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做了一整晚的夢。夢里盡是被一尊仿若阿波羅的雕像占據(jù),別無其他。
靚伶醒來,仔細回想夢里的雕像竟是齊非,不覺失笑。
她的心一直認定,今天要正式去見老板,所以才有此一夢,希望不是惡兆。靚伶由衷的祈禱著。
她一骨碌的起床、走向浴室,沖個醒腦的晨浴。
這一天是靚伶調來臺灣第一天正式上班。她不早不晚,準時的進入公司,直接走到總裁辦公室報到。
“對不起,我是美國BNG調過來的白靚伶,公司要我今天直接向齊先生報到!膘n伶跟齊非辦公室外的秘書小姐說明。
“是的,白小姐。齊先生有特別交代下來,請跟我來!泵貢鴰ьI靚伶進入辦公室!奥闊┠阍谶@里稍等一下,齊先生馬上就會到公司來!泵貢鵀樗沽艘槐柚缶统鋈チ。
靚伶坐在舒適的真皮沙發(fā),瀏覽這間偌大的辦公室;靠窗邊放有一張圓弧形的桌子,上頭放了一臺電腦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文件和文具。這個辦公室的各個角落隨處可見銅制雕像,似乎是主人的鍾愛收藏品;再有的就是一整排的CD、一組音響以及一套健身器材。
這哪像是辦公室?工作寓于娛樂,這個齊非倒是挺會享受的。
呆坐稍許,仍不見老板大人的人影,心里略生不悅。她等得不耐煩,于是抽出一片CD,放起音樂,然后重新坐回沙發(fā),好整以暇的翻閱雜志,專心的連有人進來都沒有察覺。
突然,靚伶感覺到有人俯瞰著她,她下意識的抬望,恰巧看到齊非充滿嘲弄的神情。
“你滿能安然于陌生環(huán)境,而且還挺自動自發(fā)的嘛!”齊非冷冷的譏誚。他的身形沒有移動的意思,似乎以眼前一高一低的姿態(tài)為樂。
靚伶原本還懷有一點點的羞赧之心,想說一些道歉的話,可是一聽到他的口氣,于是又改變主意。
“齊先生,我不想枯坐等待而浪費上班的時間,所以就徑自播放公司歌手的專輯了解一下,我才能有效的把他們引薦給樂迷;這在唱片公司里應該是被容許的范圍才是!膘n伶坐正身子,目光勇敢的迎向他。
“你在提醒我遲到了嗎?”
“確實如此。不過員工的時間就是替老板付出,如果你認為無所謂,我當然也不必太認真!
齊非對她說了什么已不甚在意,只對她灰色的眼珠感到些許玩味!坝腥,你的眼睛竟是灰色!饼R非湊近她的臉瞧個仔細!靶液貌皇潜叹G色,否則就太俗艷了!
“你……”靚伶眨動眼睛,她不想被當做異類般任人觀賞。
他終于愿意坐下來,但仍盯著她不放。
“齊先生,可以開始了嗎?”
“你可以用美國派的作風跟我相處,直接叫我齊非就可以了!
“可是這里不是美國!
“相信你也是稱BNG的老板為理查,而不是威爾遜先生。我希望你在這里工作能自在一些,不需要浪費時間去習慣這種文化差異上的繁文褥節(jié)。”
“好吧!”
“公司替你租的房子,還住得習慣嗎?”
“可以,謝謝!
“生活上有什么不便的?”
“沒有。”靚伶漸感不耐,她來這里可不是陪老板閑話家常!拔覀儸F(xiàn)在可以談談工作上的事嗎?”
“你大老遠從美國請調來臺灣工作,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當然很重要,如果你不能適應這里的生活,那也遑論工作了,是不是?”
“OK。”靚伶無奈的攤開雙手,堅定的說:“我在這里的一切,跟美國生活沒有什么兩樣,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我絕對不會因為水土不服而耽誤工作。”
“我相信。理查已經(jīng)不止一次大力推薦你的能力!饼R非打開電腦,叫出靚伶的資料,然后又按一下話機要秘書進來!鞍嘴n伶,在今天之前我們見過面嗎?”
