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斜斜的穿過淡藍色的窗簾,將原本簡約設(shè)計的室內(nèi)映成了一種淡淡的藍色,很童話、很可愛。
光線讓沒有實物隔間的公寓,輕易一覽無遺。
玄關(guān)前的腳踏墊上有兩雙拖鞋,一雙深藍色,一雙白色。
浴室有兩支牙刷、兩條毛巾,浴缸旁邊放著檸檬香味的沐浴鹽,柜子里有刮胡刀、刮胡水,還有一些女孩子用的保養(yǎng)品。
房間有張雙人床,床頭柜上放著兩人的親密照片。
陽光照上了臉,有點刺眼,夏品曦還沒全醒,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有人在吻自己的臉頰。
那是她很熟悉的氣息。
往身旁那個厚實的胸膛鉆去,枕在他的胸口,聽他的呼吸、聽他的心跳,手指輕輕纏住他……
「要起來了嗎?」左承尉輕聲問。
「不要!
「那再睡一下?」
「好。」
說是說好,但他卻見她睜開了眼睛,對他笑了笑之后,又閉上,白皙的手臂更緊緊的攀附住他,沒說話,但肢體語言儼然是在撒嬌。
左承尉撥開她額前的劉海,笑說:「怎么變成小孩子了?」
「你以前說過,我不用急著長大!
「是不用!顾∷男∈,「那些煩人的事情我會去做,妳只要維持原本的樣子就好了!
夏品曦笑了笑,「嗯……可是……」
「可是?」
「我……不太想繼續(xù)當公主……」
左承尉聞言,有點意外。
品曦的個性一直很溫順,從小到大,她不是聽夏義舜的話,就是聽他的話,不曾叛逆、不曾耍個性,對自己的生活也一直十分珍惜,這種對現(xiàn)實略有微詞的話,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說出來。
「怎么啦?」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就聽我爸的話,我說不定會有一點點爭取自由的勇氣……」夏品曦將臉埋在他的肩膀,聲音小小的,「我只是突然覺得……如果能夠每天早上都跟你一起醒來就好了。」
懷里的聲音扁扁的、悶悶的,「我前幾天去看喬霓的寶寶,你知道嗎?寶寶已經(jīng)會坐了耶,而且好像隨時會爬,知道誰是爸爸、誰是媽媽,而且也知道怎么吸引大人注意,真的好可愛……」
喬霓是她大學社團的朋友。
不同班、不同系,但卻因為聊得來而一直聯(lián)絡(luò),甚且畢業(yè)后,她們都還維持固定的見面頻率。
喬霓原本是銀行的客服部主任,但后來卻被情敵特助借故炒了魷魚,沒想到就在這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孩子,突如其來的小生命讓喬霓拋掉了畢業(yè)時候要當女強人的志愿,改行當起小婦人。
剛開始時,夏品曦偶爾會聽她懷疑起這樣做到底聰不聰明之類的問題,但時間一久,她便不再講了。
喬霓越來越漂亮,笑容越來越幸福,答案,不言而喻。
夏品曦很羨慕她。
真的。
因為她可以結(jié)婚,可以有寶寶,可以堂堂正正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原本很反對的公公婆婆后來也接受她了,甚至在她生下跟丈夫長得很像很像的兒子之后,夸她是好媳婦,要她有空多生幾個。
夏品曦總想,如果自己跟左承尉也能這樣光明正大就好了。
兩人出國,得說成是姊妹團出國,在左承尉的公寓過夜,得說要去朋友家講姊妹悄悄話,明明都是單身,但……
「想要孩子?」
「嗯!
「很想很想?」
面對他的詢問,她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很想很想。」
左承尉沒說話,但卻將她抱得更緊。
許久許久……
夏品曦在想,自己是不是出了一個難題給他?
