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鼻梁上傳來椎心刺骨的痛,直把項爾聿從夢里給痛醒,他一睜開眼,一張素凈的臉蛋就在眼前,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妳是誰?”這客棧里有奴婢嗎?
不對,他沒瞧過任何奴婢,自從他住進這間客棧之后,從沒在客棧里見過女子,就只有……
“你瞎啦?”惠兒滟沒好氣地道。
她明明是打在鼻粱上,又不是打在眼睛,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咦?”大掌柜?
項爾聿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她。
怎么可能?她向來都是男裝打扮……不過,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她是穿上了喜服,但是她臉上的“妖怪妝”呢?
怎么會一卸掉之后,變得如此地清秀可人?
他總算明白姑娘家為何總蓄著長發(fā)了,這頭如瀑的長發(fā)披垂在后,那模樣看起來說有多嬌柔就有多嬌柔。
不對!無賴就是無賴、粗魯就是粗魯,哪來的嬌柔?他定是睡胡涂了才會產(chǎn)生錯覺。
項爾聿甩甩頭,想要甩掉方才的錯覺,卻發(fā)覺鼻梁疼得他快要掉淚。
“既然鼻梁在疼,你何不安分一點?”她淡淡地說道,隨后拿起手上的藥膏替他上藥。
“啊……”
好痛啊!他一張俊臉就要毀在這惡婆娘的手中了。
“一個大男人叫這種聲音能聽嗎?”聽他鬼吼鬼叫,她手上的力道便稍稍放輕了一些!昂么跄阋采晕⑷桃幌拢偛豢赡苓B這么點痛都忍不住吧?”
“疼的人又不是妳……”
雖然沒有照鏡子,但他覺得他的鼻梁八成斷了。
“哼,我曾經(jīng)傷得很重過,也沒喊聲痛!卑阉膫幚砗煤,她順手把藥擱在矮幾上頭!疤蛇^去一點,我要睡了。”
“嗄?”現(xiàn)下是什么時候了?
他側(cè)眼望去,由外頭喧囂的嘈雜聲聽來,現(xiàn)下大概是晚上了,而外頭的嘈雜聲便是在慶祝他的大喜之日……
唉,他怎么會莫名其妙就完成自個兒的終身大事?
“啊!對了!焙盟葡氲绞裁,惠兒滟連忙爬起身,走到案前端來兩杯酒。
“你一杯、我一杯,快點!
成親的步驟她不知已演練過多少次了,已經(jīng)熟到不能再熟了,可是她險些就忘了還要喝交杯酒。
“我暍不下!彼龥]瞧見他的鼻梁又痛又腫嗎?別說是酒,他連茶都喝不下。
“喝!”
她不由分說地命令他,先把自個兒的那一杯喝完,再把酒杯湊到他嘴邊,強迫他喝。
燒辣的酒一入喉,他隨即咳個沒完。
天啊!她八成是想殺了他……他的鼻子痛死了,咳一聲便抽痛-下,眼淚就快不爭氣地淌下了……
“好了,這么一來,就只剩下圓房了!彼丫票瓟R在案桌,再躺回軟榻上。
“圓房?”她沒瞧見他已經(jīng)快要死了嗎?還圓什么房?
師傅騙人!說什么漢女受禮教影響甚深,臉皮較薄、個性害羞……師傅說的到底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怎么和他所見截然不同?
她居然要找他圓房?其實,她要同他成親、圓房,他可是一點都不吃虧,但她總得先問過他的意思,這樣被人硬逼著成親,未免太不尊重他了!
“睡吧!彼^身背對他,拉起被子。
“嗄?”不是說要圓房嗎?
“睡過去一點,我都快被你擠下床榻了!庇X得他彷若逼近了一點,惠兒滟隨即將他推到最里頭。
項爾聿傻眼地睞著她的舉動。
她不是要圓房嗎?既然要圓房,她離這么遠做什么?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圓房?
