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夜市人潮川流不息,大多數(shù)小吃攤都坐了八成的客人。
賣泡沫紅茶的小推車前,也站了不少客人,看來生意挺不錯的。
“阿妹啊,珍珠奶茶盤兩杯來喔!”一個操著閩南語的宏亮嗓音,從紅茶攤后頭那個賣藥燉排骨的攤子傳來。
那老板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忙碌的狀態(tài),被熱氣薰得紅通通的臉上,汗水像雨水一樣滴落,他不時拿起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手卻仍是很有順序的將食物一碗碗弄出,遞給請來的工讀生。
“馬上來。”賣泡沫紅茶的年輕女老板抬頭應(yīng)了聲,她看來約莫二十來歲,穿著一身簡便的短衫、牛仔褲,單用左手便能迅速俐落、有條不紊的一杯接一杯調(diào)好冷飲。
時間在忙碌吵雜和逛街人潮的歡樂聲中,快速推移流逝。
直至人聲漸歇,勞動過度的手臂也開始傳來難耐的酸疼感時,手表上的時針己過了十二的位置了。
“阿妹啊,今啊日生意好嗎?”
午夜十二點多了,生意算是告一段落,多數(shù)的攤子上,都僅剩下兩、三個客人,藥燉排骨攤子的老板,又開始找這略顯沉默的年輕鄰居哈啦。
“還好啦,阿伯!蹦贻p女老板柔和的聲音有著一貫的淡漠,似乎刻意不和人有太多的情感交流。
“陳董耶,又擱開始替憑好生找新婦啊哦?”另一個沙啞的嗓音揶榆道。
“啊有好新婦不緊找起來,去給別人搶去賣安怎?”被叫“陳董”的藥燉排骨攤老板扯開大嗓門,理直氣壯地回答。
杜易言安靜的聽著,臉上維持著淡淡的笑意。
“阿妹啊,阮好生不壞喔,今年十月就退伍啊,護到博士畢業(yè),啊未曉自己去找一個查某朋友,真乖啦!
到時伊哪返來,你就愛呼伊一咧機會吶!伊氣面皮薄,看到壞面色都不敢接近。 彼師跖殴菙偫习逍种煺f,看得出對兒子感到驕傲。
杜易言笑笑的開始收拾攤上的東西,她知道這些阿伯一閑下來就愛哈啦,她要是一插嘴,就更沒完沒了了。
果然,另一個賣飾品的老板又接捧下去——
“陳董耶,追女孩子臉皮薄是不行的,你要教他一不,這樣是追不到老婆的!”
接下來一陣國臺語夾雜,杜易言趁機收好攤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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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被鬧鐘給叫醒,杜易言梳洗過后,走到早餐店買了份三明治,腋下夾了份報紙,面容上還猶帶困意。
該說太早起來,還是太晚睡了呢?
她嘆了口氣。真不該一畫就畫過了頭,又熬了夜。
看了眼覆在桌上的木制相框,她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想將它翻起放好的欲望,左手摸摸腹部。
要不是近幾年胃變差了,她也不用一早就跑去買早餐。
坐到毯子上,吃了口三明治,她翻開報紙,才看第一頁,杜易言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報紙上大大的標題寫著——
商業(yè)界金童“開陽集團”總裁楊碩,與“億富集團”董事長千金李子柔,婚姻關(guān)系宣告終結(jié)!
“離婚?”
迅速的看完了報導(dǎo),再翻到內(nèi)頁看了看相關(guān)的消息,杜易言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沒想到會這樣……
看著報紙上的楊碩和李子柔是那樣的相配,她明亮的眸子已沒了困意,取而代之的是難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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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時間,洶涌的人潮像螞蟻大軍一樣,穿梭在每棟外表醒目、華麗的商業(yè)大樓中。
一座U字型的辦公大樓,中心樓面上鑲嵌了“開陽集團”四個大字,樓高三十多層,在經(jīng)過規(guī)劃的新興商業(yè)區(qū)內(nèi)顯得特別突出。
今天早上,開陽集團的大樓內(nèi)氣氛顯得特別熱絡(luò),各部門的小團體聚在—起熱烈討論,幾乎將工作場所變成了菜市場。
“聽說楊總離婚了!
