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頂著一對熊貓眼圈的曾筱昕,無精打采的踏進辦公室,準備展開她在“臺灣文物保護自助協會”的工作。
“嗨!早!眳f會里的同仁小鄭出聲招呼道。
是的,曾筱昕是沒進辦公室工作過,可第一天就在機場抗議活動里認識了幾位工作伙伴和學生義工。
“早,小鄭。”她勉強一振,張眼環顧狹小凌亂的辦公室,詫異的揚眉促問。
“咦!其他人呢?”
站在影印機前影印傳單的小鄭苦笑的回答:“打從教授被約談后,許多同事就紛紛辭職不干了,就連那些學生義工也不來了。”說著,一邊伸手指了指一張靠窗的辦公桌,“喏!那張是你的辦公桌!
“好,謝謝!痹汴奎c點頭,沉重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憐的她,一夜未眠,輾轉反側,腦子里盤旋的都是那幕火辣熱情的擁吻畫面。
噢!這可是她寶貴的初吻哪!
王駱軍……王駱軍……嗚嗚!她的初吻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被他奪走了?真是……唉!該怎么說呢?
活了快三十個年頭,連個男人的手也沒碰過……哦!她阿爸的當然不算,更別說是陌生的男人了。
打小,她那做廟公又會算命的阿爸就不時的告誡她,說她命中缺桃花,也就是說,她沒有異性緣,這輩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一天到晚把什么“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的話掛在嘴上,經常耳提面命,要她凡事認命、不忮不求。
而她也果真聽話,全心的讀書、讀書、再讀書……于是,無論中學、大學時期,乃至進入社會工作,她都和男同學、男同事保持距離,即使看到同學或同事成雙成對的談起戀愛,她也從不心動或羨慕,甚至在看到別人感情破裂、失戀等為情所苦時,她還暗自慶幸自己不交男朋友、不談戀愛是對的呢!
因為不去觸碰愛情也就不會有痛苦、有傷害了。
但,這回她阿爸可破功了,什么她沒有桃花命,結果她居然和一個見面不過三次的陌生男人當街擁吻,雖然當時是在烏漆抹黑的無人巷子里,可這真要跌破阿爸的老花眼鏡了。
她的初吻就這么莫名的被奪走了,她有點難過、有點失落,有點竊喜、有點回味,更有點迷惑……
還有,王駱軍臨走前丟下的一句“我等你”,又是什么意思?曾筱昕苦思不得其解。
一聲輕響,打斷曾筱昕胡亂紛飛的思緒,抬眼望去,一身落拓的龍教授走了進來。
“教授?!”曾筱昕驚訝的站起身來。
天哪!才幾日不見,那個滿懷壯志、意興風發的龍教授到哪兒去了?他遭受了什么打擊嗎?
隨意掃了曾筱昕一眼,龍教授了無神采的說道:“你來了?”
然后,他坐到自己的辦公位置上,專心的翻找桌上的一堆資料,一邊頭也不抬的交代!按龝䞍何业玫骄䥺挝粓蟮,有什么事就call我。”
聞言,曾筱昕和小鄭都走近龍教授的辦公桌邊。
“教授,你還要去做筆錄嗎?”小鄭問道。
“嗯!”龍教授點頭。
接著曾筱昕也關心的詢問:“教授,現在情形到底怎么樣了?”
龍教授停下手上的動作,爬了下頭上的亂發,重重的嘆了口長氣后,用平靜的語氣說:“只要搜證齊全,就等著收押,讓檢察官起訴了!
“!這么嚴重?”她意外的睜大眼睛,心情也愈發凝重了起來。
龍教授要是坐了牢,那他的學術前途不就完了!
“唉!誰教我一時沖動,未向行政單位申請集會游行許可就聚眾示威,又沒控制好場面,才讓你打傷……”說到這,龍教授猛地住口,徑自低頭在抽屜里翻找東西。
曾筱昕當然知道龍教授未說完的話是什么,她愧疚得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暗地自責不已。
都是為了慈佑寺、都怪她大意失手打傷王駱軍,才會拖累龍教授。
在抽屜找了半天,龍教授才拿了本存摺和印章遞給小鄭:“小鄭,下午到銀行去把你和曾筱昕這個月的薪水領出來。”
接過圖章和存摺,小鄭不解的問:“可是,教授,還不到領薪水的日子呀?”
