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女人,居然真的在那窄小的沙發(fā)上睡了一夜。
秦令旸一早來開店門,就看見她蜷起細長的小腿,整個人縮在沙發(fā)上像只小蝦米的模樣。
他忍不住搖頭,唇瓣勾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微笑。
「喂,醒醒--」
他走到沙發(fā)旁,看她一動也不動的,忍不住用腳踢了踢沙發(fā)。
「好熱……別吵……」
那女人咕噥一聲,小小的身子動了動,細致的柳眉輕輕擰蹙,彷佛讓人打擾了美夢。
「喂,妳已經(jīng)在這里賴了一晚,該離開了!骨亓顣D見她繼續(xù)睡著,索性伸手推了推她裸露的肩胛。
她的肩膀細致圓潤,肌膚光滑如絲,只是她身上的溫度,卻燙著了他的掌心。
「拜托……讓我再睡一會兒……好冷喔……」她捉著身旁的抱枕,小小的身體似乎正微微顫抖著。
「妳--」秦令旸皺眉,望著眼前那嬌小的人兒。
她一會兒說熱,一會兒又說冷的,他忍不住伸手試著她額上的溫度,熱燙的額溫隨即傳入他的掌心,他倏地收手。
昨晚她被淋得一身濕,又睡在這張一點也不保暖的小沙發(fā)上,她該不會感冒了吧?!
「小雞……收到……OVER……」
睡夢中的她,突然開口說話,秦令旸偏頭看了她一眼,不太清楚她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喂,別睡了,我?guī)吶タ瘁t(yī)生。」
秦令旸一把將她從沙發(fā)上拉了起來,發(fā)覺她渾身肌膚滾燙。
「該死--」他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昨晚不該讓她留下的,現(xiàn)在平白替自己惹來這樣的麻煩。
她病倒在他的店里,他總不能見死不救,沒想到昨天她隨口說說的話居然成真,他不只要替她付醫(yī)藥費,還得親自送她去看醫(yī)生。
「我的頭好暈……我在飛嗎……」
他將她甩到背上,她卻以為自己飛了起來,看樣子她病得不輕。
她身上的體溫熨燙著他的背,秦令旸全身的肌肉似乎也跟著緊繃起來。
他居然對一個病撅撅的女人起了奇怪的反應(yīng),真是該死!
背著她走出藝廊,外頭的天氣微涼,他發(fā)覺背上的她又是一陣哆嗦。
「好……好冷啊……」她牙齒顫抖,發(fā)出抗議。
「女人,真是麻煩!」
秦令旸低咒了一聲,讓她坐在石磚上,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呵……」她傻傻的咧開嘴,對著他微笑。
她似乎有些清醒了。
「笨女人,妳還在醉嗎?」他記得昨晚她灌了一整瓶的紅酒。
「咦……為什么我在這里?」
她看著只著一件單薄汗衫的他,那債起的胸肌令人看了臉紅心跳,她忍不住摸了摸臉蛋,覺得自己的臉頰又熱又燙。
秦令旸搖頭,懶得回答她的問話,一轉(zhuǎn)身又將她背了起來。
「欸……我有腳,自己會走啊……你要帶我去哪?」她怕從他的身上摔下去,細細的手臂趕忙勾住他的頸項,小嘴在他的耳旁喋喋不休。
「……」秦令旸直往前走,醫(yī)院就在前方不遠處。
「喂……你沒聽見嗎?我們要去哪里……」她靠近他的耳邊,不斷呵出溫?zé)岬臍庀ⅰ?br />
他背著她,愈走愈快,她的腦袋也跟著愈來愈昏眩了。
「妳能不能閉嘴?」她不斷在他敏感的耳垂上呵氣,擾得他心神不寧。
「你……你走慢點……我頭暈了……」
前方的路在她的眼前旋轉(zhuǎn),偏偏秦令旸背著她一晃一晃的走著,她突然覺得好難過,想吐--
「醫(yī)院馬上就到了,妳--」
「快放我下來--嘔--」
該死!
一陣酸臭味涌上來,秦令旸忙把她放下,但已來不及,她嘔出的穢物有不少灑在他的肩頭上,他只能脫掉身上唯一的一件汗衫。
「對不起喔……」她垂著腦袋,蹲跪在路旁。
把胃里消化不掉的東西吐出來后,她就舒服多了,只是苦了秦令旸。
不過,她剛才已經(jīng)警告過他了,誰教他動作那么慢。
「醫(yī)院就在前面,妳是要自己走過去,還是要我背妳?」秦令旸看著一臉蒼白的她,縱使語氣冷漠,但話里的意思卻十分溫暖。
鐘子紟聽著他所說的話,一雙眸子忍不住直瞅著他看。
「老鷹」是不是搞錯了?這樣一個好人,怎么可能去做違法的勾當(dāng)?
