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上的時針一走到「8」的位置,立刻滴哩哩的響起。
不知已有多久不曾出現(xiàn)的擾人聲音襲擊鐘紫君的耳膜,她不耐的自溫暖的被窩里頭伸出手,在床頭柜上一陣亂摸,一個不小心,乳牛形狀的鬧鐘被她掃了下去,發(fā)出「砰」的一聲,頭與身體分家。
室內(nèi)再度恢復(fù)寂靜,鐘紫君也滿意的再調(diào)整好安睡的姿勢,繼續(xù)和周公下棋去。
過了約半小時,剛創(chuàng)下九連勝的她突然醒了過來,大喊:「面試!」即翻身尋找慘遭分尸的鬧鐘。
雖然已經(jīng)身首異處,但鬧鐘還是很盡責(zé)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八點三十分的訊息一進入鐘紫君腦中,她立刻將鬧鐘再度丟下,霍地自床上跳起,「咚咚咚」奔入浴室,飛快刷了牙跟洗了臉,臉上的水珠連擦都沒擦,又街向衣柜,用力將衣柜門拉開,隨意拿了件毛衣跟牛仔褲套上。
「又胖了!顾粦n反笑,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將拉煉拉上。
穿好衣服后,臉上的水珠也干了。她拿起一瓶乳液在手上使勁甩著,試圖將所剩無幾的乳液甩出,另一方面則以腳趾拉開衣柜下的抽屜,隨意勾出了雙襪子。
她一手拉襪子,一手在臉上涂著乳液,如此高難度的動作讓她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好累。」她喘了口氣,走到玄關(guān)去套鞋。
要不是存款數(shù)字僅剩五位數(shù),眼看著就要坐吃山空,她也不會這么辛勤的一大早就出去找工作,而且還是明知錄取無望的公司。
抓起置于鞋柜上的面試通知書,信封上頭印有「格瑞廣告」四個大字。
格瑞廣告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廣告公司,大概沒什么希望錄取吧,他們愿意給她面試的機會,就足以讓她跌破眼鏡了。
沒去過格瑞廣告,去參觀一下也不錯,幸運的話,說不定還可以看到那個人……鐘紫君將面試通知書塞進外套口袋,迎著冷風(fēng)出門面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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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尖峰時間,路上車子的行進速度與走路無異。夏漱雨手指敲著方向盤,臉上微露不耐。
一輛公車蠻橫的自他前方切入,在路邊?浚淞R了一聲,想切到其它車道去,后方的車子卻迅速鉆入空隙,害得他動彈不得。
他很少在這種時間上班,要不是某個人事部豬頭誤將面試時間排得這么早,他也不用受這種鳥氣。
今天要面試的是業(yè)務(wù)部專員與助理,身為業(yè)務(wù)部最高主管,其實不用出現(xiàn)在面試現(xiàn)場,但他會如此看重這次的面試,主要是有個人引起他的注意。
兩年前,不曾被格瑞廣告放在眼里的宏揚廣告出現(xiàn)了一名大將,她不僅一人就將宏揚廣告當(dāng)年的業(yè)績拉高了百分之兩百,甚至還從他們手中搶走與他們合作了五年之久的寶圣企業(yè)廣告合約。
她短時間內(nèi)就成為業(yè)界的一匹黑馬,亮麗的外表更是引人注目。負責(zé)寶圣企業(yè)的業(yè)務(wù)專員曾口出惡言,批評她是靠美色與身體才拿到合約,但夏漱雨并不膚淺庸俗,明白事情沒那么簡單。
女人靠天生條件賺錢最容易,尤其她又是那么出色,可并不是每個業(yè)主都是好色之徒,且對男人而言,財富的順位絕對是在女人之前。她能夠不斷的拿出好成績,必有她過人之處。
他一直想找機會與她會會,沒料到寶圣企業(yè)的合約一拿到手后,她就消失不見了。各種揣測流言盡出,卻沒人知道事實的真相。
過了一陣子,她從八卦新聞中消失,夏漱雨也慢慢的將她忘了,直到數(shù)天前,人事部經(jīng)理拿了張履歷表興匆匆的前來找他,才又勾起他的記憶。
人事部經(jīng)理孫湘士與他自大學(xué)時代就認識,是故出入他的辦公室總是象征性的敲兩下門就自行推門而入。
「這次的應(yīng)征者有個特別的人耶!」他獻寶似的將履歷表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什么職務(wù)的?」他眼也不抬,專注的盯著筆記型計算機屏幕上的資料。
「業(yè)務(wù)助理,她……」
「業(yè)務(wù)助理不歸我管!顾麚]揮手,「去跟經(jīng)理說!