“領了吧,我準備結束協會了。”龍教授苦笑的搖了搖頭。
“什么?結束協會?”兩人同時大叫。
曾筱昕難過的想,她……她又失業了!
“教授,事情真嚴重到沒有轉圈的地步了嗎?”她憂心忡忡的問。
至此,曾筱昕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確是掃把星了,上回她連辦公桌的邊都還沒摸到,就被拉去示威抗議,闖下大禍來;而這回,辦公桌是碰到了,可椅子還沒坐熱,老板就宣關門大吉!
她不禁要大大的慨嘆:真是命好不怕運來磨!
唉!她也不用急著找工作了,干脆先回家找阿爸幫她改改運,免得她無論到哪里工作,那家公司或什么單位的就倒閉……
想到這,電話鈴聲遽響,小鄭就近拿起話筒:“您好……稍等一下!闭f罷,小鄭把聽筒轉給曾筱昕。
“你的電話!
“好,謝謝。”曾筱昕道謝的接過電話。
“喂!我是曾筱昕……什么?我阿爸高血壓……昏倒了……”
???
丟下電話,焦急的曾筱昕立刻搭計程車趕回家門。
“阿爸……阿爸……我回來了,阿爸……”她大呼小叫的沖進客廳。
“阿爸、阿爸,您在哪兒?”聲音嘎止,曾筱昕猛地煞住腳步,錯愕的瞪著一位年約五十歲上下的陌生婦人。
“呃!你……你是……”她迷惑的支吾。
那位陌生婦人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局促的攏了攏因低頭擦拭桌子而垂亂的頭發,略顯靦腆的囁嚅:“我……我是……”
“她是阿滿姨!蹦樕患训脑鷱呐P室走了出來。
“你怎么不多躺一會兒呢?”阿滿姨比曾筱昕還要緊張的上前扶住曾旺,小心翼翼的坐到沙發上。
那體貼的行為,看得曾筱昕一愣一愣的。
“你人沒到聲音先到,我哪兒睡得著?”操著一口閩南話的曾旺,雖對著阿滿姨搖頭,可語氣里卻充滿著慈愛。
曾筱昕隨即趨前蹲到父親跟前,伸手摸了摸曾旺布滿皺紋的額頭,擔憂的問:“阿爸,您人怎么樣了?有沒去給醫生看?”
“目前是死不了啦!”曾旺沒好氣的咕噥。
這時阿滿姨又端來熱茶,細心的放到茶幾上,溫婉的說道:“曾先生,您多休息,我先回家去了!闭Z歇,朝曾筱昕笑了笑,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皩α,我在電鍋燉了鍋雞湯,你要記得喝!
“謝謝你了,阿滿,實在給你添麻煩了。”曾旺竟像個小伙子似的漲紅了臉謝道。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嘛!”阿滿姨也羞澀的輕答道。
“我回去了。”再向曾筱昕輕點了下頭,阿滿姨便優雅的帶上大門,離開曾家了。
門一關上,曾筱昕立刻緊挨到父親身邊,好奇的問:“阿爸,這位阿滿姨是誰呀?我以前好像沒見過她?”
“嗯!她兒子的公司前一陣子發生財務困難,所以她來廟里跟佛祖祈愿,保佑她兒子渡過難關,因此她愿意到廟里來做清潔工作!痹托牡母畠赫f明。
“那她兒子真的渡過財務危機了嗎?”她存疑的問,心底又犯嘀咕,哪來這么多迷信的歐巴桑?
望著女兒不以為然的神情,曾旺也不想多說什么,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渡過危機,所以,她現在是來還愿的。”曾旺雖是屬于山頂洞人級的LKK,可他的思想也跟得上時代的腳步,畢竟科技文明如此發達,聽說人類都能復制生命了,又有誰會相信鬼神之說?
