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昏迷五天急救六次,也在加護病房內(nèi)躺了五天,楊開敔終于撿回一條命,在病情趨向穩(wěn)定后慢慢地蘇醒了過來。
受病痛折磨的五天中他滴水未進,只有依靠點滴來維持生命,因此他看起來蒼白而憔悴,原本壯碩挺拔的身形也變得瘦骨嶙峋,整個人虛弱得完全動彈不了,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即使無法動,也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他因病而顯得混濁的雙眼依然明顯透露著他迫切的要求。
他在問喻琦呢?她傷得重不重?他想見她,想知道她的情況,求他們告訴他。
可是卻沒有人開口響應(yīng)他無聲的請求,大家都在裝傻,假裝沒看見他迫切希望的眼神。
他的病情才剛剛穩(wěn)定下來而已,他們誰也不敢冒險的說出任何可能影響到他病情的話,不管是實話,或是喻琦希望他們說的謊話都一樣。
他第一次醒來的時間很短暫,大概不到一個小時便不由自主的再度沉睡。但是隨著他睡睡醒醒的次數(shù)增加后,他醒來的時間也愈來愈長,而且體力也在每次的休息中一點一滴的恢復(fù)。
當他終于有力氣蠕動他蒼白而干涸的嘴唇,發(fā)出和「喻琦」相近的音時,羅致旋這群朋友終于不得不找借口退出加護病房,齊聚在一起討論他們到底該怎么做才好。
「如果我們告訴他,喻琦要我們說的話,開陽他受得了嗎?」艾媺問。
「不管受不受得了,我們都不會幫喻琦說這個謊!沽菏腑^直接的說。
「但是我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了不是嗎?」她又問。
「她以死明志,我們是礙于威脅,所以才不得不違背良心的說謊!果溣庖膊毁澇伞
「看樣子大家對于這件事的看法都一致。」季芛瑤開口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將這件事告訴開陽,如何將沖擊減到最小,如何勸服他冷靜的面對這一切,以防他的沖動真造成了什么悲劇。喻琦的樣子讓我們不得不格外謹慎小心!
「所以妳是不是已經(jīng)想好了要怎么做了?」羅致旋問道。他相信以小瑤足智多謀的聰慧,應(yīng)該早想過該怎么做才對。
「我想過了各種方法,但是沒有一種方法是比直接坦白的將一切都告訴開陽更好!
「小瑤?」
「這次喻琦的事讓我想了又想,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們不自作聰明的要求醫(yī)生隱瞞喻琦的傷勢,一開始就讓她知道所有事實的話,也許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會變得如此糟糕了!辜酒Y瑤嘆息的說,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悔不當初是什么感覺。
「誰也想不到會發(fā)生這種事,不要自責(zé)!垢叽T忍不住伸手將眼眶泛紅的她按進懷中,輕聲的安慰。
季芛瑤輕輕地將他推開,然后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關(guān)系。
「所以我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開陽坦誠一切。」她轉(zhuǎn)頭對大伙說。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頭同意了這個決定。
「但是該怎么開口,又要由誰來說呢?」梁矢璣皺眉問。
眾人再度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不決,誰也沒有信心能夠勝任這個任務(wù)。
「由我來說吧!辜酒Y瑤攬下重任。
「小瑤妳……」
「開陽平常唯一說不過的人就是我,雖然我不想這么說,但是我好像真的是他的克星一樣,所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應(yīng)該最合適才對。」她勉強扯了抹微笑在臉上。
「雖然你們倆平常拌嘴時,開陽總是屈居于下風(fēng),但是這并不表示這件事需要妳來做。更何況開陽一向都是嘻皮笑臉的,誰也沒有見過他真正發(fā)狂發(fā)怒的樣子。如果他真的在聽完妳所說的一切之后發(fā)了狂的話,那該怎么辦?」羅致旋擔(dān)心的眉頭緊蹙。
「由我來說并不代表我必須一個人進去面對開陽,你們跟我一起進去,只是不管開陽說什么或問什么,你們都別開口,由我一個人來回答他就行了!顾詈粑艘豢跉庵,看著大家說。
「好吧,既然妳都已經(jīng)想過了,那就由妳來說吧!沽_致旋沉思一會兒后,代表眾人的點頭道。
「現(xiàn)在就要說嗎?」梁矢璣問。
季芛瑤搖搖頭。
「我想先去跟楊伯父和楊伯母說一聲,所以明天吧,明天開陽的精神應(yīng)該會比今天好,也應(yīng)該比較有力氣去承受一切。」她說。
「那就這么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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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一天,楊開敔的病情已穩(wěn)定到可以離開加護病房,轉(zhuǎn)進普通病房。
這一天負責(zé)陪伴照顧在他身邊的人是梁矢璣。他本以為開陽只要醒著,大概都會對他窮追猛打的詢問關(guān)于喻琦的一切,可是結(jié)果并沒有。
這一整天下來他都異常的沉默,好像知道大家已經(jīng)決定要在今晚告訴他一切,所以他才沒再浪費力氣或唇舌來與他周旋。為此梁矢璣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幕轉(zhuǎn)眼問就籠罩了整片大地。
上班的人辛苦了一天之后準備下班回家,而羅致旋、簡聿權(quán)這票人卻在辛苦的工作了一整天之后,卻寧愿下班的時刻永遠不要到來,因為下班時間一到,就表示他們得到醫(yī)院去面對楊開敔的反應(yīng)。他會發(fā)狂嗎?
