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熱……
床上的人兒踢開覆蓋在身上的毛毯,焚身的燥熱感依舊揮之不去,迫使辜允玥勉強掀開眼簾。
明亮的光線刺痛她紅腫的眼,皺起眉,一股劇痛自兩鬢蔓延開來,彷佛被錐子直擊腦袋,疼痛難當(dāng)。
「唔……」她蜷著身子、抱著劇痛的頭顱呻吟。
這并非她第一次喝得爛醉如泥,明知滋味并不好受,仍選擇借酒澆愁。比起心痛程度,身體的不適顯得微不足道。
倘若酒是穿腸毒藥,那她為什么還會醒過來?!多希望這么一覺不醒,就不必承受椎心之痛……
一道清晰的男性臉孔占據(jù)她混沌的腦海,又很沒骨氣的潸然淚下!鸽蕖
昏睡前,她依稀記得自己曾偎在他的胸前,汲取屬于他的氣息,那令她又愛又憎的味道。
「朕……」允玥撐起身,顧不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慌張的翻身下床尋找那抹思念的身影。
她步履蹣跚的顛行一圈,寬敞的室內(nèi)空無一人,濃烈的失落感涌上心頭。
「朕……你在哪里?」她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失聲!笧槭裁床粣畚摇
她憤怒的咆哮,隨手抓起床頭矮柜上的煙灰缸,忿忿地擲向前方,落地窗匡啷一聲,碎了一地,一如她破裂的心無法愈合。
明知道應(yīng)該放棄、應(yīng)該忘記,可是她就是辦不到。
有誰可以幫幫她?帶她脫離無盡的痛苦深淵……
誰來幫幫她……
她真的累了、也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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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待了半個鐘頭,譚耀倫始終坐立難安,完全失去飲酒興致,索性想離開回去休息,卻發(fā)現(xiàn)鑰匙遺落在房里。
氣惱自己冒失之余,也只能親自跑一趟。他的行為實在有點脫序,實在是反常的一晚。
打開房門,他反射性望向床鋪,只剩下凌亂的被褥,不禁擰起眉,感到疑惑。
調(diào)開視線,他赫然發(fā)現(xiàn)落地窗遭人破壞,更駭人的是,本該躺在床上的女人卻站在玻璃碎片之中,甚至手里還有塊碎玻璃--
他陡然一驚,連忙沖上前打掉她手中鋒利的碎玻璃,憤怒的咒罵:「Shit!妳在干什么?!」
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手上拿著碎玻璃,自然而然讓他聯(lián)想到不好的方向。
允玥呆滯木然的怔住,臉上還掛著淚,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沒有反應(yīng)。
她起身時,掌心不小心被玻璃劃傷,她生氣的正想把碎片丟到垃圾桶,就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撥掉。
「喂!」譚耀倫沒好氣的搖晃她的肩頭!笂叺降自诟闶裁垂?!」
她緩緩回神,望著眼前一臉憤怒的陌生男子,蠕動唇瓣!改闶钦l?」聲音因哭泣而沙啞低沉。
他深吸一口氣,捺著性子回答:「譚耀倫。」
譚耀倫?她思索了一會,覺得似曾相識!高@是哪里?」她問,中間的過程全然沒有印象。
「我的房間!顾字翰氐纳碥|撿起一地碎片,皺著眉暴躁的應(yīng)道。
跟一個酩酊大醉的女人解釋太多,就像對牛彈琴般白費心力。
他開始后悔自己一時正義感過盛,攬了個超級大麻煩上身。
哼!又是一個膚淺的大色狼……她不會讓他得逞的。
她拾起一片尖銳的玻璃,用來自我防衛(wèi)。
「妳干什么?!」譚耀倫低吼,以為她又打算做傻事,伸手搶奪她手中的「利器」。
一陣?yán),尖銳的鋒面劃過她的手腕,出現(xiàn)一道口子,冒出汨汨鮮血。
看到血不斷冒出來,允玥的胃突然一陣劇烈翻攪!高怼顾y受的干嘔,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zhuǎn)。
下一秒,只見她身子一軟,失去意識。
若非他眼捷手快的攙住她,她倒下后必定會被身下的碎片傷得體無完膚。
「喂?」他拍拍她的臉頰,試探她的反應(yīng)。
這女人暈倒了?!
他的臉色難看至極,頭頂冒煙。
分不清她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抑或酒喝太多醉暈了?
