早上八點鐘。
何以笙一如往常準時到達她的個人工作室。
今天她依舊穿著白色的套裝,頭發(fā)綰起,這幾乎已是她的招牌形象。她之所以選擇白色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白色給人純潔、干凈且充滿希望之感,而這正是她希望帶給客戶的感覺。
「老板,你來了?」她的助理林麗梅拿著記事本跟在她的后頭,語氣緊張。
「今天這里發(fā)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
助理異常的反應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有什么不對嗎?」她關心的看著助理略顯蒼白的臉色。「你看起來有點緊張!
就她印象所及,麗梅擔任她助理的這三年來,鮮少會有反應如此失常的時刻。她一向冷靜而溫和,就算是再糟糕的客人部不能讓她的情緒有任何波動。
「這是有原因的。」林麗梅越過她,領著她往她的工作室走去!附裉煸缟衔襾砩习嗟臅r候,在你的工作室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
門打開,一大束如血般鮮紅的玫瑰就這樣映入她的眼簾。
包裝精美的紅玫瑰數量非常驚人,約莫有上千朵,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她的辦公桌上,嬌艷欲滴。
她皺著眉頭上前,找尋是否有隨花附贈的小卡片表明送花者的身分,但卻什么都沒找到。
「你有移動過,或是拿走什么東西嗎?」她轉身看向助理,后者以略微害伯的表情搖頭。
「我來的時候,這束花就放在這里了。」林麗梅兩手緊緊抱著記事本,慢慢走到桌邊。「我找過了,沒有卡片,沒有署名,什么都沒有,就只有這一束花。」
何以笙拉來椅子坐下,兩手托著下巴左右打量桌上的花。
「什么都沒有?這可就奇怪了……你昨天離開之前確定有鎖門吧?」
「當然確定。」她急急的點頭!肝以缟蟻淼臅r候,門鎖還是鎖上的,窗戶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不尋常,這個人究竟是怎么進到屋子里,然后把花放在你的桌上?」
「這是個好問題。」可惜何以笙答不出來。「你何不去問問大樓的警衛(wèi),看看他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畢競拿著這么一大束花應該很顯眼!
「我問過了。」她的表情彷佛在說:我怎么可能沒想到這一點?「警衛(wèi)說他沒看到有人拿花進來,大夜班的警衛(wèi)也說沒看到……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
「我懷疑警察會受理這種案子!购我泽蠈嵤虑笫堑牡溃骸傅谝,我們沒有東西遭竊,第二,這個人只是送了一束花,既不是危險物品也沒有任何威脅的字句,警察大概不會管這種小事情!
林麗梅瞪大眼。
「什么小事情?有人闖進來了耶!」
「也許他只是一個無聊想惡作劇的人而已!购我泽夏闷鹱郎系幕,遞給她。
「把花拿去處理掉,忘了這件事,我們今天還有工作呢!」
林麗梅遲疑了一會兒才把花接過來。
「你確定不報警?」
她沉默了一會兒。
「除非同樣的事情再發(fā)生。到那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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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旭然很喜歡看同業(yè)的廣告。
非常喜歡。
閑來無事時,他就坐在小小的辦公室里,拿起厚厚的電話簿,找到徵信社那一頁,然后細細的品嘗著上頭的字句。
這可真是個欣欣向榮的行業(yè)!
