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墻上的月歷,安凌寧心中一陣苦悶。
腳邊依偎著一只貓兒,正發出撒嬌的叫聲,安凌寧撫著貓兒小小的頭顱和軟軟的毛,垂頭喪氣的疑視一室的「孩子們」。
在這個地價很高的東京小地上,一坪土地的租金可抵她二個月薪水,她只身從臺灣來到日本,經過了求學到就業,總共換了五次住所。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這些「孩子」讓房東無法忍受。
當然,這些「孩子」是她歷年來的成果,也許是她天生富有同情心的性子在作祟,她時常撿一些流浪動物回家養,花費所賺的微薄薪資,她就是無法對這些動物坐視不管。
幾年下來,她總共養了二只貓、二只狗、一只烏龜和兔子,還有鳥及蜥蜴等等。
眼看著離領薪水的日了還有半個月,她對著存款簿開開合合不下十次,上頭的數字依然沒有改變。
「明天就要繳房租了……」她對著一屋子的動物發愁,每個月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如此感嘆,為了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她說什么也要咬牙撐過去!但是,她已經不想再向同事們開口借錢了。
「該怎么辦呢?」話落。屋內的電燈發出了—個聲響,啪的一聲,她立即面臨一室黑暗,同時悲慘地叫出聲:「不會吧——」
她連忙起身將室內所有的開關檢查一遍,突然想到她忘了繳電費,「想到電費,她自然而然地聯想到水費也沒繳。
她驚叫了一聲,摸進浴室,水龍頭一轉,果然連一滴水也沒有了。
「哇!」她挫敗地叫著,她是做錯了什么?這個月,她只個過多花了些錢讓孩子們做結扎手術,她可是為了整個環境著想,為什么沒有人替她著想?
日本的水電公司未免也太現實、太準時了吧?
她只好找來手電筒,在微弱的燈光被打開的同時,她的目光也被躺在抽屜里的一個小包裝吸引了。
那是她前些日子下班趕捷運時,路上發贈品的工讀生為防治愛滋病而發送的保險套。
剎那問,她腦中突然有一種很荒謬的想法,她一直以為那是她這輩子不可能實行的事。
她一直認為「那件事」是可恥的,而且她是來自臺灣的純樸女孩,她怎么能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可是,當自己的肚子和一屋子動物一同發出叫聲時,她又嘆了口氣,
此刻她只想得到援交這個方法……
她抓了抓自己的臉頰,在微弱的燈光下照著鏡子,她知道自己的臉長得并不好看,不過人家說處女比較值錢……但是,以她二十六高齡,有誰會相信她還是個處女?
哦……她怎么真的開始想如何隱藏身分去進行這種事了?她敲著自己的腦袋,叫的卻還是她的肚子。
她餓肚子事小,但一屋子的孩子怎么辦?
不得已,她抓起皮包出門,可當她立足街頭時,信心再度動搖。
現在是半夜二點鐘,有誰還會在路上晃?她凄慘地想,若要以她身上這一層「薄膜」當籌碼,她還是得找個有錢人。
但,有錢人不是坐車,就是早巳回家睡大覺了,現在除了她,在路上走的就只有把自己打扮得像妖魔鬼怪似的年輕人,不然就是流浪漢。
她氣自己的沒頭沒腦,懊惱地蹲下身子,她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感慨。
來到日本這么多年,她沒有風風光光回到家鄉的本事,也沒有特殊專長,四年來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病歷室擔任病歷管理員一職。
四年耶!沒有晉升,也沒有助手,同事們在進入病歷室前,不是結了婚,就是已有兒女,似乎都為這份工作做足了準備。
只有她是單身,在醫院的地下病歷室里工作,有時連警衛都認不出她是誰,非得要她拿出識別證才肯放行。她知道自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人,在一個無人聞問的空間里生存,久了,有時她也會忘了自己長什么模樣。
所以她很苦惱,因為沒有人可以幫忙解決她的問題。
突然,在離她半公尺的地方停下了一輛車,嚇了她一跳,她沒好氣的抬首,瞥見車身上的標志,登時眼前一亮。
BMW!這個好似國際語言般的明亮標志出現在她眼前,就好像告訴她有鈔票等著她拿似的。
她馬上起身往前探,這個有錢人正在夜半的街頭等紅綠燈!多虧了日本人守法的好習慣,即使在看似無人的街頭也很遵守交通規則。
「喂!」她敲著車窗,心中卻充滿無奈。
