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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爆烈愛案 第五章
作者:惟櫻

      紐約

      羽山正人看著床上被注射了藥劑而入睡的人兒,心仿佛被人狠狠揉擠般疼痛。理智在極力按捺心中的怒焰。

      是誰?!是誰這么喪盡天良地喂她毒品,幸而她體質反應劇烈,又焉然被人送出那條罪惡的街道,否則后果……真不敢想。

      那條街,一個月后必將蕩然無存,只是即將失去她的恐懼何時才能平息?手一直在劇烈地顫抖著,無法停止。

      拜托,和我一起打嬴這場仗。盯著眼前蒼白的小臉,第一次開始懷念那上面的恣意任性笑臉。

      “啊——放開我,啊——”室內傳來痛苦的吶喊聲。

      江口不安地看看房門,那任性的小女孩正面臨著人生的一場大功。上司自一個星期前秘密帶他離開日本后,就一直對她寸步不離,這幾天應是最后的關卡了,祈求那小家似能安然度過。雖然她總是恣意妄為,但整個羽山家就她活得最像一個真人,迷茫、痛苦、得意……真實地體會和表達,這孩子將來必成大器。

      只是羽山家正面臨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家族內部又紛爭不斷,上司這樣斷然離開,實在很不合他的本性。        

      不過,那個被羽山正人喚作“小枝”的美艷女子好可怕,年紀輕輕,被宗主臨危授命,卻談笑用兵,只是手法令人昨舌,也令人心折。江口自小品學兼優,被上司破格重用才有今日,以他的出身,在等級森嚴的羽山家已是異數;想不到那女子身分神秘,行事更是有顛覆之勢,令他雀躍;蛟S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時代會在羽山家族降臨。

      “王八蛋,難受啊——”媽的,她還沒十惡不赦到下地獄的地步吧?怎么會有人一會兒把她丟到冰窖,一會兒又扔她去火爐,累不累啊?好,她承認,自己沒大腦,自私沒人性,可是她也很慘啊,愛上一個食古不化的死會老男人,想干大事業也慘道滑鐵盧,都被整得這么慘了,還要折騰她,折腸就算了,可不可以別這么嘮叨?一直在耳邊嘮叨,好恐怖,好像那個老頭子訓話時的聲音。

      熱啊……    

      “煉雪,別,別脫,乖,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好煩的聲音,忍?要怎么忍?忽冷忽熱,你來試試。

      不行,好冷,要找個地方取暖。

      “不行,煉雪,不可以……”

      閉嘴,沒人性的東西,她都快冷死了,還不讓她暖和點。好,死巴住這團暖暖的東西,不準你搶。很好,很舒服,可以睡了。

      看著這張安靜的睡額,羽山正人的鼻頭在泛酸。

      心,充滿感激,也因這感激而再度沉淪。

      終于知道,除了家族的責任,還有一個人是如此重要,重要到他起了貪心,想霸著她、守著她,再也不愿放開。

      只是,不能啊……



      東京

      “我愛你,你愛我嗎?”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事關她的初戀,可是為什么這個男人目瞪口呆的臉是如此可愛?可愛得令她想笑。

      她不是傻子,知道這問題的荒誕可笑,他是有婦之夫、一族之長、永遠的正人君子,選有那一大堆的道德準則,怎么也無法想像他點頭與她私奔的樣子。

      只是……她要的只是一份愛的允諾。愛不論背叛與對錯,只間心甘情愿。他或許對自己無意。只是經歷了一番生死,她不想帶著疑問和遺憾繼續生活,這份感情,應該給它機會選擇繼續或斷絕。

      羽山正人已不能開口,他壓抑得好難過。早知道她是顆炸彈的,只是低估了炸彈的威力,因為她引爆的是心中這份感情,喜悅和罪惡己爆滿胸倏。

      “怎樣?”可惡,爽快地拒絕或答應啊,這么高深莫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再騙下去,再也無法思考什么了,他已得了至寶,失去,不如先殺死他吧!        ’

      

      “嘖嘖。”羽山雅人的房間里,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發出看好戲的感嘆,顯然不顧羽山正人的病苦。

      羽山雅人略帶責備地看她一眼,溫和地問向兄長:“嫂子知道嗎?”