他開了一罐冰啤酒,狠狠灌下一大口,滿意的瞇起眼睛。
這里是某棟老舊公寓的三樓,也是他的辦公室所在。
小小的招牌就掛在外頭的墻上,在一堆巨大亮麗的招牌下,若不小心注意,很容易就被忽略。
這一點柯旭然倒是從來不擔心。
他的客戶大多不是在路上走一走,然后抬頭看到招牌,就說:「喔,這里有一家徵信社,我就進去看看吧!」的這種類型。
托朋友的福,他有一些非常有錢的客戶。
這些客戶找上他的理由除了有華愷集團董事長為他背書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保密。
這倒不是說他那些同業(yè)嘴巴不牢什么的,只是企業(yè)家嘛,最擔心的就是見不得人的事見光。
他一來是個人事業(yè),沒有多余的眼線可能泄密,二來有知名人士替他背書,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辦事能力也不差,口耳相傳之下,客戶自然也就源源而來了。
最近才結束某個外遇搜證的案子,著實讓他的銀行存款增加了不少,那也是為什么即使已經有兩天沒有生意上門,他還是悠哉自在的原因。
才正想著,沉寂了兩天沒有響過的門鈐忽然響起。
他一骨碌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將手上的空罐子隨手拋進垃圾筒,俐落的翻過桌子,然后輕輕地——好讓人感覺他并下是那么期待的——把門打開。
門外站著兩個女人,一老一少,五官有幾分相似,他判斷應該是母女。
「兩位,早安。」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側身讓她們進屋!敢炔杌蚩Х?」
兩名女子左右看了看,挑了角落的沙發(fā)坐下。
「白開水就可以了!鼓贻p的女子開口,語氣有些冷淡。「你是柯旭然?這里的老板應該是你吧?」
她的無禮讓柯旭然暗暗皺眉,不過他并沒有讓她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默默的送上兩杯水。
不管怎么說,客戶最大。
氣焰囂張的客戶她不是第一個,想來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拿人的手短,誰叫她是客戶呢?
不是有句話說:付錢的是老大嗎?
「我就是。」他選了她們對面的位置坐下,揚了揚眉!竷晌皇?」
女子從皮包里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輕輕推上前。他拿起名片打量了一番,隨手放進口袋里。
「原來是宏業(yè)財團的高家千金與夫人,失敬、失敬。」嘴上雖這么說,他的表情卻完全沒有半點「失敬」的意思。「請問兩位找我是……」
高月華看了母親一眼,然后堅定的道:「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什么人?」
「何以笙。」她從皮包里拿出另一張名片!杆且粋占星專家,也許你曾經聽過她的名字!
柯旭然揚了揚眉,拿起那張名片看了許久。
「我應該認識她嗎?」他聳聳肩!冈徫,我對這類東西既沒有研究也沒有興趣,沒聽過她的名字!
高月華微扯嘴角,幾乎是諷刺的道:「那你一定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是一個十分知名的占星專家,不管是雜志、報紙甚至電視媒體都有她的專訪。」
柯旭然以很難察覺但暗含諷刺的語氣回敬道:「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雇我來調查她?聽起來,你們只要看這些專訪就夠了!
「我們想知道的不是她的資料!挂恢睕]有開口的高夫人終于說話了!付撬膭訖C,她的意圖!」
現(xiàn)在他好像開始理出一些頭緒來了。
「我就直接說了吧!」高月華接在母親后頭道:「我的父親非常相信她,如果你要說把她當成神仙下凡,那也一點都不夸張。不管什么事情,他總是要先問過何以笙才能決定,我們已經忍無可忍了!」
「所以,你們雇我找出她是騙子的證據。」他下了結論。
「沒錯!垢咴氯A挺直身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肝衣犝f你很行,從來沒有失敗過,我要你找出她是騙子的證據,我不希望父親辛辛苦苦創(chuàng)立的企業(yè)王國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中!」
「如果她不是呢?」他聳聳肩!肝业囊馑际钦f,也許我找不到任何證據,也許她根本不是騙子……」
「那是你的問題!」她截斷他后來的話。「你接是不接?」
就情感上而言,他不想接。
理由很簡單,他不喜歡這位小姐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
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個很不錯的委托,輕松、沒有危險、報酬高,他沒有理由和自己的口袋過不去。
「好吧!」他聳聳肩!肝医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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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取得一個公眾人物的資料并不是一件難事——尤其當這個人正紅的時候,簡直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他打了幾通電話,聯(lián)絡了幾個人,然后下午他已經坐在客廳里看著幾天前電視播出的何以笙專訪錄影帶。
同時,他也知道了這位占星專家的基本資料、工作室的地址,當然不可少的還有許多關于她的剪報。
盡管他向來下注意女人的容貌,但也不得不承認,何以笙的確是一個美麗、充滿魅力的女子。
她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幾眼,專心聽她說話,簡單的說,她有那種讓人一眼就喜歡上的特質,并下單單因為她的外表,還有一些他說不上來的東西。
現(xiàn)在他了解為什么高家母女會如此揣測的原因了。
年輕貌美又有魅力的女子,向來很容易引起許多聯(lián)想,尤其她的職業(yè)又是這樣一個普遍受到社會質疑的行業(yè)。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何以笙工作室的電話。
想知道她憑藉的究竟是專業(yè)能力還是美麗外貌來取得眾多會員的信任,最好的方法顯然是他親自去探一探虛實。
反正就算她的收費再怎么高昂,都是記在客戶的帳上,他實在沒什么損失。
數分鐘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你好,這里是何老師占星工作室!