他實在很想把她扔到走廊,當(dāng)作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可是她手上的傷口不斷滲出血來,又無法置之不理。
于是乎,他抽了幾張面紙壓在傷處,然后打電話通知柜臺叫救護(hù)車。
很快地,「自殺事件」的說法如火燎原般莫名其妙的在俱樂部迅速擴(kuò)散開來,引來議論紛紛與各種揣測。
埋伏在俱樂部附近的某八卦周刊記者接獲消息后,立刻趕至現(xiàn)場探聽消息,試圖了解事情始末。
讀者最愛的,除了演藝圈明星們的隱私及癖好外,對豪門公子、千金糜爛的金錢揮霍與感情生活,也十分感興趣。
只要有利可圖,雜志社自然趨之若騖,滿足消費者的胃口,采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法追蹤新聞。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愿放過任何一則報導(dǎo),只要加上聳動的標(biāo)題及似是而非的模糊照片,便能帶來可觀利益。
「譚少,聽說有個女人在你房里自殺,可否描述一下當(dāng)時的情形?」男記者亦步亦趨的尾隨其后,完全不顧及場合。
他一邊提問,一邊調(diào)整相機,伸長了脖子,企圖拍下救護(hù)車內(nèi)「自殺者」的長相,方便確認(rèn)其身分。
譚耀倫蹙起眉,對他的窺探感到不悅,一把擋住相機的鏡頭,不讓對方得逞,也懶得澄清。
只要一開口,這些煩人的狗仔絕對會糾纏不清,沒完沒了。
他維護(hù)的舉動,令記者對兩人的關(guān)系益加好奇,連珠炮似的發(fā)問:「你和自殺者是什么關(guān)系?是你的新歡嗎?她為什么想不開?是不是你們之間起了什么沖突?」
厚臉皮、不怕死是現(xiàn)在記者的必備條件,至于專業(yè)素養(yǎng)倒已不是首要考量,只要不畏艱難取得新聞,就是好記者。
譚耀倫瞪他一眼,凜冽的眼神足以凍傷人,警告意味濃厚。
「呃……」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記者陡然一悚,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離我遠(yuǎn)一點!沟恼Z氣,不容置喙!肝乙粋字也不會答!顾滔略捄,轉(zhuǎn)身離開。
記者固然感到可惜,不過,他也明白對方顯赫的身分與地位,惹毛大人物的下場,他可承擔(dān)不起。
出來混口飯吃,沒必要連前途一并賠上,這劃不來。
既然追問不出所以然,記者決定轉(zhuǎn)移目標(biāo),改從女方下手,同樣可以挖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他飛快的發(fā)動代步的摩托車,沒兩下子就追上救護(hù)車,跟到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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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興闌珊的合上公文,譚耀倫吁了口長氣,交握的十指支著額頭,眉頭深鎖。
距離總裁提名名單公布只剩三個月,他的計劃卻遲遲沒有進(jìn)展。
找床伴不難,可是要找個愿意配合與他結(jié)婚生子后離婚的對象,并非那么稱心如意。
雖然期間曾經(jīng)與幾名女子晤面、深談過,但對方羞澀的神情、孺慕的眼神,將會是日后麻煩的根源,最后逃不了被淘汰的命運。
想要成為他的「妻子」,就不可以認(rèn)真,更不可以愛上他!
他從抽屜取出一紙征求「合約妻子」的廣告文案,怔忡出神。
只要女方與他儲存在精子銀行的精子進(jìn)行人工受孕,充當(dāng)他有名無實的妻子,事后還有一筆錢可拿,如此穩(wěn)賺不賠的交易,他不信沒人愿意。
這是最后的方法--可以透過網(wǎng)絡(luò)尋找更多選擇。雖然有幾分風(fēng)險,但計劃的成功率也會大大提升。
揉著眉心,譚耀倫陷入深深的苦惱中。
不自覺的嘆氣,他從煙盒取出一根煙,在吞云吐霧間暫時遺忘惱人的難題,手機卻乍然響起,驚動他敏感的神經(jīng)。
他隨手撇下紙張,猶豫須臾才動手接聽。「二哥。」低沉的語調(diào),不帶絲毫感情。
「不錯嘛!女人緣依舊那么好,讓女方鬧到自殺,還登上雜志版面!闺娫挶硕说淖T家二少--譚兆宇戲謔道。
譚耀倫的眉間攏上烏云,克制住滿腔不悅,不讓他說完便截斷,以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回復(fù)道:「看來二哥閑得發(fā)慌,有空閱讀八卦雜志,消磨時間!
