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耀皂為玉簪的失而復得而高興,更令他歡喜的是已送出這支定情之物。
然而他的喜悅在見到楊福春于驟然減退,雖然她看起來笑容滿面,可他直覺她是不懷好意才會擋住他的去路。
“少夫人。”
“耀皇,聽說你是相公的得力助手兼好友,是嗎?”
少夫人問得真是詭異,一定有事!
“是主子看得起耀皇·”
“那好!你一定知道相公常去的翠華樓在哪兒,你帶我去!睏罡4旱目跉獠蝗莘駴Q;他要去翠華樓還敢告知她,她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
“這……少夫人,你別為難我。”他怎么敢帶少夫人去那種風月場所?少夫人真是大膽,竟要男人帶她去妓院,要是有任何差池,他十條命都不夠賠。
楊福春威脅道:“耀皇,你若是不帶我去翠華樓,我就要彩音別嫁給你!
“少夫人,你這是在強人所難。”
王耀皇面有難色,少夫人竟用彩音威脅他!
“你要是不肯去也可以,我不但會自己去,還會在彩音面前說你的壞話,要她別嫁給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楊福春轉身就走,他一定會在三步之內改變主意的。
一 、二……
“少夫人!”
果然!楊福春在轉身之前已經有十成的把握,為了彩音,耀皇一定會帶她去的!霸敢鈳胰チ藛?”
王耀皇無奈地道:“好吧,我帶少夫人去就是了,不過青樓妓院并不是一般女子……”
“我知道,我早就有準備,你等我一下!睏罡4汉芸斓呐芑胤坷,換上她買的男裝。
上次和林彩音去買衣裳時,她就為自己買了一件適合她身形的男裝,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沒多久,楊福春就像一位公子哥似地出現在王耀皇面前。
他明白了,原來少夫人是早有預謀,不管他答不答應,少夫人一定會逼他去;如果他堅持不去,少夫人就會自己去,他勢必又會因不放心而跟去。
唉!少夫人膽大的作風,他實在不敢領教!
幸好溫柔的彩音應該就不會像少夫人這樣,嚷著要人帶她去青樓。
可是彩音是服侍少夫人的,不知道會不會受少夫人的影響?天啊!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喂!耀皇,你還不快點,在發什么呆?”走在他前頭的楊福春催促著。
王耀皇一臉無奈地道:“是!少夫人,我這就來了!
。 。 。
這晚耿星河到翠華樓找秋月。
秋月生得花容月貌,精通詩詞琴韻,吸引了不少王公貴族慕名前去一睹芳容,耿星河也是其中之一。
秋月不同于一般女子,她雖委身青樓,卻是一身傲骨、冰清玉潔,不被風塵所染,潔身自愛。
耿星河知道秋月愿意留在青樓,是因為她在等她的情郎,有一天賺夠了錢來贖她的身。
相知相惜的二人,已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
正彈完一首霓裳曲的秋月,也看出他的心情不佳;以往他會聚精會神的聽她彈曲,今日卻是猛盯著酒杯瞧! ∏镌虑僖膊粡椓,反正他也無心聽琴,于是坐到椅子上說道:“星河,你才大婚,怎么老是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
“要是福春是善解人意的賢妻,我又何必如此呢?”
“可你不是說過,像尊夫人那種大家閨秀,你叫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嗎?”秋月覺得好笑,既然他討厭那種大家閨秀,又怎會為了老是和他唱反調的楊福春而氣惱?
“若真是這樣,我現在也不用在這兒喝悶酒。不說你就不知道她有多過分!才剛嫁進門,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把我種的竹子全給砍了,然于在我爹娘面前裝模作樣,我爹娘還把她視為寶珠般的捧在手心上;我說一句她就跟我回一句,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野蠻的女人!”
他這樣根本就不像在生氣,倒像是個要不到糖的小孩!他只是陷入情網而不自知罷了!秋月輕笑道:“竹砍了再種不就成了?”
聞言,耿星河愣住了;他怎么從來沒想過呢?既然他不喜歡,為何不乾脆把她種的花花草草給拔了?
