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宮翔還沒有回來,水娃不顧段公公相丫鬟小廝們的勸告,堅持守候在鵬鸞閣門前。
已經三更了他們仍然杳無音訊,在焦慮疲憊中,水娃不支地靠著門邊睡著了。
當一陣輕微的聲響傳來時,水娃倏地張開了眼,看見南宮翔高大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翔哥哥!」水娃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歷經可能失去他的恐懼,看到他的瞬間,水娃如釋重負,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永遠也不能失去他!
「翔哥哥,他們有沒有傷害你?」水娃仰起滿是淚水的小臉著急地問。
「沒有,今天是妳救了我!鼓蠈m翔抱起她,走進屋內。
他的心被她毫不掩飾的強烈愛戀所震撼,心中對她的懷疑也暫時淡去。已經很多年了,沒有人如此急切熱情地等待他的歸來,毫不掩飾地關心他的安危,甚至為他流淚傷悲。
進屋坐在繡榻上,南宮翔很想問她是如何得知此事而讓秋無忌趕去報信的,可是看到她憔悴的嬌容,他忍住了。
他安慰地道:「別擔心,我沒事,我還不想死……」
「不要說那個字!」水娃以手捂住他的口,眼淚更加洶涌地流下面頰。
「喂,娃娃,受驚嚇的人是我耶,該哭的人都沒哭,妳怎么可以哭成這樣?」南宮翔輕握柔夷,故作輕松地逗著她,想消弭她心中的恐懼。
「嗚嗚……」這下倒好,南宮翔的話反而讓水娃號淘大哭起來,頓時讓他大失方寸。
他用手帕小心地為她擦去眼淚,可是淚水彷佛越擦越多,哭聲也越來越響。
輕嘆一聲,南宮翔低頭覆上了她的小嘴,終于止住了她的哭聲。本來只想淺嘗輒止,沒想到她的唇柔軟而甜美,讓他舍不得放棄。他輾轉于她的唇間,弄得兩人都氣喘吁吁。
水娃只覺得耳旁彷佛山呼海嘯,心跳如雷,渾身虛軟乏力。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熱流從體內涌出,直沖她的喉嚨,那難以形容的甜美溫馨似乎與室內暈黃的燭光融為一體,她只能無力地靠在南宮翔的懷里喘氣。
「天吶,我美麗的精靈,救救我吧!」南宮翔抱緊她呻吟。
「翔哥哥,你怎么啦?」水娃張開眼看著南宮翔,小手緊張地在他身上游走。
「我喜歡妳靈巧的手。噢,別動!」南宮翔呻吟著抓住那只亂動的小手。
「為什么?」水娃不解地問,既然喜歡,為什么又不許她動?
「因為妳再摸,我就要出糗了!鼓蠈m翔低嗄地說。
水娃不解地看著他痛苦的臉色。
「別動,精靈,讓我起來,我需要幫忙……」他艱難地坐起來。
「我可以幫忙!顾捃S躍欲試。
「不,妳只會讓我們更難受,而且我保證妳絕對沒法子對付這么多盤扣,它們會讓圣人發瘋!」說著熱情萬分地親吻她的唇!腹,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著走到外間急喚段公公為他更衣。
為南宮翔更衣后,段公公謹慎地開口:「陛下,有件事奴才不知該不該說。」
「說吧。」雖然急于回到床上,但段公公異樣的神態讓他停住了腳步。
「是這樣……」段公公把下午帶水娃去找秋無忌,輔國霍庾駭人的表情一一告訴了他。
「你有沒有對別人講過?」聽完段公公的敘述后,南宮翔沉思了片刻問道。
段公公搖搖頭!笡]有,奴才不能確定輔國大人那時的表情究竟是對誰!
「很好。」南宮翔轉身,又說:「以后多留意輔國!
等南宮翔終于回到床上時,倦極的水娃早已熟睡,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滴。
本想喚醒她,然而她疲憊的模樣讓南宮翔改變了主意,他將她曲線玲瓏的身子擁入懷中,吻去她的淚滴,克制住心里的躁動,思緒很快轉到了方才段公公所說的話和豐堤發生的事件。
今天的毒是查到了,遺憾的是沒能追查出放毒者。
這個案子令宮中一片驚慌,因為知道他行程和飲食習慣的都是宮內近臣,由此可以肯定下毒者是宮內的人,起碼是和宮里有密切聯系的人。
會是霍庾嗎?如果是他,那他必定有同伙,會是誰呢?段公公有可能看錯嗎?
