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上臺北工作一直是夏曉芙的夢想。
高樓林立,商機(jī)處處。雖然,她明白自己不見得能適應(yīng)這種緊張快速的城市步調(diào),卻依然向往獨立自主的都會生活。
只是,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水土不服和連連受挫的求職過程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還是一個強(qiáng)調(diào)個人主義的競爭城市,更是一個功利權(quán)勢的現(xiàn)實世界。她幾乎每一秒鐘都得繃緊神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笑柄,那種戒之慎之的精神壓力,早把她初畢業(yè)時的傲氣和自信消磨得涓滴不剩了。
“唉!”她輕輕嘆口氣,真想逃開這個令她窒息的城市。再這樣下去,不要談什么未來、理想、衣錦還鄉(xiāng)啦,她能圖個溫飽,不讓家人接濟(jì)生活就謝天謝地了。
罷了,就當(dāng)是一次學(xué)習(xí)成長的經(jīng)驗吧。雖然,她已經(jīng)給自己和表姐惹了不少笑話,但是,她是絕不會在這時候臨陣退縮、喪志回家的。
絕對不會!
呃,老實說……她現(xiàn)在的確很想回家……唉!
夏曉芙苦惱地瞪視著眼前那輛流線型的艷黃色跑車,一顆心不安地怦怦亂跳,不確定自己接下來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這時,跑車的車門忽然向上開放,接著斜探出一張陌生的臉。
“上車吧!避噧(nèi)的男子沉聲道。
夏曉芙完全嚇呆了!爸x謝……我、我在等計程車……”她不確定自己是被他的建議嚇呆了,還是被他俊俏的容貌嚇傻了。
就見男子神情怪異地睨著她,“然后呢?你要我在這里陪你等嗎?”口氣是極端的不耐煩。
如果換了其他情況,她絕對不會與他啰唆,肯定掉頭就走,但寒冷與沮喪令她遲遲沒有移動腳步,而被堵在后頭的車隊瘋狂喇叭鳴聲,更是讓她神經(jīng)緊張、精神耗弱,于是她想也沒想就跳上車了。
車子很快地向前疾駛,車內(nèi)的氣氛透著詭異的尷尬,悶得叫人窒息。
夏曉芙抿抿唇,想起自己的糊涂,一時間竟莫名羞窘起來!皼]想到會下雨,真的,天氣原本是那么好……”她喃喃說著,冷得牙齒不停打顫,卻仍是勉強(qiáng)尋找話題試圖打破車內(nèi)的沉寂。
怎奈,男子不想配合,一任氣氛尷尬的僵著。
他這人怎么這樣?
她難堪極了,索性轉(zhuǎn)頭瞪向窗外,也來個相應(yīng)不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遲鈍地驚覺車外竟是完全陌生的路段和景色。
“你想載我去哪里?”她惶惶然問著。
“我家!
什么?!“不好吧?能不能……直接送我回家呢?我住公館……離這里應(yīng)該不遠(yuǎn)的,對不對?”她真恨自己有氣無力的口氣。
“你這樣會得肺炎的!彼牟粚︻}的回了一句。
那淡漠的語氣惹得她沒好氣,沖口道: “這跟你有關(guān)嗎?”
“那倒沒有!庇陌抵,男子的唇線一揚(yáng)。
夏曉芙知道他笑了。這個可惡的家伙竟敢嘲笑她!她氣惱的擰眉瞪眼,卻是莫可奈何。在這種進(jìn)退維谷的情形下,她還能怎么辦呢?
就見男子饒富興味地偏頭看她, “別緊張,我不會綁架你的。第一次被當(dāng)成計程車司機(jī),我覺得相當(dāng)有趣哩!焙呛。
聞言,她的心狂跳了一下,他的話并沒有帶給她任何安全的感覺,反倒更加窘迫不安。她惶惑難安地瑟縮了下身子,心亂如麻的想著,他是不是把她當(dāng)成奇怪的女人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麻煩你的。把你的車看成了計程車,完全是因為雨下得太大的關(guān)系,我……哎,這全是我的錯,請你別放在心上!