只要他能將助理的工作做好,成為業(yè)務(wù)專員的好幫手就好,誰管他有多特別。
孫湘士見狀,任性的將履歷表擋在液晶屏幕前。
「她叫鐘紫君,說不定……」
「我在忙,別吵……」他愕然抬頭,「鐘紫君?宏揚廣告的鐘紫君?」
「對啊!」孫湘士點頭,「鐘紫君不是菜市場名,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是她!
「如果當(dāng)真是她,以她的實力何必屈居小小業(yè)務(wù)助理?」夏漱雨拿起履歷表,掃了眼數(shù)據(jù)域!改阏J錯人了!顾麑⒙臍v表還給孫湘士。
「這個鐘紫君是胖了點啦!股砀邷p體重竟然不滿一百!刚掌雌饋硪埠芷椒!古峙值呐嗽谒壑锌磥矶几z頭一樣,分不出有何不同。「但名字、年紀跟身高,與她差不多啊!
當(dāng)年鐘紫君的引人注目除了她的不凡外表,她僅二十三歲的年紀更是讓業(yè)界嘩然,一六八的身高,如模特兒般的玲瓏身材,讓她的傳奇故事更顯得與眾不同。
「你不會為了這個名字就打算錄用她吧?」
格瑞廣告業(yè)務(wù)部對職員的外型挑選甚嚴,胖子是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業(yè)務(wù)部辦公室里。
胖子是對自身無紀律的象征,故夏漱雨是無法忍受他的部門里有連自己的體重都無法控制的胖員工的。
「我要叫她來面試,看看她是不是那個鐘紫君!箤O湘士看起來興致勃勃,「你要不要來?」
「我去干嘛?」又不是吃飽閑著。
「不來就算了!箤O湘士一臉「到時別后悔」的表情,「等面試完我再告訴你她是不是本尊!
當(dāng)時他信誓旦旦不會像孫湘士被無聊的好奇心淹死,可是今天他卻是起了個大早,想去看看那個鐘紫君到底是誰。
誰教宏揚廣告那段傳奇太吸引他,讓他放棄了堅持。
前方的公車終于離開站牌,往前駛?cè)ィq出神的他直到后方喇叭聲響起,才松開腳上煞車。
一名女孩突然出現(xiàn)在他車子前方,高舉著手,追逐著前方公車,嘴上高喊著:「等一下!等一下!」
又是個不懂節(jié)制的胖子!那么胖,難怪跑那么慢。夏漱雨撇撇嘴,剛踩下油門,那名女孩子突然摔了一跤,在地上翻滾了三圈,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嚇了一跳的夏漱雨連忙踩下煞車。再慢個兩秒鐘,他的車子就從她身上壓過去了。
他迅速降下車窗,「妳有沒有受傷?」
摔倒的鐘紫君爬了起來,看看手又看看腳崔,抬頭對夏漱雨道:「沒有!惯祝窟@個人好眼熟。
「沒有就好!瓜氖觐^縮回車里,關(guān)上車窗。
她想起來了!鐘紫君手指著車子,嘴巴張成O字型。他是格瑞廣告的業(yè)務(wù)總監(jiān)嘛,那個超有名的外貌協(xié)會會長!