“妳不是說要圓房嗎?”他小小聲地問。
他絕對不是急色鬼,這是她自個兒說的,他只是順口提提而已。
“不是圓了嗎?”她微惱地反問,連頭也不回。
昨兒個獨自把他自河畔帶回宅子,今兒個又折騰了一整天,她累得只想合眼睡覺,根本連話都懶得說。
“何時?”為什么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雖然他昏迷了一段時間,可總不可能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吧?況且,若是圓房了,她也不可能再費心為他穿上衣裳。
他絕對不是起了什么色念,畢竟她這般粗俗的模樣,會對她動心的男子是世間少有。
他只是有點疑惑罷了。
“不就是剛剛嗎?”她不悅地轉(zhuǎn)過身瞪著他!澳銖淖騼簜昏睡到今兒個晌午,拜完堂之后又昏睡至今,你可能不累,但是我告訴你,我累死了!你若再不讓我入睡的話,我勢必得再把你打昏一次,這可是你逼我的!”
“呃……那妳睡吧!辈皇桥滤皇遣幌雽ε藙邮至T了。
惠兒滟疲憊不堪地瞪他一眼,隨即又轉(zhuǎn)過身去,不一會兒便傳來她均勻的呼吸
聲,表示她已經(jīng)入睡。
他眨了眨眼,原本也想要隨她入睡,可不知是今兒個睡得太多,或者是外頭太過嘈雜,害他毫無睡意。另外,床榻上頭有著某種香氣,擾得他心神不寧,更加難以入眠。
這是什么香氣?
項爾聿疑惑地嗅著香氣,想知道這股香味是打哪里來的。
不是被子、不是枕頭、不是床榻,難道會是……
他偷偷摸摸地往惠兒滟的身子移近了一點,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他霎時瞪大了眼,像是見到鬼一般地往后退了一些,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哇,是她的長發(fā)!
她發(fā)上有一種誘人的清香……真是教他想不到啊!
項爾聿正陷入沉思,但她一個翻身過來,手臂也毫不客氣地揮了過來,眼看她的手臂就要往他的鼻梁落下,他連忙把身子移開,閃過她的攻擊。
他正想開口罵她,卻見她仍是一副熟睡的模樣。
項爾聿斂眼瞅著她,見她一張清秀的臉龐吹彈可破;原本充滿霸氣的眸子掩在眼皮底下,她濃密如扇的長睫有著屬于女人的嬌柔,她熟寐的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令他的心弦驀然顫動。
她終究只是個女人,是不?
習(xí)慣穿著男裝的她一向與一干男子打交道,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婆,但是今兒個一瞧,他卻又覺得她嬌柔極了。
正當(dāng)他仔細地打量她時,她的腿突地疊上他的腿,教他驀然停止呼吸,只能瞪大眼地瞧著她有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腿靠在他的大腿上,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自他的股間竄起。
該怎么說她這個人呢?
應(yīng)該說她沒有腦子,還是說她根本不懂男人,抑或是她根本很懂男人,現(xiàn)下只不過是換種方式挑逗他罷了?
畢竟,一個寡婦怎么可能會不懂圓房?
況且她不只出閣一回,而是很多回……
想不到他項爾聿頭一次迎親,居然是娶了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寡婦……雖然他不是個重視貞操的人,但是她出閣那么多次,會不會太荒唐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現(xiàn)下正在挑逗他,那他是不是應(yīng)該迎合她?畢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倘若錯過豈不可惜?
橫豎是她自個兒硬要委身于他的,他們現(xiàn)下又同睡一張床,若是他不領(lǐng)情,豈不是對不起自個兒?
況且,他已經(jīng)許久不近女色,她隨意撩撥一下,他便有些情難自遏了……
他的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腰際,詫異她的腰竟比他想象中還要纖細;他的手繼而緩緩地往上伸,撫上她的渾圓,尚未來得及贊嘆,胸口慘遭一記重擊,剎那間讓他呼吸一窒,瞪大的眸子里布滿血絲。
“咳咳,謀殺親夫啊……”他重咳了好幾下。
好狠的女人啊!先是擺出這般誘人的姿態(tài)誘惑他,而他也順勢輕撫她,孰知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柔荑居然緊握成拳,毫不客氣地重搥他的胸膛……他快要吐血了,誰來救救他啊!