實在不想讓他以為她是巧意安排,好借機(jī)遇見他——噢!這個想法瞬間讓夏曉芙紅了臉蛋,而意識到雙頰的熱燙,她更是又羞又惱,想著,他若因此而有什么聯(lián)想,她是完全沒有否認(rèn)余地的。
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那柔和而低沉的笑聲,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漸漸醞釀出她想要抗拒的親昵氣氛來。
不行!這樣的情形太危險了!她深深吸口氣,然后鼓起勇氣說:“麻煩你在路旁讓我下車吧,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回家!本退阋仓^皮麻煩表姐夫來載她,也好過跟眼前陌生的他獨處吧。
不料,他卻沒得商量的回絕了。
“不,先到我家,然后再送你回家!彼馈
夏曉芙先是一陣錯愕,然后原先窘澀的情緒很快被失望所取代,心中的怒氣更是如野火般蔓延開來,“你向來都是這樣我行我素、為所欲為嗎?”可惡!
“你在指責(zé)我?”男子危險地瞇細(xì)眼眸。
“當(dāng)然!你聽不出來嗎?臺北的男人都像你這般的無賴嗎?”
她強(qiáng)迫自己挑釁的瞪著他,雖然……呃,有點困難。不可諱言的,帥氣出色的他,的確是每個年輕女孩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可偏偏有一顆跋扈、不懂尊重別人的心!
男子幽深的眼瞳更加黯沉了,他有一秒鐘的遲疑想教訓(xùn)眼前這個不知輕重的小女孩,但不知怎地,他心底的憤惱反而不如另一種微妙的、激賞的情緒來得深刻鮮明。
他饒富興味地?fù)P高濃眉, “你高興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什么?他居然……在笑?!夏曉芙簡直難以想像,個性向來溫婉沉靜的她,也會有想要揮拳痛揍別人的沖動,而且還是初見面的、英俊的、帶著笑臉的男人!
她忿忿地別開臉,卻依然強(qiáng)烈感受到身邊男子所散發(fā)出來的冷傲氣質(zhì),她猜想他必定是毫不留情地掃蕩阻礙前途的障礙,不擇手段地攫取他想得到的任何事物的那種男人吧——尊奉自大沙文主義的臭男人!
一路上,夏曉芙都板著臉不肯再說話,她把目光移轉(zhuǎn)到窗外的街燈車影上。
不久,車子沿著坡道緩緩駛進(jìn)山區(qū),她的憤怒也隨著視野的寬廣,逐漸變成了無比的驚慌。當(dāng)車子引擎聲完全歇止時,昏暗而寂靜的車內(nèi),充斥著一片暖昧的詭譎。
夏曉芙目不轉(zhuǎn)睛地瞪視前方,她的神經(jīng)隨著沉默的延長,緊繃得像根脆弱的琴弦——隨時會斷!啊,她真怕自己就要尖叫起來。對于男人,她本就不了解,而像他這樣成熟洗練的都市男子,更是令她興起難以言喻的恐怖感覺。
突地,就見他像花豹一般輕靈而從容地鉆出車外,替她打開了車門。
“下車吧。你以為我會吃掉你嗎?”他訕訕地調(diào)笑道。
“你才不敢!”
“不敢?”他似乎覺得很好笑,“你別忘了,我可是個為所欲為的人,而且我的耐性也很有限!
他的口氣很閑散,卻又讓人感到無法忽視的強(qiáng)悍。那對幽深的眼眸蘊(yùn)含著戲弄的惡意,薄唇彎成傲慢的笑弧,一想到他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夏曉芙便為之顫悸。
她勉力掩飾心中的懼意,優(yōu)雅從容地步下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比方才進(jìn)入車內(nèi)第一眼還要叫人震撼的驚嘆。
那是一幢坐落于半山腰的奇?zhèn)e墅,有著特殊的石板屋瓦和上釉裝飾的百葉窗,黑色的銅雕大門與閃亮的白色圍墻形成強(qiáng)烈的對比。這樣鬼斧神工的建筑,比起她在臺南的家,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這幢住宅的主人,無疑是個大富豪!
她不由得移眸望向身邊的男子,只見他閑適地環(huán)肘看她,神情諱莫如深。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叫慘,適才自己如鄉(xiāng)下姥姥進(jìn)城般的窘樣,一定被他盡收眼底了,哎,真是丟臉丟到別人家啦!
“現(xiàn)在,你該滿意我的提議了吧?”男子淡笑,帶著些許的輕蔑!案疫M(jìn)去吧!