“不會吧?他的老婆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耶!”
“對呀,我在尾牙的時候見過她一次,那時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女,害我現(xiàn)在都沒什么興致看playboy了!
“喂,你想死?那是人家的老婆吶!”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對呀,不過人家可是億富集團那只老狐貍的掌上明珠,你還是別想太多了。”
“你們是從哪里聽來這個消息的?說得跟真的一樣!
“李秘書那里啊,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這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才跟小東說要他學(xué)學(xué)總裁,出手大方,呵護備至,這么好的老公她都不要,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唉,說到底,你們這些女人就是不知足啦!你看看,二十三歲拿到哈佛碩士,二十五歲當總裁,二十八歲手下企業(yè)已獨霸一方,我說不到三十歲搞不好都能擠進‘富比世’了,這樣的丈夫還有什么好嫌的?”
辦公室里還是持續(xù)爭吵著。
三十二樓,是總裁的專屬樓層。近兩百坪的空間里,只隔了三個房間——總裁辦公室、會議室、秘書室。
辦公室里,楊碩立在落地窗邊,俯瞰著路上川流的車潮,腦中回想著那天自己答應(yīng)了子柔負氣時提出的離婚要求時,她臉上那驚駭莫名的表情。
他知道兩人離婚這事,會掀起多大的騷動,因為這是他在八年前娶她時,便已計劃好了的。
只是,原本以為她能讓這段婚姻撐得久一點,沒想到子柔一點也沒遺傳到她母親的沉穩(wěn)性情,就像當年一樣,容不下一點的不順心。
如果她早一點懂得對人寬厚一點的話,所有的事就不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
那場車禍,他怎么也沒想到它會發(fā)生,而那具躺在車輪下、身上染滿紅色血液的身軀……
楊碩寬厚的掌掩住斯文俊秀的面龐,身子靠著落地窗,腦中浮現(xiàn)的,是這幾年間唯一能讓他心緒掀起波濤的痛苦回憶。
乍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走回巨型辦公桌旁,接起電話,心中早巳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他親愛的丈人,也是第一個會為他離婚的消息暴跳如雷的人。
“是的,爸,我會盡快給你交代的!彼浇怯兄唤z冷冽的笑。
放下電話,楊碩坐進黑色的真皮椅內(nèi),舒服的伸展了身子
今天會過得很愉快。
他倒出了桌上褐色牛皮紙袋中的東西,那是十來張的照片和一份文件。
照片里是他美麗的“妻子”,和一名看來有些流里流氣的男子的親呢模樣。
他知道,這些照片將會很快地散布到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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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億富集團的核心人物——李厚高,站在自己的大辦公室中,一臉怒氣的瞪視著站在眼前的女兒。
辦公室內(nèi)其他幾人,眼光中也都含著相同的不諒解之色。
“子柔,你在開玩笑吧?楊碩對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這么做?”穿著筆挺西裝的李子雄,冷銳的眸子盯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子柔,這是怎么回事?”端莊高雅的李母何明秀,有著和女兒相似的美麗容貌和典雅綽約的風(fēng)情,不同的是,她較女兒多出幾分精明。
“我和楊碩辦了手續(xù),我……我們決定離婚了。”在母親的盯視下,她明顯的表現(xiàn)出慌張。
“原因呢?”何明秀語氣冰冷,直問重點。
“他不愛我!
“他不愛你!?”李厚高暴怒的吼叫。
“一個男人給你穿的、用的、住的、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你還要他怎么愛你?”
“他有其他的女人嗎?”何明秀冷聲問,精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李子柔搖了搖頭。
“吵架了?”
她又搖了搖頭。
“不肯陪你?”
她還是搖頭。
“打你?欺負你?”
她的回答還是一樣。
何明秀露出了一絲不耐,“那你要他如何愛你?”
淚水滑下了李子柔細致的面龐。
這要她怎么說得出口?