      “知道。”如果知子當時一刀殺了他,他也認為理所當然,只是她沒有……

      羽山知子平靜地看著丈夫充滿傀意的臉,緩緩地開口,“你知道我自幼學習新娘禮儀,培養主母氣質,又棄東京大學的學位不顧,是為了什么嗎?”淚水滑過她秀美的臉頰,“我以為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我甘愿在這家族里做你背后的影子,我愛你,你也愛我,所心我心甘情愿!

      羽山正人只能沉默,他犯了自己一生中最不能容忍的錯,即使以愛為名,也不奢求原諒。他的妻子,以夫為天的妻子,溫良美麗,他曾寧可欺騙,也不愿傷害的妻子,值得更好的對待,而非一個己移情別戀的丈夫。

      “你娶我時,說愛我,是真的嗎?”她只有一個問題必須得到答案,既然愛過了就無所謂值不值得,但心仍有所不甘。

      “是!北藭r年少,盡管未識情滋味,但他當時是真的認為自己珍愛她,愿意給她一生幸福,才允諾白首之約的,他堅信辜負她是自己的罪,曾想以假象來粉飾一生。

      但,愛了煉雪,失而復得后,令他猛醒,生命如此匆匆而不定,真心愛一個人是過程中極致的幸福,他無權讓知子錯過。

      “好,那么拜托你處理好一切!鄙钌钜痪瞎,知子退出室內。

      已不想追問他和那女孩的感情,家族內勾心斗角,最不乏傳導是非的人,她不理會其中的真假,但她相信丈夫的為人,相信重信重義的他選擇放棄一樁婚姻的原因必定不平凡。那女孩,令他近來一直有外放的愁與笑呢!

      只是,心還是受傷了,無力再做什么,這將至的軒然大波交給他應付吧,算是舍棄羽山家宗主夫人頭銜的她的怨豁。

      

      “只有一點必須做到,保證知子的名譽不受任何損害!睆幕叵胫谐榛,羽山正人懇切地望著弟弟,他相信雅人的才智。

      “不孕。”羽山雅人平靜地吐出兩個宇。

      “不,那會毀了她!庇鹕秸瞬桓抑眯诺卮笕。

      “是哥哥不孕。”羽山雅人淡笑補充。

      “我?”羽山正人一愣,猛然覺醒,是了,知子是獨生女,娘家高田家亦是名門望族,當初兩家締結姻親時便己約定,兩人子女必須有一人為高山家繼承人,如今若以自己不孕為理由,便可使知子體面地回到娘家。

      “謝謝你,雅人,你好好休息吧!”并不顧忌自己的損害,羽山正人道謝離去。        

      沒有煉雪的不經世事,接下來的是怎樣的阻礙,羽山正人十分清楚,只有搶先行動了。

      “呵,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迸訉χ鹕窖湃伺灿。

      羽山雅人不置可否地扯動蒼白的唇一笑,自行罩上呼吸器,閉上了疲憊的眼。

      

      羽山雅人的法子果然有效,高田家或許將信將疑,但知子的態度使他們承認了這一事實,這個人脈相對簡單的家族遠不及羽山家復雜,主事者——知子的父親,早年留美,思想尚屬開通,不過羽山家的派系之爭應是他點頭的最大原因。

      羽山家數百年歷史,家業的發展全靠血統、尊卑觀念等維系,現今經濟危機沖擊下,這個體系過于復雜,龐大的家族很難說會走向什么樣的命運。在他們的家族機器運作下,一個無力傳宗接代的主事者,地位必然受到質疑,能體面地與羽山家了結這樁婚事也算不錯。

      待羽山家其他掌權者了解事情始末時,也只能承認既定的事實。

      但承認不等于接受。

      “拜托,你們就沒有別的事好做?或者你們認為我真的很閑?”是,她承認自己最近真的很閑,閑到空虛,閑到質疑自己的愛情。所有的童話以排除萬難、雙雙走向禮堂的那一刻結束,然后呢?她表白了,他接受了,待她不敢置信地自狂喜中清醒過來,他竟是個單身漢了,然后……

      然后他一如既往地為家族鞠躬盡瘁去了,而她,紐約的噩夢再度出現,禮儀、茶道……天,愛他就是做一些她永遠也無法適應也不愿適應的事情嗎?她的夢想呢?對,她還在確定夢想的路途中呢!