尤其現今的年輕人,對鬼神之說總是嗤之以鼻,所以曾旺從不限制女兒的想法,更不強迫她信仰。
知天命、信鬼神,他自己身體力行就成了。
曾旺更相信,當女兒的人生歷練到某個成熟的階段時,想法自然會改變的。
“唉,多虧阿滿天天來廟里幫忙,否則我就是昏死在金爐邊也沒人發現。”曾旺感嘆道。
“阿爸!”曾筱昕愧疚的低喚,她是不是該放棄在臺北發展的念頭,回到父親的身邊?反正她也沒混出個什么名堂來,干脆在家鄉隨便找份工作算了。
“阿爸,是不是那個翔翰集團又來逼我們拆廟?”她握著父親粗糙的雙手又問道。
曾旺默然,然后又是一嘆:“自從你阿母過世后,我就帶著你守著這間寺廟過日子,如今都快三十年了,對這間廟好歹也有感情……”說到最后,曾旺竟語帶哽咽,兩行老淚奪眶而出。
“阿爸……”曾筱昕駭然一驚,握緊父親顫抖的手,凝視那張充滿感傷的滄桑老臉,一顆心緊緊揪成一團。她幾時見過達觀的父親這般消沉難過?除非這慈佑寺確定不保了……
“是不是廟……”她欲言又止。
吸了吸鼻子,曾旺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長喟道:“這廟是拆定了!
“不會吧?阿爸,這廟的地又不是公家的,開發什么科技城也不是政府策畫的,應該不會那么快拆廟,而且,龍教授也說他會再發動抗議活動,協會一定盡全力幫助我們的,您放心啦!”愈安慰,曾筱昕愈心虛,腦海里不時浮現龍教授那落拓的狼狽樣……
唉!龍教授都自身難保了,不但要解散協會,自己也隨時準備去蹲大牢,又何來多余的力氣幫助他們?
“沒路用了!痹槐M膿u頭。
“福仔伯昨天來哭訴,說他兒子偷他的印章、地契,偷偷把廟的土地賣給財團了。”
“什么?”她震驚的大呼。
曾旺沮喪的又說道:“訂金都拿了,下個月就要簽約過戶了!
慢慢松開父親的手,曾筱昕震愣的跌坐在沙發上,努力的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化。
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無可挽救的田地?她實在無法想象。
為什么經過這么多人的努力,還是挽救不了這座古廟、對抗不了大財團呢?
為什么像龍教授這樣熱血、有良知的文化學者,卻喚不醒社會大眾或政府官員對文化的重視?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為什么她的力量如此微。咳绻心芰,她會想盡辦法,保住寺廟、幫助龍教授……如果她有力量的話!
驀地,耳畔響起那一夜王駱軍莫測高深的低沉嗓音——
“當然,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痹汴棵偷刈鄙碜,心底驚悚不已。難道王駱軍的話指的就是這個嗎?“我等你!”她頓時想起。
他在暗示由她出面找他解決這件事情嗎?王駱軍要她出面,目的何在?或者,這便是他的報復?曾筱昕惴惴不安的咬起手指來。
“唉!人老了就沒用了!痹W愿袀陌祰@。
“三十年了,我們父女就是靠這間廟生活的,現在說拆就拆,將來我不就乖乖的等死就好……”
曾筱昕凝視一向樂觀硬朗的父親,赫然發現他蒼老衰弱了許多,不禁喉頭一縮,心底隱隱抽痛了起來……
“我等你!”思緒紛亂中,王駱軍的話不斷在耳中盤旋……
緊接著,身邊又響起老父無奈沉重的嘆息聲,再想起那一身狼狽的龍教授和即將解散的協會,曾筱昕驀地握緊拳頭作出決定。
好吧,那她就走一趟翔翰集團。
???
忙碌的日子,該是王穎目前最迫切需要的生活方式了。
原以為她回家來面對自己內心的痛,這樣就能痊愈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沒想到,那椎心刺骨的記憶和怨憎仍不放過她,日日夜夜的糾纏著她、折磨著她,于是,只有埋首工作、不停的忙碌,她才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去痛,甚至沖動的去找他,問他當初為何棄她而去?
