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艷陽下,身著運動衣的唐顥拿著球拍,在網球場上帶勁地來回跑著。
這是個一年會員費要上百萬的健身俱樂部,這里的健身設施齊全,網球場、壁球室、韻律教室,甚至在后山那邊還有個占地不小的高雨夫球場。
但是,此刻唐顥卻懷疑:整個俱樂部是不是除了他腳下之外的土地都被法院查封了?不然的話,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在一旁圍觀剎那些人好奇張望的神情,好像等著看籠里的孔雀炫彩開屏!
他?手抹去額角的汗滴,持拍再戰(zhàn)。黃綠色的網球在場上迅猛彈跳,數度交手后,對手揮拍落空,球在場上空彈數回,終于靜止。
唐顥朝對面的人影招招手!巴畞啠覀冃菹⒁幌潞脝?”
“正有此意。”彤亞輕靈微笑,運動后的輕喘讓她的玉白肌膚蒙上薄薄紅暈。
“我們到餐廳喝杯冷飲!碧祁椦杆俅┻^球場,與她并肩離開。
因為有人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們的步伐不約而同地愈走愈快。彤亞壓低嗓音,好笑地打趣道:“我們這叫‘落荒而逃’嗎?”
“雖不中亦不遠矣!碧祁椧酝瑯拥牡驼{回答她,語氣中還有絲無奈。
“唐顥,站。 本驮谒麄冿w速踏出球場的前一秒,一位發(fā)染櫻桃紅的火焰美女兇霸地叫住他。最近社交圈盛傳一則麻辣燙的流言,直指向唐顥最新愛寵的女人江彤亞,目前已堂而皇之地住進唐家,成為唐少奶奶指日可待。因為?說紛紜,所以她要問明是真是假!八褪悄愕耐优?你要跟她定下來?”
“抱歉,我無可奉告!碧祁棻苤徽,用手護著彤亞,盡速離開。
到達餐飲部,選張隱密的桌臺坐下后,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我們今天不像來打網球,倒像是來甩狗仔隊!倍闳恕⑺θ,其實也滿好玩的,彤亞甚少有高低起伏的心情始終盈著淡然的愉悅。
“有人在后頭當狗仔隊,你都不生氣?”唐顥驚訝地問。
“那沒什么大不了的嘛,頂多有點不習慣而已!蓖畞喦尚η橘,她是看不慣這些人的無聊作為,但還不至于因此而破壞心情。
看著彤亞怡然自得的神情,唐顥益發(fā)覺得自己不了解她;好像自他認識彤亞以來,她就是這副柔麗似水的模樣,從來沒有改變過。
她的眼底眉梢無時無刻不盈著恬淡笑意,宛如中國仕女圖上的婉約美女,讓人忍不住要隨她輕笑。但是相處久了,他不免懷疑,世界上真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引起她的情緒反彈?難道彤亞永遠就這么冷靜愉悅,是非不動于心?
“好了,你也不要因此而怏怏不快!蓖畞喨崧暤。
“那些人在破壞你的名聲耶!”唐顥縱是有再優(yōu)雅的性情,也無法不?眼前的情況感到心焦,全然是?彤亞憤慨不已。
“同居這種事,對男人來講叫‘韻事’,對女人而言卻是‘徘聞’,得到的評價天差地遠,怎么能夠不擔心?”
“擔心也沒有用,我爸和奶奶就是這樣安排的呀!蓖畞啿辉谝獾卣f著。
“真不知道這些老人家心里在想些什么!碧祁椵p哼。
盛傳于外的流言根本是個錯誤,彤亞與他并非暖昧關系。
若他早有福份得到她這么溫柔的夢幻女子,他還會?遠在加拿大的倔氣小妞──宋青琪掛懷嗎?
外人都不知道,彤亞與他是如假包換的堂兄妹。彤亞是他大伯唐向榮的私生女,因為唐向榮是政治人物,為了清譽,絕不能公開承認彤亞與他的父女關系。
矛盾之處就在這里。彤亞的存在的確是有破壞力,但唐家人卻十分歡迎她的加入,彤亞不但長得美麗,個性溫和,心思更纖巧,自從她八歲那年首次被帶到唐家奶奶面前,她就得到?
