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業(yè)務(wù)主管談著話,楊碩眼角余光不住打量著那個走路走得有些搖晃的女人。
不能怪他一心兩用,因為真的很好笑。他知道她一定被剛才的并購案弄得頭昏眼花了。
“杜特助,你還好吧?”
顯然其他人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對于這些多余的關(guān)心,楊碩有些不滿。
“等一下!睍和D莻主管的報告,他走過去將杜易言攬到身邊,阻擋住其他人表示關(guān)懷的機會。
“繼續(xù)。”
“呃,是。”
不只這個主管,其余剛開完會的人,也都被楊碩這占有性的舉動嚇了一跳,包括被困在他手臂間的杜易言。
她連掙扎都不敢,怕會惹出更尷尬的舉動。
直到閑雜人等都回到各自單位,楊碩轉(zhuǎn)頭看向易言。
“這件案子不是你負(fù)責(zé)的,我只是要你旁聽而已,你不要太勉強。”
他討厭她這種快逼死自己的拼勁。原本便沒受過商業(yè)訓(xùn)練,缺乏基礎(chǔ)的人,硬是要求自己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要進入狀況,怎么受得了?何況這都是一些復(fù)雜的大案子。
“我不要白領(lǐng)薪水!倍乓籽詧远ǖ恼f,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她打算克服一件事——她要趕在任何可能的流言蜚語出現(xiàn)前,證實自己是有實力的,她要找回自信!
陪著楊碩走回辦公室,秘書小李就敲了門,拿了份文件走進來,臉色有點難看。“總裁,這是你的傳真。”
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楊碩看了下,臉色也變得難看。
杜易言探了頭,他卻將它拿開!跋然啬戕k公室!彼虬l(fā)她走。
“怎么回事?”杜易言好奇的向小李探問。
“沒什么!毙±钚πΦ幕貞(yīng),卻不肯透露內(nèi)容。
楊碩很少有事瞞她。不過雖然疑惑,杜易言也沒再探問,她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小李看著楊碩不太好看的臉色。
他知道這事不能和杜特助說,總裁肯定會很火。而且他也不想傷害杜特助。他懷著憂心,走回秘書室去。
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jīng)很欣賞這個女人了,自然、不做作,又和善,真正和她相處過的人,都會知道,那張充滿攻擊性的傳真,十之八九都是垃圾。
只是,他不知道,即使瞞著杜特助傳真的內(nèi)容,也藏不住放在每個樓梯間,那一份份的紙張,還有晚報的頭版。
直盯看著手上的傳真紙,楊碩覺得從未這么生氣過。
父親為妓院掮客……學(xué)生時代行為不良,勒索、作弊、威脅、男女關(guān)系混亂……均在校方留有紀(jì)錄。現(xiàn)并逼迫開陽集團總裁楊碩與妻離異……
“真的非逼我趕盡殺絕不可?”平靜陰冷的聲音,有種嗜血的狂熱。
“總裁,古特助來了!弊郎想娫挃U音傳來秘書小李的聲音。
“讓他進來。”楊碩將傳真放在桌上,人往椅背靠。
“楊碩,這太過分了,你看看這個……”開了門,古之浩還沒進來,聲音已急切的傳來。
“怎么了?”古之浩愣了下。他還沒報告,怎么這家伙的臉色就已像是吞了幾斤的冰塊一樣,陰陰冷冷、怪里怪氣的?
“什么事?”楊碩催促著問。
古之浩將手上那疊紙放在桌上,卻見到放在文件最上方的那張傳真。
“喔,原來你已經(jīng)看過了。 彪y怪表情這么可怕。
看到古之浩拿進來的那些紙,楊碩驀然站起。
“這些是哪來的?”
那一堆紙怕是有兩、三百份,他不用仔細(xì)看都知道,內(nèi)容和小李拿給他的那張傳其一模一樣。
“不只這些,每個樓梯口都放了一堆,員工們已經(jīng)拿了不少去。”
楊碩掌握成拳,眸子閃著憤怒火光,他很快的拿起話筒,撥了幾個鍵。
“石主任,立刻通知每個門口的人員,不準(zhǔn)讓杜特助離開大樓!