她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在此看到他,還很難堪的被他瞧見摔倒的場面。
他又不知道妳是誰,被看見又不會怎么樣!心里雖然這樣想,但她的臉還是情不自禁紅了紅,畢竟她當(dāng)初會選擇進入業(yè)務(wù)部門,他是重要因素之一。
這胖子干嘛還擋著他的路?夏漱雨不耐的輕敲了喇叭兩下,突如其來的警示聲果然讓胖子從癡呆狀態(tài)中清醒。
鐘紫君移動身子想讓開,卻又倏忽想到,她的公車剛跑了,卻很幸運的遇到格瑞廣告的人,她是不是該厚臉皮的叫他載她一程呢?鐘紫君抓著下巴用心想著。
想她錄取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就算叫他當(dāng)司機也沒什么關(guān)系嘛,錯過了這次,以后也許就沒機會了,聰明人該好好把握才是。
怕他趁她不注意將車開走,鐘紫君手沿著夏漱雨的車子引擎蓋一路摸到駕駛座旁的助手席,敲了厚厚的玻璃窗兩下。
「什么事?」夏漱雨降下車窗,防備的看著她。
「我覺得我膝蓋怪怪的,可能有被你的車子壓到!顾嘀粡垐A臉,好象真有那么一回事。
夏漱雨的眉頭皺起來了。他如果有壓到小胖腿,沒道理毫無感覺。這胖妹不會是想勒索他吧?
「我也不打算跟你計較醫(yī)藥費!顾荒槍挻,「但因為我現(xiàn)在趕著要去面試,可以請你載我一程嗎?」
有這么簡單嗎?「妳要去哪面試?」
「復(fù)興南路的格瑞廣告!顾吭谲嚧吧,笑眼彎彎,毫不在意讓車內(nèi)的倒霉鬼知道她已經(jīng)認出他是誰。
原來這小胖妹早認出他是誰。他曾接受過雜志采訪,會被認出也不意外。
「妳可以不用去了,妳不可能被錄取的!箲{她那噸位,一定是在書面資料動了手腳,否則怎么可能通過書面審查!
「我知道啊,格瑞廣告的業(yè)務(wù)總監(jiān)是外貌協(xié)會的會長,長得丑、胖的人是進不了格瑞廣告的大門。」
還有沒經(jīng)歷的也進不去。想到這,她趁夏漱雨不注意,偷偷白了曾欺騙過她感情的可惡家伙一眼。
「那妳何必去自取其辱?」等等,這次的確是有個例外,而那個例外就是讓他一大清早塞在路上的主因。
不會這么巧剛好是這名胖妹吧!
「可是人事部有通知我去面試,答應(yīng)人家的事總要做到!顾墙^對不會退讓的,夏漱雨這個司機當(dāng)定了!
后面的車都在按喇叭了,他打算跟她耗到何時?她快遲到了。鐘紫君索性自個兒伸手入車內(nèi),打開車鎖坐入助手席。
「我沒說我要載妳!骨扑齽幼黜槙匙匀,膝蓋一點都看不出來有受傷的跡象。
「你壓傷我了,你得負責(zé)任!」她蹙眉抱著膝蓋喊痛。
無賴!夏漱雨以不屑的眼瞟她,「妳叫什么名字?」
「鐘紫君!顾欢ú恢浪钦l!兩年前面試的時候,他看她的眼就很陌生,現(xiàn)在她完全變了個樣,一定更沒印象。
還真的是她?!夏漱雨迅速打量了她一會兒。雖然沒見過面,但在這個胖妹的身上,他絲毫找不到記憶中有關(guān)于傳奇人物的蛛絲馬跡。孫湘士那家伙果然是認錯人了,像這種臉皮厚到子彈打不穿、罕見的無賴女人,怎么可能會是傳奇人物鐘紫君!
「系好安全帶!」夏漱雨也不啰唆,方向盤一打,踩下油門。
上班時間,路況總是塞塞塞,油門踩得腳酸的夏漱雨按下電動窗,拿出一包煙,隨意選了根丟入嘴里時,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個坐霸王車的。
「介意我抽煙嗎?」禮貌上他總得問一下。雖然對無賴女好象也不需要禮貌。
「說介意你就會不抽嗎?」
他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你也給我一根,我們一起抽!