靚伶怔楞一下,很快就回答說:“沒有!
“是嗎?”
秘書進來了。
“琳達,帶白小姐到她的辦公室。還有,這個禮拜你要協(xié)助她盡快進入狀況!
“是,齊先生!绷者_對靚伶說:“白小姐,請跟我來!
靚伶起身跟隨在琳達后面。
“靚伶,以后上班的時候,可否請你把那頭美麗又性感的紅頭發(fā)扎起來?你這樣披散下來實在太惹眼了,上班時可能會讓公司的男同事心猿意馬,無法專心工作!
靚吃驚的回頭睨他一眼!皩Σ黄穑k不到。我的頭發(fā)是我的思考能量來源,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我就無法動作!闭f完之后,靚伶便帶上門走出辦公室,絲毫不給他反應的余地。
琳達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她,靚伶回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算是給這個嚇壞的女人一個安慰。
至于剛才那番有關頭發(fā)的言論,當然不是真的。
她只不過不想讓人左右自己的風格,況且他該在乎的應該是隱藏在頭發(fā)里面的東西,而不是三千煩惱絲。
???
這些日子,靚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好讓自己很快融入公司的文化。
好在,從小的家庭教育讓她能同時并容兩國的文化,知道如何從兩者間取得平衡點,所以沒有發(fā)生適應不良的現(xiàn)象。
而在工作上,靚伶也懂得稍稍收斂起在美國直沖潑辣的行事作風,時時記取爸爸常掛在嘴邊的訓辭——中國人注重“溫良謙恭”的美德。
因此每每在關鍵時刻,她會控制自己大咧咧又直言不相讓的個性,所以才可以跟這里的同事打成一片;不僅不會有人在工作推行上故意掣肘,反而她所帶領的創(chuàng)意小組,想出來的點子都能和她撞出美妙的火花。
不過,和樂融融的景象仿佛不適用在跟齊非的相處上。
她經(jīng)常必須為了一個企劃和他針鋒相對,哪里還記取黎璃的諄諄教誨,如何討眼前這個男人的心、勾他的魂呢!
有一次,兩人甚至還為了文案上的一個字相爭不讓,僵持在“媚”力和“魅”力這二個字的差別上,把所有相關的事情都凍在原地無法順利進行,工廠的機器也等著他們啟轉。
“你這個外國人,哪里懂得中國字的巧妙運用!”齊非連忿怒時所說的話也是冷冰冰的,盡管每個字是如此挨緊脫出,也擦不出一丁點的熱度。
“你這個心胸狹隘的在地中國佬,現(xiàn)在是什么世紀了!竟然還存有這種冬烘觀念?!”靚伶氣得火冒三丈,身體輕微的顫動,一頭披散的頭發(fā),乍看之下更紅了!皠(chuàng)意不分國界,而且我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從小父親就讓我接受中國文化的薰陶,所以我認識的中國字,可不比你這個自大狂少!
齊非把腳放在桌面上,雙手抬擱在椅背,頭則安穩(wěn)枕在上面,饒有興味的瞧著靚伶!澳阒滥悻F(xiàn)在看起來像什么?”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故意轉移話題!膘n伶瞪著他。
“嘖、嘖、嘖!”齊非咂咂嘴,說:“瞧你怒發(fā)沖冠的模樣,看起來簡直是一只熊熊燃燒的火雞!