雖然他的態(tài)度冷漠了點、孤傲了點,但從昨天到今天,他對她的態(tài)度還算友善,現(xiàn)在她生了病,他竟肯親自背她去看醫(yī)生,讓她不得不重新評估眼前的秦令旸了。
「妳干嘛一直盯著我看?」她的眼神,令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他不喜歡她用那雙和雨妍相似的眸子直勾勾的瞅望著他,彷佛在研究什么怪異的生物似的。
「呃……」
鐘子紟尷尬的摸了摸臉,將眸光調(diào)開。
「妳好一點了吧?能不能自己走去醫(yī)院?」他問。
「不能--」她搖頭,立刻伸手勾住他的臂彎!改悴荒馨盐乙粋人扔在這里,你陪我去醫(yī)院!
秦令旸看著她勾在他臂上的小手,不著痕跡的將她拉開。
「我會陪妳去,妳不用擔(dān)心!
「那你背我--」鐘子紟對他敞開手臂。
「我扶妳,免得妳又吐得我一身!顾麑偛琶撓碌耐馓状┥希缓髮⑺龘г诤駥嵉谋蹚澫,免得她又著涼。
躲在他的懷里,鐘子紟的唇瓣露出淺淺一笑,她覺得自己似乎愈來愈欣賞這個秦令旸了……
雖然他很可能是個毒販,雖然他很可能殺人無數(shù)--
不過,她倒情愿相信他也許是個好人,也許他并沒有「老鷹」所說的那么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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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小姐只是受了點風(fēng)寒,吃點藥、打了退燒針,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應(yīng)該就會沒事了。」
醫(yī)生總是把這種傷風(fēng)感冒看得十分簡單,他們不知道小病會變大病,大病會變不治之癥,病人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個小病而死掉!所以,鐘子紟很嚴肅的對醫(yī)生提出要求--
「我、要、住、院!」
「小姐,妳人好好的住什么院?醫(yī)院的病房只收留重癥病患,妳還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一旁的護士,在鐘子紟胡鬧了三十分鐘后,終于忍不住開口。
「我也病得很重啊,我病得頭昏眼花、惡心嘔吐,如果不住院的話,我想我會死掉吧!」
「小姐,妳還這么活蹦亂跳的,哪里會死掉?」女護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哪有這樣的?病人都要死了,醫(yī)生護士卻都這么冷漠,人間真的沒有溫暖,好慘呀……」鐘子紟緊緊勾著秦令旸的手,大聲嗚噎著。
「……」
秦令旸瞟了她一眼,打從醫(yī)生診治完畢之后,她就像只小雞一樣嘰喳個沒完,他看她胡鬧了半天,還搞不清楚這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戲。
「我不管,我就是要住院--」
鐘子紟捉住一旁的推床,一古腦兒的躺了上去,然后一動也不動的賴在上頭。
「小姐,妳腦袋是不是有問題?」護士小姐看著那名外表冷酷英俊的男子,實在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怎么會有一個這么「番顛」的女友。
「是,我腦袋也有問題,所以讓我住院……」
鐘子紟翻過身,背對著所有人,她偷偷喘了口氣,覺得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
為什么秦令旸還不開口說話?!
「走吧!」他捉起她的手臂,拉她下診療床。
「走?走去哪……」她可憐兮兮的瞅望著他,不停的用眼神傳遞著乞求的訊息。
「去哪都好,就是別在醫(yī)院里胡鬧!骨亓顣D也被她吵得太陽穴抽痛著。
「對,帥哥!你快把你的女人帶走,我還有一堆病人要看!贯t(yī)生也忍不住說話了。
「她不是--」秦令旸本想澄清,但又覺得沒必要。
他索性彎身將躺在床上的鐘子紟攔腰抱起,走出了診療室。
「喂,放我下來啦!我病得這么重,不住院不行!圭娮蛹幵谒膽牙锾咧_,不停的嚷嚷。
「妳到底想怎樣,明說吧!」他松手將她放下,她卻像只無尾熊般,緊緊勾著他的頸子,巴在他的身上。
「我生病了,卻無處可去!顾K于老實招來,并用一雙小鹿斑比的眸子,可憐的瞅望著他。
「所以?」秦令旸挑起眉峰。
「所以,你要是不想辦法讓我住院,就得讓我住你家!
「妳這個無賴的女人!」秦令旸惱怒的瞪了她一眼。
「求求你……反正你就好人做到底嘛……」她雙手合十,朝他乞求膜拜。
「我懶得理妳,瘋女人!
秦令旸火大,轉(zhuǎn)頭就走。
他真是服了這個瘋子!原來她在醫(yī)院里煩了醫(yī)生護士那么久,就只是因為她無處可去?!
難道她從來就不懂得「羞恥」二字是怎么寫的嗎?
「喂--別走,等等我呀--」鐘子紟在他的身后揮手跳腳。
他沒說不,就是答應(yīng)啰?
嘿嘿……從這一刻開始,她可是賴定他了!