設(shè)身處地的想,如果今天這件事是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話,他們不會發(fā)狂,能夠冷靜的面對并處理這一切嗎?
答案是不能。
羅致旋回想當初管初彗突然失蹤時自己的反應(yīng),仍然心有余悸。當時小彗只是失蹤而已,他就發(fā)狂失控到想殺人的程度。
而今如果告訴開陽,喻琦她因為車禍毀容、失明,因而以死相逼的要他們告訴他,她已經(jīng)死了的事,開陽他受得了嗎?
這跟告訴他喻琦死了又有何差別?一樣傷人、一樣驚駭,一樣讓人痛心疾首。
麥峪衡也在想這件事。當初小璞因病而使計欺騙他離開他的時候,也讓他傷心欲絕,甚至于曾經(jīng)有過恨的念頭,而今開陽在知道一切事實之后,難道不會對喻琦自私的想法產(chǎn)生恨意嗎?
他知道喻琦這樣做是不想拖累開陽,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但是一個人在怒到極點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忽視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也聽不進別人的勸告。
他真的很擔(dān)心開陽會這樣,畢竟誰也沒有見過開陽真正失控發(fā)狂的模樣。
不管如何,今晚就會有結(jié)果了。
約好了時間,大伙先在醫(yī)院住院大樓的大廳會合了之后,才一起搭電梯上樓走向開陽的病房。
事前天璣已通知過他們,開陽已從加護病房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
大伙走進病房時,梁矢璣正在假扮輕松的看報紙,而楊開敔則正在閉眼養(yǎng)神。之所以能夠如此的肯定,是因為梁矢璣一見到他們出現(xiàn)就露出大松一口氣的表情,而楊開敔則是在聽到腳步聲時,瞬間便睜開昨晚還顯得混濁,現(xiàn)在卻已變得炯炯有神的雙眼,側(cè)頭面向他們。
「嗨,開陽?茨愕臉幼,你的情況好像好很多了!辜酒Y瑤向他打招呼。
「對,所以你們愿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嗎?」他平靜的開口,聲音卻粗啞的一點也不像平常他的聲音。
大伙都被他粗啞的嗓音嚇了一大跳,只有今天一整天陪在他身邊,親耳聽過醫(yī)生的說明與解釋的梁矢璣不感到驚愕而已。
「開陽,你的聲音……」
「吸入性灼傷!沽菏腑^倏然開口道,「開陽在被救出之前,曾經(jīng)吸入大量高溫的濃煙,因此聲帶受損,嗓音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醫(yī)生也是在他今天開口之后,才驚訝的發(fā)覺到這一點!
「那個醫(yī)生是白癡嗎?這種事怎么能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簡聿權(quán)超級不滿的皺緊眉頭。
「醫(yī)生怎么說,能夠恢復(fù)原本的聲音嗎?」
「醫(yī)生已經(jīng)開了藥,但是也說了要完全恢復(fù)以前的聲音是不可能的。不過他說用藥之后,應(yīng)該會慢慢地修復(fù)他喉嚨受傷的地方,以后說話的聲音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粗啞!