她一直很少提出什么要求,但也因為如此,一旦她有所求,他總會想盡辦法去完成。
他是大男人,但這個大男人對她千依百順。
此刻已經(jīng)是最好的現(xiàn)狀了,夏品曦知道,以左豐偉跟夏義舜的關(guān)系,他們兩人暫時不適合有寶寶……
正當她考慮是不是該跟左承尉說,她只是隨便一提而已,要他不要放心上的時候,他突然一個翻身,將她納入身下。
「承尉?」
「來吧,妳不是要寶寶嗎?」
「是……可是……」
「沒有可是!
「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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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園不管什么時候,永遠擠滿從不同地方而來的大人與小孩,即使是星期一也不例外。
三女一男,就這樣在周一的動物園邊說邊聊。
動物特有的味道其實不太好,但是跟朋友們在一起,夏品曦卻覺得很愉快,因為認識了很久,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個性以及過去,在她們面前,她毋需掩飾。
游客真的很多很多。
大人看起來都是累,小孩子滿場飛舞,動物的魅力即使連嬰兒都能感受--此刻喬霓那個已經(jīng)會坐,正在學爬的兒子沈晨育,興奮的在嬰兒車上搖來搖去,就算言語不通,但也能看得出這個嬰兒的心情超好。
夏品曦看著他那張白胖小臉,忍不住要笑,「是不是很好玩?」
「這是我第一次來動物園,好多動物,好好玩。」喬霓模仿小孩子的語氣,代替兒子對答,「謝謝阿姨跟媽咪帶我來!
「不客氣!
「阿姨妳一直看我,是不是想抱我哇?」
「對啊!刮罩雰荷徟喊愕氖,夏品曦笑瞇了眼,「晨育好聰明喔,什么都猜得到欸!
「那當然,我是沈家的長孫呢,爺爺奶奶說我跟爸爸小時候一模一樣,所以長大也一樣會變成社會菁英喔。」
兩個女人蹲在嬰兒車旁邊,對話得不亦樂乎,旁邊,石湛蘅一臉斜線,「妳們玩不膩啊?」
自從沈晨育出生之后,這種游戲就沒有停過。
講話?他現(xiàn)在才幾個月大,會講話才奇怪。
可品曦就很喜歡假裝他會講話一樣,跟他說話,還會跟他玩,當然,這種行為總會激發(fā)喬霓的媽媽斗志,假裝兒子跟朋友講話,就這樣妳一言我一語的,但其實當事人目前為止只會咿咿呀呀。
面對她的問題,品曦與喬霓一起抬頭,異口同聲的說,「不會啊!
品曦愛小孩,喬霓愛兒子,這種游戲她們可以玩一整個下午都不累,但是石湛蘅不管看幾次,總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妳要不要來玩?真的很有趣欸!瓜钠逢匦χ鴮λf,「雖然晨育還不會說話,但我覺得他懂!
石湛蘅來不及回答,喬霓已經(jīng)搶先,「那當然,我兒子超聰明的好嗎?」
喔,又來了。
「品曦,那么喜歡寶寶,自己生一個啊!
「哎,怎么可能啦。」
石湛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臉上出現(xiàn)邪惡的神情,「干么?左承尉不行。俊
夏品曦臉一紅,「才……不是呢……」
支支吾吾中,腦袋突然想起昨天跟前天兩人共度的時光,兩人也沒去哪,很努力的為了做寶寶努力,后來他還說,如果他這么賣力她還沒有的話,那他要好好檢討自己。
她當然知道左承尉只是在逗她開心--他們的預防措施一向做得很好,她不曾懷孕。
依照現(xiàn)實狀況,當然不行,但是,忍不住會想,如果真的有了寶寶……那應該對她父親的高血壓跟他父親的心臟病都不會太好。
他們都很明白,所以,也總只是說說就算。
也許是因為猜到她在想什么,石湛蘅斂起開玩笑的神色,「妳這么想生的話,就跟妳爸說,妳想當媽,想去精子銀行借來生,然后……妳懂吧!
「我爸不會答應的!
「那妳就跟他說,他對女婿這么挑,這個不行、那個不要,挑到現(xiàn)在妳已經(jīng)快要變成老小姐了,醫(yī)生說妳身體不好,要生小孩得趁年輕,不要學人家當高齡產(chǎn)婦,為了避免遺憾,決定去借精生子!