“你……”靚伶氣的說不出話來,自覺受辱了!澳阏媸橇钊松鷲旱睦鋬鲐i玀!”話一說出,靚伶就有卷鋪蓋走路的心理準備。
詎料,齊非竟朗朗笑了幾聲。
倏忽地,他又面無表情的走到靚伶的跟前,撩起她的頭發(fā)不停的玩弄著,在他的手指上纏圈圈。
靚伶驚異的看著他!安弧灰鑫业念^發(fā)!”靚伶想撥開頭上那雙手,但無能為力。
“你沒有聽我的話把頭發(fā)扎起來,是對的。它讓你的性感加分,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彼H吻一下手中的發(fā)絲。
聽了這話,靚伶非但沒有以前任何一位男人對她說時的惡心,反倒有一種悸動、一股飄飄然。
她張大眼睛,使不出駁回的力量。
“相信很多男人一接觸到你那灰色的眼眸,就會被它表面上看起來的理性所懾退,不過——”他一攬她的腰,低沉的說:“我倒想探索這對眼睛所深藏的欲望。”
“你……”靚伶還來不及開口說話,齊非便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住她的唇,并用舌頭糾纏著她。
剛開始,靚伶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激情的舉動,一時怔住,沒有反應。幾秒過后,她怒視著他,手腳并用的奮力推拒。
“放、放開我!”顯伶好不容易才找空隙蹦出這話。
話一說出,齊非立刻毫不眷戀的放手,靚伶則紅著臉喘息,胸脯起伏不已。
“如果你還是堅持用‘媚’這個字,我希望整個紅金底色撤換,改淡彩色調!饼R非說時,早已動手擺放一張CD,并脫去衣物換上運動服裝準備健身,不再理會仍楞在一旁的靚伶。
靚伶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輕易的妥協(xié)。她眼睜睜的看他如無人般自在的更衣,當他上半身赤裸,正要穿上運動衫時,她才驚醒過來,白皙的臉頰不覺染紅顏,急忙的退出去。
門外有許多人屏息的側耳傾聽里面兩人的爭執(zhí),當他們看到靚伶走出來時,大伙馬上包圍她、關心結果。
“怎么樣?”最關心的莫過于整個創(chuàng)意小組。
“OK!”靚伶才說完這一句,小組的成員已經(jīng)開始歡呼。她等他們安靜下來之后,才繼續(xù)說:“不過我們得改底色。把色票拿來,我們來研究一下哪一個淡彩的色系比較搶眼!
大伙旋即干勁十足的討論起來。
靚伶不自覺的摸起她的唇瓣,徑自暇思起來,突然她出聲說:“改用橘黃色系!眲偛拍且晃,她仿佛嗅到他身上散發(fā)出很淡很淡的橘橙清香,如果不是緊靠著是聞不出來的。
他身上竟沒有男人濃郁、略帶誘惑的古龍水香味……
關于這點,她覺得不可思議。
???
每一完成一件案子,靚伶就像打完一場戰(zhàn)似的,全身上下因放松而呈虛脫狀態(tài),今天尤甚;肚子饑餓得咕嚕咕嚕叫個不停。
靚伶對助手交代好事宜,就提早下班到公司一樓的咖啡屋吃東西。
坐定不久,咖啡和點心便送來,她才切一口松餅要送入口中時,就感覺到肩胛上被人輕拍一下。
“嗨!”王光宇喜出望外的看著靚伶。
“嗨!”靚伶回應一下,便趁熱吃著松餅。
王光宇自行坐下來!皼]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
“我在這棟大樓里面上班!
“真的?”王光宇打量她半晌之后,無厘頭的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跟我想象的一樣!
“什么?”靚伶疑惑的望著他。
“你放下頭發(fā)的樣子。那一天在淡水的時候,我就想放下你的頭發(fā)了,可是我不敢放肆。依我替無數(shù)女人拍照的經(jīng)驗來說,女人的頭發(fā)可以添加她的嫵媚,呈現(xiàn)出不同的味道!
靚伶沒有說話,她對頭發(fā)的話題有些不耐了。自從來到這里之后,她頭發(fā)特殊的顏色引來許多不需要的側目和討論,她實在不喜歡因為這個緣故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上一次忘了留下你的連絡地址,想把照片寄給你都不知該寄到哪里,我還一直為這個疏忽而自責不已。”
“白靚伶!膘n伶遞給他一張名片。
“原來你在齊氏唱片公司上班!希望那天我沒有對你說太多有關你的老板——齊非太多壞話!
