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閔騫一踏出破舊的小公寓,迎接他的,是似會砸死人的猛烈大雨。
他再低頭瞧了瞧身上廉價的衣物,不雅地低咒了一聲。“Shit!”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狼狽、進退不得。
處于情緒爆炸的傅閔騫,只想趕快換下這身愚蠢的服裝,重新掌控一切情勢。于是,他掏出手機,隨意挑了個號碼撥通。
話筒那端傳來他有點熟悉、卻無法喊出名字的女性聲音。
“我是傅閔騫,馬上到士林接我!彼v了一個約略的地址,以及明顯的目標建筑后,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便切斷通訊。
在他有自我想法以來,幾乎沒有人在聽到他的名字后還會拒絕他。至少,在他活了三十年以來,他沒有半點印象。
這是自信,也是經驗!
“傅先生……傅先生……”譚福葆拎著傘,奔向站在公寓鐵門前的男人。
傅閔騫恍若未聞。
“傅先生?”譚福葆總覺得今天的總裁怪怪的,不像往常那般精神奕奕。
傅閔騫仍舊不予以理會。
“我送您回去!弊T福葆打開紅傘,為他遮擋打進來的雨絲。
紅色的余光映入傅閔騫的眼眸,充塞著父母叨念、廢話的腦中,霍地掠過那張替他撐傘、笑得無邪的多事小女人影像。
他痛恨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拿開!”
他手一揮,打落那把早己該丟棄的破傘。
傅閔騫低沉又飽含憤怒的聲音,傳到樓上,鉆進注意著下面一舉一動的譚蕎美耳中。
她望著那把在大雨中盛水的傘,仿佛是自己又被他拒絕了第二次般,心中泛起濃濃的失落。
霎時,一輛車遠遠的駛過來,照車子行駛的方向,勢必會撞上那把傘……
譚蕎美神經一繃,不假思索的奔下樓。
“不要!”她冒著雨搶救紅傘,完全忘了后方來車。
由于天雨路滑,又加上事出突然,車主根本來不及踩煞車。
“吱——”
車子在撞飛了傘后,又滑行了好幾公尺,才停住。
“小美!”譚福葆嚇得心臟停頓了一下。
“你這傻瓜……”他喃喃自語,重重的喘息。
紅色BMW跑車的主人倒車回來,隨后氣呼呼的下車開罵。
“搞什么!你不想活也別找我的車撞!
步下車的,是一名穿著超迷你豹紋連身短裙的美人,就連罵起人來也是風韻十足。
要不是傅閔騫反應過人,拉了“搶救”破傘的譚蕎美一把,后果不堪設想。
被這么一吼,譚蕎美才察覺到自己正伏在一堵結實的胸膛上,而且腰部被牢牢的圈住。
明明是哥哥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之一,但穿的人卻是她今天才認識的男人。當她仰首觸及傅閔騫那張帥到無法挑剔的俊顏后,思考能力剎那全恢復正常。
傅閔騫騖黑的眸子里,沒有丁點溫度。他襯了她一眼,什么話都沒說,不著痕跡的放開她,繼而轉向火辣美女。
“阿騫!
美女的態度、語氣和先前責怪冒失鬼譚蕎美截然不同,變得嬌哮,也多了眩目的笑。
“陶卉?”傅閔騫的眼神依然冷漠,但是微蹙的眉心泄露出他的訝異。
“阿騫,真的是你!”
陶卉興奮地向前想擁抱他,卻被傅閔騫輕易地閃開。
“你怎么會在這種地方?我還以為有人打電話惡作劇呢!”她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嫌惡之情溢于言表。
一整排老舊的房子、昏暗的路燈,完全沒有絲毫生活品質可言。
陶卉再瞥向剛才被傅閔騫輕摟著的幸運女人,這才注意到對方隨意穿著、趿著拖鞋,頭發被雨淋濕,散亂的黏在頰鬢,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而一向注重品味又冷情的傅閔騫,居然會大發慈悲的“救人”,一切的一切,都讓陶卉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任誰都聽得出來陶卉言詞中的輕鄙,尤其是住在此處的譚養美和譚福葆,更是面有菜色。
傅閔騫下意識的瞄了身旁的譚蕎美一眼——
她甜美的臉蛋有些蒼白,如小鹿般的眼睛明亮依舊,瞧不出有落淚的跡象。這一點,倒讓他十分意外。
陶卉眼尖的發現傅閔騫細微的舉動,遂出聲終止這場無聊的場面。“阿騫,我們上車吧!這里好像隨時都會有強盜沖出來似的!
