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哦!”此時,慕嗥吊兒郎當地喝了口酒,涼涼地喊道,“有人嘴里常喊什么‘戲子無情、婊子無義’還有什么‘煙花女子濃妝艷抹嗆得人難受,又嬌又嗲得矯揉造作!牵∵@下好了,只談了半晌的話,連人家長得圓扁都不知道就‘雄’心暗許……”末了,他又覷著穆齊納爾高喊了聲,“報應哦!”
“慕嗥——”穆齊納爾才想發作,卻讓慕嗥堵住了嘴。
“耶,我又沒說是誰,你想對號入座?”
“我……我不是要對號入座!我只是替浣風姑娘喊冤——”
這句話吸引了慕嗥和歐陽擎的注意力。
“涵香館的老鴇說了,浣風姑娘只是寄居在她那兒賣藝不賣身,她……她不是什么煙花女子,更不是什么……婊子!”他困難地說出這個字眼,就是無法將這兩個字套在浣風的身上。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浣風打交道,是應她之邀。那時,因為紫嫣無故失蹤,急得慕嗥像掉了魂似的,所以他才破天荒地與風塵女子會面。
初時與她談話,他便直言自己“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的論調,以及對她做主東道卻隱身簾后的作風提出抨擊.可沒想到她竟風度十足地沒一聲氣憤抱怨。
后來,她直言愿助他尋人,他才發現這個女子雖身處風月場所,卻重義氣講義理,至此他對她的觀感方改弦易轍,甚至對她產生好奇。
末了,令人驚喜的是紫嫣突然現身,他這才恍然大悟她不僅救了紫嫣,更開心紫嫣再度遭受不測,才邀他前來一敘好一探虛實,而反在確定他對紫嫣有利無害之后,才讓他見到紫嫣。
以前,慕嗥就不時在他面前稱贊浣風美貌智慧兼具,經此一會后,“浣風”這個名字便不時在心頭環繞。
聞言,慕嗥和歐陽擎皆面露疑惑,但心思各有不同。
慕嗥一向將浣風視作紅粉知己,是以他相信老鴇的話不假,而讓他感到疑惑的是浣風為何如此神秘;可歐陽擎這一方卻認為這極有可能是老鴇與娼妓之間串通的伎倆,為的就是誘騙穆齊納爾上當。
“慕嗥!蹦慢R納爾又焦慮出聲!澳愕降字恢冷斤L的下落?”
“這……這個嘛……”
“慕嗥,你什么都不知道?”穆齊納爾看出些端倪。
眼見苗頭不對,慕嗥立時施出了“逃”字訣!皩Σ黄!”撂下一句,他人飛快地奔到門邊!白湘踢在等我,我先走了!”
“慕嗥!”穆齊納爾很快反應過來,卻已經來不及!拔!”他迅速追至門外!澳慊貋恚
他才要追上去,卻讓歐陽擎搭肩制止。
“別追了,看樣子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看著好友悵然的模樣,他心驚不已。
拳起手掌,穆齊納爾望著慕嗥離去的方向恨恨地說:“這小子,不知道就說不知道,還故作靈通地套我話!”
“別氣了,好朋友,何必呢?”歐陽擎拍了拍他的肩頭勸說!安贿^是一個女人!
穆齊納爾轉頭落了個苦笑,凝視著歐陽擎。“歐陽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個道理你懂吧?”
“我懂!睔W陽擎端詳著他,感覺摯友正步步踏向那名為“愛”的無底深谷,不禁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可我更懂得‘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穆齊納爾搖搖頭但笑不語,一轉頭,變得迷離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遠方。
見狀,歐陽擎不禁慶幸那位浣風姑娘芳蹤未明,否則穆齊納爾極有可能為了她身敗名裂,落個千人所指、后悔莫及的下場。
僻靜城角,冷清清的客棧招牌兀自在風中飄搖。
窮極無聊的店小二倚在柜臺,單手支頷地打著盹。
“小二哥、小二哥!”