「我是關(guān)心你!棺T兆宇不以為然的冷哼!高@消息傳到家里那兩個糟老頭耳里,對你的情勢不利!诡D了下,接續(xù)道:「希望我們公平競爭,別因為一點兒女私情被取消資格,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勝之不武!
肯定的語氣,透露著十足的把握。
「謝謝你的關(guān)心!顾泊、說得言不由衷!缚偛玫奈恢梦易!勾鸬脭蒯斀罔F。
不給對方開口的空間,他揶揄道:「我很忙,你繼續(xù)研讀你的八卦,有最新進(jìn)展,別忘了通知我!谷缓蠼Y(jié)束通訊。
忿忿地將手機扔到一旁,英俊的臉孔布滿陰霾。
他耙梳著栗子色的發(fā),郁悶的嘆了口氣,無計可施的感覺真他媽的糟透了!
該死的記者!唯恐天下不亂,沒搞清楚事情緣由就亂寫一通。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他幾乎忘了,卻被一通無聊的電話重新挑起。
忽地,那張艷麗而蒼白的臉龐躍人腦海,提醒著他那晚的見義勇為,有多么愚蠢。
還以為把受傷、暈倒的她送到醫(yī)院后就沒事了,結(jié)果還是麻煩不斷。
「嘟--嘟--」
內(nèi)線電話的燈閃爍著,等待響應(yīng)。
「什么事?」他按下通話鍵,聲音緊繃。
「總經(jīng)理,『威震集團(tuán)』的總裁辜允朕先生想見您!姑貢穆曊{(diào)有些不太平穩(wěn)。
聞言,譚耀倫迅速瞇起眼,不假思索的下令!刚埶M(jìn)來!
沒一會兒,美麗的秘書領(lǐng)著出色的一男一女現(xiàn)身在辦公室。
譚耀倫目光落在那抹纖盈的倩影上,眉心打了死結(jié)。
是她!那個害他上八卦雜志的蠢女人。
「譚先生,你好!构荚孰迊淼睫k公桌前,打破詭異的寧靜!该懊羴碓L,希望你別介意。」
「辜總裁太客氣了。」譚耀倫起身,迎向他銳利的眼眸,淺笑道。
兩個大男人握著手、四目相接,展開一場眼神與力氣的角力,氣勢相當(dāng)。
辜允朕率先松開手,眼中透露著激賞。
「辜總裁親自拜訪,不知有何指教?」譚耀倫斂眉,態(tài)度并不熱絡(luò)!笐(yīng)該不是順路經(jīng)過,來跟我打招呼的。」
兩集團(tuán)并沒有生意往來,在公開場合碰過幾次面,僅是點頭之交,并未有太多交集。
「譚總真是快人快語!构荚孰掭笭栆恍,沒有絲毫不快。
奉承的話聽多了是會膩的,直來直往的性格倒和他那群《禁忌場》的股東兼死黨如出一轍。
「時間寶貴,有話但說無妨!箤τ谒墓ЬS,譚耀倫并不領(lǐng)情也不稀罕。
辜允朕收起笑,神色轉(zhuǎn)為嚴(yán)肅,導(dǎo)入正題!钢x謝你送舍妹到醫(yī)院!
「你妹妹?」他蹙起英揚的眉,英俊的臉孔掠過一抹詫異。「想在我房里搞自殺,不要命的笨女人,是你妹妹?」
深沉的盯著五官精致、臉色欠佳的女人,他故意說道。
心直口快,毫不掩飾對她的輕藐。
辜允朕沉吟了下,對他的說法與語氣雖不滿意卻無從反駁!负鼙。」他放下身段,誠心致歉!赶M麤]為你帶來太多麻煩。」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傻事、傷害自己的身體,存心讓他愧疚。他除了無奈,也對她多了一分憐惜。
雖然他們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妹,可是一直以來都把她當(dāng)親妹妹看待,從沒半點非分之想。
他希望她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但他很確定她的幸福絕不是他,他永遠(yuǎn)都不會響應(yīng)她的感情。
這次,她竟然做傻事鬧上了雜志,愛女心切的雙親既擔(dān)心又不忍苛責(zé),只一再吩咐他要緊盯著她,別讓她有機會尋短。
對于辜家,他有著不可違抗的人情壓力,只要他能力所及就不會推卸。
「你們是兄妹?」譚耀倫難掩其訝異,一股詭譎的感受在心中擴(kuò)散。
他并不是十分確定,當(dāng)初爛醉如泥的她,口中不斷呢喃著的名字--是否便是辜允朕的「朕」……