譚福葆聞言,一臉惡相的走到她跟前。
陶卉被他的神情嚇了一大跳,連忙后退一大步。
“你干什么?!”
譚福葆掄起拳頭,作勢要往她的臉揍下去。
“哥——”譚蕎美從后拉住哥哥的手肘,語氣中滿是無奈。
她知道,哥哥只是做做樣子嚇嚇人家,其實他的心比誰都軟。也許是因為他長相的關系,不笑時容易給人一種嚴肅、兇惡的印象。
“野蠻的兄妹!”
陶卉忿忿的罵了一聲,當做剛才受驚的回禮。
“對不起,我哥他沒有惡意!
譚養美掛著溫和的笑,好聲好氣的道歉。
“哼!”陶卉不屑的嗤哼!霸倮^續待在這,我都要變臭了!
要不是傅閔騫一通電話,她才不想來這種骯臟又落后的地方。
“阿騫,我們趕快離開這里嘛!”陶卉又恢復嬌柔的聲音,向他撒嬌。
“嗯。”傅閔騫輕輕應了一聲。
“傅先生,請讓我送您回去……”
譚福葆張開雙臂阻擋在他面前,正經八百的說道。
“你是我父親的司機,不是我的!
傅閔騫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很有技巧性的婉拒。
語畢,便率先朝紅色的BMW的駕駛座而去。
陶卉臨走前,還瞪了兩兄妹一眼,才跟著回到車上。
譚福葆吁了一口氣,轉頭想偕同妹妹上樓,豈知,他竟看到她冒著雨,在前方的路中央揀起那把壽終正寢的紅傘,正帶著笑走回來。
“小美……”
“哥,我們也上樓吧!”
譚蕎美一手挽著哥哥的手臂,另一手則緊緊握住傘柄。恬靜的模樣,仿佛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駕駛著紅色BNW的傅閔騫,也從后照鏡中看見譚蕎美揀傘的那一幕,心中受到不小的沖擊。
“Shit!”這個字幾乎成了傅閔騫的口頭禪。
原本郁悶的心情,此刻更加紊亂,惟有開快車,借由速度暫時擺脫那份莫名加快的心跳,以及早就該絕種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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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色場所”娛樂機構對于一般人來講,是專門創造國際超級巨星的搖籃。
其創始者是二十幾年前,紅遍一時的影歌視三棲男星傅祺。
直到三年前,把棒子交給獨生子傅閔騫之后,傅祺便再也不插手“聲色場所”的事業。
而傅閔騫也完全沒令他失望。
他憑借著過人的天資,和獨到的行銷手法,在短期內捧紅了幾名相當具有天分與潛力的新人,像陣龍卷風似的席卷亞洲,最近,還積極拓展非常難打人的國際市場。
傅閔騫造就了許多巨星,但他本身其實也是媒體追逐的焦點。
他優異的身世背景,以及年紀輕輕便成為總裁的身份,固然是大家亟欲探討的原因,但,更令大家為之瘋狂的,是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俏臉龐、當模特兒也綽綽有余的好身材。
還有一顆會念書、會賺錢的金頭腦,數不清的桃色緋聞……
傅閔騫所擁有的一切,會讓男人眼紅、嫉妒;讓女人狂戀、趨之若鷙。
他是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不虞匱乏的生活,理應是天底下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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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閔騫猛地蓋上剛出爐的商業周刊,然后不以為然的哼了聲。
吹捧、吹捧、吹捧!
