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畢府了,想不到他居然還在……
這是什么感覺,好似動怒了,又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好似……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欣喜,只是他進(jìn)來的時間不對,令她有點(diǎn)難堪。
「我……」他一時為之語塞!改窃蹅兯闶浅镀搅!
嘖,先前不是說她是身不由己的嗎?不是一點(diǎn)也不想接受他的報恩嗎?那她何必又在這當(dāng)頭提起。
「好,既是扯平了,那你就給我滾出畢府,給我滾遠(yuǎn)一點(diǎn)!」她因?yàn)楹鸬眠^猛,喉頭又痛了起來,然后全身無力地往后跌坐在暖炕上頭。
「你沒事吧?」公孫辟元向前一步,隨即感覺到有東西朝他的顏面飛來,嚇得他連退數(shù)步,定睛一瞧,才發(fā)覺是一個發(fā)櫛。
「出去!」他才拾起發(fā)櫛,便聽見她沙啞的吼聲,他扁了扁嘴,為了顧及她發(fā)痛的喉頭,他只好甩頭便走。
「銀兒,他已經(jīng)出去了!沽梢娝允前l(fā)狂得很,連忙抱住她的身子。
畢來銀無力地推開他,又大吼道:「你也給我出去!」氣死她了,她快要?dú)馑懒恕鯐兂蛇@樣子?
盡管她被人稱為淫姬蕩婦,但她仍是自持得很,姑娘家該有的端莊婉約,她一點(diǎn)也沒忘,但如今卻讓他瞧見了她荒唐的光景,直教她又羞又惱,氣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月夜風(fēng)高的晚上,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畢來銀房外的橋墩后,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房里。
倏地,大門大開,六郎端了個盆子出來,他不禁屏住呼吸,少頃才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自橋墩后跳了出來。
很好,該死的六郎總算是出來了,他就不信他會守在里頭一夜。
聽說這幾日,她的脾氣大得很,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踏進(jìn)她房里,沒有一個能久留的,這狀況,好像是從那一天他被趕出來之后才引起的連坐處分。
不過,她以為她趕他走,他就一定得走嗎?
她錯了!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打發(fā)走的。倘若他要放棄,老早就該放棄了,至少在她揭穿他的底細(xì)時,他就該趕緊走人了。
但是,危機(jī)或許會是轉(zhuǎn)機(jī)。
既然她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底細(xì),他的動作自然得快一些,最好是趁著她身體虛弱時,一鼓作氣地將她拿下。
合上笑得太開的嘴,他躡手躡腳地往房門走去,像個偷兒一樣無聲竄進(jìn)里頭。
一步接一步直到走到暖炕邊,歛眼瞅著床幔里頭的她,發(fā)覺她好似已經(jīng)熟睡,便輕輕掀開床幔。
哇……他在心里暗贊了聲。
熟睡中的她,任由一頭烏木般的長發(fā)掩住細(xì)致的傾城美顏,濃密如扇的長睫微微眨動,彷若睡得極不安穩(wěn),而粉嫩的杏唇更是緊緊地抿成一直線,就連眉頭似乎亦是深鎖著……
怎么著?怎么好似連睡著了都不見她開懷?
她是常笑之人,但她的笑意卻從不達(dá)眼里,總是淡淡地凝在唇角,純粹只是虛應(yīng)罷了,壓根兒不像打從心底發(fā)笑。倘若她真能粲笑出聲,不曉得這一張容顏,將會美得多么驚心動魄。
然,他至今還未見過呢……她明明是個美人胚子,撇開她的世俗道德觀不談,她的舉止雍容、談吐得宜,倘若是成為富貴人家的當(dāng)家主母亦不為過,但她為何偏是養(yǎng)了一群面首來糟蹋自己呢?
這么一個教人心憐的美人,卻這般糟蹋自己,也一并糟蹋了他。真不懂她為何偏偏不喜歡他,難道是他的模樣不夠討喜嗎?
放眼京城,要找出像他這般俊美的男子,可是少之又少,她若是嫌棄他,可就是她不識貨了,但是她真的是不識貨,居然還拿發(fā)櫛丟他、趕他……就算他公孫辟元是破敗戶,但也不該落魄至此,是不?
可他就是生不了她的氣……唉,難道是他貪圖她的美顏,遂才會對她生不了氣?他未免太不濟(jì)了吧,竟如此窩囊。
唉,他到底是怎么了?自他知道她是救他的洛神后,他就對她生不了氣……他向來是狂傲不羈了點(diǎn),但待人接物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可他若是不接近她的話,如何取得她那龐大的嫁妝?若是得不到她的嫁妝,他豈不是死路一條?
更糟糕的是,每次一見六郎踏進(jìn)她的閨房,他就怒不可遏,氣得直想要痛扁他一頓,氣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么,只知道胸口那股悶氣,幾乎快要把他給憋死了。
「嗚嗚……」
細(xì)微的申吟聲突起,陷入沉思的公孫辟元忙不迭地退后幾步,瞪大眼注視著她的反應(yīng),以為她醒了,孰知她不過是在作夢罷了。
作夢了嗎?他猜想著,又走回炕邊,歛眼瞅著她滑落香腮的淚。
怎么掉淚了?他詫異不已地睞著她滑落的淚,探出指尖輕抹去那溫?zé)岬臏I水。
怎么連在夢中也會掉淚?她是夢見什么了?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趁著夜色而來,他的意圖是再明顯不過了,況且要擁她這絕世美人入眠,他一點(diǎn)也不難受,但此時此刻,他卻讓她的淚給震懾住了。
只要得到她,他就可以得到揮之不盡、取之不竭的財富,又可以回去過以往那般揮金如土的生活,也不用怕有人侮辱他,不用再食粗茶淡飯,不用再睡破炕舊床。反正她是個淫婦,根本不在意身子讓人瞧光了,甚至府中還養(yǎng)了一大群的面首,她早就無清白可言,盡管他真是強(qiáng)占她,她應(yīng)該也不會有何反應(yīng)才是。這么好的機(jī)會,他沒道理放棄的,是不?
然而沒見她開懷笑過,亦沒見過她掉淚,如今她卻在睡夢中,在他的面前,哭得毫無防備,倘若他真是對她下手,豈不是喪心病狂了?
他是這種人嗎?
但他也不是君子啊,尤其是攸關(guān)自己的死活時,他都可以化成厲鬼了,更何況只是個小小的采花賊……可她蒼白的小臉上沒有半點(diǎn)生氣,甚至還不斷地滑落剔亮的淚珠,要他如何忍心?
瞧她落淚的模樣,直教他好生憐惜,想要將她給擁入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