倘若是,便注定了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悲劇。
不過,為了私人的感情而輕生,罔顧親人朋友會有多傷心,不懂珍惜、尊重生命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迎向她滿懷敵意的美眸,譚耀倫冷峻的嘴角忽而上揚成嘲弄的弧度,取笑她的愚蠢。
她厭惡他的笑容!彷佛洞悉些什么秘密,令她不自在。「笑什么?!」對他的印象惡劣至極。
從頭到尾,她都不曾開口否認(rèn)她根本沒動過自殺的念頭。
她以為她所愛的男人,會因此感到內(nèi)疚而多看她幾眼。至少,她達(dá)成目的了,這幾天,他都陪在她身邊……
「妳沒事,真是太好了!棺T耀倫睨住她,口不對心的敷衍。
他向來不和女人一般見識,不是鄙視而是尊重。她不懂知恩圖報就罷,看他的眼神像見到仇人,他也不想虛偽的顧及風(fēng)度。
「哼!顾瓦,晶燦的眼瞳蓄著火苗,慘白的臉龐也因動怒稍微有了血色。
她沒有向媒體爆料他趁她酒醉,帶自己到他房里的丑陋行徑,否則,他絕對名聲掃地。
譚耀倫瞇起利眸,撇唇譏諷道:「這是妳對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他也和所有人一樣,一徑地認(rèn)定她那晚是想尋短。
辜允玥沒有回避他的視線,暗地里對他的無禮傲慢非常反感。
「允玥,不許無禮!」辜允朕沉聲斥喝。
抿著沒有血色的唇瓣,允玥板著俏臉不甘示弱的瞪住譚耀倫,傳達(dá)她的不滿。
「譚先生,請你多包涵!构荚孰薇M責(zé)扮演著兄長的角色,不厭其煩的圓場。
他挑眉,訕訕的揶揄!笩o所謂。免得有人又想不開,在我辦公室里一哭二鬧三上吊!
語畢,他意有所指的瞟了那張嬌艷的臭臉,稍稍報了一箭之仇,一肚子悶氣,總算獲得一些紆解。
允玥的瞳牌燃著熊熊怒火,似乎要將他焚燒、化為灰燼。
譚耀倫盯著她艷麗的嬌顏,勾起唇角訕笑道:「認(rèn)清楚我的長相,別像那一晚抱著我不放,認(rèn)定我就是讓妳想不開的負(fù)心漢!
迎向她噴火的雙眸,他斂起笑,正色道:「妳的盛情,我承擔(dān)不起!
她咬著唇,試圖回想那夜發(fā)生的細(xì)節(jié),腦子卻一片空白,不甘屈服于是逞強否認(rèn)!肝也挪豢赡馨涯惝(dāng)成……」沖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當(dāng)成--『朕』?」譚耀倫揚起眉梢,惡意的揭穿。
允玥瞬間漲紅了臉,氣他無聊惡質(zhì)的捉弄。「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顾薹薜刂肛(zé)他的多嘴。
還擊得太急太快,反而令人起疑。
譚耀倫沒興趣再繼續(xù)和一個不講理的蠢女人「溝通」,那只會降低格調(diào)。
辜允朕并不意外,僅是冷眼旁觀,沒有幫腔。
第一次有男人面對她的驕縱任性時還能占上風(fēng),他覺得挺新鮮有趣。
爭執(zhí)中,他從她眼中看見久違的生氣與光采,霍地,一個想法在腦中成形--
如果,他們能夠湊成一對,將會是美事一樁。但思及允玥的死心眼后,馬上打消念頭,甚至為自己的異想天開感到可笑。
「兩位的歉意我收到了,若沒其它事,請慢走!棺T耀倫冷淡的下達(dá)逐客令!窶iss楊,送客!顾聪聝(nèi)線,吩咐秘書。
一回身,置于桌角的紙張翩然飄落,恰巧掉在辜允玥腳邊。她俯身拾起,一行斗大的黑鉛字映入眼簾。
征求「合約妻子」,報酬三千萬
她迅速將內(nèi)容瀏覽過,雖然不懂其背后動機,但直覺告訴她應(yīng)該是見不得光的交易。
「還杵在那做什么?」譚耀倫睨著她纖細(xì)的背影,沒好氣的催促,并未察覺不可外泄的重要機密落在她手中。
允玥本想將東西物歸原主,卻因他的冷漠而改變主意,遂順手將「征人啟示」帶走。
或許,就這么一張紙,便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她在心中如此盤算著。
既然他那么不留情面,那她也不必太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