夏曉芙更窘了,她低垂著頭,默默跟隨在他身后。他八成把她歸類成欲攀龍附鳳的女孩吧……討厭的男人!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澀慌亂,她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想再淪為笑柄了。
一跨入漆黑的門廊,她便感覺到男子的手似有動作,仿佛想抓住她,便想也沒想就扭身躲開了,但很不幸地,一張休閑椅絆倒了她,在這當(dāng)兒,昏黃的夜燈瞬間照亮四周,她在驚嚇和疼痛之余,瞠大眼睛向他瞪去,覺得這樣的惡作劇實在太可惡了!
“你也未免太多心了吧,我不過想開燈,你就大驚小怪,還差點跌斷脖子!蹦凶記]轍似的低笑,現(xiàn)在的女孩都是這樣蠢嗎?
夏曉芙別開臉,不免感到難堪。剛才真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嗎?
“你似乎大失所望,是否我的行動不符合你的期望呢?”突然,男子傾身逼近,令她不由得慌亂地貼緊身后的墻壁!拔铱梢灾貋硪槐,這回可要誘拐你啰……”他沉沉笑著,猛然壓下的俊顏就快觸碰到她的臉頰了。
“不要!”她正想逃開,他的雙手卻迅速按上她身后的墻壁,將她圍封在他的身前!
“對你來說,這不是正中下懷嗎?”嘖嘖,清純可人的天使何時才會顯露原來的魔女面目呢?
“我沒有……”她直覺的反駁,可那艱澀聲調(diào)聽在自己的耳中,盡是心虛。這究竟怎么回事?那雙近在眼前的眸子閃出笑意,使她陷入了催眠般的錯覺。她已經(jīng)失去思考能力,就連沖出口的話也不自覺! 拔也皇悄欠N女人!”她虛弱地低喊。
“是嗎?只要有機(jī)會,任何女人都會變成‘那種’女人的!
“你瘋了嗎?”
像是無法承受他轉(zhuǎn)變得如此陰鷙的模樣,夏曉芙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突然深刻體認(rèn)到愛麗絲夢游仙境時的心情,但她和愛麗絲的不同點在于這并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的,跟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似乎想吃了她!
就在這時,沉窒的氛圍中響起了一串爽朗的呼喚。
“少爺?你回來啦,少爺?”
男子聞聲,慢慢放下手臂。
夏曉芙不禁長吁了一口氣。然而,在她的心里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輕嘆著,那是——失望的嘆息!天啊,怎么會?她懷疑自己精神錯亂了,竟會暗暗期盼著他危險的進(jìn)犯!
男子轉(zhuǎn)頭看向迎面走來的中年婦人!爸軏,你帶這位……呃,你叫什么名字?”他興味似地回眸笑看臉頰熱燙的人兒。
“我姓夏,夏曉芙。”垂下臉,她真的不敢看他了。
“夏曉芙?”他喃喃復(fù)誦,然后朝周媽使了個眼色。“好,麻煩你替這位夏小姐找些干凈的衣服換上,別讓她感冒了!
“好的!敝軏岦c點頭,然后冷冷地向她致意,“請等等,夏小姐。”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上二樓,那張臉始終繃得緊緊的。
那譴責(zé)似的眼神和不以為然的神色,看在夏曉芙眼里真是又氣又急,卻又百口莫辯。
她知道自己的糊涂狼狽,也知道自己的窘澀暖昧,看著周媽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她立刻不甘心地怒目瞪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太卑鄙了,為什么不向她說明,我只是搭你的便車,而且近乎綁架地被你‘請’回家而已?”可惡!
男子嗤笑一聲,兩手一攤,“有這個必要嗎?何必多此一舉?”
“你一定常常帶女人回家,所以周媽才會習(xí)以為常.認(rèn)定了我也是那種女人!”可惡又可恨!