當黎明的曙光照進屋子時,水娃被輕微的聲響驚醒,睜開蒙眬的雙眼。她看到南宮翔已經著裝整齊,正站在床榻邊注視著自己。
「翔哥哥,對不起,昨晚我睡著了……」水娃羞紅著臉低聲說。
看到她嬌羞的樣子,南宮翔只覺心潮激蕩,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赶麓挝也粫僮寠吽
在水娃張口響應前,南宮翔已經直起身愛憐地摸摸她柔嫩的臉!高早,妳再睡一會兒,等會兒我再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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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文德殿內。
「妳說什么?」南宮翔驚訝地看著面前一臉平靜的水娃。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口氣里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在所有關心南宮翔安危的人看來,從水娃處問得線索是最容易不過,然而他們都錯了。
當段公公聽南宮翔的吩咐把水娃帶來,詢問她昨日之事時,南宮翔作夢也想不到她竟什么都不告訴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誰。」水娃重復道:「樹木擋住了,我看不到他們!
「妳在哪兒聽到他們密謀的?」
「……我不能說!
「匿情不報是通敵罪!」國師厲聲警告,但水娃仍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對我也不能說嗎?!』南宮翔怒瞪著她清純無邪的臉蛋,心里又痛又恨。
水娃猶豫了一下,但最后還是堅決地搖搖頭。
「難道妳和他們是一伙的?」心中的失望和恐懼讓南宮翔口不擇言。
「不!不是的,我不想瞞你,可是我已經發誓不能說的……」
「妳該死的不能說!」南宮翔氣急敗壞地打斷她的話。「妳到底想保護誰?」
「我……」看到南宮翔暴怒的臉色和懷疑的目光,水娃為難極了,可是又無法解釋。
「不用說了,帶著妳的秘密見鬼去吧!我自己會查出來!」南宮翔惱怒地說。
「翔哥哥……」水娃喊著,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難處,可是南宮翔只是怒氣沖沖地命令她離開。
此后,南宮翔對水娃的氣一直難消,而她不斷惹出的麻煩更讓他既驚且憂。
她先是到馬場看疾風,好好的路不走,偏要高飛低縱,害得堆積成山的馬料坍塌,差點把她活埋了,盡管輕功高強,也被弄得灰頭土臉;接著是在苑內假山玩耍,卻弄塌了山石,幾乎被一塊石頭砸到;后來又私自跑到偏僻無人的狩獵房看稀奇,差點被捕獸器夾傷;今天就更荒謬了,居然在鹿苑成了箭靶,險險喪命!
「妳可不可以安分點,不要再闖禍?」棲鳳樓里,聞訊而來的南宮翔又急又氣地訓斥著劫后余生的水娃。
「我說過了,我就是愛闖禍嘛!」水娃沮喪地說,原本晶瑩的瞳眸如同蒙上塵土的黑寶石,失去了原有的光澤!肝也恢赖降资窃趺椿厥,最近災難好像老是跟著我?峙挛腋@座王宮八字不合……」
「胡說!」雖惱她,但南宮翔絕不愿看到她因沮喪而產生離去的念頭。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頭阻止她胡思亂想,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有多蒼白,而她的脆弱令他心痛,她原是個多么快樂無憂的精靈!