放下話筒,他又按了下鍵。
“小李,立刻傳我的命令下去——開陽全體員工,不準(zhǔn)討論今天那封黑函的內(nèi)容,否則一律革職!闭f完話,楊碩快步朝門口走去。
古之浩沒勇氣叫他。那男人現(xiàn)在就像只猛獸,隨時會一口咬死人!
他正等待著被遺忘,楊碩卻回過頭來。
“把那些紙全部收起來,燒掉!”交代完,他又踏著迅疾的步伐離開。
他要立刻帶小言離開公司,不能讓她看到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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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樓梯間,清冷靜寂,一個人影蜷縮在角落。
這里沒人會來,是安全的……杜易盲不停地說服著自己。
“不用怕,不會有事的……別怕……”口中不停地說服著自己,卻止不住那發(fā)自全身細(xì)胞的顫抖。
前面的階梯上擺了四、五張紙,紙角隨著風(fēng)輕輕飄動,那紙上的內(nèi)容都是一樣的,一樣殘酷的摧毀著她的心。
那些曾經(jīng)伴隨著她成長的流言、那些人們懷疑、評量的目光……正在她腦海里不斷地放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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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碩走遍了整棟大樓。他從未因開陽大樓太大而生氣過,直到今天。
找不到人!
整個大樓的保全人員除了守住大門的以外,全部都被他派去找人了,卻直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人。
“你看這個!”古之浩匆忙走到楊碩身旁,拿了晚報給他看。
報紙上的畫面狠狠撞入眸中,無可抑制的憤怒漲滿楊碩胸臆。
報上頭版印的,是易言大大的正面特寫照片。照片下則是以放大的字體,完整的呈現(xiàn)那篇黑函。
楊碩眸里泛著森冷寒光,冷酷至極。
“通知律師團處理。另外,打電話給各報社、雜志社,說今天以后,我要是再見到任何一份刊物,刊登關(guān)于杜易言的報導(dǎo),我就會抽掉他們?nèi)亢烷_陽有關(guān)的廣告!闭f完,他踏著大步伐,面色陰沉地離開。
古之浩面包凝重的追上去。
“要讓人去查嗎?”他一向是很難生氣的人,現(xiàn)在卻沒法子不生氣。
易言根本不該這樣被傷害。她進開陽后那股拼命勁,令見識過的人無一不動容。如果說一個人能拼命努力到這種程度,還會舍棄尊嚴(yán)去干那紙上所說的事,那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不用。”楊碩鷹隼似的深黑色眼眸中,有股深惡痛絕,高揚起的眉表示,他早巳知道對手是誰。
一道靈光閃掠而過,古之浩恍然大悟。
“你認(rèn)為是億富那者家伙做的?”
楊碩搖搖頭。
“他沒那么笨,只是他的聰明一點也沒遺傳給他的女兒。”說著話,他腳步未停!拔业狡渌胤饺フ,你們見到人,就帶到我辦公室去,絕不能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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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杜易言蹲坐在樓梯間,右手無力垂落,左手環(huán)著身子,螓首低垂,一股恐懼襲上楊碩心頭。
“小言?”楊碩喚著她。
沒有回應(yīng)。
他臉色發(fā)青,沖了上去。
“杜易言你給我出聲音!”他狂吼著,無法壓下心中的恐懼。
“你不能死!我不準(zhǔn)你死!”
古之浩不放心的跟來;沒想到一到樓梯間,就聽到楊碩近似絕望的吼聲,他嚇了一跳,王步并作兩步地沖了上來。
楊碩晃著那軟若無骨的身軀,一句句喊著杜易言的名字。
古之浩吃了一驚!澳恪⑺币粫r間,話竟問不出口。
“我要李子柔那混蛋死!”楊碩狂吼的聲音響徹整個樓梯間,激昂得駭人。
古之浩打起寒顫。“你……先松手,讓我看看她!
古之浩不敢太靠近楊碩,他現(xiàn)在像只隨時會攻擊人的困獸,死命將杜易言擁在懷里。他擔(dān)心楊碩是情緒太激動,有點神志不清了。
示意兩個跟著上來的保全人員慢慢地從兩側(cè)靠近他,很快的,他們一人拉住他一只手臂。
“放開我!”