“子柔,你莫名其妙!崩钭雍赖皖^看著從自己辦公室中帶來的文件,腦中思索著,這事對他近日才接掌的幾個事業(yè),會有多大的影響。
除了老三李子和,其余人看向她的眼光,都是充滿厭煩和責(zé)難。
這種百口莫辯的情況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真正面對了,全身仍舊是起了陣陣難掩的顫栗。
“我先帶你回去吧!”看著李子柔蒼白的面龐,李子和有點擔心。
“爸,我……”李子柔看向父親,沒有父親的同意,她不敢離開。
“滾!”李厚高暴吼出聲。
從沒見過父親這樣的嚴厲無情,李子柔的淚水很快又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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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辦公室,走到停車場開車的路上,李子和擔心的問向臉色蒼白的妹妹。
自小家庭關(guān)系淡漠疏離,唯一稱得上像手足的,就只有她的雙胞胎哥哥子和了。
李子柔仍舊是沉默的緊抿住嘴,不住地落淚,她是生平第一次嘗到這種跌落谷底,卻找不到一絲助力的痛苦……
辦公室內(nèi)——
李厚高和女兒談完話后,便坐立難安的待在辦公室里焦急地等待楊碩,只是沒想到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六點。
“為什么楊碩不自己來?”坐在沙發(fā)上的李厚高,高傲的態(tài)度透露著極大的不滿。
“總裁很忙!闭驹谝环甑哪贻p男子恭謹?shù)氐,眼中卻隱隱閃著輕視。
“誰不忙?難道我很閑嗎?”李厚高拍著桌罵。
“請李董先看一下這個!蹦凶訉⒁粋褐色牛皮紙袋放到李厚高面前。
瞪了男子一眼,李厚高不太愉快的抽出里面的東西,只一眼,他的臉色便變得難看至極。
“你們派人跟蹤她?”李厚高臉上青紅交替。
男子翻了翻壓在照片下的文件!斑有這個。”他恭敬的將文件遞給李厚高。
看一眼,李厚高驚怒站起。
那信上寫著——
楊先生,你老婆長得真是不錯,但在床上卻像塊木頭,兄弟我替你調(diào)教調(diào)教一下,順便寄些照片給你。
只是,兄弟我一向各歡散播歡樂,散播“愛”。如果楊先生覺得不妥當,可以給點表示,兄弟我就將這些東西轉(zhuǎn)送給楊先生。
“這是——勒索?”
“看來應(yīng)該是!蹦凶幽樕系墓е斆婢呷∠铝,言語中顯然有著勝利的愉悅。
“總裁的意思是,這件事就交給李董處理,至于離婚的其他事宜,總裁決定遵照李小姐的意思辦!
另外,關(guān)于敝公司投資在億富的金額,總裁決定在一個月內(nèi)全數(shù)撤回,請李董作好準備!蹦杏谡f完話就站起來,準備走人了。
李厚高卻癱坐在地,“你……你在開什么玩笑?那小子不敢這樣對我的……”
抽銀根?那會斷了億富所有的生路的!
“我是他岳父……”他這話說得虛軟無力。
“已經(jīng)不再是了!蹦凶犹嵝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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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這么殘忍?”
照片送出寸隔了一天,李子柔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神情,出現(xiàn)在楊碩的辦公室中。
從那些照片到了父親手上、她就過著地獄般的生活,而今天她更發(fā)現(xiàn),所有的雜志、報紙……那些以往都在贊美她的媒體,現(xiàn)在全都在嘲諷她,他們登出那些她出軌的照片,瞬間,她從媒體寵兒成了眾人的笑柄。
陽光照在楊碩昂然的身軀上、但他的心卻是冰冷的。
冷眼看她失去從容優(yōu)雅的模樣,楊碩并沒有愉快的感覺。
這是為什么?
因為失去的,再不可能回來,何況是已死的人……他眸中有的,除了冷酷,便是仇恨。
“我一直以為我對你很好了!睜縿又浇牵穆曇衾涞孟駝倧谋牙锬贸鰜淼谋鶋K。
他把手中的雜志,放到那些他今天特地要助理去買來的報紙、雜志上面。
瞪著那堆東西,李子柔氣得連眼都紅了。
“你竟買它們?你明明有機會阻止這些照片被登出來的,你卻不肯阻止!”她無法理解他為何看她出丑,卻袖手旁觀。
“我找不到理由去阻止,你可以給我一個嗎?”