把她摟進懷里,他柔聲說:「妳以后乖一點,不要再獨自亂跑,就不會有危險了。好嗎?」
南宮翔的溫柔似一道春風吹走了黑寶石上的塵埃,蒼白的面頰上露出誘人的紅暈,水娃靠在他強壯的懷里乖巧地點點頭。
她今天確實被嚇壞了,僅差毫厘那枝箭就射中她的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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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水娃佇立在窗前遙望夜空。今夜的月色十分黯淡,恰如她的心情。
最近翔哥哥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壞,他的目光不再有深情和眷戀,反而充滿審慎提防。那讓她想起陷在師傅蠶絲網里山鷹的眼神--機警、犀利和無情。
十年前與南宮翔在白石泉分別后,她每天都到那里等待,等不到人時曾惱過、怨過,然而師傅的教導讓她懂得了更多人情世故。隨著年齡的增長,心中的怨懟變成擔憂,等待化為思念。
那個記憶里的英俊少年陪伴她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又深入她初諳情事的少女情懷,他的容貌笑顏刻印在她的心扉,她始終相信他會遵守他的承諾,于是她安然地繼續等待。如果不是師傅們逼她下山尋找自己的生活,她想她會永遠帶著美好的記憶和期待等下去……
突然,樹枝輕搖,一道黑影閃過引起了水娃的注意。若一般人看到,會以為那只是風吹樹搖,而水娃卻明白那是一個夜行人。
難道是盜賊?抑或刺客?水娃心念電轉,立即毫不猶豫地穿窗而出,緊隨其后奔去。
那人身形靈巧,輕功不弱,但還不在水娃眼里。只是為了探明他的落腳處,水娃未施全力,保持一定距離跟著。
不一會,那身影停在一處的屋頂上。水娃隨即藏匿身形,四下打量,卻分辨不出這是什么地方。
文德殿內,仍為水娃的不合作和接二連三發生的意外而苦惱的南宮翔,正在和藍風交談。
「這是射向水娃的箭?」南宮翔端詳著手中的箭,深感困擾。那箭很怪異,它很短,是用上等楢木削成,有兩根灰色鵝毛箭翎,箭頭閃著藍光。
「沒錯,而且還浸了劇毒,這樣一旦中箭,無論傷勢如何,都得死。」藍風神色沉凝地說:「而且據馬場管事報告,他們在清理坍塌的草料時發現捆綁草料的繩子是被割斷的,所以才會稍受震動就坍塌;而我們也已經查明狩獵房的捕獸器也是被人挪動過并拆除了保險栓……很顯然,這些表面看似意外的事件,其實都是有目的來害水娃的。」
「怎會有人想殺她呢?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呢?還是自設的苦肉計?」南宮翔蹙眉輕問。
「不,如此毒辣的手段不可能是苦肉計。」藍風堅決地說。
突然,空氣中似有細微的變化,南宮翔汗毛豎立,猛地推開藍風旋身躍起。幾乎同時,一道銀光破空而下,被他運功所產生的強大氣流震歪了方向,匡當一聲落在地上。
「有刺客!」藍風大聲吆喝道:「保護陛下!」便和秋無忌追了出去。
「小心那把刀,上面有毒!」南宮翔警告了侍衛們一句,也飛縱而去。
聽到藍風的驚叫聲,水娃才恍然大悟:是刺客!
不知翔哥哥有沒有怎樣?她好后悔沒有及時攔下那個人。她想下去看看,可是刺客已往另一個方向逃竄。水娃只好急起直追,決心先抓住他再說。
這次水娃不再猶豫,盡全力飛奔,很快便接近他!刚咀!你還想跑嗎?」
水娃恨聲罵著,身體如飛絮般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落在那人身前,那人及時旋身收住腳步。
水娃就著夜色,打量著這個身著黑色勁裝,連頭帶臉覆在頭巾里的刺客,厲聲喝問:「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行刺王上?!」
那人一言不發,抽出腰上佩劍向水娃襲來,招式極為歹毒,彷佛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喝,好功夫!」水娃輕喝,身子一閃,出掌化解了那人的一陣急攻。趁其喘息時,一個燕子掠水勢,探身入其門戶,左手五指齊張,一把扯下那覆面頭巾,立時面色大變。
「翠兒?!」水娃手握頭巾震驚萬分地呆立當場。
她萬萬沒想到揭開頭巾后看到的竟是一張熟悉的面龐,刺客竟然是她那個纖弱笨拙的婢女翠兒,她更想不到翠兒不僅會武功,而且還是個中好手!
「妳、妳的胳膊?」想到她方才揮劍利索,原來先前那些偽裝都是為了伺機謀殺南宮翔!
