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隅村苗家 苗春執回家之后不久,六禮中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皆已一件件按著規矩在最短的時日內完成,只剩下新郎官魏兢于三日后的吉日,來苗家親迎苗春執過門。
苗春執把頭探進兄嫂房里!干┥,我去村郊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都要當新娘子的人了,還出門拋頭露面?不行、不行,你給我乖乖待在屋子里!
苗大嫂撐著腰,轉過頭來阻止她。
苗春執解釋道:「我是去給葬在村郊的董姑娘上個香,將我要嫁進魏家的事情同她好好地說說!
一回到南隅村,她早想去給董淓絢上個香,可是因為先前被眾村人圍著問東問西走不開身,之后又忙著婚前瑣事,所以才拖延至今日。況且,鄉下的姑娘通常都必須幫忙家里干活維持生計,其實也少有人遵從未婚不可拋頭露面的規矩。
她已將她當初為何離家,之后與魏兢相戀的實情向大哥、大嫂私下說明過了。苗家夫婦倆一開始是大驚,接著便接受這事實,并為苗春執能有好歸宿而開心,成天笑得合不攏嘴。
「啊,這樣呀。也對,你的確是該去同她說一聲,請她別介意才好?墒恰矚庋笱蟮男履镒,實在不大應該到墳地那種煞氣重的地方,要不,嫂嫂代你去吧?」苗大嫂疼寵她,不愿她出嫁在即,還冒有可能沖煞的險。
「我去才顯誠意,也才說得仔細!苟宜膊辉缸寫阎碓械纳┥┤灥啬欠N地方。
苗大嫂一經考量,也不得不同意她的話有道理!负冒,那你早點回來,可別在外頭逗留太久!
她擔心苗春執會被村里的人們纏著問這問那的。這幾日村人們好奇的有,關心的也有,對于苗春執嫁入富貴人家總是又嫉又羨的來探問。
提著擺放著香燭、素果的竹籃,苗春執邊走向大門,邊回頭對苗大嫂說:「嫂嫂,那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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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苗春執就看見墳地里有個人坐在一座新墳前。她繼續前行,想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她忖度著,回南隅村后沒聽哥哥、嫂嫂說村里近來有誰去世,那么,那座新墳葬的應該就是董淓絢了。只是,為什么有人坐在董淓絢的墳前呢?
隨著腳步移近,她突然明白了那個人會是誰。
她停下腳步,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她該等那人離開了再來給董淓絢上香才是。正當她想回身離開,那人的眼光已朝她射來。
她暗叫一聲糟,心想自己現下若是轉身就跑,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淓絢!」男子瘦骨磷絢得像是風一吹,全身骨頭就會散落一般。他一雙眼睛嵌在瘦得只剩一層皮的臉上,精光直射瞬也不瞬的望著苗春執。
「公子,」苗春執指指墓碑,想引男子將目光轉移,好讓他拾回理智,「你知道我并不是董姑娘。」
男子充耳不合,顫巍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苗春執走去,嘴里依舊喃喃地喚著,「淓絢……淓絢……」
苗春執轉身就跑,她想那男子應該虛弱得不可能追得上她。她心里其實是同情那男子的,可是她在他眼中看見瘋狂的光芒,為求自保,她還是先趕緊離開。
跑了幾步,她突然被一股拉扯的力量往后揣,再也沒有辦法前進。
怎么可能?她被他捉住了?她離他還有一丈遠的距離呢!苗春執心里一陣驚惶。
「淓絢……」男子禽爪似的雙手握住她肩頭將她扳過身,目光一寸寸地梭巡著她的臉。
「我不是董淓絢!」苗春執拉高音調驚叫。她害怕極了,頓時想起男子應是有武功的人。她該怎幺辦?尋常男子這般抓著她,她都已掙脫不了,更何況是個懂武功的男人?
