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誕鈴聲在空氣中飄蕩,臺北街頭依舊下著綿綿細雨,濕冷似結凍般的空氣,令路上往來的行人更加緊移動著腳步,暗沉著臉,映襯著大都會中的冷漠
宋雅頎推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鏡,低著頭走人她那不滿十坪大的律師事務所。
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抖落外套上的雨滴;這小小的事務所是她辛勤耕耘了三年才有的成果,三年來她幾乎每天工作到深夜,將自己完全奉獻,但,如今
“唉!”她又深深地再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公事包任意地置于桌上,半倚著座椅沉沉地閹上雙眼。
“小頎姐!”推門進來的是她的助理,小季。
她清純的臉漾起淡淡笑容,一頭齊耳的短發襯托她年輕的活力。
“小頎姐!”她再輕喚一聲。
宋雅頎微微睜開疲憊的雙眸,凝望著小季片刻,思緒飄乎遠去——
那是她多么渴望的笑容呀!
有著青春的氣息與無憂!
這幾年來因母親病情漸漸轉重與忙碌嚴謹的工作,笑容在她臉上已是個很奢侈的名詞。
收回思緒,揉揉疲憊的眼簾,她伸手打開辦公桌抽屜,取出信封將它遞到小季手中。
“收下吧,這是你幫我這三年來應得的。”她輕拍小季的手,執意要她收下這筆遣散費。
“小頎姐……”小季沉著臉,眼角泛起淚光。
“你真的要結束事務所嗎?我家不需要我負擔家計,我……可以不領薪水!”小季開始輕輕地啜泣,她舍不得三年來的相處,因為長久以來她已將宋雅頎當成偶像般崇拜。
宋雅頎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自己又何嘗舍得呀!
這是她奮斗三年才有的小小成果。
但,不結束又能如何?
想不到在司法界中小有名氣的她,會如此讓人擺了一道,由原告的委任律師變成被告,想到對方要求的高額賠償金,她不禁蹙緊了一雙柳眉——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接這該死的訴訟案。
“小季,我會幫你寫推薦函!像你這么好的助理,很多律師會需要你——”宋雅頎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不忘安慰她的得力助手。
“小頎姐……我不要新工作!你難道沒有其他方法?”小季思考了很久,忽地想起什么似地抬頭望向宋雅頎。
“你……父親,你可以找他幫忙呀!”小季有些遲疑地開口,她記得宋雅頎有個經營高科技產業的父親。
“別提他!”聽到“父親”兩字,宋雅頎剎時間沉下臉,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憤怒——
自幼她的父親為了保住經營的產業,竟然狠心拋棄了母親與她,另娶某企業千金。
想起了父親的無情,以及對她們母女的不盡責,她明亮的瞳眸中滿含恨意。
在無數的夜里,她神經不斷地提醒自己——
只要有機會,她會讓他付出代價,付出拋棄母親和她的代價!
“小季,時間不早了,你先下班吧,我坐會兒,晚點再走!”宋雅頎習慣地燃起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后,陷入另一波沉思——
“可是……小頎姐,那……我先走了!”小季臨走時,還是不放心地一再回眸,凝望著老板孤寂的背影。
在小季離開后,小小的辦公室內又剩宋雅頎一人,她任由黑暗侵蝕自己,直到窗外閃起盞盞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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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十分,宋雅頎掛上電話,困擾地蹙緊了眉頭——
她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她不用為賠償金的問題煩惱,也不用結束她的事務所。
而憂的則是這筆錢是出自沉雨瞳的手中。沉雨瞳是她由高中至今最好的同學、朋友,自幼即失怙的沉雨瞳可說與她是同病相憐,所以這幾年來她們幾乎是靠著相互打氣,才能一次次面對生活中的挫折。
據雨瞳對她的解釋,這筆錢是她向未來的老板先預支的;離開旅行社工作后,她找到了一份年薪優渥的工作——當個助理秘書,不過得離開臺灣一年。
宋雅頎緩緩地捻熄了煙,思緒完全無法平靜。
過了半晌,她低身抱起身旁的小花貓。
貓咪伸出舌頭輕柔地舔捻著她的臉頰,沉雨瞳將它寄養在這里已有一段時間,小花貓如它的主人般,總在宋雅頎最需要安慰時倚在她身旁——
她緩緩地再燃起一根煙,思緒又回到了那可惡的訴訟案件。
想起那男人得意狂妄的笑容,不禁連聲詛咒,為什么她的委托人要反過來說是她慫恿她提出告訴呢?
這原本只是一個單純的情感訴訟案!
一定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利用權勢,迫使她的當事人反咬她一口!
憶及他那玩世不恭的眼神,與報上不曾間斷的花邊新聞,在在地顯示他并非善類。
像這種男人應該受到懲罰!