      此刻尚未成為羽山夫人,即便是成了,她也還是宮澤煉雪啊!

      不過,為何大家都以一副陌生的表情望著她?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嗎?甚至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

      “宮澤小姐,請你沐浴更衣,一小時后,禮儀老師便到了!

      冰冷有禮的語氣是如此陌生,心里一窒,煉雪轉身沖出房間。

      不要去想這些,不要去想父母誠惶誠恐地接受突然提拔的模樣,不要去想周遭冰冷有禮的氣氛,不要去想,現在,她只要愛羽山正人一個便夠。

      “抱歉,宮澤小姐,宗主正和長老議事!

      “抱歉,宮澤小姐,宗主必須赴一個很重要的晚宴!

      “抱歉,宮澤小姐……”

      一天,便在一連串的“抱歉,宮澤小姐”中度過,感覺自己好多余。依著她以往的性子,此刻定不知到哪處發泄去了,可是心好像被綁了一根線,不自覺地被綁死在這棟大宅院里,沒有逃跑的欲望。

      愛,真的令人軟弱吧!

      呆坐在桌前,忽然有感應似的,一回頭便看到了思慕一天的身影,笑容立刻在臉上漾起。

      “哈羅,寶貝,想我嗎?”沖上去,像只無尾熊似的將羽山正人圈住,煉雪快樂地問著。

      不習慣這樣的熱情,羽山正人有點無所適從,只是看見她的那一刻,一天的疲憊便一掃而去。

      嘖,笨男人,她都沒偎送抱了,還不懂享受。沒辦法,只好自己動手。

      “你……你……”羽山正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將浴衣一脫的煉雪,艱難地擠出一個字,這個小魔女!

      只是,浴后的氣息好香……

      “這不合禮法!

      “啐!”

      “煉雪——唔,唔……”        

      宮澤煉雪的“霸王硬上弓”哲學——山不就我,我便去強就山。被她奉行一生,大概與這次的實踐脫不了關系。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一天都是那么難熬,羽山正人一如既往地早出晚歸,還往往一、兩個禮拜不見蹤影,偶爾見一次面,除卻一番歡愛之外,再無其他交流可言。即便如此,也廣遭非議。

      她被“請”回了父母家,行事也有諸多限制,每次都決定向羽也正人抗議一番,但一見到他疲憊而溫柔的臉,她也不禁化作了只論情愛的小女人。這樣的日子不知還要熬多久?不過,煉雪也隱隱感到自己的極限到了。她是愛羽山正人沒錯,但其他閑雜人等憑什么干涉她的生活?

      就這樣想著,一個人悶悶走在院中的小徑上,嘆了一口氣。

      “白癡!”一道冷冷的男聲從近處傳來。

      煉雪抬頭一望,是阿力。毒舌男阿力一臉譏諷地站在兩米外的樹下,手中捧著一大疊厚重的書,許久不見,青澀的少年也有了驚人的蛻變。自己呢?

      “還以為你多有志氣,現在不也是閨中怨婦一個?”

      “你什么意思?”警戒的豎起毛發,一掃之前的自怨自憐,煉雪怒視著阿力。

      “字面意思。人家還沒娶你呢,你倒是在這里發起閨怨啦,原來你以前的氣焰是假的啊?自我就算了,總還有個腦子會自己轉,現在也不錯,腦子不轉,圍著別人轉了,這樣也好,當個白癡還有人養!崩淅涞卣f完,人卻不準備走,阿力揚起一絲刺眼的譏笑。

      她承認,她很氣,憑什么她要傻愣愣地站在那兒被人笑?可是她真的無言以對。那感覺還挺爽,似一層迷霧被人剝去。

      對呀!最近她都在干什么?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似乎只為了羽山正人面存在,無視于周遭的鄙夷,無視于父母的漠視,這一切是她預料所必須承受的,但就只能這樣嗎?舍棄了一切,連追夢的欲望都一起埋葬,那宮澤煉雪還是宮澤煉雪嗎?

