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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御免 第四章
作者:梨陌
  前天全家到醫院去看爺爺。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重病的爺爺總是在加護病房和死神掙扎。在醫院度過七十歲大壽,爺爺還是愉快地笑著,看不出一點下舒服的樣子。他說有家人,還有這么多漂亮的護士小姐在旁邊陪他過生日,這才是千金難買。以前不會覺得,可是昨天看到爺爺的笑容,心里卻只覺得難過……這是代表我終于長大了嗎?

  姊姊送給爺爺的禮物,是臺北市高中英文演講比賽第一名的獎狀。進了據說是臥虎藏龍的北一女中,姊姊還是一樣,所向披靡,不管是學業上,或是在其它方面。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上,有姊姊辦不到的事情嗎?應該是沒有。我真的這樣認為。

  我就普通很多。不過爺爺說,這個全班第一名是我努力得來的,他很開心。

  腎功能衰竭,真的沒有辦法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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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姐,你身體不舒服嗎?”

  揚起眼,看到的是服務生尤幼婷關懷的臉。她搖搖頭!皼]事。阿超人呢?”

  “建超啊,他在廚房啊,我剛剛看到,好像還在跟小高處理那些雞的樣子。鳳姐,要我去叫他嗎?”

  “鳳姐”這個稱呼,是柯伯伯在將“天下御苑”交給她之前,當眾向餐廳所有員工下達的命令。畢竟以年齡來說,她和這些助手們相差無幾──當時還有幾位現在已經離職的員工,年齡比她大上許多──柯伯伯或許是擔心,以她這樣一個年輕女孩,沒有辦法服眾。

  雖然事實證明是柯伯伯多心了,但她對長輩的這一份心意始終是感激的。也因此,她從來沒有去糾正過柯伯伯對于她名字由來的誤解──她是三國無雙的呂奉先,不是紅顏薄命的李鳳姐。

  “不用了!彼槌鰟倓傸c定的菜單,交給尤幼婷。“這是晚上的菜單。記得:紅翅只剩下兩份,點完了就把單子抽掉。迷你鮑是剛送到的,東西很不錯,如果客人問起的話,就推薦這道。甜品有三種,兩道是跟午餐一樣的,杏仁豆腐和拔絲蘋果,另一個是我剛剛做的芒果布丁!

  “喔。”尤幼婷乖乖點頭,拿著紙筆振筆疾書。

  看著比自己年輕的女孩,她突然有種感慨。她剛剛入行的時候,大概也就是這么大吧?才剛滿二十歲,對于這個行業,什么都不懂,拿著一張丙級廚師執照,就以為自己能夠獨當一面。

  結果,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幼婷,你想不想進廚房?”

  尤幼婷楞了一下,抬頭看著“天下御苑”的靈魂人物!傍P姐?”

  她勾起一抹淺笑!拔野l現你在沒客人的時候,老是在廚房門口徘徊。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喜歡上那群笨蛋里的誰,結果看一看,又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你是想進去作菜吧,幼婷?”

  尤幼婷的臉紅了,輕輕點一下頭,“鳳姐,你知道我是餐飲科的,本來就是想當廚師。可是我的丙級執照老是考不過,阿超他們雖然都比我大,可是也沒有人像我一樣,這么久還考不過的。更別說阿超都在準備乙級的考試了,只有我一個還不行……”

  “阿超?他想考乙級還早的呢!怎么教都教不會。”聽到自己那個粗心的副手,她嗤之以鼻。“更別說其他那幾個了,一個比一個混。我都不知道他們那個考試怎么過的。”

  “鳳姐……你怎么這樣說!”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吳建超一臉哀怨,“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所有的手藝都教給我了……”

  “我是都教給你了,不過有人根本沒在學!彼湫Γ澳阕约赫f,中午叫你做個拔絲蘋果,你給我做成什么樣子了?”