楊碩憤怒的掙扎,古之浩沖過去在他頸項間劈了記手刀,楊碩頓時昏睡過去。而他又連忙去扶住因失去支撐而滑落的杜易言。
古之浩探了探杜易言的鼻息、脈搏,緊繃的神色霎時緩了下來。
“別理他了,先去叫車到樓下等,你和我一起扶杜特助下去。”松了口氣,他快速地吩咐。
只是昏過去而已嘛!干嘛搞得雞飛狗跳?
“呃,古特助,那總裁怎么辦?”
古之浩看了眼被打暈的楊碩,有點生氣,再送他一腳。
“讓他在這里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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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楊碩面容冷峻的坐在床畔。
病床上的杜易言臉色慘白,點滴一點一點滲入她體內(nèi)。
疲勞過度,加上情緒過于緊張,令得她身體不勝負(fù)荷。
“總裁,石主任來了。”守在房門口的保全人員進來報告。
楊碩點點頭,起身跟了出去。
病房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身高中等、長相平凡,只有那眸子時時聞著精明的神采。
他是在美國中央情報局退役后,被楊碩延攬回國的菁英人才,負(fù)責(zé)開陽集團的保全系統(tǒng)。
“總裁!笔涑纱蛄苏泻簦瑑扇瞬⒓缱呷酸t(yī)院會客廳。“要出手了嗎?”
楊碩朝他點點頭,“找出所有億富以前見不得人的事,我要他們?nèi)胰藶檫@事負(fù)起責(zé)任!
“是!笔涑赏nD了下,又問:“那李子柔呢?”他知道楊碩這次的脾氣沒有那么容易打發(fā)。
“我要她還小言清白!
挑了下眉,石武成問道:“總裁打算怎么做?讓她發(fā)表道歉聲明嗎?”
楊碩緩緩搖了頭。
“發(fā)表聲明也沒用,外界會認(rèn)為是我逼她的!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石武成皺著眉。可是……好像也沒其他法子。
“讓她成為精神病患!睏畲T冷靜地說。
“什么?”
“既然她有妄想的傾向,我就讓她接受她應(yīng)有的身分。”楊碩的眸中閃著冷酷、殘忍的光輝!
看他那模樣,石武成的瞳內(nèi)躍過一絲了然。“我懂了!
“你先去辦吧。”邊吩咐,楊碩邊朝病房走回去,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又回過頭。
“還有,跟之浩說,別和那些記者周旋太久,我不想再看到記者出現(xiàn)在開陽大樓。”
“我知道,我不會讓他又玩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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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刻,昏迷了一天的杜易言總算清醒。
睜開眼,窗外的紅霞教米色窗簾擋去不少,只余下淡淡柔柔的感覺。
病房里除了她,空無一人。微瞇著眼,適應(yīng)了房內(nèi)的亮度后,她環(huán)視了房內(nèi)一圈,腦子還不甚清醒,過了好一會,才記起早上那如惡夢般的景象。
為什么不能不要清醒?
她的眼角落下了晶瑩水珠。
門悄無聲息的被打開了,楊碩沉默望著躺在床上的人兒,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
驚覺有人,杜易言轉(zhuǎn)頭朝門口望去。
“有沒有好一點?”直走到床邊,楊碩才開口。
杜易言沒回答他的問題,美麗卻失了神采的眸子直視著他。
“我想離開!蹦鞘且,也算是決定。
“不行!睏畲T二話不說地回絕,冰冷寒氣從他的身軀向周圍擴散。
“我說過,我絕不會讓你一輩子都在逃避。”
“不要讓我恨你。”杜易言語氣中含著疲累。
“我寧可你恨我!薄 盀槭裁匆莆?我做不到。我只想安靜的工作、我只想讓我媽安心養(yǎng)病,我不要再惹來任何的是非關(guān)注!”她的聲音帶著嘶啞的憤怒。
楊碩彎身靠近她。
“我想念那個能陪我一起打架的杜易言!彼祮〉穆曇衾餄摬刂T惑。
“她死了,她很久以前就死了!