她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
她要讓他受到該有的報應!
明天——她一定要說服她的當事人,讓這樣的壞男人無所遁形——
她決心跟他周旋到底!
因為她被他害得這么慘,差點失掉多年來的努力成果!
更因為她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用情不專、任意玩弄、拋棄女人的男性。
深深吸了口煙后,她眸中燃起堅定的光暈,她一定要告死他!
至少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為天下所有的女人出口氣!
倚在沙發上,她輕柔地按熄煙蒂,疲憊地闔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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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正元坐在他那偌大的辦公室,神情不悅地緊皺眉頭,俊俏的臉龐布滿凜冽的寒霜。
他回想起昨夜與他那批死黨的聚會——
“你最近可出盡風頭,各大報都有你的新聞,不簡單呀!”
大伙言談舉止間在在調侃他,眼中盡是同情。
因那女律師該死的訴訟案,他儼然已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消遣!
向來政商關系良好、善用權謀的他,竟會被一個女律師攪得心神不寧。
更該死的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又讓葉眉對他重新提出告訴。
使得他近來日日榮登八卦報紙的頭版新聞;
他厭惡這件官司,使他天天身邊跟著成批蒼蠅似的記者!
女人對他來說,向來是愚蠢的代名詞——
因他擁有龐大的宏宇集團,旗下又擁有近百位模特兒、歌、影星經紀公司的他,從不缺乏投懷送抱的美女,這種各取所需、單純的肉體關系,他可是一直樂在其中。
他低下頭緩緩點上一根煙,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電話,暴躁地沉聲命令——
“小劉,進來!”
半響,他的秘書劉少奇輕緩地推門走進來。
“杜總——”劉少奇態度恭謙地等候他交辦事情。
“交代我的律師團,趕快把我那惱人的案子結束掉!”他態度已極盡不耐煩,
“是!”劉少奇恭敬地轉身欲去辦他所交代的事。
“等一下,上鼎電子的事查得如何?”杜正元迫問。
“上鼎”是目前國內高科技產業中數一、二的龍頭,每年的盈余更是不在話下,如果他——杜正元有意進軍高科技產業,“上鼎”會是個最好的起點。
“上鼎電子董事長宋慶同的女兒宋妍蘋,明晚會出席晶華酒店的一個宴會!眲⑸倨嬷斏鞯啬钪烧餍派绲脕淼馁Y料,并將資料轉交到杜正元手中。
低下頭,他濃眸瀏覽過手中的資料,卻為里頭的一行細小文字定住目光,半晌,他邪氣地笑開了那張俊臉。
“幫我安排一下,明晚我想認識這位可人兒!”
“告訴我的律師,然后再讓他們打電話給葉眉的那個宋大律師,告訴她我愿意庭外和解!”杜正元一反從不妥協的態度,玩味地緊盯著手中的資料!氨M速安排我跟她見面!”他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霾,滿是得意的笑容。
“是!”劉少奇不解地看著他,因為他的老板一向是個不輕易妥協的人。
他聽命地退出辦公室去辦所交付的事情。
杜正元坐在他那豪華的辦公椅上,轉身面向窗外,俯視著交通紊亂的臺北東區街景,他冷然的眸子閃過一絲嗜血邪氣。
他會讓她知道,他——杜正元不是好惹的!
他滿意于腦中的計劃,想到此,他心情頓時轉好。
他要會會那個高傲的女律師!
移回眸光,他緊盯著手中令人愉悅的資料,宋慶同長女——宋雅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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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雅頎一襲米白色的西服褲裝,讓她高挑的身材更顯出眾,然而娟秀的臉龐、亮麗的雙眸、性感的朱唇,在她刻意的隱藏下顯得平凡,微卷的長發也被她高高地盤起,讓她始終給人一種剛強的印象,難怪司法界給她一個美艷殺手的稱號。
她坐在晶華酒店的咖啡廳,等待她的被告對象——杜正元。
她原不想庭外和解,但對方律師已主動與葉眉取得聯絡,表示愿意付高額的賠償金了結此案,所以,她的委托人要求她見杜正元,否則這么齷齪的男人,她根本不屑一談。
杜正元姍姍來遲,他一襲鐵灰色亞曼尼西裝、米白色襯衫、搭著深藍色橫紋領帶,修長的身軀配著臉上那如魔魅般閃亮的深邃黑眸、高挺的鼻梁、細薄高傲的唇,在在顯現女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他來到宋雅頎身旁,態度傲慢且毫無掩飾地由頭到腳打量著她,倏時他終于開口說話。
“難怪我的朋友說有兩種女人碰不得,一為律師、一為記者!”他語調毫不客氣且極盡調侃地道。
聞言,宋雅頎憤怒地抬眼瞪睨他,毫不退怯地與他眸光交接,眸中滿含怒意且神情相當不悅。
起身拿起公事包,她隨即轉身欲離開——
“坐下!”杜正元伸出手臂猛力拉住她的手,沉聲命令。
“放手!”她猛然地甩開他的鉗制!