「我想預約!顾淹嬷稚系拿。「請問什么時候方便?」
「請問先生貴姓?」
「柯!
「方便告訴我您的姓名嗎?」
他想了一下,覺得沒有用假名的必要,于是報上了真實姓名。
「柯先生是嗎?可否請您等一下,我查一下電腦里的預約資料!
然后是一陣鍵盤敲打聲。
「抱歉,這個禮拜的預約都已經額滿,我最快能替您安排的時間是在下個禮拜二,早上十點,不知道您方便嗎?」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日歷,今天不過禮拜一而已,這位何小姐的工作表卻已經排到下個禮拜去了。
「當然,沒問題!顾D了一下,才又道:「不過我真的很急,我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團槽,何老師是我最后的一線希望了,如果——我當然知道這個希望很小,但是我是說,如果有人放棄了他預約的時間,你是不是能夠幫幫忙,讓我排上第一候補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這個要求令你十分為難,但是……」他又頓了一下,制造出苦惱的效果來!肝揖涂旎畈幌氯チ,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需要……」
「好吧。」她顯然相信了!傅强赡苄院苄。也幌虢o你太大的期望!
「沒關系,這樣就夠了!顾嬲\的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他慢慢將電話放回去,情不自禁綻出了笑容。
這一招向來很管用。
他拿起桌上的剪報,邊哼著歌邊研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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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何以笙走出大樓時,天色已經暗了。
她從皮包里拿出鑰匙,快步走向她的車子。
車子的雨刷后夾著一張紙,她將它拿下,看也沒看一眼就丟進皮包里。
大概是停車繳費通知單這一類的東西吧,她想。并沒有注意到暗處有一雙眼睛正窺伺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車子駛離,男人緩緩的從墻后踱了出來。
她沒有看。沒有看他寫給她的情書。
這讓他有點憤怒。
她為什么不看?如果她看了,就知道那玫瑰是他送的,就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又想,或許當她躺在床上,或是在浴缸中舒服的泡著澡時,便會取出這一封信,慢慢的讀著,細細的品味那文字中的感情……
他閉上眼,想像那個畫面。
一定是這樣的,她不可能故意不看他的信。
他必須有耐心一點,他告訴自己,他必須給她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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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笙花了二十分鐘才在餐廳附近找到停車位。
餐廳位在馬路旁的巷子里,這是一條死巷,平時如果不是巷里的住戶不會進來這兒。而它的位置又恰巧是在巷底,因此來往的行人更少。
也因為它的位置隱密,因此?梢娫S多不欲被打擾或發(fā)現(xiàn)的名人在此用餐,里頭的服務生也早被天天星光閃閃的情況訓練得處變不驚了。
「以笙!」
揮舞的手臂吸引了何以笙的注意力。她梭巡著餐廳里的臉孔,看到了好友。
「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很快走到桌前,忙不迭的道歉。
林文綺笑看著她,等她點完餐之后才道:「我看了前兩天的專訪,電視上的你看起來簡直美呆了!」
「謝謝!购我泽媳攘藗答禮的手勢,俏皮的道:「不過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兩人相視而笑,看著侍者替她們斟上兩杯檸檬水。
「現(xiàn)在你可是知名的占星專家了!沽治木_揚了揚手中的書。「為了買這本書,我可是跑了好幾家書局呢!」
何以笙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書,笑著搖頭。
「你想要,跟我說一聲便是了,何必花錢買?」
「朋友一場,怎么能不捧場?」她頓了一下,才續(xù)道:「聽說你的星座配對網站促成了許多人的姻緣,真的有這么靈嗎?」
何以笙淺啜了一口檸檬水,笑睨了她一眼。
「怎么?你的春心動了?」
被說中心事,林文綺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這個……怎么說呢?我今年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她低著頭,玩著湯匙。
「你也知道,我工作的地方很單純,根本沒有什么機會認識男人,我家里的人都很替我緊張……」
「這沒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购我泽铣樽咚种械臏,笑道:「找個陪伴一生的伴侶是每個人的心愿,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不想,而不是你家人的意愿。」
她咬著唇輕輕點頭!咐蠈嵳f,雖然一個人的生活挺自在,但是我還是希望有一個寬厚的肩膀能倚靠,至少,傷心難過時,都有人陪在身邊!