“我是你的妻子啊!”李子柔看著他。
“已經(jīng)不再是了。”他森冷的語氣讓人害怕。
李子柔輕聲嗚咽起來,美麗的眸中波光瑩亮。
“為什么對我這么殘忍?”
“沒有一個人說我對你不好!睏畲T的語氣好平淡,像是沒有一絲溫度在里面。
“你對我很好,你當然對我很好!你給我吃、給我穿,對我噓寒問暖、呵護備至,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對我好!”李子柔眸中淚水泛濫,止不住地溢流到晶瑩的面龐上,她凄厲的吼聲中,隱含著哀絕。
“可是你卻從不碰我!” .
楊碩眸中閃過森冷寒光!拔乙惠呑佣疾粫瞿!
李子柔張大水眸,無法置信地望著他。
他恨她! 這一刻她很明白的知道。
但是——他有多恨她?
“你到底為什么娶我?”這句話她在很久以前就想問他。
“只不過是想養(yǎng)一只金絲雀。”
“金絲雀?”看著楊碩那怪異的笑,李子柔不禁退了一步。
他的恨意強烈的駭人!
“是啊,金絲雀,美麗高貴的金絲雀,把所有丑惡事都推給別人承擔,自己卻永遠接受贊賞。
既然你要做一只金絲雀,我就給你打造一個黃金牢籠,讓你永遠供人欣賞!睏畲T朝她笑了笑,笑里帶著殘忍的嘲弄。
“可惜,你做得并不好,只不過是一點小試煉,你就破壞掉自已美麗的羽衣!
李子柔霎時怔愣住了,她手指在唇際,不敢相信他這句話的意思。
“你……你瘋了!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她問著,顫著身子百退到碰到了沙發(fā),跌坐在上面。
“不錯,我是瘋了。從她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沒再清醒過,除了想報仇以外!
楊碩頓顯狂亂的眸子離開李子柔,望著窗外的藍天。
“再也沒有人能陪著我,瘋狂的騎車、瘋狂的亂吼……優(yōu)閑的散步在田野,幻想著未來……”
許久——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李子柔。
“因為你,我只能獨活著,那種像是被硬生生拆成一半的感覺,你能體會嗎?”
濃厚的憂傷充斥他整顆心,那種被活生生拆卸的感覺再次地包圍住他,令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失了靈魂一樣。
“她……是誰?”李子柔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盯視著眼前的女人,楊碩漸漸從憂傷中回復(fù)。他回到座位坐下,拿起小巧的遙控器,按下幾個鈕,一塊白色布幕在她前方壁面上緩降下來,室內(nèi)陡然暗的伸手不見五指。
“!”子柔嚇得跳了起來。
“你在做什么?”她緊緊抓著皮包,聲音支離破碎,盈滿驚惶的眸子一刻也不敢從楊碩身上移開。
“介紹個故人給你認識!睏畲T低沉的嗓音帶著冷酷。
一道燈光朝著布幕照去,出現(xiàn)在上面的是個充滿朝氣的女孩,她的右手比了個勝利手勢,左手轉(zhuǎn)著顆排球,背景則是排球場,還有幾個女孩因在她身后,每個人都笑開了嘴,顯然是贏了賽事。
“認得她嗎?”楊碩的聲音冷得足以凍徹人心。
他的眸子一刻也沒離開布幕上的女孩,眸中溫柔滿溢。任何人只要見到他那癡迷的神情,絕不會去懷疑那女孩對他的意義。
李子柔沒有回答。
她蹙眉想著……這人好眼熟,只是她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茨切7,她應(yīng)該是和她念同一所高中。只不過,記人名一向不是她的專長,何況她離高中時代也很久遠了。
“對人命,你們李家人一向是這么輕賤的嗎?”楊碩語氣嚴厲!
即使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李子柔仍然知道,對她忘了這女孩的事,他非常、非常的生氣。
可是——
“人命?”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么。
“高二時那場因你而起的車禍,你都已經(jīng)忘記了嗎?”想殺人的沖動漲滿了楊碩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車禍?”李子柔霎時臉色慘白。
她記得的,那件可恨的事,差點在她完美的求學(xué)生涯中染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