人的關愛,不過礙于現實問題,她無法認祖歸宗,更無法像其他唐家子弟過著貴族般的生活,她一直在中部與母親相依?命。
不久前,彤亞的母親去世,長輩們見她頓失依靠,又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只身過活,商議之下,決定先讓彤亞搬到北部來。在還沒想出如何安個教人不起疑的身份給她之前,她暫且被安排住在唐顥那邊。
沒想到這消息不脛而走,彤亞竟被謠傳成唐顥的同居女友。見小堂妹名譽被侮,他急得跳腳,沒想到長輩們卻決定利用這個謠言,讓彤亞順理成章地在唐顥家住下去,畢竟不會有人把他的女友懷疑到唐向榮的血親身上。
于是他們就這樣定下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在社交圈蕩漾良久,還讓好多淑媛的芳心碎成千萬片,不惜大失形象也要親眼目睹事實的“真相”。
想到這里,唐顥不禁涌出兄長的關懷。“彤亞,能習慣現在的日子嗎?”
“為什么這么問?”彤亞攏攏長發(fā)。
“你失去母親沒多久,馬上就換了陌生的環(huán)境,對你而言改變也許太大了!
“也還好。不過有時會因為這里的人特別愛揭人隱私與愛嚼舌根的習慣,感到不怎么輕松就是了!彼崛岬匦φf著,邊指著在一旁偷看他們的人。
“唐顥。”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突然有雙大掌重重地拍向唐顥肩頭。
他的力道讓面對著他的彤亞結實地嚇一跳。她瞠眸一看,那人俯著頭,表情看不清楚,但骨架倒是魁梧得像個巨人,是會讓她有安全感的碩傲身量。
“嘿!”唐顥抬起頭來,一見來人,便朗朗笑開了!熬,你也來打球?”
“打個頭啦,連球影都沒看到!”宋君澈不悅地發(fā)牢騷。
“我懷疑整個俱樂部的會員跟小廝都聚集在餐飲部外面,張大眼睛瞪著你跟這個女人看!
這個女人?彤亞微微地倒抽一口氣。好輕蔑的口吻,他跟女人有仇嗎?
“是嗎?”唐顥苦笑不已!凹热粵]有人替你服務,那就先坐下來再說吧!
“我不跟……”宋君澈張口欲言。
“坐、下、吧!敝郧椋祁棑屜榷伦∷脑。
“……蠢女人同席而坐!彼尉豪_椅子,把他的話補述完畢。
他說她是蠢女人?向來平靜無波的彤亞聽到這話,心中竟有一絲慍怒。這魯男子好沒禮貌,怎么這樣說話!
慍怒歸慍怒,還是動搖不了她天生自然的柔和五官,笑容依然如水沁心。她落落大方地看向坐在唐顥左手邊的他,這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脾氣差、耐性貧瘠,一副誰要敢耽誤他一分一秒就等著提頭來見的□NB57B□樣。
很兇,但……也很英俊。彤亞由衷地發(fā)出贊賞的嘆息。他的陽剛氣味醇厚,黑眸炯炯燒亮著,墨黑英眉威武地高挑,面上的表情如刀削石刻,威凜逼人,周身更環(huán)繞著王者霸氣,一見就知道他是個運籌帷幄的強者。
彤亞毫不避諱地承認自己欣賞他那超卓絕倫的模樣,因為唯有真正的王者,才能凝聚那威嚴炙人的儀態(tài)。不過,這張不耐煩的俊臉她似乎不陌生,好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她曾與他面對面地照看著……彤亞疑惑地盯著他看,卻想不起來。
察覺到她怔怔睬著他看的目光,宋君澈登時火了。
“你看什么看?”一直不拿正眼瞧她的宋君澈,火速地轉頭瞪住她。
“你那么兇做什么?”見他無禮,彤亞不由得柔聲頂起嘴來。這人這么愛說粗話,真該被拖去洗嘴巴!敖杩匆幌聲绬?你好小器!”
唐顥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彤亞不是一直都溫溫順順的嗎?什么時候學會頂嘴了?而且她還是第一個膽敢跟宋君澈頂嘴的女人耶。
“彤亞……”唐顥神色復雜地望著她,不知該贊她的勇氣可嘉,還是說她不知死活,竟惹上宋君澈!澳恪
彤亞沒說話,流波閃閃的黑眸坦然迎上唐顥。雖然她看似善良易欺侮,但真正的她絕非如此。她的處世態(tài)度是不愿盛氣凌人,也不愿屈居人下;換言之,她要的是平等。
宋君澈眼一瞇,她柔軟悅耳卻不怕死的口氣,讓他想起了許久以前害他幾乎傷重致命的可惡小女孩,心情更差了。因為那個事件,他簡直將天底下所有的女性都視如索命蛇蝎,排斥討厭得很──除了他母親與小妹以外。
“借看一下不會死,只會讓我更不爽而已!辈诺伤谎,宋君澈又忙不?地轉回眼神。不只頂嘴討人厭,媽的,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還是個“紅燈女人”。
所謂“紅燈女人”,就是指遠遠看到就要踩煞車的高危險級女人。宋君澈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他少年時的某樁意外所帶給他的教訓:柔得似水、看來楚楚可憐的女人,必須戒之、慎之、遠離之,否則他性命堪虞。
不過說句實在話,這女人真的很漂亮,樣子如弱柳拂風,輕盈淡緲得不可思議,婉約端秀如飄飄仙子,一見就讓人心曠神怡,還讓男人頓生熊熊保護欲,就算山崩地裂、痞子踢館、癟三叫陣都愿意擋在她面前,只因她的溫柔笑意……媽的!她再美也不關他的事,他該記得的是:這種女人他必須避如蛇蝎,就算不?保平安,也是為了保持心情清爽、福泰安康。
“我來幫你們介紹一下好了。”唐顥開口打破僵局,直覺氣氛不大對勁。
“免啦!”宋君澈一口回絕。他不想結識她;多一個女人,多一串麻煩!