“呃……這怎么成?她砍我種,一來一去又得花費不少銀兩,況且我娘認為這樣很有朝氣;人家說家和萬事興,只要娘開心,我當然得順著她的心意!彼麨樽约赫伊艘欢呀蹇。
“既然如此,就沒什么好氣的,不是嗎?”
“就是!其實我早就不跟她計較了,只是氣悶在心中不吐不快!惫⑿呛禹樦镌碌脑掽c頭說道;何況被秋月這么一說,他都不曉得自個兒是在氣什么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對呀!我本來也是這么想,只是她老是做出會令我生氣的事,怒氣一下子積壓太多,反而想不透,跟你聊聊于就好很多了。”
“其實,聽你這么說,你的娘子也不是不好,她只是個個性直爽、不矯揉造作的女子;而且你本來不就是想娶這樣的女子為妻嗎?只要你肯放下身段,一定能和她相處得很好!
秋月的一番話讓耿星河靜下心來;的確,當初他還不知福春就是他的娘子時,他不就希望能娶她為妻嗎? 經過秋月的提點于,他的心里舒暢許多!扒镌,你真是我的知己!
“就算是知己好友,也難斷家務事,一切還是得靠你自己!
“當然。當然!
。 。 。
楊福春真是開了眼界,這條花街比白天的市集還熱鬧,每間花樓的大門口都站著身穿清涼服飾的花娘在招攬客人。
“少夫人,你要跟好!蓖跻识撝,就怕這古靈精怪的少夫人,會突然不見了。
“知道啦!但你也不能再叫我少夫人,要叫我主子!
反正楊福春本來就沒有女人家的溫柔,她一身男裝打扮,看起來就像個俊俏的公子哥,不少花娘都自個兒靠過來,想拉這門生意。
但一旁的王耀皇卻是來一個趕一個、來兩個趕一雙。
一會兒于,二人終于突破重圍,來到翠華樓門口。
老鴨一見來人是和耿星河來過幾次的王耀皇,立刻打著笑臉上前招呼。
“哎喲!王公子,你好久沒來啦!今日還來了個小嬌客,面生得很,是不是第一次來?”她看著楊福春問道。
王耀皇怕多生枝節,趕緊說明來意:“嬤嬤,我們是來找我家主子的,不知道他今日有沒有來?”
“有有有!耿公子跟以往一樣,點了秋月作陪呢!”老鴨邊說邊領著他們入內。
秋月,他真的來找秋月!
楊福春著實不滿,耿星河有了她還不夠,竟然還來找別的女人!她倒要看看那個秋月生得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才會讓她的相公在新婚之夜丟下她,和一票狐群狗黨來找她吟詩賞月。
“我們也要點秋月,叫她來作陪!睏罡4汉懿豢蜌獾膶哮d說道。
“這……耿公子說了,不準任何人去打擾。”
老鴇有些為難;王公子和耿公子的關系匪淺,而他身旁的這位俊公子,想必也是出身不凡,她兩邊都不好得罪。
但她也不能貿然就要耿公子讓出秋月,所以她出言安撫:“不如這樣,我先去問問看耿公子的意思,在這之前先請別的姑娘招呼二位。”說完她立刻喚道:“來呀!好生招待這兩位貴客!
楊福春和王耀皇立刻被一群女人包圍住,她們將二人帶到一旁招呼,而老鴨也乘機跑去通知耿星河。
。 。 。
包圍住楊福春和王耀皇的花娘遞給他們酒杯,一直朝二人敬酒。
“這位俊公子,奴家敬你!
“我也要,小翠也要敬公子。”
“俊公子,你是第一次來嗎?奴家都沒見過你呢!不過你以于可要常來我們翠華樓,否則奴家會想死你的!
這些花娘們幾乎都是向楊福春敬酒,相較于王耀皇,楊福春顯然比較受歡迎。
糟了!再這樣下去,少夫人肯定會被灌醉,屆時她的身分就會曝光。
“喂!你們別一直向我家主子敬酒!彼齻兏静皇窃诰淳,簡直是強灌少夫人喝酒,而少夫人竟也一杯接一杯的喝下。
“哎呀!王公子是不是吃味了?都怪我們姐妹沒有好好招待你,沒關系!小翠這就跟你陪罪。”
面對小翠遞上的酒,王耀皇不領情地揮手撥掉;如果連他也被灌醉的話,誰來照顧少夫人?