“既然如此,又何必愈描愈黑呢?來吧,我?guī)愕皆∈胰Q衣服!闭f完,他徑自走開了。
她沒轍,只好默默跟他走向浴室。在忐忑中,她依然可以深刻感受到這幢建筑所散發(fā)出來的強(qiáng)悍氣息,一如身邊強(qiáng)悍的男人。
很顯然的,這里的主人還是個單身漢,室內(nèi)的布置很摩登,家具也擺設(shè)得疏落有致。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人的生活品味相當(dāng)高尚。
”這里是浴室!本鸵娝崎_白色的鋁門介紹道。
浴室內(nèi),黑、白、金黃相間的色調(diào),洋溢著清涼的冷感。在特有的清潔氣息中,飄蕩著古龍水的香味。
夏曉芙環(huán)顧四周后回眸看他,他正閑適地倚門而立,那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頎長身形,有著寬闊的肩膀和結(jié)實的肌肉,活像一名走出時裝雜志的名模。
一接觸到他那雙炯然有神的笑眸,她更是臉紅心跳,整個人就像泡進(jìn)熱氣氤氳的水中,燥熱難耐。
這時,周媽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件干凈的女用浴袍和一條大浴巾,“夏小姐,你先洗個澡吧,濕衣服可以放在門外,我會幫你烘干。”淡漠說完,她便不由分說地拉走站在一旁興味觀看的男子。
等到浴室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又恍神的呆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動手沖澡。
今天的遭遇像夢境一般,帥氣流線的跑車,摩登氣派的豪宅,加上魔魅絕俊的他,這真是一場奇情的邂逅嗎?
是嗎?
夏曉芙愣愣地盯看著鏡中迷惘的容顏,只覺臉上的紅潮益發(fā)熱燙了。
。Α 。Α 。
“拜托,周媽,別擺出那種臉色,也不要露出那種眼光,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被強(qiáng)行拖走的男子一進(jìn)入客廳,立刻有氣無力地癱倒在長沙發(fā)上,大擺無辜相。
“未必見得!逼财泊剑軏尣灰詾槿坏卮蟀櫰涿!暗葧䞍嚎彀讶思倚〗闼突丶野!笔〉迷炷踵。
此話一出,原先還癱死在沙發(fā)上的人,陡地精神百倍地坐起身,“咦?你今天倒是很奇怪!
“什么?”
“你以前不是經(jīng)常批評我的‘最新往來戶’嗎?”看著周媽將夏曉芙的濕衣服一一送進(jìn)烘干機(jī)里,男子耍寶似地眨眨眼,“怎么今天連句話也沒有?”很反常哦!
“那是因為你以前帶回來的都是成熟女人,而且個個經(jīng)驗豐富。她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就算遇上你這種人,也能夠應(yīng)付自如,但剛才那個小女孩就另當(dāng)別論了!
“什么我這種人?反正你對我永遠(yuǎn)有意見!卑す蔚娜私z毫不以為忤的聳聳肩,仍是嘻皮笑臉的。“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沒錯啦,那些成熟老練的女人已經(jīng)讓我倒足胃口了。所以,當(dāng)我看見夏曉芙一身狼狽的站在街頭時,我突然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尤其當(dāng)她用那雙大大的眼睛驚訝的瞪著我,那種涉世未深的模樣還真是天真爛漫哩!”
他啊,早受夠了羅陶莉那類女子的工于心計,厭膩了富家千金的清高假態(tài),風(fēng)塵女子的風(fēng)騷老練,也許……他唇邊浮現(xiàn)一抹微妙而輕浮的笑意,他可以和這位迷糊可愛的夏小姐玩玩無傷大雅的愛情游戲。
“是嗎?隨便跟陌生人勾搭的女孩會有多天真爛漫?”周媽擺明不信。
”怎么是隨便勾搭呢?她不過是迷糊到把我的車當(dāng)成了計程車給攔下來,我猜她以前一定沒碰過像我這樣的男人,呵呵!蹦凶有皻獾膿P(yáng)眉,那副使壞模樣讓周媽見了,不禁啼笑皆非的猛搖頭。
“既然如此,我更要勸你放了她。要是她像陶莉一樣,你就有苦頭吃啦!
一聽見陶莉的名字,男子的臉色馬上大變,“你不要老把我當(dāng)成無可救藥的浪子,好不好?我保證除非那個女孩有意,否則我絕不會輕舉妄動的,可以了嗎?”簡直受不了她的嘮叨!
對他難看的臉色,周媽視而不見地直言無諱,“可是憑你的魅力,小女孩是很難招架的。對你而言,只是逢場作戲的小插曲,對她來說,卻可能是刻骨銘心的大傷害。小女孩的想像力是最豐富的,你如果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讓人家誤會。你要玩,大可去找像陶莉那種鐵石心腸的女人……”
“夠了,周媽,你的口氣簡直像我媽!”耐性耗盡的男子終于徹底變臉了,他恨恨的咆哮道:“你開口閉口都是陶莉,你該知道我根本不想提起那個賤女人,如果夏曉芙可以讓我徹底忘掉她,那不是很好嗎?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天真無邪呢?”女人,根本是扭捏作態(tài)的代名詞!只要他肯開口求愛,保證她像八爪章魚似地緊緊巴住他不放,哼!