  吳建超縮一下脖子,連忙打哈哈,“鳳姐……”

  “我再重復一次,作菜這種事跟天分無關,就是講細心,就是講究火候和時間的配合。你老是這樣丟三落四的,連個拔絲蘋果都差點給我煮成蘋果泥,要怎么叫我把正菜交給你?”

  吳建超用手遮著臉裝哭,“嗚……鳳姐,我錯了啦……”

  她冷冷地看了擺明沒啥誠意的副手一眼!罢娴闹e了?”

  “知錯了知錯了!”

  “那么晚上你跟幼婷調班。你負責外場,幼婷進來幫我的忙!

  “什么!”兩個人異口同聲。驚訝的大叫聲讓在廚房忙的其他人也從門口探出頭來,好奇地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鳳……鳳姐,怎么突然……”尤幼婷又驚又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么。

  被貶到外場當服務生的吳建超則是一臉苦相,“鳳姐,我以后不會再犯了啦!你不要把我趕出去……”

  呂奉先沒有多看兩人一眼,冷艷的五官肅然,簡單拋下一句:“聽到了嗎?”

  軍令如山,不容二話。兩人互看一眼,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喜一哀,截然不同!啊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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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肌肉夾帶撲鼻的蔥香,豆豉特殊的氣息和蔥白的脆甜相互映照,兩分酒氣,一絲辛辣,各種食材完美融合,卻又各自獨立,在齒頰間交織成華麗的樂曲。他感覺到嫩滑的牛肉片在舌尖跳著華爾滋,然后如同春雪一般,無聲化入喉間……在一個瘋狂的瞬間,他幾乎要為此感覺到可惜,不想讓這樣的美味就此消失。

  撇開廚師本人的脾氣不說,呂奉先的手藝,真的是日漸精湛,再這樣下去,真的可以說是天下無雙了。

  “田野?”

  他微帶不悅地抬起頭,不太高興自己在享用佳肴的時候被打擾。

  映入眼廉的女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已經脫離學生時代的青澀,還沒有染上太多社會人士的所謂“世故”;二字頭后半的年歲,加上上班族的標準打扮,全身散發出一股混合了自信和對未來充滿野心的感覺。

  至于她的長相……很端正的五官,但是他想不起來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誰。“對不起,請問你是?”

  女郎勾起一邊嘴角,“你不認識我,那是很自然的。我是呂奉先高中的同學,敝姓張,張淑萍。”她遞出一張名片。

  瞥了一眼接過手的名片,頭銜是某外商保險公司的業務經理。他順手從皮夾里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到女人的手里。

  張淑萍看也不看,直接將名片夾進記事本中!肮唬s志上說的那個美人主廚就是呂奉先嗎?”

  他揚起一道眉,不明白她的話意!笆裁匆馑迹俊

  她看他一眼,從手上的提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美食雜志,迅速翻到作了記號的頁數。“就是這個!

  他好奇地看著只有一張圖片的小方框。一整頁的臺北湘菜餐廳介紹,“天下御苑”只在頁面的角落里占了一個巴掌大小的位置,餐廳評等卻高達四星半。撰文者簡單扼要地介紹了“御苑”的招牌菜和地理位置,最后還不忘故作俏皮地提醒讀者:負責“御苑”菜色的呂姓主廚,是一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請讀者務必來餐廳賞光。

  他咧開嘴。光是看到這句話,她一定就會氣炸。這種說法,簡直就是在說:這間餐廳東西好不好吃不重要,反正有美女可看,大家就將就點吧。

  “對吧?”

  他一時回不過神,隨口應了一聲:“什么?”

  張淑萍咬咬嘴唇,“我說,呂奉先是不是這間餐廳的主廚?”

  他抬起頭,看著一直保持筆直站姿的女子,“你何不自己去問問餐廳的服務人員呢?”

  張淑萍的臉微微脹紅,“你不肯告訴我?”

  “如果你肯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的話!

  “成交!