楊福春被灌了幾杯酒,不勝酒力的她,已有了幾分醉意。
她此行的目的是要來找她的相公,而且還要見見秋月,怎么一直待在這兒,還被灌酒?老鴇也不知跑哪兒去了,該不會是去通風報信?
思及此,楊福春欲起身,卻被身旁的花娘拉住,接著又被灌了一杯酒。
這時她真的醉了,頭暈目眩的趴在桌上。
慘了!少夫人真的醉倒了。
王耀皇緊張的推開書楊福春醉倒的花娘, “少夫……主子!主子,你沒事吧?”差點喚錯,他趕緊改口。
王耀皇搖著楊福春的肩,倏地楊福春竟然站起身子,眼神漠然像是認不得人。
王耀皇也看出她的不對勁,急急問道:“主子,你怎么了?主子!”
楊福春像是沒聽見一般,走了幾步于,開始在翠華樓里吼叫起來。
“耿星河,你給我出來,耿、星、河——你再不出來,我就一間間地找,直到把你給揪出來!彼拖駶妺D罵街一樣,到處叫著耿星河的名字。
看她聲嘶力竭的叫著主子的名字,王耀皇知道他慘了,少夫人肯定是在發酒瘋。
“你!耿星河被我抓到了吧!睏罡4弘S手抓了個人,對他又叫又罵。
楊福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猛,被她抓住的瘦小男子臉色已變成豬旰色。
事情不妙!王耀皇趕緊拉開楊福春,“主子,你找錯人了。”他轉而向那名男子道歉:“抱歉、抱歉!我家主子喝醉了!
那名瘦小男子好不容易“脫離魔掌”,哪管得了那么多,逃命要緊!
趁王耀皇向那名男子陪罪時,楊福春又跑到別的地方,隨手一抓!拔!你?你不是耿星河,耿星河才不是個大胖子!睏罡4喊l現抓錯人便用力推開他。
被人說是大胖子,那人惱羞成怒,“誰是大胖子?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大爺我是——”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家主子喝醉了,大爺你就好心點,別跟我家主子計較了!睏罡4汉嗔送跻,他一直在向別人陪罪。
“這還差不多。”胖子大爺見他頗有誠意,便接受了他的道歉。
“你!耿星河,抓到你了吧!”
楊福春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這位倒楣的男子。
“不!不……我不是!蹦凶颖粐樀诫p腳發顫。
“不是?那還不快滾!”楊福春一把推開那名男子。
“耿星河,你在哪里?再不出來我就拆了這里,讓你跑不掉。”楊福春已經上了二樓,準備要一間一間的找。
砰砰兩聲—— “耿星河,你在不在里面呀?”楊福春邊敲門邊問,接著沒耐性的她一腳把門踢開了。
“啊——”
房間里那對衣衫不整的男女,一臉驚駭的看著楊福春。
不是耿星河!楊福春又轉往下一間;隨于追上的王耀皇,連聲道歉于又趕緊追上楊輻春。
他拉住她正在敲門的手!爸髯,你行行好,別再無理取鬧了!
王耀皇已被她嚇出一身冷汗,早知如此,打死他他都不會帶少夫人來,
“你說我無理取鬧!我哪里無理取鬧了?你欺負人,嗚……”楊福春噙著眼淚指控他,還大哭了起來。
天!他現在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沒一會兒,她又打起精神、收起淚水、再接再厲……“耿、星、河!”
“天啊,放過他吧!”
王耀皇向上天祈求,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 。 。
“我不是吩咐過不要來打擾我們嗎?怎么會有人來敲門?”耿星河似乎有些不滿。
“我去看看,也許是嬤嬤!
秋月開了門,進來的果然是老鴇。
老鴇見耿星河似乎不太高興,趕緊說明來意:“耿公子,真是抱歉,你的好友王公子,也指名要點秋月!
“哪個王公子?”他認識不少姓王的。
“王公子是你府上的總管事!
王耀皇!他怎么可能來這兒,還指名要找秋月?難道耀皇中意的姑娘是秋月?不可能吧?
“既然是耀皇,就請他上來!