“好呀!”彤亞一口答應。她偏偏想知道他姓啥名誰,態(tài)度竟敢如此粗劣!
“我不想認識你!彼尉捍蟠檀痰靥裘。“難道你想認識我?”
“沒錯!蓖畞嗩h首的模樣如仙子盈盈施禮,美不勝收。
“認識我干??”
“收集你的生辰八字去施咒!蓖畞啽虮蛴卸Y的回答,似真還假。
女人就是這么無聊,凈搞些有的沒的。宋君澈卯起脾氣道:“你狗屁不通!”
“承蒙關心,我玉體康泰,絕無閣下說的那種毛病。”彤亞含笑回答。她故作誤解宋君澈的語意,不但不怒,還正正經經加以回答,更添宋君澈的怒氣。
宋君澈望了她一眼,犀利地察覺到:她是有意的!這女人美則美矣,但溫婉柔從的皮相下卻是不安分的靈魂,他覺得礙眼極了。
“君澈,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對女人說粗話好嗎?”唐顥頭痛地揉揉太陽穴。
“嗯哼。”好吧,唐顥的面子忒大。宋君澈這算是勉?其難地答應了。
很好,情況在控制之中。唐顥松了口氣,重新來過!拔襾韼湍銈兘榻B。彤亞,這位是宋君澈,我的好哥兒們,以前在加拿大一起念書的好朋友。”
“幸會!蓖畞喓苡酗L度地表達友善之意。
“嗯!彼尉郝艘宦,這已經是他對女人最客氣的態(tài)度。
然而彤亞依舊不悅極了,無奈柔和的五官局限了怒意,使她看來嫻雅如常。
她想,看來這人不只該洗嘴巴,驕恣過度的他還需要有人來挑戰(zhàn)他的男性權威,使他正視女人也有尊嚴的事實。宋君澈擁有比任何男人更俊美的面容與更懾人的王者氣息,如果他以這種態(tài)度自絕于女人,那實在太可惜了。
彤亞發(fā)現自己十分樂意勝任挑戰(zhàn)他的工作,打通他與女人間的隔閡,一想到此,貪玩的她立即巧巧地笑了起來,有了個主意。
“君澈,拜托合作一下。這位是我的……”唐顥著手介紹彤亞。關于她的身份,唐顥打算如實說,沒想瞞著好友什么,倒是宋君澈飛快地搶白。
“新女友是吧?”他不以為然地接口!跋襁@種小角色,你不必?我介紹,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語氣一頓,彤亞馬上接著說。
唐顥苦笑!巴畞,不好意思,我這個朋友對女人……比較感冒。”
“你這種說法太含蓄了。”宋君澈從不在女人面前掩飾對她們的輕蔑,也不會因為唐顥而給出好臉色。面對女人,他是出了名的不客氣;因為他的慘痛經驗告訴他,對女人向來不必客氣!澳氵@個蠢女──”
“我的名字是江彤亞!彼潇o地告知自己的芳名,并在心里記下:如果有機會,她會把宋君澈侮辱女人的口頭禪改掉,那聽了太刺耳。
宋君澈七竅生煙的模樣,顯示他不感激她的提點。“好,江彤亞是吧?我告訴你,我不喜歡女人,尤其是假裝自己脆弱不堪、不知識相而退的女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明白!蓖畞啿慌葱,盈盈如仙。
宋君澈看凝了一秒,才回神!爸肋不閃邊去?”