  他指指那篇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報導,“就只光靠這一句話,你就認定這位‘呂姓美人主廚’是呂奉先?”

  “如果我確定的話,就不用問你了!睆埵缙疾惶吲d地說:“我是聽她大學同學說她跑去當廚師,又剛好看到這篇報導,才想說會不會就是她!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叫田野?”

  張淑萍不豫地瞪他一眼,“田先生,一個問題。”

  他聳肩,“說的也是。沒錯,這間餐廳的大廚是叫呂奉先。”

  女人深澡地看他一眼,一個仰頭,轉身就往服務生的方向走去,“服務生!”

  ……那個女的,該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吧?他皺起眉頭,看向在柜臺前面和慌亂的男服務生爭執的女人,不太確定是怎么回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那只母老虎的脾氣,會有人特地上門來尋仇,一點也不奇怪。反正不關他的事,他還是趕快吃完東西,回去還有一堆工作要趕咧。

  想是這樣想,他卻發現自己拉長了耳朵,密切注意著柜臺那邊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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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姐!

  抬起頭,發現是今天被派到外場當服務生的阿超!坝衷趺戳?是哪一桌的菜上錯了?還是你又忘記給客人菜單?”

  類似的狀況,今天晚上不知道發生了幾次。她實在懷疑,自己讓阿超去當服務生到底是懲罰到誰?

  “不、不是啦,”吳建超吞吞吐吐:“那個……鳳姐,是外面有人找你。”

  廚房安靜下來,所有人捏一把冷汗,低下頭不敢看主廚臉上瞬間凍結的表情!皡墙ǔ,你打算明天不來上班了嗎?”

  “不要!鳳姐!”吳建超真的急了!拔腋莻小姐說過了,我們餐廳的主廚是不出廚房的,可是她不肯聽。∫恢痹诠衽_跟我盧,吵到其他客人的臉色都變了,我沒辦法,只好進來跟你說……鳳姐,開恩哪!”

  “小姐?”

  “對啊對啊,是一位小姐,她說她叫張淑萍,是鳳姐高中的同學。要不是這樣,打死我也不敢進來打擾鳳姐做事!眳墙ǔ娭鲝N的臉色稍霽,連忙打蛇隨棍上,討好地說:“嘿嘿,鳳姐立下的規矩,我怎么敢忘了呢!

  她不看涎著臉直陪笑的男孩,不發一語地替手邊的湖南臘肉裝盤。

  現場的氣溫愈來愈低,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安靜地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

  “……鳳姐,”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倒了八輩子楣的吳建超苦著臉,膽顫心驚地開口:“我要怎么跟外面那位小姐說?”

  停頓三秒!敖兴c再來!

  如蒙大赦的男孩連忙點頭!昂谩⒑茫荫R上去跟她說。”說完,便逃命似地溜出了廚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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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辛苦了,明天見!蓖瑯拥耐藞鲈~,昭示了“天下御苑”今天的營業結束。

  送走員工,清點完保險柜里的現金,她才打起精神,轉身走進餐廳。

  餐廳的燈已經暗了,只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留下一盞照明,讓最后關門的人能夠看清歸路。而那個等待的人還沒離開,瘦小的身影獨自坐在角落的陰影里,宛如來自過去的無名幽靈。

  她出聲招呼:“張淑萍!

  張淑萍瞪大了眼睛,看著穿著簡便的老同學!罢娴氖悄?呂奉先!”

  她木然地看著久未見面的高中同學,不知道她為什么是這樣的反應……一天辛勤的工作之后,她已經不想去猜測任何事情,只想趕快回家倒頭大睡。

  說實話,她和張淑萍雖然是高中三年同班同學,卻從來不是親密的朋友。她記憶中的張淑萍,除了功課總是在班上的前三名,其它的都是一片模糊。如果不是她今天出現,可能在路上偶然遇見,也不會認出她來。

  她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不算深交的高中同學今天會特地找上門來。

  “為什么?”