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遽響,驚破一室的靜謐,王穎皺眉的推開鍵盤,拿起話筒——
“您好,翔翰集團總裁辦公室!
……
“喂喂喂!總裁辦公室。您再不出聲,我就要掛斷了!”王穎忍耐的說。
最后,她不耐煩的斥喝:“不管你是誰,請你以后別再打這種無聊的電話了!闭Z畢,“啪的”一聲,掛上話筒。
一個禮拜了,整整一個禮拜了,她老是接到這種不出聲的無聊電話。今天倒好,還抖出了兩個字,什么我呀、你的……多虧她修養好,不然早破口大罵了。
陡地,她猛然大震——
……我……你……
那聲音……那低沉男性聲音竟如此耳熟……王穎不禁一陣心悸。
會是他嗎?不,不可能的,絕不是他。她猛地用用頭,顫巍巍的整理桌上凌亂的文件,然后起身拿起一疊卷宗,直往王駱軍的辦公室走去。
工作、工作,什么都別想,王穎深吸了一口氣,鎮定而快步的走進氣派的辦公室。
“小何,慈佑寺的事處理得怎么樣了?”坐在辦公桌后的王駱軍詢問站得直挺挺的何專員。
“報告總裁,公司已經取得地主的同意,也付了訂金,下個月就可以簽地契約、正式過戶了。”何專員連忙遞上厚厚的卷宗。
“嗯!”王駱軍沉吟的打開卷宗,詳閱里頭的資料,接著精光一閃,又問:“那個協會主事者龍教授的情形呢?”
“他已經被收押了,就等檢察官起訴,而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江律師也準備向法院提出傷害告訴,這會兒正等總裁批示呢!”他邊報告邊又放了一份文件到桌上。
“哦!”拿起卷宗,王駱軍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這時王穎也悄然將帶來的卷宗放到他的辦公桌上,然后沉默的注視著嚴冽果斷的哥哥處理公務。
須臾,王駱軍放下手中的案子,抬頭銳利的望住何專員,吩咐道:“暫停所有的動作,包括慈佑寺的土地簽約和龍教授的官司!
聞言,王穎和何專員皆意外的瞪大了眼。
“總裁,這樣不就連九芑鄉的開發案也停止了?”何專員直說。
深深靠進真皮沙發里,王駱軍露出如獵人般的精準神情,胸有成竹的命令道:“沒錯,一切暫停,沒有我的指示,不許開工或進行下一步動作!陛p輕說著,又露出一絲詭詐的笑容。
何專員簡直傻眼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總裁還信誓旦旦要進行的開發案,怎么突然莫名其妙的喊停?而他好不容易巴望到一個能展露能力的機會,居然就這么沒頭沒腦的打住了?那他先前為這案子所投下的心血豈不白費了?
想到這些,他急切的再說道:“但是,總裁,九芑鄉的開發案已經全線推動了,甚至……”
王駱軍手一揚,霸氣的制止了何專員的下文,冷肅的命令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總裁。”何專員不甘心的閉口,再朝王穎微微頷首后,舉步走向辦公室門口。
眼看晉升機會就這么溜走了,他怎能甘心呢?不!他一定不能輕易放棄擺在眼前的大好前途!何專員邊走邊想著。
直到何專員離開視線,王穎一雙研究的目光仍是停留在哥哥那充滿算計神情的臉上,不覺憂心的試探道:“大哥,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太清楚自己的哥哥在商場上的狠辣手段了。
聞言,王駱軍灑然一笑,隨手點了根煙,吞云吐霧了起來,半晌,才緩緩的搖頭說道:“我能打什么主意?凡事還不都得照游戲規則來。”
“是嗎?你真的沒要什么手段?”她狐疑的再仔細端詳了一臉莫測高深的哥哥。
王駱軍捺熄煙蒂,露出他一貫的寵愛笑容:“好了,穎穎,我已經很勉強的答應你來公司幫忙了,你只要負責好份內的事,其他的就別過問了,否則,回家陪爸媽去!