父親雖然對自己保護過度,但卻絕對不是冥頑不靈的人,否則夏家就不可能只生一個女兒。
如果說,她沒有對象,而又很想要有個寶寶……
夏品曦被說得有點心動,「可是,萬一我爸媽要跟我一起去呢?」
「那妳就先跟醫(yī)生串通好,走進去又走出來!
「這樣……不會奇怪嗎?」
「不是奇怪,是很奇怪!箚棠拚酒鹕,輕打了石湛蘅一下,「妳不要出這種餿主意啦。」
「這算什么餿主意啊,合情合理,也符合事實。」
三人都沒再說話,因為大家都清楚,所謂的事實是什么--夏義舜對獨生女的對象太挑,然后夏品曦的身體也的確不是很好。
「那妳有沒有想過,萬一品曦的爸爸說,好,我?guī)蛫吔榻B,然后開始世紀大相親,那怎么辦?」
「那就換品曦不要啊!故哭恳荒樰p松的說,「看不對眼有什么理由,硬要個交代的話就說對方丑!
「萬一人家是個大帥哥呢?」
「那就嫌他娘娘腔!
「陽光大帥哥?」
「一看就覺得個性粗魯,不懂怎么疼女人!
「又帥、又陽光、又細心,這總沒話可說了吧?」喬霓手扠腰,一副我看妳還能怎么ㄠ的神情。
石湛蘅一笑,「就說兩人興趣不符、嗜好不近,話不投機半句多,聊下來沒辦法相處一輩子。」
兩秒鐘的靜默,三個女人同時笑出來。
喬霓很顯然的在這個項目決定認輸,「我講不過妳!
夏品曦也是笑。
這,也算是專業(yè)吧。
石湛蘅是文藝小說作者,對陌生人雖然會保持距離,但對熟人,那就百無禁忌了。
她會想到什么說什么,不管那是不是很荒謬,就像現(xiàn)在,還沒見到那不知道會不會出現(xiàn)的相親對象,卻已經(jīng)把對方嫌得一場胡涂,而且還讓曾經(jīng)是客服部主任的喬霓沒有辦法再舉例下去。
石湛蘅比出一個勝利手勢,「品曦,學著點,這叫女人的偏見,只要妳堅定自己嫌棄對方的立場,對方就絕對沒有機會過關(guān)。」
「石湛蘅,妳不要老是教她一些有的沒的啦!
「我只是在提供個人的意見跟看法而已。」
「妳的看法跟意見都太奇怪,不適合一般人!
「品曦爹可不是一般人啊,妳要想,二十幾年前他已經(jīng)那么有錢了,但沒有娶小老婆,也沒有硬要生一個兒子來傳承家業(yè),所以由此可見,說不定他的觀念很開通,女兒生一個有血緣,然后又不會有爸爸冒出來的小孩,對他來說,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萬一小孩生出來跟左承尉長得一模一樣呢?」
「怎么可能啦。」
「怎么不可能,」喬霓一把將兒子抱起,「我兒子不就跟我老公長得一模一樣?像到去打預防針時,護士小姐都會笑!
活生生的證據(jù)就在眼前--這次拌嘴,石湛蘅敗。
夏品曦看著她們一來一往,知道她們其實不是真的爭執(zhí),只是想讓自己心情好一點,忍不住感動。
發(fā)覺了她的神色有異,石湛蘅取笑她,「愛哭包!
「哪有!
「明明就有!
「才沒有!勾浇禽p輕的笑了,但眼眶卻有點熱熱的。
長久以來,她的感情問題始終只有一項,總也只能跟一樣的人說,她們雖然每次都有不同的反應跟想法,但相同的是,永遠不會覺得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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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左承尉駕著車子,蜿蜒在回家的路上。
陽明山上的高級別墅。
記得剛剛搬家的時候,只覺得有點不方便,小孩子愛玩,偏偏四周又很靜,當時除了在屋子里跑進跑出之外,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但寂寞的日子沒多久,對面有人搬來了。
媽媽跟他說:「那是夏叔叔一家!