“她沒死,只不過你不讓她出來而己。”楊碩站直身子,冷眼看著她。
手握成拳,輕觸在額際壓抑著憤怒,那種沖不破牢籠又痛恨自己軟弱的情緒,令得杜易言抑不住一波波奪眶而出的淚水。
將被子蒙到頭上,一聲聲經(jīng)過壓抑的哽咽,藏不住的流泄而出。
心疼泛滿楊碩心中、眸中,卻無法讓他放棄要回杜易言的決心。
“我真的恨你……”被中傳出她啞啞的嗓音。
“沒關(guān)系,你可以用一輩子來恨我,我不在乎有個恨我的妻子!
“我不會跟你結(jié)婚的!
楊碩坐到病床邊,手輕柔地?fù)嵊|蒙住杜易言的被。
“你可以選擇和我成為一輩子的敵人或伙伴,但絕不會是個自卑的烏龜!
拉下保護她的被子,他輕輕擦著流淌在她頰還的淚水。
“記住,你可以選擇和你的自卑感為敵,或者——和我為敵!
說完話,楊碩輕柔的放開她,身子斜靠在床側(cè),淡淡呼出口氣。
“小言,如果你要一個安全的堡壘,我可以給你,但是你甘心就這樣一輩子躲在里面?告訴我!
易言緊抿住嘴,不回答他。
她會甘心嗎?
她甚至不用想都知道答案。但是,這個世界卻不是因為你甘不甘心而運轉(zhuǎn)的啊!
“你從一出生就準(zhǔn)備好對抗所有人了,不是嗎?你不是看不慣我的逃避,主動拉我進入那個敵視的圈圈里的嗎?為什么小時候有的勇氣,長大了反而沒有了呢?和我站在一起,有那么可怕嗎?”
“不同的。”她也說不出哪里不同。一樣是敵意,但就是不同。
也許不同的是自己吧?因為長大了。
只有小孩子才有那種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特權(quán),不是嗎?
“是不同。那時你只有一個人,而現(xiàn)在你有我!睏畲T輕柔的聲音透過空氣,軟軟的傳到她耳中。
“不要再說了!
好痛、好痛,為什么連空氣都像是有力量的壓迫著她?為什么心里要出現(xiàn)那一絲絲不甘心、那一絲絲希望?
“你想想,我晚一點再采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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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邊際的疲倦讓身子虛軟無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又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清醒過來,陽光早已迎進房中。
床側(cè)的沙發(fā)有阿碩睡過的痕跡,一床薄被凌亂地放在上面,她知道他定然是陪自己在醫(yī)院中睡了一夜。
看著窗外,葉片映著陽光,散發(fā)著金綠色的絢麗色彩,但那美麗卻映射不到她心里。
阿碩昨日那番話一直占據(jù)在她心中……
她是自卑的,她不否認(rèn)這一點。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定是排不開這種情緒的糾纏了。
曾經(jīng)她也想抵抗它。只是,有時候?qū)拐娴奶哿耍鄣剿洸坏,那第一雙敵視的眸子是來自誰?
也或許是不想記吧!畢竟當(dāng)厭惡的眼光來自四面八方,要去抵擋它侵入內(nèi)心,成為恐懼,是多困難的事?
那一雙雙凝視著她的眼瞳里,泛著期待。期待她犯錯,證明他們的睿智。而她得以步步為營的方式去防衛(wèi),不讓自己踏人任何陷阱。
不錯,她是繼承了骯臟的血液,怎么可能光明的活著?
她也想過要那些骯臟的血液從她體內(nèi)消失,就像將從未謀面的父親,從大腦中驅(qū)除一般!
因為她會怕,怕有那么一天,她會真的實現(xiàn)了他們的“期待”。
人最大的悲哀,不就是害怕自己,一個連自己都怕的人,怎么去克服恐懼?
她怕憤怒、她怕遭遇不平時,浮上心頭的報復(fù)心、她怕所有浮上腦海的骯臟意念。那種害怕幾乎要逼瘋她,所以她不停地運動、念書、期待未來……
淚水隨著窗外最后一絲落日余暉,滑下杜易言朦朧的眸子。浮現(xiàn)在眸中的,是楊碩的笑容。
她怎能讓他因為她而受到輕視?
她怎能讓他擁有一個私生女當(dāng)戀人?
她怎能讓他擁有一個殘了一條手臂的妻子?
除了割舍掉對他的愛情,她還能有什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