“但是……”王穎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
王駱軍霍地起身來到透明落地窗前,深沉的俯瞰樓下成排如蟻移動的車陣,片刻,他又跋扈的命令道:“還有,九芑鄉的土地綜合開發案,你也不要插手!彼欢ㄒ沤^妹妹和洪敬航接觸的機會。
“可是,我是你的秘書……”
突然,王駱軍渾身一緊,兩眼緊盯著窗外樓底下橫過馬路快速移動的黑點
他頭也不回的打斷王穎的話,“既然如此,那樓下有位小姐要找我,你去帶她上來!
“什么?”王穎一愣。
“王秘書,請你馬上下樓去接一位指名要找我的小姐,然后帶她到辦公室來!蓖躐樮娫俜愿馈
“哦!好、好。”雖然莫名其妙,但王穎還是下樓接人去了。
她終于來了,獵物終于自動上門了!
細心撒下的天羅地網,終于可以收網了!想到即將落網的獵物,王駱軍便覺血脈僨張、一陣興奮。
多久了?他何曾對女人如此動心過?就連追求前妻姚嘉莉也不曾如此煞費苦心,甚至還公器私用的動了公司的資源,一切只為一個勾起他興趣的女人?
這時,“叩叩!”一記敲門聲響起——
“大哥?!”王穎聲音輕揚。
王駱軍卻仍佇立窗前,半天,才頭也不回的說道:“穎穎,你今天提早下班,出去的時候記得幫我帶上門!
他冷冽的語氣不僅讓來人心口一顫,就連王穎也不禁瑟縮了一下,匆匆應了聲便立刻退出辦公室。
彈指間,僵凝的氣氛不斷的發酵、膨脹,蔓延開來……
???
“我……來了。”怯疑如蚊嗚的聲音,終于打破一室令人窒息的靜默。
來人正是滿懷忐忑的曾筱昕,此刻的她,早已失去旺盛氣力,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誠惶誠恐的矗立在門邊。
啪噠!王駱軍陡地轉過身來,不發一語,兩道如利刃般的眼光直射向惴惴不安的曾筱昕。
轟地!驚得曾筱昕倒抽了一口涼氣,猛然后退,整個人背貼到門上,一副想奪門而逃的慌亂模樣。
“很好,沒讓我等太久。”王駱軍陰沉的點頭道。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人都來了,他到底要怎么樣?曾筱昕緊張得咬緊下唇,兩手不安的放到身后扭絞著。
望著背光不清的臉孔,她的心一陣緊糾。
驀地,他蠻橫的低令道:“過來!
她的心又是一抽,渾身顫抖的走向背窗而立的威猛男人。
王駱軍突然雙臂大張,將來到身前的曾筱昕環進如銅墻鐵壁般的胸懷里,低頭就是一陣似驟雨狂泄的熱吻。
“唔……”曾筱昕嚇了一大跳,腦子轟然炸成一堆碎片,唇上那激烈的狂吻險些讓她魂魄俱散……一陣天旋地轉后,她渾身發熱,兩手不覺緊揪住王駱軍的襯衫領子……
令人窒息般的熱吻,仿佛是經過幾世紀的時間,才稍稍減緩了火力,王駱軍不舍的松開她腫脹的唇瓣,猛喘了口氣,下巴緊貼在她發燙的耳根上輕輕摩挲著,然后,他又含咬著她細致的耳垂,用充滿蠱惑的聲音呢喃著:“做我一個月的女人,那么,令尊的廟宇不但保得住,就連龍教授的官司也一筆勾銷!
是的,一個月就能讓他滿足了,而九芑鄉照樣開發、古廟照拆,龍教授照樣入監獄……他是這樣打算的。
說他卑鄙也好、惡劣也罷,他只是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欲望。
因為女人背叛過她,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愛,這是他從前妻姚嘉莉那得到的教訓。
“嗯,聽到沒?”隨著喃語,灼熱的唇舌毫不放松的沿著她的頸子游移,然后再靈活的解開她的領扣,一連串饑渴的細吻落在她柔嫩潔致的纖肩和誘人的胸口上。
她微仰著頸子,睜開迷蒙的星眸,茫然的望向窗外天際邊的朵朵浮云,她的腦子里一片混沌,接收不到外面的任何訊息,體內一股莫名情潮洶涌……澎湃……蕩起一波又一波的激情狂浪,她不覺又發出低低呻吟,雙手緊攀著王駱軍堅硬的臂膀。
“成交了?嗯?!”