      為什么要窩在這探閏大院里傻等?為什么要聽任他人的擺布?她必須馬上做點什么,再這樣下去,她害怕會失去了自己。

      回神對阿力一笑,那笑不羈而飛揚,轉眼己不見人影。

      阿力,愛扮壞人的阿力站在原地,嘴角慢慢揚起……

      

      “喂,阿正,我跟你說喔——”軟軟地拉長語調,企圖引起伏案板讀的人的注意。

      羽山正人,現已淪為“阿正”的男人抬頭對來人沒以一記寬容的笑,原本沒注在卷案的心思全被煉雪那一臉笑給移轉過來。

      每多見她一眼,便愈覺得她是罌粟,明知淪陷下去絕無回頭之日,還是不愿放棄。

      “我跟你說,我今天逛街時遇到一個很有眼光的星探,他認為我清秀可人,很有天后風范呢!”她是不覺得自己有長得怎樣啦,但那人的邀約實在令人向往,“他邀我拍片呢,我已經答應了!毕沧巫蔚匦,雙眼放光地盯著羽山正人,她真是等不及要與他分享這個決定,知道自己要跨人一個全新的世界之后,她一直興奮不已。

      愈聽,羽山正人的心愈往下墜。煉雪的性子還是未變,率性而為,全無常人的顧慮,這點探深吸引他,卻也是他最大的隱憂。    

      力主娶家臣之女,是他第一次以宗主身分謀獲私權,族人的阻礙已是意料中的事,不過此時正逢家族事業面臨危機,近來與族人幾乎全天候議事,也無啥進展,他心力交瘁,族人也無暇顧及他事。因而此時務必要使煉雪獲得族人認同,將來要面臨的風波才有可能平息。

      如今,煉雪又要去演戲,莫說族人不可能認可,他也無法同意。這只野蝴蝶好不容易才棲息在他掌心,他不敢奢望她會久停,這會扼殺她的個性,可是他真的是想和她過一輩子啊,所以他小心翼翼,唯恐有什么意外。不過,她不會懂,所以……

      沉吟一會兒,他撫向煉雪的臉,寵溺地笑道:“隨你高興吧!”

      

      羽山夫人靜修的院落內。

      羽山靜子——羽山正人的母親,前任宗主夫人,是個在族中極受尊祟的人物。試想一個婦人,原為貴族千金,出嫁后丈夫離家出走,她一人獨自撫養兩子,之后又寡居多年,確實是婦女楷模呢!而且她為人文雅和善,也極受下人尊重,這點倒是和知子很相似,兩人的關系也不尋常,知子是她的堂侄女。

      “孩子,姑姑這話問得有些冒昧。但姑姑還是要問你,為什么就這么——”剩下的話不必多說,羽山老夫人將話打住,帶著不解的表情望向默默修剪花枝的知子,特意強調了“姑姑”兩字,也只是找個不讓雙方尷尬的名義而已。

      “姑姑,因為正人不再愛我!比岷鸵恍,知子將修好的一枝施遞給羽山老夫人。

      “就因為這個?”老夫人似聽到什么怪談般震驚。        

      “姑姑,我嫁到羽山家,為的不是什么門當戶對,我嫁的只是正人這個人,圖的是他的心。如今他說不愛我了,愛上了其他女子。姑姑,我身為女人,也有自己的尊嚴,我只有離開!彼遣幻靼、不甘愿,但她將一生托出,甘愿做個丈夫背后默默無聞的女人,求的是什么?一份雋永的愛而已。

      她怨羽山正人的負心,但仍感激尊敬他。也許是那女子教會了他愛不是一種義務,他選擇不耽誤她。有的時候,但愿他真的是個薄情負心的男子,好恨他,再徹底地忘了他?上Ю碇堑男膮s仍深探明白他的情深義重、青梅竹馬的情誼。

      “那個女子……”羽山老夫人沉吟著,臉上的笑是知子看得懂的蔑視。浸在骨子里,合而不露,是知子從小便在學的。

      但她絕不為那女子爭辯什么,那個女子,她瞧著便怕,那么狂、那么野、那么目中無人、沒有廉恥,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全然不顧其他地自在生活,她,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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