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壓抑的人,用情總是愈深。
阿塵整整哭了一夜,為了她自己,也為了方元。
天一亮,她抹干了淚,簡單地整理好自己,便到廚房里開始調(diào)理要給方元的食物,一對眼睛又紅又腫,連看都得勉力而為。
她不是存心騙他,只是她有苦難言,十七年前的四角習(xí)題,讓大片江山陷入戰(zhàn)火,而她的爹娘最后舍棄了一切,只為了相守。來到瀧港,從此便隱姓埋。名,忘卻過往云煙。
江湖和朝堂他們都不涉足,在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生活,也不讓她離開瀧港,只因太多是非會因為她的血脈而起。
不管她有無資質(zhì),他們不讓她識字,不讓她念書,不讓她習(xí)武,連她娘下的一手絕妙棋藝也不讓她學(xué),只為了要她當(dāng)個草木之人,平平凡凡地過完這一生。
平凡的、普通人的幸福,強(qiáng)勝過因為才情而波折連綿的坎坷人生。
他們不要她再受苦,幫她取了個「塵」宇,要她朱塵在凡俗紅塵之中,像粒煙塵般自由縹緲地過完這一生。
而這樣長大的她,只是個普通姑娘,就算襲了她娘在龍族的職務(wù),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她知道她的爹娘不平凡,可她沒有特別的感覺,在龍族人人平等,沒有人高一截,也沒有人矮一段,她快樂地長大。
后來,她很慶幸以這樣的身分和方元相遇,只因若他知道她是誰,他便會因為她的血脈中流著皇血而疏遠(yuǎn)她。
她不想當(dāng)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只想當(dāng)方元的阿塵。
而這樣小小的心愿一開始便注定會破滅,美夢縱使快活,早晚要醒。
除非她能關(guān)方元一生,否則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方家效忠之人是她的父親,是堂堂的大明皇帝。
人的一生有太多不能選擇,只因人生的一起始,便不能選擇自己是否要被生下、要被誰生下,她不能選擇呀!
所有的人都不能選擇父母,若她能選,她絕不選在皇家,她情愿真是個下女,是方家的家奴,跟著方元長大。
方元是忠義名門之后,三綱五常銘刻在心,一個公主名號,便如無垠大海,阻在兩人當(dāng)中。
她不恨、不怨她是誰,可她愛上方元,已是不能回頭的了。
阿塵打理好食籃,心一橫、牙一咬,決心不再流淚。她不會放棄方元的,即使再一次改朝換代,她絕不放棄!
井牢里石未爛,「塵緣」二字還在,她還有一口氣,她要努力一搏,讓方元改變心意。
方元說過的,從此不離不棄,生死同在,若他有所懷疑,就讓她來完成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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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方元再度醒來,已經(jīng)又過了一夜,他全身筋骨都僵了,瞇眼看著窗外朝陽升起,灑在他的身上,卻照不亮他心中的黑暗。
他朝天仰臥,心神一動,轉(zhuǎn)頭朝向門外。晴光之中,一個素衣姑娘提著竹籃款款走來,似曾相識。
可他卻無法將過去和現(xiàn)在串連起來,他的阿塵已然消失,這個姑娘面容相同,卻是尊貴的朱塵,是個公主,而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倭寇……
皇帝是萬民朝仰的天,她是個皇帝之女,而他該下地獄,他們身分相距懸殊,他配不上她……
為何要讓他愛上,再讓他發(fā)現(xiàn)不能夠愛?他不曾愛過人,一旦愛了,他不知怎么收,愛得好深、好慘的心,只能滴著鮮紅血液,直到世界末日……
若他就這樣死去,他的心能否不要再痛了?
阿塵堅強(qiáng)地進(jìn)入霜曉天的屋子,卻看見方元倒在地上,眼神迷離,冷汗?jié)裢溉,她趕忙沖上前,見他后頸插著銀針,忙將它們?nèi)珨?shù)拔出。
「方元,你還好嗎?」阿塵慌張地問。
方元失焦的眼慢慢聚焦,當(dāng)他確定這一切并不是夢,他緩緩坐起身子,神情淡然。
阿塵看他視而不見,心里一疼,淚又控制不住滴了下來,打在方元的右手上,溫暖的液體無邊流動。
方元低下頭不言不語,許久,才低低說道:「公主,請保重鳳體!