“唔……嗯……”她嚶嚀不清的低吟,完全陷入意亂情迷中。
闃靜明亮的辦公室,彌漫著一股男歡女愛的旖旎氣息,久久不散……
憑著一股超強的自制力,王駱軍猝然推開曾筱昕,深深的吸了口冷空氣,試圖澆熄腹內燃燒的欲火,伸出微顫的大手,為暈眩迷亂的曾筱昕拉上敞開的襯衫,迅速的扣上扣子。
王駱軍定定凝視一臉迷茫的曾援昕,然后詭譎的一笑,狡猾的再說道:
“成交了!闭f罷,他越過曾筱昕,幾個大步,在辦公桌上寫了張便條紙,掏出口袋里的鑰匙,再折回曾筱昕面前,居高臨下的睬視猶自昏然的容顏,好半晌,他才將手上的紙條、鑰匙,一把塞進她的乳溝里,霸氣十足的命令:“明天一早,到這紙上的地址來!
???
翔翰集團大樓下的私人停車場里,王穎怔愣愣的坐在駕駛座里發呆。
大哥突然莫名其妙的讓她提早下班,教她頓時茫然無措,不知該如何安置自己?
這會兒,她該做什么?又該往哪兒去?
回家?她實在不想再看見父母一副小心翼翼,惟恐刺傷她的戒慎模樣。
這種過多的關懷,有時卻像塊巨石般的壓在她身上,重得教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不回家?又能上哪兒?去國多年,昔日同窗舊友也都失去連絡了,她又能找誰去呢?說來可笑,普天之大,她王穎竟沒有地方可去?
想著想著,她不禁茫然了……唉!算了,總得先離開停車場吧!于是油門一踩,她緩緩的駛離了辦公大樓。
穿梭于車水馬龍的臺北市區中,車窗外疾掠而過的熱鬧街道、商家、行人……剎那間,她感到一股陌生的疏離感,整個心頭空蕩蕩的。而她就這樣漫無目的的開著車繞遍臺北市。
倏地,她猛然坐直身子,警覺的盯著后照鏡,一輛克萊斯勒正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后。
王穎驚疑不定,她加快車速,后頭的車也跟著加快速度;她放慢速度,后頭的車亦跟著放慢。
一時之間,所有歹徒、跟蹤、綁票、奸殺等驚悚的可怕字眼掠過她心頭,緊握方向盤的手也不停冒出汗水,腳下油門不覺踩到底,“噗噗!”車子如箭般的疾馳過市區。
緊張之下,她竟將車子駛離熱鬧的臺北街頭,待回過神來,定睛一看,車子已經在陽金公路上了。
該死,她怎么把車開到這山路上來呢?若跟蹤的車子里的確是不軌的歹徒,那她不就是自尋死路了嗎?不,她得盡快用開后面的車子才行!冷汗直流,王穎更是加快速度,踩緊油門。
人車稀少的曲折公路,一前一后、兩車追逐,直近竹子湖……王穎猛地一打轉,疾速拐進路旁一條幽靜的小徑,她隱約記得這小徑里有岔路可再轉出公路……
可是,直駛到路的盡頭,竟然是一片濃密樹林……天呀!怎么辦?她真是自找死路!
“嗤!”刺耳的煞車聲響起,王穎猛然停下車子,微微細喘的急想……
她鎮定轉身翻找修車的工具,以做防衛的武器,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根螺絲起子,她松了口氣,準備在危急時往歹徒重要部位一插,那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這樣一想,頓時勇氣大增,就這么坐在車子里盯著后照鏡,望住跟著她繞遍大半個臺北市的克萊斯勒停下來,只見車門被推開,走下一位英挺、衣冠楚楚的高大男士……
未及細看,王穎握緊螺絲起子,也推開車門跨了出去,正欲轉身,沒想到——
“穎穎!”充滿感情且沙啞的男性嗓音突起。
王穎一震,手一松,手上的螺絲扳子掉到地上,她雙眸圓睜,怔望住反射在車窗上的身影,動也不能動腦子一片空白……
竟是他!
