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精,妳知不知道吃完就跑的行為是不對的?」他很少喚她花琴,反而喜歡叫她小花精,大概是她常常把花神掛在嘴上,引起他潛在的劣根性,老愛同她要嘴,提醒她其實還只是個花精。
「你不滿意的話,我可以把你變回去!够ㄇ匐m然入世不久,但已將凡人那套皮笑肉不笑的功夫練到出神入化。
「這倒不用!拱l(fā)現(xiàn)自己否決得太快,面子掛不住,他趕緊補上一句,「不過下次不要再這么做了,知不知道?」
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花琴連瞄都不瞄他一眼,徑自往前走。
巨石成山,引水為流,由高而低的地勢,讓清澈的泉水形成一股急湍,毫不留情的刷過石身,直落水面,濺起陣陣水花,好不壯觀。
氣勢磅礡的程度,絲毫不遜于天然的瀑布。
各式花草,隨處可見,欣欣向榮,多不勝數(shù)。綠樹成蔭,楊柳青青,隨風(fēng)搖擺,好不愜意。
「這里是哪里?」段樂風(fēng)環(huán)顧所處地域,看來像是座大戶人家的園林。
「我要知道就好了!共回(fù)責(zé)任的調(diào)調(diào),標(biāo)準(zhǔn)花琴式的答法。
「妳不知道?」她居然敢這么說?「妳算是哪門子的神仙呀?」
「我不是神仙,我是花精,你不是一天到晚這么喊我?我承認(rèn)好不好?」
除了惹事,耍賴也是她的強項,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表現(xiàn)得如此謙虛。
他今天是吃錯什么藥了?怎么會蠢到相信只笨花精能干出什么好事?
「算了,妳把我變回去吧!我寧可被店小二修理一頓,也好過現(xiàn)在不知身在何方!故碌饺缃,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你確定嗎?」花琴遲疑的問。
「我確定,我很確定,我非常確定!苟螛凤L(fēng)堅定的口氣,不容置疑。
「如果我的法術(shù)已經(jīng)到了可以準(zhǔn)確的把你送到想去的地方,那我們現(xiàn)在就不會在這里了!棺钣锌赡艿那樾危菍⑺兊搅硪粋不知名的地方,跟現(xiàn)在沒有兩樣。
「有道理……」見鬼了!他沒事附和她干嘛?
敢情她剛剛的恫喝是鬧著玩的?她根本就沒有能力把他送回去。
若有最不負(fù)責(zé)任的神仙排行榜,她穩(wěn)拿第一!
隨著兩人的腳步,景物不斷的變換,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蓮花池,池中蓮花盛放,朵朵嬌艷,蓮花特有的清香陣陣撲鼻,令人神清氣爽。
環(huán)池建有山石亭閣,各景區(qū)以長廊相聯(lián)系,或用假山,或用花墻相隔,池央有座四面敞開的廳堂,里頭有位身穿紫衣的姑娘,及一名丫鬟。
清亮的琴音,在空氣中響起。
如怨如泣的音調(diào),彷佛撥動他心中塵封住的那根弦……
是誰在呼喚他?
像從他靈魂深處發(fā)出了共鳴,不斷的涌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段樂風(fēng)遙望著池央,著魔似的沿著長廊不斷前進,毫不理會身后人兒著急的叫喚。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花琴急壞了,他們兩個誤闖別人的宅子,不趕緊找路出去,還往人家主人的方向走去,想討打也用不著這么急吧?
莫非,他想報仇不成?
可惜她人矮腿短,怎么也追不上段樂風(fēng),只能跟在他身后跑,想叫住他,又不敢叫得太大聲,就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
就在此時,悅耳的女音透著深沉的哀戚,緩緩唱起--
「風(fēng)也飄飄,雪也飄飄,風(fēng)雪飄飄,景寂寥。琴聲逍遙,寒似鋒刀,山高水闊,我獨渺。心涌波濤,此憾難了,千生百世,唯情不老。離在今宵,重逢何朝?別后相思,憶成豐,憶成牢……」
這個旋律怎么會這么熟悉?好像她聽了千百年那般……
花琴有了似曾相識的感受,她停下追逐的腳步,豎直了耳朵,仔細(xì)的聽,用力的聽……
沒錯,這就是她居住的山谷,每到了冬季就會響起的曲子,一樣的節(jié)拍,相同的韻律,還有那抹哀傷的氣息,全都一模一樣。
為什么這個紫衣姑娘會知道這曲子呢?難道她去過「雪情谷」?
就在她心有所慮之際,段樂風(fēng)已到達(dá)池央和那對主仆打了照面。
那個呆子!
花琴一看非同小可,心頭暗暗叫苦。
她當(dāng)機立斷蹲下身,尋求掩護,并注意池央的動靜……
只見那青衣小婢,有如母鳥護衛(wèi)小鳥般的擋在她家小姐身前,看似忠心護主,只是不曉得她沒事干嘛抖著抖著?
尿急嗎?
照這情況看來,她應(yīng)該沒被發(fā)現(xiàn);ㄇ侔底詰c幸。
是不是應(yīng)該拋下他,自己走先?
自私的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花琴為此感到自責(zé)甚深。
堂堂花神,她豈可只顧自己安好,而不顧同伴生死?