車窗并沒有如她預期的降下,她急急地瞥視號志燈的轉換,一咬牙,不再考慮地往車頭一沖,原本欲前進的車于因此緊急停住,車門也開了。
不知是在病歷室待太久了還是怎么樣,她對眼前的年輕男子驚為天人,甚至在瞬間看傻了眼。他很高、身材也很好,雖然微皺著眉,但仍不失英氣,輪廓鮮明,微揚的嘴角為他陽剛的外表增添些許柔和。
「你想做什么?」岡崎泉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看起來不修邊幅,頭發扎在後腦仍顯得蓬松,臉被厚重的瀏海蓋住,根本看不清五官,牛仔褲破洞的位置很特別,特別得好像不是故意剪破,而是真的穿破了似的。
「那……那個……」她難以啟齒地盯著他領帶已經松開的領口,突然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叫了一聲就往他車內沖。
岡崎泉嚇了一跳,趕緊追上車,卻看見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你到底想做什么?」天下怪事真是多,他撫著眉心,感到非常疲累,很想趕回家睡個好覺。對眼前這個怪女人,他除了難以理解之外,還有不悅。
「呃……」安凌寧低垂著頭,極力想撫平心跳,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但,接下來的事才是真正的問題。
「我不懂你想做什么。」他自認脾氣還算不錯,因為經過了歷練,但他現在很累,沒有力氣和他耗。「如果你想搭便車,可以,但你總得開口告訴我去哪兒吧?」
她搖搖頭,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車內響起了他沉重的嘆息,「小姐,你——」
「跟我上床,我是處女,價碼是三十萬!」安凌寧突然開了口,因為太緊張,所以她快速的把話說完,之後,黑暗的車內只剩她急促的呼吸聲。
岡崎泉靜默了片刻,終於搖頭,他指了指車外嚴肅地說:「我不召妓,請你出去!」
「不、不行啦!」她知道一定會受到拒絕,所以只好苦苦哀求道:「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我真的很需要錢……」
他的耐性一下子便被她沖擊的告白磨光,「我下管你需要什么,但你不需要因此而出賣自己的身體,請你下車!我覺得你弄臟了我的車。」
「我說了我是處女!」她一瞪,為他鄙視的言語感到受傷。
「你是不是處女與我無關!」
「有關,人家說處女比較值錢,處女就代表沒有被男人碰過!」她仗著車內陰暗,臉紅反正也沒人看見,所以講話大聲起來。
岡崎泉冷笑了一聲,開始感到頭痛。他是招誰惹誰了,為什么得在三更半夜跟一個女人討論處女的問題?
「我不管你是什么,也不管那一層膜值不值得三十萬,而是你不值!」
「我?」她指著自己,總算拾起頭面對他,她的確覺得眼前這張臉美得很刺眼,因為她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空間,對她而言,他無疑是個閃亮迷人的生物。
可是,她不能忍受這般直接的批評,這嚴重傷害了她的自尊!
「我一向很愛惜自己,會用這種賤價出賣自己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能這么傷人!」
「我傷人?」他何其無辜,他到現在還處在莫名其妙的狀態中。
「對,你不相信我很乾凈?」她只是今天沒有水可以洗澡罷了。
他忍無可忍的嘆了口氣,「你乾不乾凈不重要,重點是我現在沒有這個需要!
「但我需要!」她急得說溜了嘴:「明天房東要來收房租,不準時他就有理由要我搬家,但是我……」
岡崎泉覺得不可思議的打斷她的滔滔不絕:「你為了房租出來賣淫?」
安凌寧對他的說法覺得剌耳,卻又無法反駁的點頭,「還有為了……反正只此一次,我以後絕不會再做這種事!
「為了什么?」他突然好奇起來,也難怪她的「表面功夫」做得這么差,一看就知道她沒什么經驗,像生活在原始時代的人類一般。
驚訝他突然的好奇心,她冷冷的一瞪,「反正你只管付錢做事,管我為了什么!
他挑了挑眉,有了興趣和她玩一玩,「我現在雖然沒有這個需要,但如果你想引起我的『性趣』,就應該要有職業道德,滿足我的要求才對,不是嗎?」
「為什么?」她實在難以開口跟別人解釋除了房租之外的理由,
他一掃之前的疲憊,笑道:「就因為我是出錢的人!箾_著她亟需要錢的模樣,他刻意強調:「還有,我絕對出得起你開的價錢!