  一個恍神,她以為自己把心里的疑問說了出口,眨眨眼睛,才發現剛剛的話是對方問的!笆裁礊槭裁矗俊

  張淑萍慌亂地朝四周比了一個手勢,“這個……這里……你為什么會跑來當廚師?”

  她不自覺地露出冷笑!斑@個就是你來的目的?”

  “不……對!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放棄了醫學院的學業,跑來當廚師。我以為你會更長進一點的!”剪了一頭俐落短發的張淑萍咬牙切齒。“班長!”

  她太累了,連想生氣都找不到力氣!拔也恢滥阋詾榱耸裁础埵缙,我選擇這個行業,有我的理由,何況長進與否,在于個人認知,我沒有必要向你交代!

  張淑萍瞪著她!啊氵是一樣,說起話來從不饒人!

  還是一樣?她冷冷地想,真希望自己也能夠說出同樣的話來。事實是:以前那個呂奉先早就已經不存在了。“所以呢?”

  張淑萍痛心疾首地看著她!皡畏钕,你教我太失望、太失望了!我聽到你大學同學說,你大二沒讀完就辦休學,去當了廚師,起來還以為是他們跟我開玩笑。我認識的那個呂奉先,怎么可能放棄做到一半的事情,跑去做其它的事?怎么可能被功課壓垮,受不了辦休學?結果,真的是這樣?”

  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經從誰的口中聽到一模一樣的詰問。她累了,不想解釋。她的決定,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的人生,由她自己負責,更不需要向任何人一一報告。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笑!罢媸潜福屇闶,我確實在這間餐廳做事。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張淑萍瞪著她,一雙眼睛猶自帶著不敢置信,張開口,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最后卻還是閉上了嘴巴,搖搖頭,轉身離開了餐廳,沒有多說一句話。

  自動門上掛著的風鈴叮當作響,不知道是誰的嘆息聲,淹沒在從外面涌入的夜風中。

  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腦中一片空白,除了深入骨髓的疲倦,什么也感覺不到。終于回過神來,她深深呼吸,回到廚房后面,牽出通勤用的自行車。打開保全,關上門,走向前門的所在。

  才到門口,從路燈照射不到的陰影中,傳來熟悉的低沉聲音:“結果你還是沒有回答那個問題,為什么?”

  她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俐落地跨上深紅色的單車,彷佛被惡夢追趕一般,迅速消失在臺北市的巷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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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奉先,你不要跑!”

  穿著一襲綠衫的呂奉先不悅地回過頭,看向在背后追趕的同班同學。“我沒有咆,只是趕著去儀隊練習。有什么事嗎?”

  “這個,剛剛學藝從辦公室拿回來的。”同班的張淑萍將這次段考的成績單交給班長,陰沉的表情明顯透著不情愿!肮材,又是第一名!

  “喔!彼郎喨徊辉谝獾貙⒔舆^來的成績單收進書包!爸x謝你。”

  “你連看都不看?”

  她疑惑地看向同學!澳悴皇钦f了嗎?我是第一名。”

  “可是其他人呢?你對其他人的分數沒有興趣?”

  從田野之后,她已經學到教訓:愈在意其他人,她愈沒有辦法在突破自己的表現上專心;患得患失的結果,可能反而更容易被別人超越!皠e人怎么樣,我管不著!

  張淑萍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捂著嘴,輕聲說道:“天哪,呂奉先,你未免也太驕傲了吧?”

  她皺起眉頭,看向出言不遜的同學。“別人考得如何,我本來就管不著,難道我可以左右老師給成績嗎?張淑萍,我只是說出事實,你為什么說我驕傲?”

  “你這種態度,本來就是驕傲!”張淑萍咬著嘴唇,“你甚至不關心第二名跟你的成績差距,反正我就是考不過你!”

  “原來你是第二名嗎?”她覺得有點不耐煩。張淑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恭喜你!