阿塵聞言急忙搖頭。「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個凡人。方元,請你看著我,我哪里像一個公主呢?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
阿塵的話語尚未落地,方元卻抬起頭來!笂吺枪鳎驗閵叺牡墙ㄎ幕实,是我一族用生命效忠之人,請公主勸諫吾皇重披戰(zhàn)袍,拿回大明江山,我才能對得起一族之魂!
方元的語言沒有溫度,視線亦像透過阿塵射向不知名之處,見他如此,她不知如何是好。「方元,你說過今天要教我白居易的憶江南,咱們來練字吧!」
阿塵無法,只好重提他昨日許諾過的事項,希望能讓他感覺她仍是那個平凡、什么都不會的姑娘。
「公主,現(xiàn)在不是風(fēng)花雪月的時候,您請回吧!」方元心亂得無以復(fù)加,見她提起往事,重然諾的他更形混亂。
「我不走,除非你能明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那個陪你許久的阿塵。我不要走!萬一你偷偷離開,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看,我?guī)湍阕隽它c菜,我?guī)湍銛[匙箸,先用早膳……」
「公主,請不要這樣為難屬下,您乃千金之軀,不應(yīng)該如此作踐。」
「只要是為了你,我不覺得被作踐,相反的,我很開心!
「為臣的承受不起!
「為何承受不起?一切明明沒有改變,你為何改變呢?」阿塵柔聲,卻無法不質(zhì)問。
「我沒有變,只是當(dāng)初不知公主身分,所以才會僭越!
「我說過我不在乎!
「我卻不能不在乎,我一家八百多條人命全在身上,我不能不報仇,吾皇是我唯一的希望,用來扳倒朱棣那狗賊的希望!」
阿塵聞言,心都涼了。多少恩愛都比不上他心里的仇恨,她又不是他的殺父仇人,可她卻再也接近不了他了……
身為一個公主的她,比起身為阿塵的她,何者為重?
「方元,稱可是希望我是公主」乙阿塵脫口間道。
方元一聽此間,手上一用力,木屋地板頓時便碎了一塊。
他不希望,可是偏那么巧,誰都可以,為何是她呢?他也想問呀!
「您是公主,真相不言自明!狗皆f道。
好殘酷的一句話,連反駁的機(jī)會都不給她……
「倘若我爹愿意再掀戰(zhàn)火,然后順利打倒當(dāng)今皇帝,而后奪回皇位,那你會怎么做?你會怎么對我?」阿塵突地問道。
方元一聽雙眸晶亮,而后立刻黯淡下來!高@事還在太久之后,我無法去想!
「那咱們就活在當(dāng)下吧!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是你教我的詩呀!」
「您仍是大明公主,要為大局著想。」
「沒有大局,我爹不會再興禍端,他只想和我娘白頭到老,永不分離。」阿塵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也想這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什么都不管!
世事難料,戰(zhàn)火之中、沙場之上赴湯蹈火,生死在天,誰又有免死仙符?
就算真能成事,她是大明長公主,為了安定天下,她有太多人得嫁,就算他是功臣,以明朝積弱不振的國勢,她可能得先去和蕃,哪里輪得到他?
到時候更是身不由己,她不要為了她不能選擇的事情左右自己,建文皇帝已死,她的爹只是瀧港私塾里的夫子!