秦令旸,你跑不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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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她窩在他家的沙發(fā)上,拿著衛(wèi)生紙捂著鼻子,發(fā)出沙啞的聲音,「我一直忘了自我介紹了,我的名字叫鐘子紟,你呢?」
她四處張望著他屋內(nèi)的擺設(shè),十分清爽且設(shè)計時尚的一間屋子,這地方就是他這個大毒梟落腳的賊窟嗎?看起來也未免太簡樸了些!
嘖,愈是看起來平凡的地方,問題就愈大!
這屋子里搞不好還大有文章,她好不容易混進來,一定得找機會仔細的探查一番,說不定會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
「……」秦令旸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話。
這女人,一雙修長的腿就這么掛在沙發(fā)扶手上蕩呀蕩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裙子很短嗎?她用這種姿勢躺在他的面前,讓他忍不住懷疑她根本是存心要勾誘他。
「你不想說自己的名字嗎?裝神秘喔!」鐘子紟瞟了他一眼。
嘿!不管他說不說,她早就把「老鷹」給她的資料全背進腦袋瓜里,對秦令旸的身分背景早已了若指掌,
「秦令旸!顾淅涞恼f出自己的名字。
「秦……令旸?你的名字跟以前一個黑道老大的名字好象ㄟ,只可惜他已經(jīng)退出江湖了--噗--」話畢,鐘子紟拿著衛(wèi)生紙,用力的擤著鼻涕,偷偷觀察著他臉部的表情變化。
「……」
秦令旸只是看了她一眼,接著便順手倒了杯熱開水,遞到她的手邊。
「呃--謝謝喔!我的感冒好象愈來愈嚴重了!
鐘子紟皺了皺擤得通紅的鼻尖,接過秦令旸遞來的開水,小心翼翼的呵涼熱開水。
「這里可以暫時借妳住上一陣子!骨亓顣D看了看手上的表,被這女人折騰了一天,現(xiàn)在已是晚上十點了。
「你人真好ㄟ--」
她傻呼呼的對他露出感激的一笑。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上樓睡覺了!
「你都這么早睡啊?」鐘子紟瞪大眼,才十點ㄟ,大毒梟應(yīng)該都是夜夜笙歌呀!「你不找朋友出去玩嗎?你應(yīng)該有一些朋友或是『兄弟』什么的吧?」
她故作單純的眨了眨眼,想借機套他的話,搞不好能問出一些小道消息。
「被妳折騰了一天,我還不夠累嗎?」他覷了她一眼,冷漠的回答。
「可……可是……」鐘子紟跳了起來,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妳,還有什么問題嗎?」她說沒地方住,他就給她地方住,現(xiàn)在倒還管起他的私生活來了。
「你別這么早睡嘛,跟我聊聊天,反正現(xiàn)在還這么早。」她忙著跳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喂,妳這女人,問題怎么這么多?」秦令旸不耐煩的一吼。
「我……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多認識一下嘛,你也可以不聊呀,干嘛那么兇!
鐘子紟噘著小嘴,被他嚇得手指緊緊絞住了衣裳。
秦令旸看著她的模樣,眉頭一皺,便往沙發(fā)坐了下來,冷眸盯著她直看。
「好,妳說,妳到底想聊什么?」
「呃……這個……」他突然這么一問,她也傻住了,加上感冒,讓她的腦袋變得不太靈光,一時也想不出該提什么話題。
「聊!」他的聲音更加冷硬。
「呃--」她用力打了呵欠,「其實……其實我也累了啦,有什么事,我們就留著明天再聊吧!」
她趕緊離開沙發(fā),往樓梯的方向悄悄移去。
「喂,妳等一等--」這女人,擺明在要他。
聽見他這么一喚,鐘子紟像聾子似的裝作沒聽見,拔腿便往樓上沖,這家伙看樣子還挺不好惹的,以后她可得小心應(yīng)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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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鐘子紟隨便找了個房間便沖了進去,秦令旸在樓下客廳里,點燃了一根煙,看著那門縫里透出的微弱燈光。
真巧,她竟挑了那間……雨妍第一次來這里住的客房。
這個叫鐘子紟的女人,讓他感到怪異且迷惑。
她有時候看起來像個迷糊的傻大姊,有時候說話時的神情,又不經(jīng)意的透露出一點古怪,跟她相處了兩天,他總覺得這個鐘子紟似乎有那么點不對勁,但他又一時說不出哪有問題--
不過,不論如何,她遲早都得離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她。
這么多年了,他早已習(xí)慣一個人、習(xí)慣孤獨的生活,鐘子紟突然的出現(xiàn),讓他一向平靜的心湖起了不該有的漣漪。
她打亂了他的生活秩序,而他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煙燃燒到了盡頭,他將煙蒂放到煙灰紅中捻熄,似乎也一并滅除了心底被鐘子紟所點燃的熱情。
他走向窗邊,看著窗外灰黯的天空,他的世界,早在紀雨妍離去之后,便沒有了光亮,為何他還會從鐘子紟的身上看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