“宋先生,我有個令人討厭的壞習慣。”彤亞娓娓道來的神情百份之百的純潔、好商量,逼真得讓人無法生疑。“愈是討厭我的人,我愈要跟在他身邊,我要了解他為什么討厭我,還要糾正他對我的任何誤解,直到他看我順眼?止……”
“彤亞,你……”唐顥驚愕地變了調。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小堂妹,不曉得柔情似水、婉約如仙的她怎么會有如此迥然不同的一面。
“所以?”火怒與詫異輪流在宋君澈心里交替著。
這女人是在挑戰(zhàn)他的權威?她的意思是說,他最好別討厭她,否則就看著辦嗎?看似柔柔弱弱的她,竟敢這么做!
“所以,我決定霸著這張桌子,你不走,我也不走!蓖畞唫冗^臉,長發(fā)輕覆著她美好的側臉,使她帶笑的芙面更添一抹神秘。
望著兩個男人微怔的神情,她笑得更加甜美了。因為目睹了兩大俊男驚訝與疑惑的癡呆表情,她想她該感謝老天爺給了她一張不論怎么生氣都不會愛色的溫柔容顏;因為有它,作弄人的效果才會如此令人滿意。
彤亞心中充滿了勝利感。她會衷心期待下次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機會,一定!
一周后,宋氏拍賣集團總部大樓的主席辦公室,驀然傳出一陣可怕咆哮聲。
“我不答應,沒有理由答應!彼尉鸿F青著臉,?下手中的名貴鋼筆!澳闳ジ嬖V那個蠢女人,她想自薦當我的特別助理,他媽的門都沒有!”
唐顥暗叫聲苦。宋君澈貴?宋氏拍賣集團的主席,主營亞洲地區(qū)大型拍賣會,他自小在藝術品與骨董環(huán)繞下長大,自然珍愛這些寶貝;當他毫不猶豫地甩下那枝骨董鋼筆,就代表他的脾氣已被推至爆發(fā)狀態(tài)。
都怪彤亞!好端端的干?堅持當宋君澈的特別助理?還推他來當炮灰說客。
“君澈,你聽我說……”他試著幫小堂妹爭取這個工作機會,雖然機會渺茫。
“你什么話都不必替那個蠢女人說!”宋君澈不給他張口的機會,兀自沉浸在憤怒之中。“你早知道我討厭女人,而那個女人有多少惹我生氣的本事,你上回在健身俱樂部不是沒看到。現在把她往我這兒推,你是不是想強人所難?”
“當然不是。是你說過需要個特別助理來幫你料理瑣事,要我?guī)兔α粢狻?br />
“我是說過這種話,但不是說我需要那個蠢女人!”宋君澈狂嘯!拔乙氖悄軒臀易鍪碌娜拴ぉざ沂悄芨傻哪腥,不是拿我的錢、糟蹋我的蠢女人!闭l都知道,他宋君澈的助理、秘書清一色都是男人,他從不任用靠不住的女人。
唐顥頹然地坐倒在沙發(fā)椅上。
其實他早就知道看輕女人智商、對彤亞第一印象極差的宋君澈不會答應這個要求。雇請彤亞當朝夕相見的特別助理?他要是真點頭允了才教他驚訝。
但是,彤亞對此事竟是如此執(zhí)拗,他不能不理會。
唐顥不知道一貫柔順的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與宋君澈鬧得不愉快之后,他無意中提起宋君澈在征求特別助理,彤亞竟當場表現出高度的興趣,還硬拗他當說客,堅持得令他無法推拒。唐顥還記得之前彤亞與他的對話──□
“顥,我想毛遂自薦,當宋君澈的特別助理!蓖畞啘\笑如故地說著。
“嗄,你?”唐顥剛聽到這話時,還以為他溫柔的小堂妹學會開玩笑了。可是當他的眼神接觸到她的,才知道她認真無比,唐顥立即頭皮發(fā)麻!巴畞,你上回不是跟宋君澈鬧得不愉快嗎?”他希望自己能打消她的念頭。
“他愉不愉快,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還滿愉快的!北M管堅持,彤亞的嗓音依然悅耳動聽,態(tài)度也柔柔似水。
“他‘非!挥淇臁!碧祁棁@息!澳銘摽吹贸鏊浅!憛捙税?”
“‘討壓’只是他對女人復雜感覺中的一部分,其實他對女士真正的態(tài)度是‘歧視’。”所以他才會動不動就叫她蠢女人。哦,這件事想到就氣!彤亞天生柔和的瓜子臉上有堅定的光輝!拔覍λ母杏X才是如假包換的討厭!
彤亞的意思是說,宋君澈有一點點討厭她,而她非常非常討厭他嘍?