  “不用你假惺惺,班、長!”張淑萍挖苦地在稱謂上加重語氣。“我這次跟你只差四分,下次我一定可以贏過你!”說完,她便淚眼汪汪地轉身走開。

  高中,還真的什么人都有。她撇撇嘴,看著對手下完戰書后,憤怒遠去的背影。

  她不是不在乎成績,但是應該還沒有夸張到張淑萍──這樣的地步,更何況名次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啊。

  她搞不懂這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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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你已經是第一名了!

  她看向正專心解著數學題目的田疇。上了大學以后,田疇的發型有了改變,雖然只是稍稍分了一下邊,卻形成了和高中時代的學生頭截然不同的效果。

  兩人所在的位置,是田家的客廳。時間是晚上八點多,田疇的父母還在學校未歸,空氣里飄著柴可夫斯基的“胡桃鉗”,身為家教老師的田疇,正在示范參考書上的例題解法。

  田疇來當她的家教,是母親的主意。一開始,其實她有點排斥;不是排斥田疇當她的家教,而是她根本上排斥自己需要請家教這件事,感覺好像自己跟不上學校進度,必須課后請人補強教學似的。

  但事實上,有了田疇當家教,她節省很多時間,至少老師上一整堂課講解的公式,田疇只要十分鐘就能夠讓她清楚明白它的導法,也能更快地運用上手。

  疇哥就是這樣,看起來溫溫吞吞的,做起事來卻總是能夠切中要害,犀利無比。

  當然,這種說法也適用在剛剛他那句評語。

  她忍不住沉下臉。“疇哥!”

  田疇抬起頭,微微笑!吧鷼饬?”

  她的臉紅起來,知道田疇的觀察一點也沒有錯。如果今天她不是第一名,不服氣地追在后面跑的人,說不定就變成她了!翱墒,我才不會無聊到去跟人家放狠話呢!考輸人家,是我的實力不夠,跟那個贏我的人又沒有關系!

  “可是,奉先,你又怎么知道呢?”他還是笑!爱吘梗绻牳鐩]有記錯,你從來沒考過第二名啊!

  有。她不高興地想起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污點!啊覐膩頉]去跟田野放過話!彼牟桓是椴辉傅靥嵝。

  “啊……”田疇恍然拍頭,似乎這才想起來有這么一回事!安贿^你也從來不需要做這種事啊,小野自己就會跑過來找你放話了。”

  她冷哼!八晕艺f他們無聊嘛!

  “奉先,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你不能了解,是很正常的,但是不代表他們這樣做沒有他們的道理喔!彼χf:“至少,要是小野知道,你覺得他這樣一直把你當成競爭對手是一件很無聊的事,他一定會很生氣。他可是一直很認真的!

  疇哥的話很清楚──她這樣說,一點也不體貼。但是話說回來,要她去同情田野或張淑萍,她就是辦不到,更別說是去了解他們了。所以,她只是抿緊嘴,不予置評。

  似乎明白了她心里的感覺,他搖頭嘆氣,還是一臉縱容的笑意。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感覺到臉上的溫度升得更高。

  疇哥老是這樣,把她當成小孩子。她局促地拉拉藏在桌子底下的新衣裙擺,不知道總是帶著一臉微笑的大男孩到底有沒有注意到,自己每次為了家教時間特別作的打扮?

  她一直很喜歡田疇。一開始,是因為他是溫柔的大哥哥。對于生來就是家中長女的她,有一個肯聽自己心事的哥哥在身邊,是她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愿望;而她也一直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比善良體貼的疇哥更適合“哥哥”這個形象了。

  隨著年紀漸長,她發現自己的心情似乎變得不太一樣?粗煜さ目∶牢骞,她的心臟會不聽使喚地開始雀躍。溫和帶笑的聲音、彬彬有禮的舉止,每一次只要靠近他的身邊,她就可以明顯感覺到心情異常的變幻起伏。