原來小胖妹也會抽煙。他公司里的女孩子有一半以上都煙不離口,所以他既不驚訝也不會說些女人不能抽煙的沙豬話,只是令他納悶的是,小胖妹的兩排牙齒潔白干凈,一點都不像有煙癮的人。
「之前做什么的?」他無聊的隨口問道。
「米蟲。」他的煙好濃,讓很久沒碰過香煙的鐘紫君感覺有些不舒服。
「混吃等死的那種?」
「對啊!對。 顾χc頭。
從沒看過有人當(dāng)米蟲當(dāng)?shù)眠@么毫無愧疚感的。
「待過廣告業(yè)?」
「沒有!
那就不是鐘紫君了。他可以預(yù)見孫湘士挫折的表情。
既然已經(jīng)知道身旁的女孩不是傳奇人物鐘紫君,那他也不用為她趕上面試時間了,因為她鐵定落選。
他在一家早餐店前停車,塞了一百塊給她,「去幫我買早餐,米蟲!
「我怎么覺得你會棄我而去。」
「不會!顾麛蒯斀罔F的說。
這個人是有紀錄的,擅長說場面話跟敷衍,她才不會笨到去相信他真的不會偷偷跑掉。
「不信?」他隨手拿起一個面紙?zhí)讈G給她,「這給妳當(dāng)人質(zhì)。」
人質(zhì)?鐘紫君差點笑出聲來。
「快去,我肚子餓會心情不好!」他直接將她踹下車。
十分鐘后,鐘紫君回來了。她將一個小紙袋遞給他,自己膝蓋上則放著一個大紙袋。
「妳早上吃這么多?」夏漱雨探了一下她紙袋內(nèi)的東西,兩個漢堡,兩塊炸雞,一杯大杯熱紅茶……他不敢相信一個女人在明知自己已經(jīng)過重的情況下,還能大剌剌的啃下這堆食物。
瞧她大口大口吞,夏漱雨頓時毫無食欲。
「妳不會吃得有罪惡感嗎?」
「吃東西是件快樂的事,為什么會有罪惡感?」她說這話的時候,漢堡已經(jīng)啃掉半個了。
快樂?他怎么一點都看不出來?她臉上雖然是微笑著,可在她眼里他看到的是為了某種目的而不得不做的堅決。
吃東西也需要堅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妳已經(jīng)這么胖了,還要再胖下去嗎?」他很直截了當(dāng)?shù)谋磉_他對她體重的不予茍同。
「我吃東西不管那么多的啦!怕束怕西,吃飯的樂趣都沒了。」一個漢堡陣亡,炸雞上陣。
冥頑不靈!他對這種毫無自覺,耽溺享樂的人最看不順眼了!
「有男朋友嗎?」她這種豪吃相恐怕男人見了就要跑光了。
「你覺得呢?」她邊咬炸雞邊反問。
夏漱雨迅速移開視線,避免雙眼接觸到讓他很想用抹布擦干凈的油膩雙唇。
「你心里一定想沒有對不對?」鐘紫君哈哈大笑!复饘α恕!
這女人真是怪胎!夏漱雨將還沒吃的早餐放到后座,開車上路。
「那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他的誠實讓她有些意外,卻又暗自竊喜。
他最好保持單身到她準備追他的那一天。
音響上的時鐘發(fā)出滴滴聲,提醒車內(nèi)兩人時間已是九點。
「妳遲到了。」面試是九點開始。
「沒關(guān)系,我知道我不會中!顾裏o所謂的啃炸雞。
「妳在浪費妳自己的時間。」
「不會啊,終于有機會參觀名聞遐邇的格瑞廣告,怎么可以放過這機會呢!」而且還讓他當(dāng)了她的司機,還有比這更幸運的嗎?想著,她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雖然在他面前又是翻滾又是摔跤的,出盡了糗,但也因此坐上了他的車,真是好運到不行了。今天可算是她的LUCKY DAY!
她是神經(jīng)大條還是樂天?像這種既不精明干練卻又不是笨蛋,還固執(zhí)得緊的人最容易惹人無端生氣了。
夏漱雨決定不再跟她聊廢話,專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