一聲喊,一脫手,人醒了。
“啊,艾公子,你回來了!钡晷《嗔巳嘈殊焖,打了個呵欠問道。
姓艾的公子笑了笑,看得店小二魂差點沒了。這個老是一身白的年輕公子長得可真俊俏呀!倘若扮成姑娘,怕是要傾倒眾生,傾國傾城……
“小二哥,我剛從外地接了我家娘子來,眼下她餓了,能否勞煩你準備幾樣小菜送到我房里?”
娘子?店小二愣了一愣!芭叮,我馬上去準備……”店小二轉身就往灶房走去,一路上卻疑惑不斷。艾公子成親了?他家娘子來了他怎么沒瞧見,難道是方才自己打盹的時候來的嗎?
真奇怪,這位公子的衣著談吐怎么瞧都像是富家子弟,他怎么會舍棄大街上那些豪華的酒樓,窩在這間老舊的小客棧,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一想起這個老是想卻想不透的問題,店小二撓了撓頭。
唉,算了,別想了!人心隔肚皮,人的外表向來是看不準的,看了這么多來來往往的客人,有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衣冠禽獸,相反的,“一身布衣卻呼風喚雨”的不露相高人也不在少數,可不管是哪種人,他都明白“裝聾作啞”方為明哲保身之道。
敲了門,店小二端著盛放著數碟小菜的托盤站在門前,不多時,艾公子來開了門。
“艾公子,你要的小菜。”
“謝謝你,小二哥!
一如往常,艾公子沒讓他進門,只是將門開到足以讓托盤進去大小,然后接了過去,不過,托盤不小,所以開啟的門縫讓人約略見著屋內的情形。
此時,店小二比往常更加好奇地往房里探了探。不知艾公子的娘子長得怎么樣?
可奇怪,房里怎么好像沒人呀?
“我娘子因旅途勞累先睡了!笨闯龅晷《囊苫螅有Φ糜悬c不自然地解釋。
“哦!钡晷《滞艘谎,無法從他這個角度看到床榻上的動靜,是以只能收回目光,“那飯菜要不要先熱著,等她醒了我再端來?”他一方面獻殷勤,另一方面打著到時再來看看小娘子長相的算盤。
“不用了!”神色一變,艾公子立刻回絕,“不敢勞煩小二哥。”話說完,兩手沒空的他便用手肘將門關上了。
店小二搖搖頭,一邊走,嘴里一邊叨念著,“裝聾作啞、裝聾作啞……”
一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化名“艾公子”的蘭馨飛快地沖到門邊拴上了門。
她背抵著門嘆了口氣,這才踱步到根本空空如也的床上優雅地坐了下來。
“還好,差點就穿幫了。”慶幸著,她疲累地躺在床上。
唉!這都怪“那個人”不好,一直派人打探她的行蹤。
在化名艾公子之前,原本她用“浣風”這個花名隱身在涵香館里過得悠哉快活的,沒想到又被那人的屬下找上。
幸好,在涵香館結識的侍女翠環相當機靈,見有人探查她的行蹤,便先行一步通風報信,否則,她這會兒可得慘無天日地過活了。
翻了個身,看著簡陋的房間,蘭馨又不禁喟嘆。
可躲在這個破舊的小客棧中,景況也只好不到哪兒去呀!不過,換個角度想,至少現在她能時時嗅聞著“自由”的空氣,況且,穆齊納爾這渾人回來了,如果計劃順利的話,這種遮遮掩掩的日子不僅可以暫時停止,她還可以洗刷恥辱,吐盡怨氣!
這個男人你應付不了的!
慕嗥貝勒的一句話,在蘭馨興奮地笑著時,猛地浮現腦海。
哼!還有男人是她應付不了的嗎?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也就是這么一句話勾起了她的好奇,也激起了她征服的欲望,所以上回為了紫嫣的事,她借機發信邀請穆齊納爾,也就此啟動了征戰的開端。
沒想到,穆齊納爾一帶走紫嫣,人也就跟著了無訊息,甚至從軍打仗去了。
可惡!蘭馨氣惱地捶了床鋪一記!皬臎]有男人敢如此漠視我,他將為此付出代價!”