他覺得胸口快要裂開了,這娘兒們的力道怎么會這么大?完全不亞于男人,難怪客棧里的一干男子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但是她……怎么會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順了順氣息,他偷偷地覷她一眼,見她的雙眼合得極緊,他輕輕地拉起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柔荑,想要退到比較安全的角落。
不管她是不是存心謀殺,他才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如果可以的話,他得趕緊找機會逃出去,最好是先逃進城里,這么一來,她就不容易找到他了。
逃出宮是為了要避禍,他可不想再跳進另一場災(zāi)難里,把自個兒給逼死。
此時他才管不了什么軟玉溫香,他沒興致了!
輕輕地把她的手擱好,見她沒半點反應(yīng),依舊睡得香甜,他不禁松了一口氣。
正想要拉開她柔嫩的腿,可是他才一碰到,她的腿立即狠狠地往下踹,所幸他眼明手快地把身子一翻,閃過要害。
項爾聿駭?shù)玫纱笱,然而驚魂未定,她的另一波攻勢又起,她手腳并用地踢、踹、揮、打……
難道老天真要滅了他?不管他究竟逃到哪里,他就是免不了一死嗎?
他總算明白她的相公們?yōu)楹螘兂晒┳郎系呐莆,說不準幾天之后,刻上他名字的牌位也會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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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的天候特別悶熱,熱得走在官道上的眾人揮汗如雨。
然而站在一旁的項爾聿卻瞪大雙眼,盯著身旁的女子好半晌,他全然忘了鼻梁上的疼、忘了胸口上的痛。
“瞧什么?”惠兒滟微惱地吼著,臉龐卻浮上紅暈。
這個男人是少根筋不成?居然在大街上瞧她瞧得這般出神,是當(dāng)旁人都死了不成?雖說這是她頭一回穿女裝,他也不需要驚詫得彷若被雷擊中一般吧?
不過,她這身裝扮可是為了他。
這是頭一回在她出閣之后,新郎倌還平安無事,她自然得遵照在爹墳前所立下的誓,從此以后不再穿著男裝。如今可是她頭一回穿著女裝進城,她已經(jīng)夠別扭了,他還直盯著她不放,是想要教她忘了怎么走路嗎?
“妳真的是大掌柜?”回過神來的項爾聿不禁問道。
惠兒滟突地湊近他一些,低聲說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叫我大掌柜,還不改口!”
他眨了眨眼!案氖裁纯冢俊
昨天洞房花燭夜,他險些慘死在喜床上,然而他才合上眼睛沒多久,她便嚷著天亮了,要他陪著她到城里采買貨物。
他原以為她會像以往那般穿著男裝進城,誰知道她居然換上女裝……
雖說她的長發(fā)只是隨性地束著,不過穿了女裝之后,她的神情、姿態(tài)卻是截然不同。
她現(xiàn)下的模樣,教他覺得順眼多了。
“你怎么問我要怎么改口?”惠兒滟氣得低罵。
他怎么會笨得如此離譜?改口還要她提醒嗎?后頭的那一群人都快笑彎腰了。若非這一回進城要搬運很多貨物,她才不會讓那群人跟她出門,等著看笑話。
“兒滟嗎?”他試探性說道。
惠兒滟驀地瞪大眼,頰上的紅暈更深,然而瞥見身后那干人的笑臉,她隨即惱怒地踹他一腳,轉(zhuǎn)身便走。
“喂……”他痛得直跳腳。
是她自個兒說要改口的,怎么他現(xiàn)下一改口,她就踹他……可惡的婆娘,出手居然這么重!
“姑爺,怎么啦?”后頭的一干人假意關(guān)心他。
“是不是昨晚太累啦,今兒個一點力氣都沒了?”
項爾聿直瞪著他們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
“豈止是累?我根本累到不想動,若不是你家小姐硬把我吵醒,我現(xiàn)下可還在夢周公呢!”