“那一天我還不是他的正式員工!
兩人相視而笑。
“這是你那一天被我拍下的照片,比我想象的還要美。”王光宇從一只黑色的背包拿出一本相薄。“我直覺一定會再遇見你,所以我每天把它帶在身上,希望有一天能親手交給你!
“拍的真好!”靚伶贊美著;她當然是指王光宇的攝影技術。
“怎樣,想轉行嗎?我敢打包票,你一定會成為頂尖的模特兒!
靚伶笑著頻搖頭。
這時,有人從上頭抽走她手上的相薄,她訝然的向上抬眼一瞧,看到齊非面無表情的翻看照片。
“原來那天我看到的人真的是你!饼R非把相薄往桌上一丟,手抵在桌角,直視著靚伶,冷言的質問:“在觀察我?”
“我進公司之前,還不認識齊非長得什么模樣,從何觀察起?”靚伶掠掠發(fā),不徐不緩的說:“那天我只是到淡水走一走,有幸認識了我在臺灣的第一個朋友王光宇先生,不過我并不能確定我是否看過你……或許有吧,可是我實在沒什么印象!
王光宇心中暗暗喝采。
靚伶可不是有心要損他,然而她終究還是口不由心的說出來。當她看到他那冷肅的臉就要爆裂時,內(nèi)心后悔不已。
“王光宇,相信你還有其他的事要忙,請別再打擾我們上班的時間!饼R非用命令的口吻對他說。
王光宇心里雖不愿,但還是識相的站起來!办n伶,我再跟你連絡,再見!彼f完就走人。
齊非坐下來,手支頤著臉龐,直楞楞的盯著她看,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驀地,他修長的腳在桌底下放肆地向前伸展,仿佛是存心要去碰觸靚伶的腳。
靚伶按捺住性子,若無其事的回避他的激將;她可不會上當。
不過,齊非像是童心大起,似乎發(fā)現(xiàn)這個游戲的樂趣,于是索性踢下他腳上的休閑涼鞋,用他的腳趾去搔她的小腿肚。
“你……”靚伶張眼瞪視,但訝異的成分居多;她沒有料到他竟會做出這種舉動。
他邪邪的撇嘴而笑!皩Γ褪沁@樣的表情。有一點動容、帶一些激情,你不適合端起臉孔、冷言酸語的說話。”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輕輕低吼了一聲,但還是引來鄰座的側目。
“我喜歡你臉上帶有表情,那樣才配得上你充滿熱力的頭發(fā)!饼R非似乎很滿意他挑撥她之后的樣子。
靚伶忍無可忍,又不想再逞口舌之快,只有把她的椅子往后退一步,不顧還剩有半盤之多的松餅,快速的喝完咖啡。
“我要回公司了!彼鹕,才伸出手要拿桌上的帳單,齊非早已快一步拿在手上。
“跟我去吃晚飯。我想你來臺的這段時間,一定沒有好好享受一頓道地中國菜的美味!饼R非也不理會她是否同意,就自作主張買了單,很自然地拉著她手往停車場走去。
“謝謝你,下一次吧!我吃過了,而且公司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我想先回去!膘n伶掙脫他的手。
“不需要,有什么事他們會處理!
“可是……”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饼R非不給她反駁的余地。“我一向不主張我的員工下班之后還留下來加班,上個星期我看你每天工作到八、九點,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進入狀況,也勇于發(fā)揮你工作上的悍勁,夠了。”
靚伶的心顫了一下,以為他不滿她在工作上時時跟他針鋒相對、唱反調。但再細細看著他的表情,沒有絲毫不悅,也沒有嘲弄之意,有的是從未在他臉上出現(xiàn)過的神情!吧宪!饼R非為她開車門。靚伶也不再堅持,大方的接受他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