本著神仙的尊嚴(yán),她非!钢(jǐn)慎」的前進,就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行蹤被發(fā)現(xiàn),跟著他一起去挨打,那就不好了。
雖然話說得很滿,其實她還是滿怕被連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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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狂徒?竟敢私……闖凌府!」小婢女大著膽子喝問,只是她的身軀如果不要抖得這么厲害,效果應(yīng)該會好一點。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段樂風(fēng)只是了半天,卻沒個下文,因為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聽見了琴聲,他竟像患了失心瘋般往琴聲方向奔來,完全沒考慮自己誤闖他人府。颗獋不好還會被送官嚴(yán)辦,那事情可就大了。
「你以為這么說……我就會相信你嗎?當(dāng)我是三歲孩兒?」小婢女防備的道。
「我真的是……」段樂風(fēng)平日辯才無礙,現(xiàn)在竟然派不上半點用場。
「蘭兒,來者是客,不得無禮!剐℃九砗髠鱽砹说偷腿崛岬纳ひ。
「小姐,他算哪門子客人?妳不把他當(dāng)盜匪送進衙門已經(jīng)是便宜他了,還對他那么客氣。」蘭兒不依的道。
「蘭兒,退下。」紫衣姑娘的語調(diào)依然輕柔,卻帶著幾分威嚴(yán),讓小婢女不敢造次。
「是,小姐!固m兒不情愿的退到一邊。
這時,段樂風(fēng)才看清紫衣姑娘的容貌,當(dāng)真是面如美玉、貌若桃花。
一雙美目瑩瑩如水、波光流動,雖是無語,卻道盡無限相思。
「公子,小妹姓凌,單名一個月字,現(xiàn)下凌府由我作主,不知公子到此何事?不妨說出來,說不定小妹能幫上一點忙。」紫衣姑娘起身,走近段樂風(fēng),身子微微一福。
「我……」段樂風(fēng)也不知道自己來這里有什么事,他雙手一拱道:「在下段樂風(fēng),陰錯陽差誤闖貴府,聽見小姐的琴聲,不知為何涌起了一陣思人之情,若有冒犯,望小姐海涵!
「敢問公子,哪家姑娘何其有幸能讓公子如此心生掛念?」聽聞他是為琴聲而來,凌月的心里開始有了期待,是他嗎?真的會是他嗎?
「這……」段樂風(fēng)仍是吞吞吐吐,末了,他硬著頭皮道:「我不知道!
連他都覺得自己像來找麻煩的,更何況是這位和他素不相識的姑娘。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嗎?」凌月遲疑的問。
段樂風(fēng)汗顏的頷首。
「既是記掛在心,又怎會不知姓啥、名啥呢?看是公子不愿告知吧?」凌月似笑非笑。
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小姐,早跟妳說了,他不過是個宵小之輩,直接送進官府就對了!固m兒說著,就打算叫人把段樂風(fēng)送去見官,她自己還是沒那個膽量揪住他。
萬一他挾持她怎么辦?還是小心點好。
「蘭兒,妳怎么還沒退下?」凌月斥責(zé)的道。
「小姐……」蘭兒簡直不敢相信。
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對這個登徒子如此禮遇。
蘭兒這才仔細(xì)的瞧了瞧這個不速之客。
只見他劍眉星目、身長玉立,還帶著濃濃的書卷味,一看就知道是讀過書的。身上的衣冠華而不俗,九成是大戶人家的子弟,看來倒和小姐挺相配的,莫非小姐有意……
蘭兒吃吃笑了起來,依從的退開,留給兩人獨處的機會。
「公子,既然你是聞琴聲而來,那我就跟你說說這首曲子的故事吧!」凌月踱回石桌旁,坐了下來。
「愿聞其詳!苟螛凤L(fēng)不好推拒,便在她對面的石椅上坐下。
她的目光縹緲。
「這是一個發(fā)生在竹林里的故事。那一年冬天,雪下得狂,天上一對神仙因彼此相愛而觸犯了戒律,被貶下凡。臨行前的一晚,男天神帶著女天神到了一片竹林,彈著這首曲子,告訴女天神,這首歌包含了他對她無盡的愛,不論經(jīng)過多少歲月,他對她的心意,永遠(yuǎn)不變。」
她撥弄著琴弦,有一下、沒一下的。
「之后女天神經(jīng)過了十幾世的輪回,每當(dāng)陽壽終了,走過奈何橋時,都不敢喝孟婆湯,她被迫記著十幾世以來種種不堪的回憶,包括生、老、病、死。
「每一生、每一世,自己如何生、如何死,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是種非人的折磨,足以令人發(fā)瘋。但是她都忍了下來,因為她怕自己會忘了這首歌,會忘了那個她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云龍!」
凌月朗目泛起一層水霧,玉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俊顏,言語間充滿了卑微的企盼。
就算不聽她說的故事,光憑這一聲「云龍」,他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九華琴女。
「妳是……」朦朧間幾個畫面在眼前閃過,段樂風(fēng)情難自禁的握住那雙嬌弱的小手。
他依稀看見一座竹林,林間有一雙男女相互依偎,他好似聽見那名男子親昵的喚著--
「琴兒?」幾乎在想起的同時,他呼喚出聲。
像是遺落在生命的角落,又像是烙印在靈魂最清晰的一隅,一個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花琴這時正好爬到廳邊,乍聽到這個名字,她愣住了。
琴兒?!
電光石火的瞬間,好像有些什么從腦中晃過……
她的頭……好沉好沉……勉強睜開一只眼,卻瞧見一雙玉人相擁的畫面。
莫名的酸楚迅速蔓延開來,她竟有種被遺棄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