夏叔叔他是常見的,跟爸爸在同一個地方上班,有時候也會來家里,但是夏叔叔的家人,他倒是一個都沒見過。
他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在自己家中的院子舉行了烤肉,母親一大早就開始忙進忙出,黃昏的時候,夏叔叔帶著妻子跟女兒過來了。
「承尉,這是夏叔叔的女兒,品曦!瓜牧x舜替兩個小孩子介紹,「品曦,叫承尉哥哥!
小女生一雙大眼睛看著他,表情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喚了,「承尉哥哥!
甜甜的、軟軟的,小女生的聲音。
烤肉,小孩子吃不了多少,沒一下子,兩人就飽了,他想帶品曦去院子玩,可是她卻怕生的緊緊靠在母親身旁。
「承尉,不好意思喔,品曦膽子比較小!箵е畠,夏太太笑了,「可能要多見幾次,她才敢跟你玩!
事實證明,不是多見「幾次」,是多見了幾十次。
她躲不是因為驕傲,而是單純的怕生。
他們見了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直到他都快要放棄的時候--那次他原本想問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外面遛狗,沒想到在他開口前,小女生先靠了過來,拉著他的袖子問:「承尉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兩人一起去遛狗,友誼從此開始。
而那時,已經(jīng)是秋天了。
品曦是個很極端的人。
不相信他的時候,她完全不信任。
信任他之后,連他有次唬她說布丁這東西原本是咸的,因為廚師不小心放成糖,發(fā)現(xiàn)甜的比較好吃之后,才改成甜的--一聽就知道他在騙人,但因為是他說的,所以她信了。
她對他,從來不曾有過懷疑。
如果不是左豐偉跟夏義舜后來鬧翻,他們應該是人人羨慕的那種青梅竹馬,一切都會順利……
車子拐了個彎,家就在不遠處。
左承尉放慢車速,停住,用遙控器打開車庫門。
在鐵門卷起的時間,他習慣性的朝右邊看去,見品曦的窗戶亮著燈--她已經(jīng)回家了。
將車子駛?cè)胲噹焱:茫讲酱┻^小院子,打開大門,一下聽到媽媽與妹妹的聲音。
「我回來了!
左太太連忙出來,「吃飯沒?」
「吃過了!
「你爸又叫你去應酬?」
「關(guān)系不好,人家怎么愿意委托!棺蟪形景矒崮赣H,「放心,我是大人了,會照顧自己!
左太太哎的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雖然說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但是她對丈夫這么急著把他培育成接班人這點,并不是很能認同。
她覺得事業(yè)雖然要延續(xù),但不需要這么急。
比起兒子當負責人,她還寧愿兒子分一半的時間去好好交女朋友,要「好好的交」,不要一下交往,一下又分手,沒有哪一次穩(wěn)定到可以帶回來給他們看,二十幾歲的時候還可以說沒定性,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二了,看朋友們都有孫子可以抱,她實在是好生羨慕。
「吃過飯,那喝點涼湯吧,下午才做的。」
不忍拂逆母親的好意,左承尉在餐桌邊坐下了。
左承馨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媽一整個晚上都在念你!
「念我什么?」
「陳阿姨的媳婦生了,今天送了滿月的油飯來,媽就在說,不知道妳哥什么時候會娶老婆之類的!棺蟪熊霸具想說,但眼角瞥到母親端涼湯過來,連忙轉(zhuǎn)移話題說天氣開始轉(zhuǎn)熱之類的。
放下涼湯,左太太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對了,承尉,你是不是有個大學同學叫做董亞凡?」
「她是我學姊,研究所同班過,不過,畢業(yè)后就沒有再聯(lián)絡(luò)了!
「難怪,我想說如果是熟稔的朋友應該會有手機,怎么會打到家里!棺筇珡碾娫捪旅娉槌鲆粡埍銞l紙,「她說有事情,請你回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