「淓絢……淓絢……」男子像是癡了,也似是瘋了,什么話都不說,只是一味地喚著董滂絢的名字。
「你看仔細些,我、不、是、董、淓、絢!」苗春執猶記得這男子很輕易便能將她與董滂絢的不同處區分出來,所以強迫自己冷靜地面對他。
「淓絢……」男子完全不理會她強調的語氣,仍如癡如醉地看著她。
苗春執越來越心慌,她眼神四處瞟,試圖尋找是否有路過的村人。
老天爺像是聽見她心里的祈求,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
「放開她!」
苗春執轉過頭去望向來人,眼眶迸出驚喜的淚水,「二柱子!」
二柱子肩頭荷著一把還沾著泥土的鋤頭,看來是剛忙完田事的模樣。
她覺得此時的二柱子就像天兵天將那般威武。
男子依舊捉著苗春執的肩,眼光仍然盯在她臉上,二柱子因此更大聲地吼著,「放開她!」
男子還是沒有反應。
「好,這可是你逼我的。」二柱子火大的轉身走向董偌絢的墓地。
只要是南隅村的人都知道,這男子來到村子里后,就日日夜夜坐在董淓絢的墳前哪兒也不去,什么是那男子最在意的不言自明。
正當苗春執納悶二柱子會做出什么舉動時,二柱子舉起鋤頭就要往董淓絢的墳上鋤去。
「二柱子,不要。 箤λ勒吣敲醋鰧嵲诖蟛痪!苗春執瞪大眼,嚇都嚇壞了,趕忙又喊:「別挖董姑娘的墳!」
男子瘦削的身子突然一震,隨著苗春執注視的方向望去,看見二柱子的舉動后,扣著苗春執的十指略微松動。她認為有機可乘,便扭動肩膀想脫身,無奈男子隨即發現,又捉緊了她。
「春仔,你別急,等我掘出這姑娘的尸首,那家伙就會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認錯人了!苟釉局皇亲鲎鰳幼訐]舞一下鋤頭,想看看那男子會不會就此回神,可是見那男子仍不為所動,他也只有發狠真的掘墓。
二柱子一鋤頭就將木刻的墓碑砍斷,正巧飛到男子與苗春執腳邊,碑上清楚刻著「董淓絢」三個字。
「別……」男子終于無法再自欺欺人,他松開雙手,連忙蹲下將墓碑拾起來抱在懷里,爬向董淓絢的墳墓。
「春仔,快走!」
二柱子見機不可失,立即跑過來抓住苗春執的衣袖,往村子的方向快步跑著,連鋤頭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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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不用跑了,那個人不會追進村子里來的。」踏上村郊與村子銜接的道路,二柱子松開苗春執的衣袖,放緩腳步。
「你怎么知道?」苗春執不安的不;仡^張望,生怕那男子又一個箭步就追上他們--雖然她也明白,以方才那情況,短時間內那男子的確會守著董淓絢的墳墓,不肯再離開半步。
「那個人一來到村子,問明了那個投河自盡的姑娘葬在哪兒后,就在墓前沒日沒夜不吃不喝的呆坐,村人們跟他說話也不搭理,一段時日下來,便瘦得連野狗都不想啃。
村里幾個長年念佛吃齋的大叔、大嬸慈悲,見不得他就那樣死了,于是天天送糧送水去給他,可是那人不識好歹,理也不理,吃也不吃,叔嬸們便來找我商量,我氣不過,同村里幾個壯丁,就像剛才那樣在他面前揮著鋤頭叫罵,威脅他再不吃不喝,我們就把墳挖爛。當然啦,我事先已經向董姑娘說明過,我們是好意要幫那個人,請她別見怪。」
二柱子咽了咽口水,接著說:「那人見我們揮著鋤頭就要挖墳,不得不屈服,眉頭像扭了七、八十個結似的,一手抱著墓碑一手吃起飯來。我們幾個三、兩天就得去一趟,免得他又不吃不喝了。唉!董姑娘的墳,那人是看得比他自個兒的命還重要哪!」
以兇惡的姿態善意地盯著那人吃食,已成了村人們的日常工作了。
苗春執聽了二柱子的一番話,眼眶不禁紅了起來,「真是個癡情人……」
怎么辦呢?她出嫁在即,卻苦無機會去董淓絢墳前祝禱,唉,只好請哥哥代她先去說明一番,他日她再揀個回娘家的日子上墳了,不過到時恐怕得麻煩二柱子或村民想個法子先將那人引開才是,免得那人見著了她又癡纏不休。
她想,自己若突然死了,魏兢會不會也像那男人那般難以承受呢?
但她又想,每個人都不相同,她去想那些、比較那些做什么呢?一直鉆牛角尖只會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還不如珍惜當下好好過日子。
「我也很……」癡情。《颖獗庾,忍住剩余的話沒說出口,他想,苗春執就要出嫁了,再對她說那些表明心跡的話,既是為難她而且也不妥當。
「你也很什幺?」苗舂執回過神,問道。
「沒什么。」二柱子轉移話題,問:「魏公子對你好不好?」
「好,他待我真的很好……」一談起心上人,苗舂執心底立刻甜絲絲的。。兹詹灰娏,她好生想念他呢!