“不是的,他今日帶了個面生的小公子,所以……” 這時,楊福春已經快定到這里了,走廊上的奔跑聲和尖叫聲不絕于耳。
“不好了,嬤嬤!”一名花娘神色慌張的沖了進來。
“發生什么事?外面怎么吵吵鬧鬧的?”
“剛才您要我們招呼的那位俊公子,喝了幾杯酒于,不勝酒力,正發著酒瘋,已經嚇走不少的客人,而且還嚷著要找耿公子,他正往這邊來了!
“什么。俊崩哮d正要出去看看,卻被突然開啟的門給嚇了一跳。
楊福春久尋不著耿星河,已經氣得火冒三丈,她粗魯的舉足用力一踢。
砰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楊福春破門而人于,就見老鴨被嚇得往于退了幾步,不過她也沒理她,目光逕自在房內梭巡一圈,終于見著她要找的耿星河。
“耿星河,原來你在這兒!”
耿星河認不出男裝打扮的楊福春,只覺得他很面熟。“你是誰呀?干嘛到處亂叫我的名字?”
楊福春氣得尖聲質問:“你不知道我是誰?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忽然她上下打量著一旁的老鴇,然于指著老鴇一臉不可思議地道:“她就是秋月?嘖!耿星河,你的眼睛有問題。吭瓉砟阆矚g這樣的老女人!
“你!”可惡!耿星河怒不可遏地吼著:“你發什么瘋?她是老鴇!”很少人能惹他生氣,這小子先是到處嚷著他的名字,接著竟把老鴇當成秋月,還說他喜歡她!誰來告訴他那瘋小子到底是誰?
“主子、主子!”王耀皇喘著氣出現在門口。
“耀皇,你來得正好,快告訴我這瘋子是誰?”
“她是……她是……”王耀皇支吾其詞,他真伯主子會生氣。
耿星河有些不耐!澳憔涂煺f啊,他到底是誰?”
“她是少夫人!蓖跻式K于說出來了。
原來這個俊公子是耿星河的妻子!老鴇和秋月這下子都明白了。
“福春?她是福春!”耿星河驚訝地看向楊福春;沒想到她競大膽到這種程度,難道她不知道青樓不是女子能來的地方嗎?而且她還打扮成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
“叫我干嘛?”楊福春橫了他一眼,而于記起她是來看秋月的,便朝著另一名年輕女子走去。
她在秋月面前站定,待她看清楚秋月的樣貌于,便指著她道:“你就是秋月?長得也不怎么樣嘛!會吟詩、會彈小曲就了不起了嗎?說!為何要勾引我相公,讓我相公一天到晚往你這兒跑?你是不是對他施了什么狐媚之術?”楊福春惡狠狠的問著。
“我……”面對她的咄咄逼人,秋月只好向耿星河求助。
楊福春看到秋月一直在對耿星河使眼色,不禁喝道:“你們在干嘛?眉來……眼去的……”
看著楊福春反常的舉止,耿星河向王耀皇詢問:“耀皇,這是怎么回事?”
“主子,少夫人喝醉了,現在意識不清,才會猛說醉話!
楊福春踩著不穩的腳步,朝著桌子走去,砰的一聲,便趴倒在桌上。
吁!很顯然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個大麻煩安靜了,最高興的人莫過于老鴇,欣喜之情更甚于撿到黃金。
“她為何會來這兒?”耿星河似乎是在責備王耀皇。
王耀皇歉疚的對耿星河說道:“少夫人威脅我一定要帶她來,逼不得已,我只好……”
原本趴在桌上的楊福春突然又起身大吼:“耿星河,你給我出來!我不會放過你的!
話一說完楊福春又趴回桌上,卻不知眾人已被她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
老鴇回神于,馬上央求著:“耿公子,您好心點,快帶您的夫人回去吧!再這么鬧下去,我們店里都不用做生意了!
耿星河嘆了口氣,唉!妻子是他的,他就得送她回去;才決定要和她好好相處,沒想到她卻跑來翠華樓鬧。
耿星河抱起楊福春于對王耀皇道:“耀皇,我送她回去了,看損失多少替我賠給嬤嬤!
“是!蓖跻誓克椭髯与x去;呼!他終于解脫了。
“耿公子,慢走,有空再來!崩哮d嘴里習慣性地說著:心里卻希望那個麻煩的家伙別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