「可惡!」麥峪衡忍不住的低咒一聲。
「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呢?」季芛瑤突然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聽見她說這句話的人無一下以愕然、驚訝的表情轉(zhuǎn)頭看向她。
「小瑤妳說什么?」羅致旋問。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開陽因聲帶受損而導(dǎo)致聲音改變的事,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楊開敔說,然后問他,「你不問我為什么會這樣說嗎?」
「我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楊開敔粗啞的說。
「我知道,你想問關(guān)于喻琦的事對不對?」她走到病床邊,這樣可以幫他省點說話的力氣。
羅致旋、簡聿權(quán)、倪天樞和高碩在聽見她的話之后,不約而同的跟著移動到靠近病床的地方,以準備應(yīng)付待會兒可能會發(fā)生的各種狀況。因為他們知道小瑤要開始了。
「對!箺铋_敔粗啞的回答,但是之后卻久久的不發(fā)一語。
「喻琦她--」見他良久都沉默不語,季芛瑤只好自己先開口,沒想到她才剛開口而已,他又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喻琦她……是不是死了?」他欲言又止的問,粗啞的聲音中透露著恐懼與些許的顫抖。
「什么?」她倏然一呆,然后松了一口氣的對他搖頭。「當然沒有。」她肯定的看著他。
看樣子,事先他已經(jīng)有過最壞的打算了,這倒是件好事,因為這么一來,對她待會兒所要說的一切,他能夠冷靜接受的程度應(yīng)該會高一些才對。
「謝天謝地。」楊開敔忍不住的閉上眼睛,低聲的感謝老天。
「你先別謝得這么快,因為喻琦要我們告訴你,她死了。」季芛瑤冷不防的對他說,讓他在一瞬間又迅速的睜開了雙眼,以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瞪著她。
病床邊的羅致旋等人一個個繃緊全身的肌肉,準備面對他失控的情緒反應(yīng),怎知事實卻證明他們太多慮了,楊開敔并沒有發(fā)狂。
「她要你們告訴我,她死了?」他粗啞的重復(fù)她的話。
「對!
「她發(fā)生了什么事,腿斷了,殘廢了,還是癱瘓成了植物人?或者是傷重到快死了?她到底傷得有多嚴重?」他面無血色的屏住氣息,粗啞而顫抖的問。
「她的左半邊臉整個被毀容,左眼也因為車窗玻璃的刺入而導(dǎo)致完全失明。」季芛瑤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陳述事實,「至于她的右眼本來是看得見的,卻因為看見自己左半邊臉的情況后,刺激過大而讓她自身的『逃避性防衛(wèi)機轉(zhuǎn)』運作,導(dǎo)致暫時性的失明,所以現(xiàn)在的她什么也看不見。」
逃避性防衛(wèi)機轉(zhuǎn)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yīng),而目盲屬于轉(zhuǎn)化癥之感覺功能癥狀或缺失。
喻琦的右眼之所以會突然失明,是因為她以暫時性失明來傳達了她對自己同時失去左眼與毀容這兩件事所帶來的打擊,完全無法負荷與承受的反應(yīng)。所以心理上她才會產(chǎn)生一種只要看不見,就可以逃避事實的轉(zhuǎn)化癥。
楊開敔身為一個醫(yī)生,不需要人跟他解釋或說明,就可以輕易的了解這一切。也因此在聽到小瑤的回答之后,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大氣。
謝天謝地,她傷得并不嚴重。
「看你的樣子,你對于喻琦的毀容和失明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辜酒Y瑤緊盯著他說。
「只要活著,四肢健全,即使她這輩子已經(jīng)注定了雙眼失明,我也會愛她、照顧她一輩子的。」
「那她被毀容的左臉呢?」
「如果她想整形我會帶她去,如果她不想也沒關(guān)系。」
「你不在乎她有張可怕的左臉嗎?」
「我愛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臉!