哼,他們見他被踹,也不知要替他討回一點公道,凈說些風(fēng)涼話。
一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哪里有占到便宜?沒被打死就要謝天謝地了。
“難道是我家小姐太難伺候?”勁坎微蹙起眉。
“豈止是難伺候?她根本就是要我的命!”他怒不可遏地道。
以為他不敢動她,她便肆無忌憚,她下回如果再動手動腳,他絕對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她。
他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她的相公了,要管教她也是合乎禮教,十分合情合理。
艮協(xié)聽了他大膽的發(fā)言,不禁輕咳了兩聲。
“姑爺,這閨房之事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談?wù)!边@些話倘若被小姐聽到,豈不是要“血流成河”了?
“我哪有說什么閨房之事?”怎么他一點都不知道?
他只是忍不住同他們抱怨,倘若他再和她睡同一張床,他們早晚要替他辦理后事了。她以往的相公或許真是死于“暴政”。
“你方才不是說她要你的命?”勁坎曖昧地推了推他。
“對啊!笨刹皇菃?他還險些吐血呢。
“勁坎,小姐都走了,你還在這里啰唆什么!濒迏f(xié)睇著前方的惠兒滟。
“我在教姑爺該怎么取悅小姐。”勁坎揮了揮手,要他們先走!棒迏f(xié),你帶著他們趕緊跟上小姐,我要帶姑爺?shù)絼e處走走!
“待會兒小姐要是生氣了,我可不管!濒迏f(xié)雙手環(huán)胸地睞著他。
小姐的脾氣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正在氣頭上的她,誰也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么事來……反正與他無關(guān),也無所謂了。
“沒事,不會有事的!
勁坎笑得有點賊,接著他摟著項爾聿拐進別條路,像個老大哥一般地指點他。
“姑爺,我同你說,我家小姐雖然像是男人婆,但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昨兒個你應(yīng)該見識過了,是不?”
項爾聿微蹙起眉,聽不出他的話中話,腦海中倒是閃過她白皙柔嫩的腿……
他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那倒是。”
她如果別老是在外東奔西跑,相信她的臉蛋也會如腿一般白皙。
“那咱們男人是不是應(yīng)該好好地保護她?”
“這……合該如此!北M管她的拳頭很重、力道很大,但她依舊是個女人。
“還得要討她歡心,讓她日日笑逐顏開,是不?”
“是這樣嗎?”他疑惑地睞向他。“應(yīng)該是她要伺候我、討我歡心吧?”
“話不能這么說,小姐的性情不比一般姑娘,要她卑躬屈膝地伺候男人,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不過咱們要是反著做,多做一些令她開心的事,那咱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是不?”
如果姑爺不待小姐好一點,到時候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一群人?
項爾聿微挑起眉,點了點頭!坝械览。”
那婆娘的性子是挺怪的,若是能借著讓她開心而使日子好過點,倒也是好事一樁……況且讓她松懈心防,屆時他若是要逃,也比較容易。
他總不可能老待在這兒,還是得回契丹的……他還有一些事尚未完成,無論如何都得回去一趟才成。
“好,那我?guī)愕轿鹘仲I一些胭脂水粉!彼麞|拐西彎,彷若對這兒的地形十分熟悉。
“作啥?”項爾聿不解地問。
“自然是送給小姐,要她好好裝扮自個兒!
“若是她又畫成昨兒個那種模樣……”他光是用想的就想吐。
“不會啦!你幫她畫不就得了?”勁坎在心里暗自盤算!皩α,還要買金步搖,順便也要買枝簪子!
“我又不會畫,你甭想叫我替她畫,再者她又不注重儀容,買簪子也沒用。”
他邊走邊抗議。
“所以,我現(xiàn)在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找一些人教教你!眲趴残Φ每少\了。
“你知道咱們客棧里沒有半個姑娘,小姐自小便在咱們這群男人里打滾,哪知道怎么打扮自個兒?不過你可以學(xué),待你學(xué)成便可以替小姐打扮了!
“哪兒有這種地方?”哇,大宋京城可真是了得,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真是教他開了眼界。
“有,前頭就有,馬上就到。”勁坎興匆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