突地,方元抱頭嘶吼,仇狠不共戴天,他進(jìn)退不得,一張又一張臉孔飛過他的腦海,沾滿了血跡!肝也荒芡浰麄,我不能呀!」
方元正在失心發(fā)狂,驚覺手上一陣溫暖,他渾身一震,低頭一看,阿塵輕輕撫著他的手背,試圖撫平他內(nèi)心的仇恨。
「我不會要你忘記他們的……只是他們見你這樣,也不會開心的,我相信你的爹娘也不想見你生不如死。我爹娘也不想我去報仇呀!他們希望我是無名小卒……」阿塵輕聲說道。
方元不聽還好,一聽更痛心疾首,將阿塵推開,不再讓她近身,彷佛他也一樣恨她。
他的爹娘至親全死了呀!仇恨因為皇上還在人世而醒了過來,悲痛的感覺正在蔓延,掩云蓋日地毀去一切。
「我的親人們是為了妳爹而死的,妳爹怎能置身事外?妳是一個公主,更應(yīng)該率領(lǐng)我們起義!我不能大逆不道呀!」
阿塵心中大慟,當(dāng)一個人眼中只有仇恨,便再也沒有未來,愛上這樣的人,無異是將自己推入火海!冈┰┫鄨蠛螘r了呢?忘了吧!」
她長長的眼睫全是淚珠,伸出的手,被方元打落,被拒在千里之外。
「朱棣不仁不義,人人得而誅之!」
「方元,你心中只有仇恨,已經(jīng)忘記人間還有美好的情愛,你忘了在井牢里的黑巖上,你曾經(jīng)寫下何字了嗎?」
方元聞言,眸光一凜,咬牙說道:「我全忘了!」
阿塵眼前一片黑暗,有如天塌日落。方元拋棄她了,他只要朱塵公主幫他報仇,而否認(rèn)阿塵這個人曾經(jīng)存在……
她被感情的泥流拉入漩渦,再也無法逃出生天,不能言語,也不知道該怎么和他繼續(xù)下去。若他執(zhí)意如此,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正當(dāng)阿塵心亂如麻之時,一陣衫佩叮鈴之聲大作,有人喘著氣小跑步?jīng)_入房里,放聲大喊:「曉天,你在哪里?曉天!」
阿塵呆愣地轉(zhuǎn)過頭去,一看那姑娘便大吃一驚,又往方元看去,方元亦是驚愕不已。
那姑娘身著綺羅鳳衣,烏黑秀發(fā)上簪寶釵珠,絲紗裙上環(huán)佩搖曳,絢爛華麗,她的身高雖不及阿塵,可那張美麗的臉蛋卻如出一轍,兩個人就像照著鏡子一樣!
那小姑娘驕傲地走了過來,扳起阿塵的下巴,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好似在端詳一件物品,完全沒有對他人的尊重。「唉呀,妳是誰?長得和本宮好像!」
突地,一抹紅影閃入屋內(nèi),阿塵細(xì)看,那人正是龍海兒,而于此同時,方元不顧正在窄屋內(nèi),抽鞭便卷,將那姑娘的嫩手兒從她的臉上拉開,小姑娘吃痛夸張地大叫起來。
「住手!」
聲音出自霜曉天之口,他驀地掀簾出現(xiàn),和方元對峙意味濃厚。
一間小小的屋里擠了五個人,俱有不同來意,情勢突然變化,悲傷至極的阿塵不禁疑惑地望著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龍海兒。
「海兒,這是怎么回事?」
她一出聲,那小姑娘嬌滴滴地一笑,「哇,連聲音也和本宮一模一樣耶!」
「她是火姑姑的女兒!过埡核菩Ψ切Φ卣f道。
「妳是嫁進(jìn)宮中的離火阿姨的女兒?莫非妳就是朱煙?」阿塵語氣滿是驚訝。
十七年前愛恨情仇太亂,龍家和朱家牽扯太深,又都發(fā)生在深宮之中,微微知情的外人,全道嫁進(jìn)宮中的是龍二小姐龍坎水。
可真正嫁給朱棣的,卻是代嫁的龍大小姐,龍坎水的孿生姊姊龍離火。
方元一聽,手上蛟鞭猛地抽緊,朱煙還來不及回答便吃痛地大叫,哀眼向霜曉天求救,但霜曉天卻無動于衷地直挺挺站著。
反倒是龍海兒警敏地抽出刀來,巧妙地將薄刀插入蛟鞭之間,用力一挑,化解了朱煙斷骨的危險,保護(hù)意味濃厚。
甫脫險的朱煙驕蠻地瞪視著方元!改愫么蟮哪懽,本宮可是六公主,竟敢意圖謀刺本宮?」
方元以鞭作指,遙向阿塵。「我眼中的公主只有她!」
她來自宮中,必是朱棣的女兒,又自稱公主,呸!賊人之女,怎配公主的名號?