什么嘛!女人的心思若是如此難解,那他不了解遠在加拿大的俏皮甜心因何故而不理會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嘍!凹热蝗绱耍愫伪匾笠詾樗ぷ鳛椤
“這你就不知道了。”彤亞端莊坐著,捧著一杯熱紅茶,娓娓道來。“討厭一個人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跟在他身邊,讓他常?吹玫侥、讓他雖然不喜歡你,可還是要倚重你、拜托你,那才是最甜美、最成功的報復!
唐顥啞然。好吧,他老實承認,他聽不懂這套邏輯也看不穿彤亞的思緒,但他倒是從她的杏形美眸中看出一點端倪:她堅持這么做。
那時,他就料見一場狂風驟雨即將發(fā)生了……“唐顥,你他媽的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宋君澈怒極的一聲暴吼,將唐顥扯回現實。“你有唐門企業(yè),難道你那間大廟還容不下那個小和尚嗎?”
“……”唐顥突然覺得好疲憊。他根本不清楚這兩人的暗潮洶涌,又怎能當調停的中間人?“算了,別對我吼,彤亞在門外,我教她自己來跟你說!
“什么?她也來了?”原來有妖怪在側,怪不得他情緒如此煩躁!
唐顥忙不?地遁走。說真的,宋君澈一震怒,連他這個好哥兒們都不想理他。
門一開一合,彤亞的亭亭身姿出現在宋君澈女賓止步的辦公室內!班耍 弊旖禽p揚,她微笑,柔得像鄰鄰波光。
宋君澈有一剎那的失神。
一直到看到這個蠢女人,他才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想過她。
自從在健身俱樂部初遇之后,他常常感到心緒紊亂,腦子里都是這個女人的楚楚笑謔與纖細身段,他尤其記得她婉轉如鶯啼的聲調與悅耳如鈴響的輕笑,柔柔的,像一江春水,在他的腦海中婉蜒曲折。
他對這種現象感到怫然不悅。他的腦子是用來思索的,絕非任她在其中占地?王,可是他愈是憤怒,她的影像就愈是清晰,仿佛在嘲弄他的笑聲也愈是透亮,簡直把耐性貧瘠的他氣得噴火,他只想把她從腦子里揪出來,對她破口大罵。
現在她人在眼前,開罵很方便。宋君澈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五斗米折腰而已!蓖畞喰τ卣f出來意。
“何必拆腰?難道唐顥養(yǎng)不起你?”
他和唐顥最大的不同在于對待女人的態(tài)度。他對女人是又□NB57B□又做,唐顥則是翩翩風采、優(yōu)雅多情,身邊永遠不乏女友;再加上最近有關他們的桃色傳聞甚囂塵上,彤亞的身份更不難猜出,她當然是唐顥的女人,宋君澈暗忖。
以前他也見過唐顥的其他女人,不過用如此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的,她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并非他有意找碴,而是她不如別的女人識相,一見到他就忙著遁走。
“唐顥不會希望他的女人殺他面子,你乖乖在家等著吃喝享受就行了!狈凑龑ε藖碚f,有得溫飽大概就滿足她們一生所求了,宋君澈理所當然地想著。
彤亞很清楚他誤會她與唐顥的關系,卻無意澄清。“我認為女子當自強!
“很好,要自強請自便!彪y得有女人會這樣想,宋君澈有絲驚訝,但隨即又冷哼。“不過不要‘自強’到我這里來!
“你不歡迎?”彤亞微微地挑起眉,柔聲問。
“我歡迎個屁。你不要給我裝得柔柔弱弱,要犯我就直接沖著來!彼斎皇莵硪獠簧疲尉翰恢劣谶B一個女人的單純心思都看不透。
這個女人很特別。她呀,看似婉約如仙,實則不然;宋君澈經過幾次的頂撞與回嘴之后,終于相信她那溫柔美麗的皮相只是掩飾,掩飾她不安分的靈魂,其實她骨子里還是個故意氣他個蹦蹦跳的蠢女人。
有點特別、有點耐人尋味,但都只是一點點而已。宋君澈才不會承認這女人有什么好的,反正女人不都是那個樣嗎?
“好吧!蓖畞喛碗S主便,既然他要她直接沖著來,她就照辦!拔乙斈愕奶貏e助理,如果你不是怕證明女人不蠢的道理,那你就錄用我吧!
“不必用激將法,我不會笨得上當!彼尉阂谎劭创┝怂囊鈭D。望著彤亞眉宇間篤定的線條,他看出這女人有多難纏,也許他該換個方式,不再虛言恫嚇,來點實質威脅!耙悄銏猿值脑,最好有犧牲的心理準備,我會對你……m他大刺刺的眼神溜過她的嬌軀,凹凸起壑都不放過,暗示著他會占何便宜。
彤亞巧巧一笑!翱磥砟阋膊皇侨挥憛捙耍嗽谀阈闹,多少還有點可取之處!彼频L清地說著,似乎一點都不怕他的威脅。
她的愚勇,讓宋君澈覺得自己不認真嚇嚇她是不行了。他走近彤亞,將她逼到墻邊,困在他的鐵臂之間,惡很狠地道:“你不怕我非禮你?”