「天啊,開陽,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也是癡情種子一枚耶!顾潇o沉著的反應(yīng)讓季芛瑤不再那么緊張與小心翼翼,開始用平時揶揄的口吻與他說話。
羅致旋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在開陽嘻皮笑臉的表面下,他有著一顆比他們?nèi)魏我粋人都還要沉著冷靜,而且成熟的心,他們都太小看他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喻琦是用以死明志的方法逼我們幫她說謊來騙你的,可見她有多希望你忘了她。這樣你要怎么愛她、照顧她一輩子?」她說出更驚人的事。
「以死明志?」楊開敔粗啞的聲音中出現(xiàn)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對呀,以死相逼,可見你多惹人厭!辜酒Y瑤魔女的本性又顯露出來,她咧嘴微笑道。
看開陽的樣子已經(jīng)確定是死不了了,而他和喻琦這對苦命鴛鴦的事,看他堅定沉著的冷靜模樣也沒什么問題。所以換句話說,一切都應(yīng)該可以恢復(fù)正常了才對,包括她對他的態(tài)度當然一樣嘍。
楊開敔眉頭緊蹙,沒再開口。
「喻琦的態(tài)度很堅決喔,你打算怎么辦?」她像是故意要找他麻煩般的問。
「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他堅定的說。
「喔,你打算怎么做?抱著她的腿哭著求她不要走嗎?」季芛瑤先是微笑道,接著臉色一變!改闶谴蛩阋菸覀冇诓涣x嗎?我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她要告訴你她已經(jīng)死了,你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要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妳都已經(jīng)先食言而肥在先了,我又有什么本事陷妳于不義?」楊開敔看了她一眼后,忍不住嘲諷的回答。
「厚,看樣子你被車子這一撞,腦袋反而變聰明了,真是可喜可賀呀。」她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恭喜。
「謝謝妳的恭賀。」
「我話還沒說完,你用不著急著道謝。」季芛瑤挑眉說。「只可惜,」她斜睨著他,吊人胃口的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道:「你若想追上我聰明才智的十分之一,你還得被多撞幾次才行!
楊開敔突然張口結(jié)舌的說不出話來。
小瑤她也真狠,他才剛剛從鬼門關(guān)前被救回來而已,她就又跑來詛咒他。到底上輩子他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這輩子要這樣被她欺侮呀?
他好可憐。
「怎么了,被我所傳授變聰明的絕招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嗎?」
「對!
「那你怎么沒說謝謝?」
「謝謝!
「嘿,你是真的被撞聰明了耶,竟然學(xué)會逆來順受這么高深的一門學(xué)問!顾砸荒樋鋸埖谋砬轶@訝道。
其它人再也受不了他們倆這你來我往的可笑對話,在一旁笑得東倒西歪。
「小瑤,開陽還是個病人,請妳手下留情!沽_致旋笑道。
「我什么都沒做呀!顾荒槦o辜。
「說真的,開陽,你打算怎么做,希望我們怎么幫你?」羅致旋走到病床邊盯著他。
楊開敔沉思了一會兒。
「你們就照著她的話做吧,讓她知道我真的以為她死了,然后暫時要麻煩你們替我照顧她了。」他如是說。
「需要告訴她,你在聽到這消息之后傷心欲絕、尋死尋活的反應(yīng)嗎?」季芛瑤忍不住開玩笑的問。
「我沒有傷心欲絕,也沒有尋死尋活!
「那是因為你知道她沒死,如果她這個不幸成真的話,你確定自己不會傷心欲絕、尋死尋活?」
楊開敔瞬間握緊拳頭,這動作牽動了身上大多數(shù)的傷口,讓他在一瞬間痛得臉色發(fā)白。
「重點是她沒死!顾麊≈ひ舸拄?shù)恼f。
「對,喻琦她沒死。」季芛瑤看著他柔聲安撫的說,有點后悔自己剛剛的口無遮攔。她不該這么快就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
他慢慢地放松了拳頭,血色又慢慢地回到他臉上。
「如果她沒問就別告訴她,如果她問了,就盡量以我只是變得很安靜、很沉默這類的反應(yīng)來回答她!
「你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羅致旋問。
「嗯!
「這樣回答她,她不會懷疑嗎?」梁矢璣不太肯定。
「即使懷疑,她也不可能會親自跑過來看我吧?」楊開敔嘴角輕扯的說,「如果她真想過來看我,這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嗎?」
「所以你打算先專心的把傷養(yǎng)好了之后再說?」羅致旋點破他的用意。
「嗯!