二柱子說了個既是事實也是籍口的話,「大戶人家規矩多,我是擔心你嫁進魏家后,少奶奶飯碗不好端!
「我知道你關心我!顾靼锥拥男囊猓埠芨袆,可是她只能以裝傻辜負他了。在未識得魏兢前,或許待她年歲漸長,她會依兄嫂的意思嫁給來提親的二柱子,但是,月老系在她指上的紅線,另一頭系著的畢竟是魏兢呵!
「春仔,你……你當真是自個兒愿意嫁給魏公子的?不是有什幺原因或說不出的苦衷吧?」若不是她自個兒愿意的,他怎么也得想想辦法。
「你別亂猜,我當然是自己……愿意的。」話說到一半,她已不由得害躁臉紅。
「那就好。」二柱子無話可說了,也只能默默祝福她。
雖說前陣子連續下過幾場雨解了旱,村人們不必再步行到幾里外去挑水,田地也獲得了滋潤,但幫助村人們度過饑困,并有作物可栽種好期待來年收成的,其實是每隔一段時日便命人送來豬牛米麥的魏兢。
二柱子心想,魏兢娶走了他們南隅村的苗春執,聘禮卻是送到了整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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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看著三日后即將穿上的大紅霞被,苗春執不禁伸手撫著上頭精致的刺繡,心里既期待,也有些害怕這其實只是一場美夢。
「春執……」
她暗笑自己真愛幻想,怎會聽見魏兢喚她的溫柔嗓音呢?
「春執,我好想你。」
「相公,我也好想你!狗凑髦鴫,索性順箸夢境甜甜地回道。
「我想看看你!
「我也想看看你!拐f著,思念的淚水已盈滿她的眼眶。
「那你怎么不回過頭來呢?」
「我……我不敢,我怕」回過頭去,夢就要醒了!购脡粢仔,她才不要冒那種險呢!她寧可在夢中聽著他充滿愛憐的嗓音,也不想讓美夢瞬間消散。
「呵,傻春執!
他的笑聲在夢里也是那般好聽呢!她跟著彎起唇角笑了。
「唉!」隨著一聲帶笑的嘆息,溫熱的男子大掌攬住她的腰,將她旋舞似地轉了半圈。
「?相公,真的是你!」腰肢上的溫熱不容她懷疑。
「要不,你當是誰呢?」魏兢沒松開扶著她纖腰的手,反倒將她圈得更緊。
「我以為我是在作夢……」苗春執兩眼迷蒙,把手貼在他胸口上,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搏,證實了她的確不是處于夢境之中。
他低頭在她具尖落下一個輕吻,問:「還覺得是在作夢嗎?」
「嗯,一點點……」她希望他能更進一步證明這一切并非夢境。
「呵!」他一笑,張嘴咬了她的鼻頭一下。
「哇!」苗春執嚇了一跳,覺得又氣又好笑,他竟咬她鼻子!
來不及收拾驚訝,她微張的粉唇已被他親熱地密密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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鬢發微散,苗春執氣喘吁吁地微微推開正理首吮吻著她頸子的魏兢,問道:「相公,你……你怎么今晚就來了?」
「唔……」他不甚專心地將唇抵在她頸邊回答,「想你,所以就來了!
「你……」她也很難專心,不過仍勉強集中注意力,「你……這樣不合規矩……」自從兩心坦然相許后,他的甜言蜜語變得份外容易出口。她好羞,但也心中竊喜。
「我管不了那么多。」暫且停住廝磨溫存!他將她密密實實地攬抱在懷。
「再三天我就過門了,你先忍忍嘛!」她也好想他,可是終究得顧慮箸禮教。還好哥哥、嫂嫂都睡下了,否則她該怎么向他們解釋未來的妹婿竟早了三日出現呢,
「忍不住,也不想忍。反正我只是來看看你、抱抱你,又不是來提前洞房!顾哉J已經非常守規矩了。
「哎呀!」他在向她撒嬌呢!她低笑著數落他,「不正經!