“你可以試試看,不過,我可能不是那么好惹的哦!蓖畞喨崛岬卣f道。
她在挑戰(zhàn)他?這蠢女人有膽出招,他自然有膽接招!
奮起應戰(zhàn)的宋君澈猛然欺近她,打算吻她作懲罰。沒想到他掀天蓋地地俯來,想肆虐她的飽滿紅唇,可懷里卻突地空了,他往前一滑,俊臉竟直接碰著了墻壁。
“唔──該死的!”他撲了個空,捂著朗鼻,痛得說不出話來。
“看吧!币涣餆熴@出鉗制的彤亞站在一邊,同情地瞅著與墻壁接吻的宋君澈!安宦牎印,吃虧在眼前。我剛說過嘛,我可能不是那么好惹,你偏不信她同情的口吻令他惱怒,而她滑溜如蛇地從他懷里掙脫,卻讓他覺得有意思。
“如果你有本事,歡迎你下次再親芳澤!蓖畞啅乃尉号曀难凵裰校闯隽怂环數呐d致!爱斎,先決條件是我必須待在你身邊,你才能常常有反敗?勝的機會,對不對?”換句話說,他最好錄用她當特別助理。
彤亞嫣然一笑,語氣輕宛,剎那間迷得宋君澈忘了“反。
勝”的真主乖──不管未來有多少次機會,總之這一回,他是敗在她手上了!
“你干?一定要拗到這個職位?”宋君澈開始認真地考慮她的自薦。親她芳澤……這倒是個不壞的甜頭。
“沒有為什么,只想改掉你對女人的歧見而已!蓖畞喞蠈嵦拐\,笑容完全無害,還帶著些許天真,不明就里的人一定會認為她在癡人說夢。她微嗔!安恢罏槭裁矗銓ε酥v話的輕蔑口氣,還有那‘蠢女人’的稱呼,聽了真讓人不舒服。”
她想改變他的看法?哼,難哦!“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太狂妄嗎?”
“會嗎?認識我的人,沒有不說我謙恭有禮的耶!蓖畞喫庥难垌鵁o辜地對上他!澳憧梢栽囋嚳绰铮凑谆獾氖俏矣植皇悄!
也對!“好,既然你想干蠢事,我沒有理由反對!狈凑馐撬诔觥r間也是她在浪費,甜頭卻是他在嘗。這種穩(wěn)賺不賠的交易,他反對個屁?
宋君澈露出認識彤亞之后的第一個笑容,白森森的牙齒使他看起來別懷居心。
他根本就是等著看她知難而退,或者鍛羽而歸;女人哪,他是從來不會認真把她們視?對手!
“如果你想浪費時間、精力去做這改變不了的事,那你就做吧!彼尉旱木既换鹜珶蛩瑑窗缘貫榱。“做到你爽止!”
自從任用彤亞當助理之后,宋君澈常常處在像現在這樣,不自覺地呆望著她的狀況之下。
他坐在自己的龍頭寶座上,莫測高深地瞅著在他面前忙于整理的彤亞。
這女人毛遂自薦,倒真的有兩把刷子。她工作起來認真無比,永遠跟得上他的思維速度;宋君澈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他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次倚重彤亞的長才,也愈來愈習慣她在他面前優(yōu)雅打轉的女性纖影。
一開始,他并沒有批準她直接當上特別助理,她是跟其他助理處在同一個辦公室。那些悶騷的家伙竟因為她的加入而開始注重起門面功夫,個個西裝革履、梳油頭噴古龍水,真不知道想引誰注目!
每次看到這種情形,宋君澈心里就十分不爽,也變得更喜歡把彤亞住他辦公室里叫了;他下意識地不樂見彤亞與他的那些助理們攪和在一塊兒,那和樂融融的模樣。
“卷宗整理好了!蓖畞喪胀鬃詈笠粋資料夾后,抬起頭來向宋君澈報備。
當她接觸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時,羞赧與笑意不禁同時在她體內醞釀。這男人雖說有多討厭女人,但他偏偏很愛盯著她看,真是口是心非!