聞言,周媽靜默不語了。
長久以來,她看著少爺流連于鶯聲燕語中,不曾動心,亦不曾寄情。這樣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的戀曲不斷在他的生命中上演,而他也總是樂此不疲。其中和陶莉的一段羅曼史,她更是清楚。
其實,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插管太多,但嚴(yán)格說來,少爺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她視他如己出,真看不過他的所作所為時,總會出聲提點。她知道自己的意見表面上使他怒不可遏,事實上卻是無比感激這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懷。
哎,也罷。惡人自有惡人磨,他真要繼續(xù)使壞下去,老天爺總會派人收服他的。
這么一想,周媽忍不住笑開了臉,擔(dān)憂的表情一轉(zhuǎn),無視干男子驚訝狐疑的目光,徑自哼著歌回房睡大覺。
。Α 。Α 。
半個小時后,夏曉芙終于沖澡沖好了。
她低頭看著裹在身上那件及膝的女用浴泡,里頭什么都沒穿,一股燥熱涌上心田,迅速染紅了她白皙的雙頰。
低領(lǐng)的浴袍使得胸前渾圓若隱若現(xiàn),她從來沒這樣穿過,更遑論要以這副模樣在陌生男人面前出現(xiàn)。
當(dāng)她局促不安地拉開浴室的門,一瞧見男子正好整以暇地倚在另一扇門前微笑看著她,立刻羞窘地轉(zhuǎn)回身,準(zhǔn)備逃回浴室。
但他飽含戲謔笑意的話阻止了她,“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專門欺負(fù)小紅帽的大野狼,所以,小姐,你目前是非常安全的,只要等你的衣服烘干,我絕對會毫發(fā)無傷地送你回家。”
聞言,夏曉芙更是窘得連耳根都泛紅了,“我知道。呃……我、我是想說……很謝謝你!彼谄诎f完,旋即別扭地扯開話題!斑@件浴袍很好看,質(zhì)料也很棒呢!”話一停,她真想咬掉自己的笨舌頭。
這下可好,他的目光立刻大刺刺地集中到她身上,“這件浴袍你穿起來很好看,身材也很棒!彼ξ卮蛉さ,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愈來愈紅的臉蛋,好—會兒,才開心滿意地放過她。
“來吧,我煮杯熱咖啡請你喝!彼麑⑺I(lǐng)進(jìn)一間設(shè)有吧臺的起居間。
她尷尬的跟隨著,習(xí)慣性的伸手探進(jìn)口袋,不料卻掏出一張照片。
“噢,真抱歉,我忘了這是你的衣服!彼溉坏財倲偸郑
“沒關(guān)系,大概是我媽媽的照片吧!彼灰詾橐獾卣f,示意她在米白色的長沙發(fā)上坐下。
“是嗎?這是你媽媽?”夏曉芙怪異地瞧著手中的照片,上頭的女郎微偏著頭,笑得好美,可是在她看來,卻是示威的笑容。
聽見身旁的男子倒抽一口冷氣,她知道他也瞧見了照片上的人,她覺得自己似乎該找些話題,“她真漂亮!彼Z帶羨慕地說。
男子的臉色微微的變了!昂f!”他怒斥。
夏曉芙睜大眼睛,“她真的很美呀,就像個天使。”
怎料,他卻發(fā)出刺耳的笑聲!笆裁刺焓?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他粗率地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照片,當(dāng)著她的面,拿起打火機(jī)點燃后丟進(jìn)垃圾桶中,轉(zhuǎn)瞬間,照片便化成灰燼。他的視線落在卷曲騰飛的紙灰上,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走向吧臺,為她泡了一杯熱咖啡。
“你幾歲啦?”他再開口時,那輕閑的語氣仿佛剛才不曾發(fā)生任何事。
她迷惑地瞪住他,“二十三歲!