「我也能陪你!」何以笙揶揄道:「只要一通電話,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的,還是……我的肩膀不夠寬?」
這時,餐廳的門被推開,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她下意識的抬頭,站在門口的男人一瞬問吸引住她的目光。
他有一張俊美的臉,即使留著及肩的長發(fā)、下巴冒著胡碴,看起來仍是英俊的令人窒息。如鷹銳利的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他是一個不易妥協(xié)?而且意志堅定的人。
她出神的看著他,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直到兩人的目光相對……
柯旭然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見她——那個占星專家,他的客戶要他調查的人。
她本人看來甚至比電視上更美,更有魅力。
「以笙?」好友的聲音令她回到現(xiàn)實。「你怎么了?」
她回過神來,幾乎是慌亂的試圖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tài)。她不敢相信自己幾乎是在對一個陌生男人流口水的舉動。
「沒事!顾謱㈩^發(fā)往后撥,綻出笑容!肝掖蟾庞行├哿!
「阿旭,你怎么了?」李芳美順著兒子的視線望去,驚喜的抬眼。「好漂亮的女孩,你對她有興趣?」
柯旭然聳聳肩。
「我對她是有興趣!挂姷侥赣H的眼中綻出光芒,他馬上補了一句,「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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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啊,也老大不小了。」李芳美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叨叨絮絮的念著,「不是我要羅唆,其實我也念得很煩了,但是你整天就只知沉浸在跟蹤的樂趣里,完全沒有花心思在交女朋友上,真不知道在我躺進棺材前能不能抱到孫子?」
柯旭然第N次糾正母親,「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不是跟蹤狂,做這行也不是為了什么跟蹤的樂趣,那沒什么樂趣的,媽!只有枯燥和無聊!
「喔?」李芳美一手捂胸,一臉訝異的樣子!改悄銥槭裁慈绱艘怨ぷ鳛闃?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他端起水杯,低聲咕噥,「因為工作比女人有趣,即使是再枯燥的跟監(jiān)!
李芳美搖頭,繼續(xù)和桌上的牛排奮戰(zhàn)。
「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些年來你都是靠金錢交易解決自己的需要,那太可怕了。我是說,那增加了染病的風險,不是嗎?」
他嘴里的水差一點就噴了出來。
「媽!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他不敢相信他的母親竟然在用餐的時候,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和他討論生理需要這種事!改阆胩嗔!
「如果我想要一個健康的孫子,那就不是想太多!顾柭柤纾а劬姘愕目粗鴥鹤!改銢]有吧?」
「我沒有!顾葍陕,暗暗希望母親不會再追問下去!肝抑皇沁沒遇到喜歡的對象,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真是這樣就好了!顾恼Z氣擺明了這是天方夜譚!肝覒岩梢阅愕墓ぷ鳝h(huán)境,怎么可能有機會認識正常的女孩子?」
柯旭然忽然閉上嘴。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讓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的。
女人嘛,話匣子一開簡直沒完沒了,他是在自掘墳墓。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會不會太晚了?
「其實剛剛那個女孩子就挺不錯的。」見兒子不答腔,她另起新話題!杆悄愕目蛻暨是跟蹤對象?」
「是調查對象!顾μ嵝涯赣H!噶硗,我不會和客戶或是調查對象糾纏不清,這是職業(yè)道德!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愿意了結我這樁心愿就是了。」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他聳聳肩。一皮天下無難事嘛。
李芳美撇撇嘴角,叉起一塊肉丁放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想道:但是機會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
既然兒子沒有意思創(chuàng)造機會,只好由她出馬替他創(chuàng)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