朱煙一瞧,倒明白了幾分,她摸著阿塵的小臉,眼光卻在霜曉天身上逗留。
「是了,本宮聽母妃說過,她有位孿生妹妹,妳和海兒可都是本宮的表姊,嘖嘖,咱們長得好像呢!」朱煙臉色一改,喜上眉梢地說。
同時間,龍海兒是無可無不可,霜曉天仍是萬分冷淡,加上一個開心的朱煙,方元百感交集,而阿塵更是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
五個人在屋里各據(jù)一方,情勢詭譎難明。
突地,龍海兒拉起朱煙的手往門外走去。
呿--這任性的妹妹非要走這一遭,現(xiàn)在朱家當(dāng)家震怒,要討伐龍家,既然她見到霜曉天了,自己也算是完成對她的承諾了。
把她早一些送回去,以完此事。
「好了,讓妳看到霜曉天一眼,妳該死了這條心,回宮去吧!」龍海兒說道。
朱煙突然掙脫,咚咚咚又跑回阿塵面前,眼里眸光流轉(zhuǎn),好似十分欣喜!副緦m才不要回宮去呢!本宮要留在這兒!」
阿塵抬起手來,輕輕摸那臉蛋,再看看那身衣衫,想起她驕蠻的性子。自己站在朱煙前面,怎么也不像一個公主呀!為何只有方元不能明白?
也許是血緣的關(guān)系,阿塵并不討厭朱煙,甚至有些羨慕她豪爽的性子。
「咱們頭一回見面,真的長得好像!拱m輕輕說道。
龍海兒一聽翻了下白眼。她不若阿塵心思,只想著再不把朱煙送回去,雙方必然開戰(zhàn),她不回避戰(zhàn)爭,但她不喜歡讓龍族的人流血!
「朱煙,我已經(jīng)送妳來見這最后一眼,妳不要再留戀了,霜曉天不愛妳,妳乖乖回姑爹、姑姑身邊去!过埡阂环矫鏌o奈地說道,一方面橫刀在前,和目露兇光的方元對立著。
朱煙嘟起粉唇,一個計謀在她腦里成形,她不停地摸著阿塵的臉。
「本宮叫作朱煙,妳是坎水阿姨的獨生女兒吧?叫什么名字呢?」朱煙霸道地問。
「我叫作阿塵!
「哇哇哇,本宮是煙,妳是塵,咱們是一對呢!咱們的娘不愧是孿生姊妹,真是有默契呢!既然她們有,咱們也一定有,對吧?」朱煙狡猾地說道。
阿塵溫婉一笑。「可能有吧!」
朱煙一聽,笑逐顏開!
「我娘當(dāng)初代替妳娘入宮,那母恩女報,妳代替我入宮吧!什么勞什子六公主,什么永憶公主,我不想當(dāng)了!這名號就送給妳,妳去替我當(dāng)公主吧!我只想留在曉天身邊,我要天天纏著他、挨著他!」
朱煙笑著命令道,短短一語,卻有如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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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港四季如夏,海邊吊腳樓里,眾人卻嚇出一身冷汗來。
眾人目光盯在任性宣言的朱煙身上,唯有方元的一雙虎眼,定定地凝望著阿塵。
更正確來說,阿塵其實是望著朱煙,而朱煙看著霜曉天,但霜曉天卻看著遠(yuǎn)方,四個人像沒有終點地接連著。
最先發(fā)言的,還是身在局外的龍海兒!钢鞜,不準(zhǔn)妳任性妄為,什么叫塵姊姊代妳入宮,別說傻話了!