“嗯!彼尉杭皶r回了神,繼續(xù)假裝埋首在公事中。
彤亞才不會這么輕易放過調侃他的機會咧。“喂,你剛剛不會是看我看呆了吧?”彤亞覺得他發(fā)直的眼神十分有趣,淺笑盈盈,忍不住要逗他。
“江彤亞,你這女人一定有妄想癥!”宋君澈咬牙切齒地反駁著。
他當然不愿意承認,自己的確常常不自覺地觀察她。
彤亞這女人雖然不見得多討他喜歡,但是她淺笑很美、不笑也美,光是看著她就有種舒服與輕悸的感受,常常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喜歡這種情形,也不喜歡她對他造成的影響力,但往往在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心緒又飄到她那兒去了。他常此著惱,恨她老愛干擾他的情緒,卻又對這情形無能?力。
“替我擬一封給丸菱銀行總裁的邀請函!币灰娡畞営幸庋芯壳宄,宋君澈立即顧左右而言他!澳莻老家伙酷愛收集鼻煙壺,告訴他這批拍賣物品中有很不錯的貨色,教他過來!
“是!蓖畞喬峁P記下,唇際不禁漾起一朵笑花。好霸道的口氣呵!
丸菱銀行總裁的一句話,不知可以決定臺灣多少企業(yè)家的生死,宋君澈居然用如此不敬的口吻呼喝他上門,虧他還想做人家生意呢,竟如此囂張!
“你他媽的笑什么?”他瞄見她可疑的笑弧,熱辣辣地質問起來。
“沒什么!蓖畞啿换挪幻Φ財咳バσ!拔以诔阏f的話,打算一字不漏把它寫進邀請函。”如果丸菱銀行總裁聽到這話,不知道還愿不愿意上門光顧呵?
“想寫就寫,反正宋氏不差他一個主顧,也不差這筆交易!彼尉很E起二郎腿,靠著椅背閉眸輕哼,倨傲之至。
“要不是他千叮萬囑,有好貨色一定要通知他到席競標,我才懶得叫你發(fā)邀請函!毖韵轮,這交易他還不一定肯要哩!
彤亞拿著記事簿,亭亭立在他桌前,等待他的下一道指示。然而,宋君澈卻又舒服地瞇起眼眸,半天不說一句話,好像讓她等在一邊是應該的。
他總是這樣。相處些許時日,彤亞對他已有粗淺的了解,當初因為想挑戰(zhàn)他對女人的歧念,以及一種久別重逢的奇異熟悉感,使她執(zhí)意跟在他身邊,那時除了他時出惡言的習性之外,她對他根本不了解。
時至今日,她終于知道他只能以一個“傲”字形容。他是看不起女人的腦子,但對男人也不見得多客氣。要得到他的尊重,得像唐顥這等人中龍鳳才行。
如果他只是個沒實力、空擺譜的爛人,彤亞相信自己一定懶得糾正他對女人的輕蔑,可是宋君澈并非如此。他接下累積三代富貴的宋氏拍賣集團,以嫻熟的商業(yè)技巧將它推至頂峰,使宋氏在短短幾年躍?亞洲區(qū)第一大拍賣集團;他對骨董文物、金珠玉寶的認識、喜愛、執(zhí)著深得沒話講,任何委托宋氏拍賣的物品經他一眼判定,是真是假都沒法隱瞞。
他的才能與手腕令他占盡優(yōu)勢,也賦予他睥睨眾人的權利。
人們都說他傲,但是又不得不在他底下?他誠心拜服,全都有求于他。
彤亞不否認在他沒對女人口出惡言的時候,他那意氣風發(fā)的模樣令她傾心不已,但是當他看輕女人的時候,情況就又不同了。
就在彤亞沉思的時候,代理籌辦這一季拍賣餐會的李主任敲門進來了。
“宋先生,我?guī)聿蜁钠髣潟^來向你報告。”李主任是個年過五十的老男人,因為籌策餐會的郭經理病倒了,所以責任落在沒有經驗的他身上。
“我先出去做事了!蓖畞喓掀鹩浭卤荆蛩懵氏雀嫱。
“我叫你走了嗎?”宋君澈乍然為了,突地睜開眼。“你給我好好待著!
“呵!”李主任被上司驟然變兇的口氣嚇傻了。
宋君澈氣惱地閉上眼。該死,他居然會習慣彤亞在一邊陪著,她一說要走,他的情緒竟比理智更早有反應!澳憬o我過來,坐下來聽他怎么報告。”
叫她這小助理聽李主任報告?這豈不是上下不分?“這不好吧……”
“叫你坐就坐,你那么多嘴想當長舌婦嗎?”
彤亞柔順地坐下,對年邁的李主任投以抱歉的一瞥,而這個坐慣會計部的老實先生早就被宋君澈嚇傻了,忙不?打開卷宗照著念。
“這次餐會預計在美華飯店舉辦……”他逐字朗誦。
聽完,宋君澈莫測高深地問:“你這企劃的考量是什么?”