除了這些制式的言論之外,那些記者還能寫出什么狗屁東西!
沒有人知道,他擁有這么多令人羨慕的一切,卻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從未有人能窺探他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些女人在試過一兩次之后,便宣告放棄。畢竟,她們貪的,是他的外表、他的財富、他的地位。
這些,傅閔騫當然也一清二楚。
這世上,除了“愛”,他沒有什么給不起的。
“愛”,在他心目中的定義,比一毛錢都還不值;或者說,他根本不相信那種虛幻的東西。
他忘了曾幾何時自己有了這樣的想法,變得唾棄“愛情”,憎惡“愛情”。
大概,是在知道了在外人眼中是對模范夫妻,實際上卻貌合神離的父母的秘密后吧!
傅閔騫重重的將雜志摔在桌上,隨即起身踱向一大片落地窗前。從十八樓往下眺望,黑的、藍的、紅的、花的傘,令人眼花撩亂。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鎖住那把紅傘。
幾乎是同時的,紅傘的主人也恰巧抬頭向上仰望。
傅閔騫看清那張臉龐后,腦神經霎時麻了一下。
是那個為了一把傘而連命都不要的笨女人。
他垂下眼,好奇她站在雨中究竟在看些什么。
過了約莫三分鐘,她仍舊奮力的仰著小臉,癡癡望著大樓的某一層。
由于太過專注,傅閔騫絲毫沒注意到辦公室的門已悄悄被打開。
一個和他差不多體型的男人立在他身后,也同樣看向窗外,研究了老半天,除了一把把的雨傘花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男人挑挑眉,遂開口道:“帶頭作賊,不太好哦!”男人的語氣里,隱藏著滿滿的笑意。
傅閔騫猛然回頭,一張熟悉的男性面容映入眼簾。
“好久不見!笨匆娤騺砹晳T隱藏情緒的老友驚訝的表情,男人笑得燦爛。
“阿競!”傅閔騫憂郁的神色,在見到來者后變得神采奕奕!笆裁磿r候回臺灣的?怎么沒通知我?”
“剛剛下飛機!碧崭傒p輕地笑了笑。
“吃過飯沒?”只有在面對這位惟一的摯友時,傅閔騫才會顯得熱絡。
陶競搖搖頭。“就是過來找你去吃飯的!
“想吃什么?我作東。”傅閔騫興沖沖的抓起衣架上的外套,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我好想念臺灣的小吃。”
陶競光用想的,口水就已經快流下來了。
“好啊!我也好久沒吃了。”
傅閔騫爽快的允諾,仿佛比陶競還開心、期待。
兩個大男人,便這樣天南地北的聊出了大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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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蕎美一手緊緊提著一個大袋子,另一手則持著傘,站在雨中仰望眼前這棟黑色大理石外觀的磅礴建筑。
在她積極又假裝不經意的詢問哥哥后,得知那天被哥哥稱為“總裁”的男子,竟是赫赫有名的娛樂界大亨、“聲色場所”娛樂機構的總裁傅閔騫。
而且,他就在她公司隔壁的“星光”大樓工作。
雖然,這不是什么天大的訊息,但對蕎美而言,卻是非常重要的線索。
她一直好想再見到他,即使知道了他在這棟大樓里上班,卻提不起勇氣越雷池一步。
所以,只好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像上次那么幸運……
還抬頭看著上頭的譚蕎美,完全沒料到傅閔騫會毫無預警的出現在面前,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傅閔騫從她身邊經過,她才恍然回神。
“傅先生!彼穆曇艉苄、很細,還帶著一絲慌張。
傅閔騫聽到了,腳步略頓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倒是與他同行的陶競止住步伐,朝音源看去。
是一個穿著粉紫色制服、長得極為甜美的女孩。
這身制服——不就代表她是他陶競公司的員工?
“那位小姐在叫你吧?”陶競跟上他,好奇的追問。
“我不認識她!辈╅h騫一口否決。
“哦……”陶競當然不相信,不過,他很識相的不再過問。
反正,有女人追著他跑早就不是新聞,不值得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