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好像祇剩下那兩件從不離身的首飾。
玉瑾瑜驀地拔下頭上那一支她及笄時、大姐送她的玉簪,又解下胸前那一塊、當年她寄住文府時爹親送給她的玉玦.這兩件玉器,是她向來不離身且最珍貴的東西,從來是舍不得取下的。
她不舍地將兩件玉器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而后不舍地將這兩樣東西遞至兀荊韃的手上。
“兀荊,我身上已經沒有什么銀兩,這兩樣玉器給你,若是不足的話,瑾瑜再想辦法還給你。”
兀荊韃原本氣憤她見外的舉止,卻意外地發現,她似乎是挺珍惜這兩樣寶貝的,繼而想想,今日就暫且收起,改日再還給她。
他一手接過,雙眸一定,暗讚這玉石的非凡,玉色、玉材質和玉形,皆是上上之品,她——是出身名門嗎?
這問題,他沒興趣再細想,當前最要緊的是,她已經在他身邊,管她是皇親國戚之后,或是王公大臣之后,橫豎他是要定她。
“你先穿上吧!”
“嗯!
玉瑾瑜接過他手上的皮草,歡天喜地地至后頭的隔間穿上。不一會兒,穿上裘衣,套上靴袎子的玉瑾瑜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任誰都瞧得出她滿足的喜悅。
“好看嗎?”
玉瑾瑜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展露他為她採買的皮草;長這么大,她從來沒穿過這些東西呢。
以往在南京,盡管雪虐風饕,她也不曾親眼見過雪;她只能鎖在房里,看著炕上的火,想像著雪花紛飛時的詩情畫意。如今,她卻真的在這里,在這冷颼颼的北方,穿著皮草、看著雪景。
她從沒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也能夠來到這里。
“好看極了。”兀荊韃滿意地看著她的裝扮,有型的唇緩緩地勾勒出一抹讚賞的笑意,“咱們走吧!”
付過銀兩,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玉瑾瑜的手,再將她圈於自己的右側,以證明他已擁有她。
才剛踏出屋外,還來不及看清楚眼前的狀況,面前便有一群約十數人、身著官服的差役在他們倆面前叫囂著。
“大膽胡虜,放開身旁的姑娘,否則本官定斬不饒!”在這群差役之中,一人穿著盔甲,儼然是個帶頭的將軍。
他抽出腰間的銀劍在紛紛雪中比劃兩下,一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囂狂模樣,直讓玉瑾瑜看不下去。
“這位將軍,你誤會了,他不是壞人,你……”
“姑娘,他這紅發碧眼的模樣,你強要說他不是胡虜禍害,未免太說不過去!辈坏扔耔⒃捳f完,這自以為是的將軍便截斷她的話。
“紅發碧眼便是禍害?”天!不敢置信呀!
何時紅發碧眼和禍害畫上等號?是因為現下的大明朝情勢危急,正與外族針鋒相對,遂只要是外族便是禍害。
這天底下還有恁地迂腐之事?她常年處在深閨、不知世事,卻也不至於無知到這程度,這位將軍說這話,未免太過偏頗。
氣不過,真是令人氣不過!
正當玉瑾瑜欲再說什么時,兀荊韃則霸道地將她拉至自己的身后,不讓她再強說什么。
,我做了什么事嗎?,兀荊韃抬起藍綠色帶魔性的眼,來回梭巡了眼前的人群,心里暗暗盤算著該如何殺出生天。
倘若只是平常之時,只有他一人而無瑾瑜的話,他便有著充分的勝算;可今日不同,他的傷勢才好,身旁又有著不懂武功的瑾瑜……更且,瑾瑜定是不愛看見血腥的場面。
該如何是好?得在不傷人的情況之下,帶著瑾瑜逃出這個市集,對現在的他而言,著實有些困難。
仍在盤算之中,兀荊韃卻忍不住地笑出;曾幾何時,他也開始學會體貼一個女人了。
真是好笑,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要自己別取下大刀,然后任這群擋在他面前的官兵放肆,留下他們的狗命。
若是征戰沙場上,他的大刀銳現,刀下頭落,鮮血殘肢四散,愁鳴哀號四揚,哪里容得下這些不曾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小毛頭們放肆?
這樣的行為,簡直不像是他了。
“大膽胡虜,你強押大明朝民女,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還敢笑?,這將軍使了個眼色,便讓身邊的差役齊亮劍,個個揮往兀荊韃的身上。”若是違逆,格殺勿論!,
兀荊韃一見,拉著玉瑾瑜側身一轉,腳下一蹬,飛掠眾人的頭頂上,晃過重重圍觀的愛國百姓們,一眨眼的功夫已來到馬車邊;可惜,這里早已佈滿官兵,等候多時了。
一見矛頭不對,原想棄車,帶著玉瑾瑜獨力翻過關外,可這馬車上有玉瑾瑜亟須的御寒之物;若是舍棄那些東西,怕是逃過追兵,也走不過關外;她是鐵定捱不過這酷寒的。
若是真不能順他的意的話,他也只好亮出大刀,殺他個片甲不留。思及此,他將右手覆在懸在右腰上的大刀,等著他們進一步的攻勢,他便要血染市集。是他們逼的,怨不得他!
玉瑾瑜像是感覺到他滿身的殺機,她將冰寒的小手置於他的右手上,示意他別咨意妄為。
“各位官大哥,我想我們有點誤會,我并不是被他擄來的;是我救了他一命,現在只是想將他送回關外,你們別為難他。”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玉瑾瑜不想讓這兒變成沙場,遂試著對他們說理。
“如此聽來,你不就是個奸細啰?身為大明朝子民,小姑娘家居然幫個外族,還有什么天理可言!來人,將她一并拿下!”這從后方趕來的將軍,聽完玉瑾瑜的一番話,便隨意地按了玉瑾瑜的罪。
四面八方的差役聞令,便往他們倆直逼,兀荊韃已經抽起腰間大刀以備御敵,將玉瑾瑜緊拉著,不讓她離開他的身。
“什么是天理?天理永遠照在甲子,是人們不愿順從天理,才會來到這人世間輪回,受這世間苦,悟這人間道,怎會說是無天理?”玉瑾瑜看著這紛亂的情勢,不禁吶吶地說。
“什么?”一旁的兀荊韃不解地問。
玉瑾瑜望了他一眼,心中不解,為何大明朝容不下他?
思緒紛踏,雜然無章,刀光劍影和著雪花,在她的眼前譜出一首輓歌;眼看著兀荊韃的大刀正要砍下那差役,
“兀荊,不可!”聞言,兀荊韃的大刀倏地停在那差役的頂上。
他回頭望著玉瑾瑜,遂見一人正欲砍進她的心窩,一人持刀欲劃向她,不加多慮,他的左手將玉瑾瑜輕輕地挪向左側,他的大刀一落,砍下那個欲砍玉瑾瑜的差役,卻沒有來得及阻止另一個……
腰際狠狠地被劃下一刀,霎時腥紅色的血水噴流。
玉瑾瑜一見,難得的怒意讓她歛起了笑,她自腰間取出一瓶藥瓶,拔開布塞子,讓藥瓶內的藥粉隨風雪飛舞,只見那群差役須臾間倒下,無人能夠站立於風雪中,除了她和兀荊韃。
“走!”她趕緊攙扶著兀荊韃坐上馬車。
“那是什么?”兀荊韃強忍著痛,左右觀看著他們的奇怪模樣。
“迷藥!蹦鞘谴蠼闾氐匾裏捴频拿运帲欠旁谏砩,以防宵小、以防不備之需的。
只是……她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撒出這些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