  這個住在對面的完美白馬王子,是她的初戀。在還來不及憧憬愛情的美好之前,她已經深陷入迷戀的罌粟花香中,無法自拔。

  她喜歡他,好喜歡他,喜歡到一種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墒菍Ξ牳缍,她只是鄰家一個倔強的小妹妹而已。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戀愛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太過陌生。跟班上同學不同,她從來很少看那些愛情小說或少女漫畫什么的,根本連“談”戀愛到底要怎么“談”法,為什么叫“談”戀愛,都沒有一點概念。

  關于男女交際,她唯一知道而擅長的,是如何用一個冰冷的眼神,嚇走等在校門口、像蒼蠅一樣形跡可疑的他校男生。至于要吸引男生的注意,她則是一竅不通。

  ……學校沒有教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吧?每次一想到這,她就覺得生氣。

  最糟糕的是:身邊的朋友似乎都認定了她是個戀愛絕緣體,甚或根本不會有這方面的煩惱。從來沒有人跟她談過類似的話題,而拉不下身段的她,也只能偶爾從空氣中飄來的一些耳語,補充自己在這方面的困乏。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疇哥……”

  “嗯?”已經低下頭繼續解另一題數學的田疇隨口應了一聲,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她張開口,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只能氣餒地看著他專注的側臉,不發一語。

  “那,這里只要把X代入,然后套這個公式……”田疇用鉛筆圈出重點,仔細解說!昂芎唵危阕约鹤鲆淮慰纯!

  “……疇哥,你有沒有女朋友?”話才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有沒有女朋友?這個問題也未免太直接了吧?

  可是被問話的人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露出招牌的恰然微笑,爽快地回答:“女朋友?沒有啊!

  她楞了一下。“沒有?怎么可能?”

  “奉先,你一定要逼疇哥自己承認是吧?一副想要知道什么內幕的樣子!彼笭柕乜粗@愕的表情!爱牳邕@種書呆,沒人要啊!

  她眨眨眼睛,還是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沒人要?其他人的眼睛是瞎了還是怎么了?

  他看看她,細長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斑?為什么突然對疇哥有沒有女朋友感興趣起來?”

  她紅了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田疇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拿那雙漂亮的鳳眼盯著她,嘴角掛著一抹捉摸不定的曖昧,若有所思。

  她的、心跳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突然。“!”田疇擊掌低呼,眼睛微微瞠大!胺钕饶恪

  完了完了,疇哥知道了!心里同時涌出興奮和恐慌這兩種矛盾的感覺,她咬著嘴唇,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還是繼續留在原地,勇敢地等待判決。

  “……是不是最近有哪一個男生在追你,所以你才會突然想找個人商量這方面的事?說的也是,奉先也已經是高中生了啊……”莫名的感嘆完畢,田疇朝她露出一貫大哥哥式的溫柔微笑。“這樣吧,疇哥雖然沒什么戀愛的經驗,不過也總算是個男孩子,看過身邊一些同學跟女孩子交往的狀況。當個戀愛顧問,我想應該不成問題。有什么問題,就告訴疇哥吧。”

  臉頰上的溫度頓時陡降十度。

  的確,近乎十全十美的疇哥有時候是有點遲鈍,特別是在處理一些日,嵤碌臅r候。她甚至也感謝過疇哥這種少根筋的個性,才沒有發現她的個性其實一點也不討人喜歡,根本不是他眼中那個單純的“鄰家小妹妹”,不過……

  這也未免太遲鈍了吧?她咬緊了嘴唇,第一次對自己心目中完美的疇哥產生一絲怨懟。

  坐在斜對角的田疇卻似乎一點也不明白女孩心中翻涌的復雜情緒,還以為她的沉默是基于某種少女的羞怯,只是微微笑,拿起筆,又繼續下一道解題的工作。

  沒有人發現門口處一直有一道人影筆直站立,默默聆聽著背對玄關的兩人交談。半晌,他毫無聲息推開門,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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