「那你到底打算要怎么做呢?」梁矢璣忍不住好奇的問。
「小瑤剛剛說過,我聲帶受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眾人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終于知道小瑤剛剛為什么會突然這么說,也知道開陽大概想做什么了。
看樣子喻琦想甩掉他,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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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jīng)下了一整天,綿密的雨聲清脆的敲打在玻璃窗上,卻只讓喻琦更感煩躁。
不,讓她感到煩躁的并不是下雨聲,而是與她待在同一個空間里的人,小瑤、池璞和艾媺這三人,她快要被她們煩死了。
這是一間兩房一廳,屋內(nèi)四處都充滿了現(xiàn)今最流行普普風(fēng)設(shè)計的簡約住家。
圓弧邊舒軟的沙發(fā),圓形的茶幾,圓形的小吧臺,圓形的吧臺椅,圓形的玄關(guān)和圓形的床。
總之,這間房子可以簡單的取名為圓形的家,是大伙為了防止失明的她在家撞傷,而特地為她準備的一個住所。
只是住在這里的這兩個多月來,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找這間房子給她住,真的是因為體貼,還是想諷刺逃避現(xiàn)實的她?因為他們甚至于連房門都設(shè)計做成圓形的,害她每次進房間時,若一不小心沒走到門正中間的位置,額頭就會叩的撞上門框。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撇開這一點不說,她真的欠大家很多很多。
當她為防萬一而拒絕搬回家住之后,她的生活便一直仰賴這群朋友們的照顧。
剛開始,她并沒有考慮這么多,一心一意只想讓自己徹底的從開敔的生活中消失,所以才拒絕搬回去與父母住。
可是當大家順著她的意,替她找個新住所讓她住下之后,她才慢慢地發(fā)現(xiàn)到失明后的她根本就像是個廢人一樣,食衣住行都需要仰賴他人的照顧。
雖然她總是說她可以一個人生活沒問題,但是艾媺她們?nèi)圆环判乃瑤缀趺刻於紩腥溯喠鞯竭@里來陪伴她、照顧她,讓她既感動又覺得抱歉。因為她從沒想過要這樣麻煩大家的,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如果她們再繼續(xù)這樣下去,難保出院后的開敔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也因此她并不是沒有考慮過她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提起關(guān)于想醫(yī)治她右眼的事,畢竟唯有在看得見的情況下,她才有辦法真正的靠自己一個人生活不是嗎?
可是如果她真的接受了治療,但結(jié)果卻一樣看不見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再次的承受那種絕望的打擊,她真的不知道。
「喻琦,我們都已快要說破嘴了,妳到底還在猶豫什么呀?」艾媺嘆息的問。
「這位穆易醫(yī)生可是我姊夫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拜托了好多人,透過好多關(guān)系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權(quán)威醫(yī)生,妳就去試試看嘛!钩罔比崧晞竦馈
「喻琦,妳該不會連試試看的勇氣都沒有吧?難道說,妳真打算要這樣過一輩子?我可沒打算要這樣照顧妳一輩子喔!辜酒Y瑤故意的說。
「小瑤妳別這樣說啦。」艾媺忍不住的皺眉。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雖然妳一直說妳可以一個人生活,但是事實上妳根本就做不到不是嗎?今天我就開門見山的把話說清楚,妳知不知道妳這樣已經(jīng)造成我們大家的麻煩了?」她直截了當把話說白。
「小瑤!」艾媺頓時抽氣驚叫。
「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事要做,沒有人是閑著沒事干可以每天到這里來陪伴妳、照顧妳的!辜酒Y瑤沒理她,繼續(xù)直言不諱的道!府斎唬蛟S妳現(xiàn)在心里會想,妳又沒叫我們來,是我們自己要來的--」
「夠了小瑤,別再說了,喻琦她不會這么想的!拱瑡壋雎曉囍氪驍嗨,但她卻一點也不想停的繼續(xù)說下去。
「可是妳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就因為我們是真正關(guān)心妳的人,所以我們才會這么做。這就跟我們明知道妳不會答應(yīng)接受治療右眼,卻仍不厭其煩的一再想要試著說服妳,甚至還已在事先替妳找好醫(yī)生,準備好一切治療事誼一樣。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妳究竟要糟蹋我們的關(guān)心到什么時候?妳自己說!顾豢跉獍言捳f完。
喻琦先是沉默不語了一會兒,然后突然開口道:「好,我接受治療。」
「喻琦,妳說的是真的嗎?」室內(nèi)眾人微愣,艾媺才突然驚爆的大叫,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她輕輕地點了下頭,她看不見的是季芛瑤正得意的朝艾媺和池璞比了一個V的勝利手勢。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