“穎穎,你……好嗎?”深情而又無奈的問話,讓人聽來倍覺心酸。
倏然,她勃然大怒,猛地轉身,握緊拳頭,奔向那滿心柔情悸動的男人,迎面就是一陣猛力捶打。
“你發什么神經?沒事跟蹤我?無聊、變態……”她迭聲嚀罵。
“對不起,穎穎,我只是……”男人反握住不停揮舞捶打他胸口的小手,欲言又止。
“放開我,洪敬航!蓖醴f激動大喝。
“別這樣,穎穎,我守在翔翰外面好幾天,為的就是想再見你一面,再跟你說說話!睅捉洅暝是向感情屈服了。
“都分手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你放手!”她用力的掙扎,用勃發的怒火來掩飾內心的脆弱,和乍見他的驚喜。
“穎穎,你冷靜下來好嗎?”他使勁的握緊她扭動不停的雙手。
“憑什么?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彼齾柭暤暮俺鲞`心之言。
“我們之間的一切都過去了,你聽懂沒有?”隨著激烈嚷喊,她更加猛力的扳動手腕,急欲擺脫他溫熱的大掌。
“穎穎,原諒我,當初我會不告而別,匆匆飛回臺灣結婚,完全是因為老頭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在他的限期內迎娶亞菱,就取消我的繼承權,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犧牲了我,對不對?”王穎氣怒的接腔。
憶起當年那段痛不欲生的過往,她是既傷心又憤怒。
“穎穎,我是不得已的……”洪敬航張口急欲解釋。都怪他當時怯懦,不知該如何向她開口,最后才選擇不告而別。
“穎穎,你聽我說……”
“夠了,我不要再聽你編造的爛借口,我對你的愛,早在我劃下那一刀時就死了,死了,你懂嗎?”她用力掙扎嘶吼著,斑斑淚水汨汨流下。
聞言,洪敬航立刻扳直她的手腕,推高她的袖子——赫然驚見一道丑陋的刀痕!
“你這個傻女人、笨女人!蹦堑雷詺埖膫,是如此揪痛他的五臟六腑,他心痛的低斥。
緊緊凝睇著,他驀地拉她入懷,低頭封住她溫軟抖顫的唇……
“唔唔……唔……”王穎更加用力掙扎,一心想推開抱住自己的龐大身軀。
不、不……不要了,她不要再痛一次了,她不要再受傷害了……她更不要和有夫之婦牽扯不清。
一次的背離已讓她千瘡百孔,若再受創一次,她一定會崩潰的,不要……她不再愛他了……
“穎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當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洪敬航傾訴著,有力的臂膀仍是不肯放松。
“不要,我不要再痛一次,不要……”她也喃喃低吟。
纖細的王穎終究敵不過男人的力氣,屈服在他蠻橫的熱情之下,漸漸的,深藏的情意一發不可收拾,刻骨思念更是傾泄而出,她不覺抬手緊緊環抱住男人的頸項,火熱的回應綿密的熱吻。
洪敬航猛力的抱起了她,來到車頭前,一個使勁將她壓躺在車蓋頭上,整個人覆了上去。
往日的纏綿記憶,緊緊攫住陷入意亂情迷的男女。
“穎穎,我愛你!彼鈦y情迷的迭喃不休。
“不,你沒有資格,你沒有……”她喃喃應道,卻無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反而不受控制的拉扯他的領帶、襯衫,熱烈的承受他狂烈的需索。
“是的,我沒有了……沒有了……”洪敬航痛苦的承認,一邊卻又將她的窄裙推上腰際,然后再急切的扯開自己的褲扣,腰際一低,挺進久違的溫暖……
“唔……”她嚶嚀呻吟,完全開放自己,承受更多更驚猛的熱情,忘我的迎接體內如火焰般的律動。
斜陽垂懸,就在人煙稀少的山林幽徑,久別重逢的昔日戀人,重燃愛火,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情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