「我說的才不是傻話,妳怕的不過是我父皇發(fā)兵攻打,只要塵姊姊愿代我入宮,龍家還個公主給皇宮,一切不就平安無事?咱們長得這么像,沒人能分得出來的!
「至于我母妃,只要我開心就好,而我父皇還能得到他心愛女子之女,大家何樂而不為呢?」朱煙不無自信地說道。
朱煙雖然刁蠻任性,卻十分精明,打小生長在宮中復(fù)雜之處,更能洞悉這種幽微的人際關(guān)系。
阿塵突地一笑。「我左手殘了。」
一個殘疾之人,要不被識破冒充公主太難了,更遑論被拆穿后會引來多大的風(fēng)波。
朱煙聞言,蹙了下眉,隨即又疏眉而笑。
「這個容易,我隨身的是嬤嬤,是我娘當(dāng)年帶去的龍族中人,對我很忠心,讓她替妳遮掩就成了,絕對萬無一失的!」
阿塵摸著朱煙精巧的臉蛋,感覺到她的赤誠,她對霜曉天的愛,讓她不顧一切到此,她的義無反顧真讓人感動……
若方元亦能如此,她必然會很快樂吧!
她眼一凝,轉(zhuǎn)望著方元墨黑的眼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乎。
思緒干回百轉(zhuǎn),一想起方元說忘了石上之字,阿塵哀極反笑,笑得十分凄愴。
「妳笑了!那就是答應(yīng)了,這事能成了,是不是?」朱煙一看,欣喜若狂地問。
龍海兒皺著眉頭,一臉狐疑。她甫返港,看來事態(tài)必有出人意料之發(fā)展,方元恐已知道一切。
「朱煙別胡鬧了,妳太胡來了,不要再逼善良的阿塵了。」身為天不怕地不怕的朱煙的表姊,龍海兒不得已代替母職地教訓(xùn)道。
阿塵不理這一頭紛紛亂亂,仍是看著方元。「方元,你怎么說?」
她想知道,方元是否已不在意她了。
方元突然撇過頭去不語,也不再看阿塵,那無聲的漠視,讓她笑得更哀、更艷,梨花帶雨之姿,好不凄美。
「是嗎?我懂了,在你眼中沒有阿塵,只有公主……那么我就順你的意,去當(dāng)個真正的公主好了!」阿塵低喃。
龍海兒激動的詢問和朱煙的狂喜,她都沒有感覺,只知道方元連看她一眼都不肯,她心痛得快要死去。
「方元,我要去的地方,是你再也伸手不及的,從此,你為了你的復(fù)國雪恨而活,我就清冷寧靜,行尸走肉地過完這一生!拱m定定地對著頭也不回的方元說著。
方元聽了眸光更冷,握緊鞭子,仍是不發(fā)一語。
龍海兒瞇起雙眼,走到阿塵面前,搖著她的肩膀,希望能打消她和朱煙共謀的荒唐主意!笁m姊姊,我不會準(zhǔn)妳去的!」
怎知阿塵聞言,艷麗絕倫地一笑,像是胸有成竹。
「海兒,我非去不可,妳別攔我,我倒要討妳一個示下,請妳幫個忙!拱m冷靜地說道,已不復(fù)有任何情緒。
正如她自己所說,心灰意冷,只剩余一具空殼。
「什么示下?」龍海兒問道。
阿塵舉起右手,纖白柔荑定在方元身上。「我要方元親自帶領(lǐng)船隊,護(hù)送我到應(yīng)天府朱家!」
四人聽了都是震驚,阿塵又冷笑了一下,再度開口,卻不是和龍海兒說話,而是對著方元。
「方元,我是你侍奉的建文皇帝之女,我的命令便是君令,你不會違旨,阿塵說的沒錯吧?」
阿塵說完,頭也不回地凜然離去,海風(fēng)吹亂了她的發(fā)絲,無神空洞的眼里突然燃燒了起來,像星火燎原一般熾烈。
斬斷所有后路,她決定要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