談到錢,安凌寧的眼睛一亮,馬上充滿生機,也不管目前的處境對她是好還是壞,她只想盡快渡過難關。
「你會給我三十萬?」她亟欲得到確定的答案。
岡崎泉一聳肩,馬上取出轎車的備用鑰匙交到她手上,以一種陰沉的目光打量她,不知是嘲弄還是諷刺的說著:「你的理由是引起我興趣的重要因素,你相不相信我都無所謂,但你可以憑這把鑰匙到我工作的地方換取現金。」
「你沒有現金嗎?」她傻呼呼的問。
額際的青筋險些因此爆出來,他反問:「正常人會帶著幾十萬上街嗎?」
她愣了半晌,才緩緩地點頭:「對哦!
岡崎泉踩下油門、轉動著方向盤,朝最近的汽車旅館駛去。他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而直覺告訴他,這個怪女人的理由肯定不是編造出來的謊言。
而這個理由,肯定更怪!
瞥視車上的電子鐘,想到她單純的表現,他突然覺得,若不是遇上他,以她這種做法,肯定會人財兩失。
思及此,他忍不住嘆息,誰教他是個正牌醫生呢?雖不是認真的懸壺濟世,但他仍然不忍這個言行舉止都很笨的女人身陷賊人之手。
他還是逃下過自己悲天憫人的性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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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岡崎泉終於聽到了本世紀第一個大笑話,就是眼前這個女子剛剛才說完的賣身理由。
「你為了寵物沒東西吃,才……」
安凌寧瞪若他笑倒在床上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是奸。她也知道這個理由在別人聽來可能荒謬而牽強,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我得過完這半個月才行!」她強調地說。在瞄到床頭的保險套時,她才突然開始感到緊張。
生平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打量著暈黃燈光下的房間,裝潢設備部比她的住處好太多了,但氣氛卻相當詭異。
這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戚,令她無所適從。
「我……我去洗澡!顾庾R到自己的處境,還有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更是不知所措。
岡崎泉狂妄的笑聲在她進入浴室後漸歇,他的猜測無誤,她的理由真的夠怪!
他凝視著浴室的門思索,沒想到在他枯燥苦悶的生活里,竟然會突然出現這個好玩的人物。終日面對病患是他身為醫師的職責,但是,多如過江之鯽的裝病患者與日俱增,他甚至煩不勝煩的頻頻改變門診時間、縮減門診次數,卻無法讓病患人數跟著減少、他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現在,他一掃疲累,全拜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所賜,他不好好利用這個「舒壓劑」怎么行?
浴室內的人兒卻和外頭的人心情截然不同,安凌寧扭開水籠頭,讓水緩緩地注入浴缸,她不是想拖延時間,只是想利用這個時間消除自身的緊張感。
除了對自己的外貌沒有信心之外,她對自己的身材亦是。
今天,她必須在一個陌生男子的面前裸露自己……一想到這件事,她的心不禁重重地往下沉,雖然對方的條件看起來很不錯,這是唯一值得慶聿的事,但畢竟這是她的初夜,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為了錢,她下定決心跟他來此地,事情似乎成了定局,她想改變也無能為力,此刻她腦中只浮現一個問題——她該怎么做?
不知道這位「恩客」會不會太挑剔?她將自己泡入浴缸里,呆呆地想著,基本上,他肯付錢和她這個老處女上賓館,就證明他不是很挑……
「喂!」他在門外冷聲問道:「你是不是反悔了?再不出來我要走了!
她一驚,連忙從水中坐起大叫:「好了,奸了,我出去下!」
聽得出她的緊張,他嘴邊的微笑在她走出浴室時換成了冷漠,他早巳褪去上衣,只用被子蓋著腰部以下,露出難得一見的健美胸膛。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過來吧!」
安凌寧登時愣住了,室內不知何時只剩下床頭燈還亮著,映照著他完美的上半身,第一次近距離的欣賞一名男子的身體,她緊張地吞咽口水,眼睛卻瞪得更大。
他看她眼睛像是就要掉出來的模樣,輕輕地一哼,「 你沒事吧?」
「沒,沒,沒事……」
她抱著胸口,臉紅心跳取代了她原本的緊張感,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就如老處女一般可笑,但她真的沒有辦法平息自己狂亂的心跳。
「生平第一次見到男人?」他完全看透了她,直言道。
她乖乖的點頭承認。
他伸出一只手,抓起床頭的電視遙控器晃了晃,邪氣地挑起眉頭,「看你這么生澀,不妨看看電視觀摹一下?」
「電視?」
她往後一轉,電視上出現的畫面讓她嚇得連忙遮住眼睛,慌張地阻止他:「不、不用,我不看這種東西!