“你很容易動怒,不像個專業律師——”他故意再度激怒她,玩味地欣賞她盛怒的表情。
“對于無恥的人,我的態度不需太好!”她反唇相譏。
“喔!是嗎?你憑什么認定葉眉對我的控訴是真的!”他搖頭嗤笑出聲,是一貫自大、傲慢的態度。
“不管真假,我受當事人委任就會盡力為她爭取到最大權利,而且,你的名聲向來不是很好!”她冷聲地道。
“哈……沒想到,你倒是挺關心我的新聞嘛!”他狂妄地大笑出聲。
“我深信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推推鼻粱上厚重的眼鏡,自信地回答。
“既然要談,我建議我們坐下來!”他臉上堆起一貫慵懶的笑容,以眼神警告宋雅頎,他們似乎已成為飯店大廳往來人群的注目焦點。
他拉開座椅徑自坐下,顯然眼前的這位女律師已引起了他的興趣。
這使他內心的計劃,變得更有趣、更執意地要去實踐它——
宋雅頎犀利的目光掃過大廳,在他對面坐定。
“你似乎不喜歡笑!”他欣賞的黑眸緊盯著她。
“這跟我們的正題無關,如果你沒有誠意和解,希望你別浪費我的時間!”她淡漠道,臉上依舊無任何表情。
“我忘了,跟律師談話是要付費的!”他擰起眉,再一次故意調佩。
“既然你沒有誠意,我想,我們不必談了!”宋雅頎淡然起身。
“坐下!”杜正元不悅地開口,先前俊臉上那抹笑意已不見。
“除非你要你的當事人拿不到半毛錢!”他放聲要脅,雙手一攤,臉上泛起寒意。 “我一向說到做到——”他挑高眉,再次地宜示,不改他傲慢的態度,要她別試探他的耐性。
宋雅頎再度拉開座椅,不耐煩地坐下。
眼前這位玩世不恭、倨傲的男子,讓她更加深對男人的厭惡。
“她要什么條件?”他瞇起眼,意指葉眉。
宋雅頎由公事包中取出一份資料,遞到杜正元面前。
半響,他皺緊眉頭,淡漠地道:“果然是個貪心的女人!”他隨手將資料放實一旁,抬眼凝望向她。
“你為什么要受理這個案件!彼麛棵迹蝗缓闷娴貑。
“你不需要知道!”宋雅頎抬眼,毫無畏懼地迎上他的眸子。“你只需告訴我,是否同意資料里的條件!”她冷漠地回答。
“很少有女人敢這樣對我說話!”他淡淡泛起一絲邪笑,深邃的眸睥睨她。
“少拿我跟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相提并論!彼椭员恰
“看來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他臉上漾起一抹笑容,態度依舊慵懶,但口氣已明顯不悅!
“我也這么認為!我們法庭上見!”宋雅頎猛然起身,拿起公事包,跨步離開這令她作嘔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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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略微晦澀的陽光照耀在宋雅頎臉上,她暗沉的臉龐飄起一絲笑顏,一掃幾日來的陰霾。
今早她到療養院看過母親,雖然母親瘦弱的身影令她不舍,但病情已明顯好轉了許多,還吃了她細心燉熬的稀飯;若不是因為平日工作太過忙碌無法親自照顧,她一定不會讓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離開身邊,住進療養院。
宋雅頎緩緩伸手輕撫過母親斑白的頭發——
張翡玲無生息的眼眸,依舊閃著一絲絲對女兒的溫柔關懷。
她伸手緊緊拉住雅頎纖細的手,她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安慰。
“小頎……工作還順利……嗎?”張翡玲撐大無神的雙眸,極度吃力地握著女兒的手!皠e……累壞……身子!”她勉強說完話,隨即連連咳嗽。
宋雅頎連忙扶著她躺下。
“嗯,很順利!”她不讓母親為她擔心,但思緒卻回想起昨日那張該死的臉孔,與令她不悅的會談。
“我……沒事,你趕快……回事務所,免得小……季擔……心……”張翡玲氣弱地催促著。
“媽,這幾天比較冷,如果會冷,要多加件被子!”
宋雅頎依舊細心地為母親拉好棉被,久久后才提起置放在一旁的公事包,小聲地對母親說: “媽你睡會兒,晚一點下班我再來陪你!”并轉身再次交代看護小姐。
看著母親緩緩地闔上眼眸,她才放心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