“第一次到臺北來嗎?”他挪身在她身旁的沙發(fā)坐下。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她的眼睛不自覺一亮。
他忍不住揚(yáng)唇失笑起來,這樣的女孩臉上根本藏不住秘密!拔乙谎劬涂闯瞿銇碜脏l(xiāng)下,倒不是說你俗氣,而是你給人的整體印象,比方說走路的樣子……”
“我走路的樣子?”夏曉芙也跟著笑了,不過她覺得自己的笑聲似乎有點不自然。
“嗯,你的步伐比臺北的女孩輕快多了。對了,你是從哪兒來的?”
“臺南官田!
“我知道那個地方,民風(fēng)非常淳樸!
“嗯。”她輕應(yīng)一聲。
見他抿唇沉思,沒有答腔,沉默的氣氛籠罩四周,令她涌現(xiàn)不知所措的緊窒感覺。就在這時,他突然傾身俯近她,在那電光石火的剎那,她錯愕地驚覺他的唇正肆無忌憚的落在自己光滑的頸項上。
她麻痹般地呆了好幾秒,才想反抗,他的唇已然離開。
“抱歉!彼咧Φ哪樕蠀s沒有絲毫抱歉的窘態(tài)!拔覄倓偢嬲]過自己不得輕舉妄動,偏偏又忘了——唉!”他夸張的長嘆一聲!澳憧雌饋碚媸酋r嫩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這是什么話?沒經(jīng)歷過這種陣仗的夏曉芙,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或者該如何反應(yīng)。
直到方才,與她有過“親密接觸”的男人只有梁修文。他是她的學(xué)長,兩人若有似無的約會了幾次,他才在一次過馬路的時候,伸過手來牽住了她。那時,他的神態(tài)是那么的慎重與惶恐,而眼前這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卻把親吻當(dāng)成了家常便飯,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是因為這里是臺北嗎?因為這是一個開放的城市,所以每個人的態(tài)度都是那么直截了當(dāng)?是嗎?
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他是不是認(rèn)為她也應(yīng)該跟上這個大都會的腳步呢?
“我要回家了,請幫我叫輛計程車!奔幢闾煺婕儩嵢缢材艽蟮执y出他的欲望,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掉人詭譎的迷情漩渦里,就像陷入神奇國度的愛麗絲……不行,她該要清醒才好!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他揚(yáng)眉睨看她的模樣,只覺十分有趣。
她似乎拼命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但顯然做得不夠好,因為她的眼睛已經(jīng)泄漏了她的狼狽,整個身子甚至在微微顫抖著。呵,她一定從未遇過這種事,他甚至懷疑她有沒有接過吻。不過,他很欣賞她的沉靜,所以興致也就愈發(fā)高昂了。
女人不過是男人尋歡取樂的對象,然而她的表現(xiàn)卻遠(yuǎn)遠(yuǎn)超乎他的想像,這令他在興味贊嘆之余,更有一份誓在必得的狂野心思,想將她徹底占為已有!如果她屈服了,不但能證明他的感覺正確,同時也能將羅陶莉帶給他的羞辱忘得一干二凈,這么一來,他就能像往常一樣隨心所欲地對待女人了。
夏曉芙根本不明白他的想法!澳愕降自覆辉敢鈳臀医杏嫵誊?”為免犯上同樣的錯誤,她決定還是小心為妙。
男子的眼睛閃爍了下,“我送你回去吧,既然錯了,那就錯到底吧!
聞言,她窘迫地點點頭,“謝謝!
他喚來周媽將烘干的衣服送過來,等她換好后,便領(lǐng)著她朝他的車子走去。
車子上路后,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夏曉芙出神地瞅著窗外大雨過后的景色,橘紅與淡藍(lán)的光影交錯閃爍,空氣中飄散著微涼的冷意,像摻了簿荷似的……
離市區(qū)還有一段距離,因此,他決定打破沉寂,“你在哪里上班?”
她沉吟了一會兒,還是誠實地?fù)u搖頭,“我來臺北不到一個月,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暫時住在我表姐家,等找到工作后再搬到離公司較近的地方。不過……工作真的好難找!彼H為無奈地輕嘆口氣。當(dāng)初媽媽硬要她暫住表姐家,說什么人熟好照應(yīng)。她一定很清楚,像自己這樣“天真爛漫”的鄉(xiāng)下女孩,怕是不用多久就得乖乖回家吧,唉。
他微訝似地挑起濃眉,“你有什么專長?想找哪方面的工作?”