岡崎泉同樣對那些造假的畫面沒有興趣,只是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她手足無措地僵在床前,眼睛半瞇,即使電視已經關閉,她還是害怕它會突然開啟似的用余光瞄著。
「那么,請你過來為我服務!苟⒅烂貢w緊顫抖的嘴角,他以帝王般的氣勢,冷冷的朝她下令。
她皺了皺眉,膽怯地發問:「服務什么?」
聞言,他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再度拿起遙控器、喃喃地念著:「看來你還是不行,開電視……」
「不不不,我會!」她緊張地連忙跳上床,鉆入他身旁的被窩里,將自己整個蓋起來。但要命的是她此時開始發抖,連帶著床鋪也開始微顫。
他冷不防地拉開她的被子,只聽到她驚叫一聲,再次用被單將自己裹得密不通風。
岡崎泉再也忍不住的笑開來,捉著被子的一角,他對著她頭部的位置大聲提醒:「你到底是想怎么樣,蓋著被子純聊天?這樣子就想賺三十萬?」
安凌寧當然知道自己的立場,只不過兩人如此貼近的距離,讓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傳來的體溫,這使得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和心跳,又如何能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我、我先想想,想想……」
「想?」他發出疑問:「進來前你不是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是、是沒錯啦……」她的聲音悶到了極點,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他又不是逼良為娼,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那么,她為什么還會感到可恥?
「你後悔了?」他相信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只是一陣靜默之後,安凌寧忽地踢開了被子,整個人像僵尸般地躺在他身旁。
他俯視她緊閉眼眸,憋著氣的模樣,她的雙手緊張地扭著大腿兩側的浴衣,十只腳趾也幾乎打結。
他又是一嘆,這樣一副準備受死的痛苦模樣,讓他倒足了胃口,雖然他對她始終沒有遐想。
她的情緒一直處於非常緊繃的狀態,只要他梢一動作,她的心就好像要跳出胸口似的。安凌寧拼命地要求自己冷靜,但是……
他要干嘛?他好像靠近了。
她的胸前感到一陣溫暖襲來,隨即她的瀏海被他輕輕地撥開,細微的酥癢感瞬間流竄全身。
啊啊——他的呼吸灑在她臉上了!
她感到冷汗在同時滑入發間,在他以指腹輕輕按住她眉心的時候,她突然失去了知覺。
聽到她安穩的鼻息之後,他暫時結束了這場逗弄。
撩起她額前那片厚重的黑發之後,他發現她有一張完美的鵝蛋臉,鼻子微挺、小巧的唇呈現豐潤的光彩,還有一道隱隱的齒痕印在下唇。
她雖然平凡,但散發著清麗的氣質。
只可惜他對女人沒有興趣,所以他的觀察也在此刻終止。他起身,一邊套上上衣,一邊感嘆,也許在多年以後他會改變想法,但目前他對女人是退避三舍的。
因為工作的關系,他每天都得應付一堆趕不走的女人,他對女人的糾纏開始感到厭惡!
但,眼前的這個女人真是傻得可以了,她竟因為那可笑的理由而出賣自己……
哇,女人!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邪惡的念頭開始作祟,他伸手將她身上唯一的衣物除去,接著他將床鋪弄得凌亂,再將床頭的保險套打開丟進垃圾筒。
他站在床頭,欣賞地觀看現場,覺得似乎缺少了點「證據」……
突然,他賊賊一笑,從公事包里的隨身護理包里取了一塊優碘,在床單的一角按壓片刻,他的「證據」即完美的呈現在眼前。
他相信以她不太聦明的腦袋,應該很容易因此而誤解,而他期待著,不知道她會以何種心情尋他而來?
最後,用床頭的備用鑰匙壓住了他留下的紙條之後,一切大功告成。
臨行前,岡崎泉凝望著她沉睡的小瞼片刻,不知為何,他相信她可以改變他目前枯燥乏味的生活,因為她是個相當有趣的「玩具」。
而為了錢,他肯定,她一定會主動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