話一出口,胸口一陣洶涌澎湃,蘭馨神情一振,翻身下床。
此時桌上隱隱傳來的菜香,陡地吸走了她的注意力。原本叫這些菜只是想虛晃一招,不過,她一氣憤就容易餓,既然餓了那就吃吧。
蘭馨愉悅地坐在椅上,可舉箸夾菜,一入口咀嚼,那抹飛揚的笑立時凍結,接著,一張俏臉揪得像梅干似的。
她怎么會忘了店小二的廚藝有多“精湛”了呢?
這家“人煙稀少”的客棧除了老是不在的老板之外,其余的事全由店小二一手包辦,可這個店小二除了好奇心重之外,廚藝更是令人不敢恭維。
柳眉緊蹙,蘭馨不禁暗斥自己。這“虛晃一招”的前半段真是遜斃了,她早該讓店小二打水來,而不是送飯來的。
“惡,這菜真難吃!”搖了搖頭,重重吐出一聲抱怨,她本能地想將萊吐出來?赡X際閃現娘親一句“不可浪費食物”之下,她只得困難地咽了下去。
苦著小臉,她一口一口吃著難以入喉的菜肴,氣惱的發誓。
她一定要火速離開這個不是人待的地方!
翌日清晨,店小二還在整理桌椅,樓梯便傳來腳步聲。
“艾——”全客棧也只住了一個艾公子,他直覺這陣腳步聲便是艾公子發出的,只是頭一抬,一聲招呼才出口,他卻突然兩眼發直、張大嘴巴。
“小二哥!
這聲如黃鶯出谷的叫喚,教店小二連眨了好幾眼,才將魂轉了回來。
“姑……姑娘,你……叫我?”他舌頭打結地問著。天……天哪!眼前這個姑娘長得可說是沉什么、落什么的,瞧她顧盼生情、裊裊弱弱的模樣,只要是男人都會流下一地的口水。
“這里還有別人嗎?”換回女裝的蘭馨巧笑嫣然的看著他。
店小二臉一紅,尷尬地堆滿笑!笆前、是啊……”突然,他打住笑,一臉困惑地瞧著蘭馨問道:“這位姑娘,請問你是……”這位讓客棧蓬壁生輝的美人兒是打哪兒來的呀?
“哦,奴家是艾公子的娘子。對不起,小二哥,昨兒個奴家來的時候,你正好眠,所以也就沒敢打擾你!
看著眼前的美女,聽著嬌嗔的呢噥嗓音,店小二覺得渾身酥軟。唉!昨兒個真不該偷懶,失了見美人一面的好機會,否則他昨晚肯定能作個美夢。
不過,他定睛一瞧,眼前這個美女豐潤的朱唇上竟有顆綠豆般大的黑痣。唉,這顆痣壞了長相,可說是美中不足!
“艾夫人見笑、見笑了。”惋惜之余,店小二堆滿笑,回以親切!鞍蛉诉@會兒有什么吩咐嗎?”
“沒事,奴家只是想出門買點東西!泵佳酆,蘭馨又吩咐道:“不過我家相公睡得晚,這會兒還擁被高眠,小二哥別擾他,回頭我叫他就成了!
美女親切又萬種風情的模樣,教店小二忍不住眨眼調笑。
“敢情艾公子是小別勝新婚,累壞了?”
蘭馨一怔,隨即做出嬌羞狀!鞍パ,你好討厭哦,小二哥!奴家不來了……”話一落,她扭腰擺臀、輕移蓮步走向客棧大門。
“好走,艾夫人,好走呀!”店小二眼巴巴地望著細腰豐臀的背影,嘴里心里是欣羨不已!鞍诱婷茫苋⑸线@么個女人味十足的美嬌娘!”唉,他這個光棍何時才能有這個福分?
蘭馨遠遠聽到這話,撫了撫唇上的假痣狡黠一笑。看來,這“虛晃一招”的后半段十分成功,眼前她這個輕佻的小娘子扮演得十分稱職哩!
這下好了,就算“那個人”找到這兒來,她一人分飾兩角,雌雄莫辨,除非他有通天的本領,否則也沒能在店小二嘴里問出些什么。
況且,她下一個落腳處已在計劃之中,就算他真有通天本領,也萬萬料想不到她會躲在“那兒”。
春風得意、眉眼飛揚,蘭馨的腳步也似彩蝶般翩翩輕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