“我會速記、中英打和簡單的電腦文書處理,我知道這樣的技能,根本談不上專長!彼龕澣坏匦α诵,聳聳肩!拔易x的科系是社會系,但我還是想找一份富有刺激挑戰(zhàn)的工作。”
“富有刺激挑戰(zhàn)的工作嗎?”他若有所思的喃語。
夏曉芙立刻提高警覺,“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工作!”
“那是什么樣的工作?”他既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的又問。
她正想說明,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免泄氣,“算了,我們不可能再見面,說了也沒有意思!
“為什么不可能再見面?”他好笑地斜睨她一眼。
為什么不可能再……“怎么可能呢?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且你也應(yīng)該覺得我很無趣吧!彼G訥地說。
男子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怎么會?你可愛又聰明,同時擁有清新的氣質(zhì),你可能對男人一無所知吧?我可是個很好的老師哦!”
這樣暖昧的話語聽得夏曉芙滿臉羞紅,她怒目瞪向他,眼中火光跳躍,“也許是吧,但我想知道的和你想教我的,恐怕風(fēng)馬牛不相及吧!”
“你想知道什么?不,還是這么問吧,你以為我想教你什么呢?”他邪肆地上下打量她,眸中的揶揄氣煞人也。
聞言,她更是怒火中燒,氣得連聲音都變了,“先生,你喜歡亂搞男女關(guān)系是你的事,我沒有興趣!”
“哦?”他饒富興味地?fù)P起濃眉,“那太可惜了。剛才我親吻你脖子的時候,你的脈搏跳得那么快,我還以為你也有興趣呢,你絕不可能是性冷感的女人!
“你——”可惡!他竟有臉拿那件事來嘲笑她?更氣人的是,夏曉芙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頰正無法克制地?zé)釥C起來。她深抽口氣,努力鎮(zhèn)定情緒!澳怯衷鯓?該不是你在感情方面受過傷害,所以想利用我來證明自己的魅力?我猜一定是跟照片上的女人有關(guān)吧!彼桓适救醯胤创较嗷
“那種事沒有必要證明!”他猝然緊急煞車,將車停到路旁,接著粗魯?shù)匾话殉蹲∷w細(xì)的手臂,蠻橫地將她拉近自己。
“你聽好,不準(zhǔn)你再提那個女人,不然我撕了你的嘴!”他齜牙咧嘴地威脅道,絲毫不在意會弄疼她。
夏曉芙嚇呆了。她害怕的掙扎,但他的手勁是那么的強(qiáng)悍!
“喂,放開我!”實在受不了了,她才鼓起勇氣大聲吼他! 澳銢]有權(quán)利這么對我,我又不是她!”討厭,痛死人了!
聞言,剛剛還惡形惡狀的男子,竟然放聲大笑起來,瞧見那樣邪俊迷人的笑臉,她再度感受到自己的雙頰又沒來由地更燙了,她不安地垂下眼睫,而當(dāng)意識到他的臉向她湊近來時,她的心更是差點跳出胸膛。
察覺到她的羞澀和難堪,他懶洋洋地松開她,坐正身子將車開上路,唇邊的笑意更深濃了。
車子飛快疾馳,一會兒后便駛?cè)胧袇^(qū),他向她問清楚地址后,來到一條幽靜的巷道前停住。
“你快回去吧,很晚了!彼⑿Φ叵蛩绖e。
就這樣?他竟然——算了。“晚安!毕臅攒缴袼硷h忽地笑了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一種戀戀不舍的難過。“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呃,希望你不會再被當(dāng)成計程車司機(jī)!彼蛉さ,然后佯裝輕快的打開車門下車。
“等等!”他突然從車窗探出頭喊住她!拔矣性捀阏f,曉芙!
她猛地煞住腳步,回頭看他。從小到大聽了千次萬次的名字,竟沒有一次像他喚她時這般動人心扉……
“什么?”難掩喜悅的情緒,她的眼睛不自覺燃燒著夢幻般的光彩。曉芙!他這樣喊她呵!
“再見了,口是心非的女孩!”他大聲說道,而后迅速發(fā)動引擎,頭也不回地?fù)P長而去,留下她錯愕又惱恨地目送消失在暗夜中的亮麗車影。
可惡!討厭!她知道自己又鬧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