「都要成夫妻了,正正經經的像什么話?」他撫著她的發,嗅著她的芳香。幾日來,上床前沒能看看她酣睡的小臉,他總是極難成眠。
「你……哎!我說不過你!顾涯樫N在他胸前,甜甜地笑著。
「真想現在就把你綁走!顾胝姘爰俚卣f。
「綁走?綁去哪?」
「當然是綁回我們家。」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好!拱。覀兗,多么美妙的說法!她的心熱滾滾的滿是欣喜。
「真的?」他定定的看著她,想從她的表情中得知認真的程度,他實在太過驚喜,不太敢相信她真的愿意任他為所欲為。
「真的,不過是三日后!姑绱簣虊膲牡匦χ。她也學會了他總是喜歡不把話一次說完的毛病哩。
「噢!」他挫敗地低吼,還當真以為她愿意拋開禮教矜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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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金絲、編銀線、垂纓絡、繡彩飾,還繪上舞鳳飛龍圖樣的大花轎,加上喧天的鑼鼓哨吶隊伍,隨著騎著白馬身穿喜袍的魏兢,一路浩浩蕩蕩來到魏宅大門。
婚姻,是人生中最美妙的樂章。
拜過天地,娶得心愛女子的魏兢,臉上掩不住滿溢的歡喜。
洞房花燭夜,魏兢手執秤桿掀開新娘的紅蓋頭,喜上眉梢地說:「春執娘子,我總算將你給綁回家了!
「相公--」苗春執啼笑皆非,先是嬌嘖著望了他一眼,然后將目光移向嫁裳衣袖下的雙手,「你也真是的,竟然叫貧諼銥緋瞿錛曳棵徘壩煤斐翊業乃職笞!�
雖然手腕被系住并沒有妨礙她與他執喜帶共拜天地,但她怕極了讓一旁的喜娘瞧見,所以一直用袖子遮遮掩掩。若是被人知道傳了出去,她可是會很難為情的!
「是你答應要讓我綁回來的。」他為她取下沉重的鳳冠,眼底帶笑地望著自己嬌美的新娘子。
「我以為那是說笑嘛!!」她舉高手腕,眨眨濃睫大眼,示意他該替她將紅綢帶解下了。
但他不先為她解開紅綢帶,而是先出口桌案上取來一分為二的葫蘆瓢,遞過一只給她,輕聲地說:「來,你拿一半,我拿一半,夫妻一體,密不可分!
他的眼里盡是濃濃愛意,令她未飲便已醺醉。她隨著他念誦,「你拿一半,我拿一半,夫妻一體,密不可分!
他接著又說:「喝過合音酒,不棄不離,永結同心!拐Z畢,仰首飲盡半邊葫蘆內的酒。
這些話,也代表著他對她的承諾。
「喝過合巹酒,不棄不離,永結同心!顾郎I眼朦朧,也舉瓢靠近唇邊啜飲,雖然不勝酒力,但她仍」口一口地慢慢喝完。
他將兩人手中的空瓢置回桌上,然后伸掌捂住她的雙眼,溫言勸慰,「新娘子不能哭喔!
她盈睫的淚水微微沾濕他的掌心,終究沒有落下。
待他放下手掌,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她便撲進他懷里,「相公,我愛你,我好愛你……」她覺得自己好幸福,激動得全身顫抖。
「我的春執娘子,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
他狂烈地吻住她,不再受到禮教壓抑的激情瞬間失控。
隨著激狂的唇落在她的肩、她的頸,他因急躁而略顯粗暴的動作稍微撕裂了她的大紅嫁裳。
他甚至不肯浪費絲毫時間,裂帛聲喚醒了她迷茫的神智,「相……相公,慢……慢點,我……我的嫁衣……」
他邪魅的一笑,「反正你再也穿不著了!棺炖镎f著,手上「嘶」地一聲,她胸前的春光乍然呈現。
鴛鴦喜床上,他的眼神火熱,吻住嬌羞不已的她,最后大手褪去兩人身上剩余的衣裳,連同她腕上的紅綢帶。
帶著珍愛的心情與急切的欲望,他密密地吻遍她全身,才覆上他灼熱精健的身軀。
被他溫熱的胸膛輕壓在身下,她微合起迷蒙的眼眸,瑰頰瀲滟,完全喪失思考的能力,只能不斷地喘息、輕吟。
在呢喃的愛語中,他喘息著,不再壓抑,讓兩人成為最完整的一體。
他的狂與熱,只有她知道;她的媚與嬌,只有他瞧得見。
喜燭灼灼燃燒著,鴛鴦帳內亦燃燒著濃烈的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