“成本!笨蓱z的李主任期期艾艾地回答!敖y(tǒng)計下來,總花費約兩百萬。”
宋君澈轉向彤亞,示意她提點意見;見她搖頭,他的雙眼警示地輕瞪。
好嘛好嘛,要她說就說。彤亞輕柔地說:“我認為……這個企劃似乎太單薄了!
看到李主任瞬間失色的臉龐,彤亞不禁私下埋怨宋君澈。
是,她是有另一番見解,但她不想讓李主任失卻?面,可宋君澈卻非要她當場表達意見不可。
“繼續(xù)說下去!彼尉耗托圆蛔愕卮叽僦。
“宋氏是亞洲拍賣界的龍頭,甚至許多對于東方藝術有興趣的西方收藏家也會過海競標。他們都是品味高超的上流人士,我覺得以兩百萬的預算招待一千位貴客,似乎是太……寒酸了。”彤亞閉了閉眼,盡管自己語氣輕柔,但李主任聽了卻還是搖搖欲墜!啊僬f,美華飯店連四顆星都不到,稱不上國際級觀光旅館,在那里招待貴客未免沒誠意,它不算是個好選擇。”
“對、對不起,宋先生!蓖畞喨崧暤卣f到這里時,李主任已經忍不住要跪倒在地上向宋君澈請罪!拔抑还苓^帳,從來沒承辦過這種事,所以……”
“我沒怪你!彼尉旱秃。他又沒開罵,他干?抖得像快被抓去殺頭?“這件事我會交代別人去辦,你不必再為此操心!”
“謝謝宋先生!崩钪魅稳玑屩刎摰赜蹩跉猓裨谥x不殺之恩。
“你先出去!彼尉呵沧咚,以一種嶄新的眼光盯著彤亞!跋氩坏侥氵說得出一番有見地的話!弊錾饴,要賺錢就得先付出,一場差勁的酒席茶宴只會讓那些吃慣山珍海味的主顧們大呼不爽,競標起來也會有氣無力。
他不會吝于花費這種小錢,拍賣也算服務業(yè)的一種,而服務業(yè)的宗旨就是讓顧客爽快就好。不過,他倒是很詫異年方二十的彤亞也懂這層道理。
“你愿意承認女人有腦子了?”聽到宋君澈的評論,彤亞放松地情笑著。
“還差得遠!彼尉豪淅湟秽汀!芭耸怯行÷斆,腦子倒不見得!
“你的嘴還真硬。”彤亞惋惜似地輕嘆。
“你沒試過,怎么知道它硬不硬?”相處日久,宋君澈也學會她歪曲語意的把戲,就是這套把戲把他耍得蹦蹦跳,現在他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拔疑砩线有其他更硬的部位;別說試了,你連見都沒見識過!彼簧耄裨诔芭娮R短少。
“跟鐵杵一樣硬嗎?”彤亞好奇地問道,問題猶如天外飛來一筆。
她敢問,他自然敢答。宋君澈對自己暗示的部位信心十足!跋嗖顭o幾。”
彤亞突然漾起天真笑謔,慢慢地摸向門口!案鶕攀ハ荣t的教訓,我建議你趕快把它磨成繡花針,才能方便攜帶!闭f完,她迅速遁出宋君澈辦公室。
他愣了好半晌,這才大?震怒起來。像這種有色彩的對話,她不是應該掩耳閃避嗎?為什么她還臉不紅、氣不喘地教他“磨成繡花針”?這為了沒遮攔!
哼,就算要磨,他也會找她來“磨”的!宋君澈隨后殺到助理辦公室去。一進門,卻看到他那七、八個梳油頭、穿西裝的助理們都圍在彤亞身邊獻殷勤。
那女人在這里倒是很吃得開,有這么多人哄著。哼!他偏不讓她這么如意。
“江彤亞!”宋君澈鐵青著臉,心底隱約飄來一絲澀澀的酸味。
“干麼”彤亞坐在她的座位上,在?男的擁簇中盈盈淺笑,猶如堪憐小花。
“把東西收一收,搬到我辦公室去,從今天開始,你升作我的特別助理!”他絕不再給她平白無故接受別的男人獻殷勤的機會,她的日子不該如此好過。
彤亞唉聲嘆氣地答應著,心里卻被他的反應惹得直想偷笑。呵,他對她再兇再惡劣,最后還不是背棄原則,乖乖地順遂了她的原意?
到底男人聰明還是女人聰明?總是要斗斗看才知道嘛!彤亞得意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