水娃既震驚于人心的陰險兇殘,也憤怒于自己的無知和輕敵,如果翔哥哥遭到不測,那她將罪不可!她厲聲質問:「為什么?為什么妳要這樣做?」
「我、我……」
就在這時,后發先至的南宮翔已飄落兩人身邊,藍風和秋無忌隨即趕到,分立于他的兩側。
「翔哥哥?」水娃關心地看著他,見他安然無恙,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陛下……」翠兒驚惶地看著南宮翔冷肅的俊容。
南宮翔沒有說話,只是冷漠地看著她們,彷佛她們之間的劍拔弩張與他無關。然而他的內心卻起伏不定,當他循聲追來,看到一紅一黑兩個身影時,已經知道誰是刺客。但他不明白的是刺客居然是一向安靜可人的翠兒,而身為主子的水娃這么晚了,居然和刺客在一起?!
「翠兒,想不到妳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藍風憤怒地嘲諷著!甘钦l派妳來行剌王上的?」
「我……」翠兒遲疑地看著藍風和秋無忌殺氣騰騰的樣子,突然跪倒在水娃身前,痛哭流涕地說:「對不起,水姑娘,屬下無能,沒能完成姑娘交付的任務,屬下愿以死謝罪……」
「翠兒,妳在說什么?!」水娃驚呼,可是她話音未落,翠兒揚手一揮,手中利劍穿心而過,當場倒地,一命嗚呼。
水娃被她突如其來的栽贓嚇了一跳,再看到她揮劍自盡,血濺當場,不由得渾身竄過一陣冷顫,震驚之余,只覺得惡心欲嘔。
「翔哥哥……」她抬頭看著南宮翔,多么希望他能抱住她給予她安慰和力量。
可是南宮翔冷酷的眼神和無情的話語,彷佛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使她幾乎無法呼吸。
「妳還有什么話好說?」聽到翠兒的指控,南宮翔對她本來就薄弱的信任,更加搖搖欲墜了。
望著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水娃的心碎成片片。她知道自己被拖入了一個預先設計好的陷阱,盡管不知道翠兒為什么要害她,可是坐以待斃不是她水娃的作風。
「那不是真的,翠兒撒謊!難道你相信她說的?」水娃著急地看著南宮翔。
這是一雙澄澈無偽的黑瞳。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一個說謊的人會有如此清澈的雙眼嗎?南宮翔心痛地想,可是誰又能解釋這一切呢?
「一個決心要死的人有必要說謊嗎?」激憤冷硬的聲音令水娃的心寒至冰點。
「翔哥哥,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水娃仰頭看著南宮翔,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冷漠譏誚的男人竟然就是那個她牽掛了十年的翔哥哥,是那個曾與她耳鬢廝磨的溫柔男子。
站在那里的她嬌小而蒼白,夜風吹拂著她毫無裝飾的秀發,單薄的紅裙在夜風中貼著她的身子舞動,將她窈窕的身段顯露得更加誘人,嬌艷的嘴唇彷佛不勝寒冷般輕輕的顫抖,令他忍不住想攬她入懷,用他熾熱的吻,吻去她的驚懼和寒冷……
不!不能再被她迷。∧蠈m翔痛恨自己,為何在人贓俱獲的時候,他仍被她吸引。
「相信妳?」南宮翔嗤之以鼻。「我憑什么相信妳?」
「我……」水娃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她的猶豫刺痛了南宮翔的心,令他怒火中燒,于是口不擇言道:「妳這個表里不一、滿口謊言的女人!本王如再信妳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說完身形一動,轉眼消失在夜色里,秋無忌緊隨其后而去。
藍風既擔心又心痛地看著水娃!赴,妳為何不把一切都講出來,消除王上的疑慮與誤會呢?」
水娃在南宮翔消失后,終于崩潰地坐倒在地上,悲傷地說:「藍大哥,你也懷疑我嗎?豐堤下毒的事,是我不能說;今天的事我不知道要說什么。翠兒會武功,還要行剌翔哥哥,我和你們一樣吃驚。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子虛鳥有的栽贓于我,可是她已經死了,我該怎么問她呢?」
水娃臉上的淚水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晶亮,她沉重的表白令藍風無言以對。說實話,他打從心里相信她的無辜,可是那些她欲隱瞞的東西卻又讓他沒有立場勸導南宮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