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里有多少爛番茄，統(tǒng)統(tǒng)拿過來，姑娘我全包了！”
烈陽方熾，時值正午，人潮漸減的顥城市集里，傳來了清脆的嬌喝聲。
音源處，只見一個年約十八的姑娘家，眸心燦然，梳著一條烏黑油亮的長辮子，身著瀟灑褲裝，腰間佩戴孩童耍的刀劍，模樣既嬌俏，又見英氣。
“君姑娘！”店家誠惶誠恐地迎了上來。“你說，你要……”
“市集里所有的爛番茄，愈爛愈好�！彼l(fā)號施令，口吻仿效自她滿心崇拜的將軍兄長。“一刻內(nèi)備妥，聽到稍息后，原地解散。稍息！”
“‘少’……‘少’什么呀？”店家一臉呆滯地搔著后腦勺，動都沒動。
唉，將軍府的君姑娘是欺他沒入過軍伍嗎？他聽不懂啥兒號令耶。
“爛番茄！”她加大音量，強調(diào)她的認真�！拔乙闳ナ占癄�、番、茄！”
“君姑娘，”哪有人專買爛兮兮的蔬果？店家忐忑不安地望著她�！澳闶窃诎凳�，今兒個送到府里的青菜不夠好？”
“誰跟你暗示，誰又意有所指了？”這店家未免想太多了，她向來都是有話直說的呢！“喂，等等，那邊的，慢著！”
她陡然指住店家的后方，激動地跳起腳來。
哎呀！清理市集的人要開始動作了，幾個粗壯的男人掃起滿地泥爛的葉菜，還把棄置在地上的紅熟水果往畚箕扔，她要的爛番茄也快被人整簍清走了！
“快快快，快去張羅，先別問這么多了！”她要的東西，可是很重要的！
店家在她要命的催促之下，立刻趕上去搶住爛水果，神勇無比。
“呼，幸好！”看到他俐落的動作，君采凡孩子似的舒口氣。
那些爛番茄可都是她的“秘密武器”，用途大著呢，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搬回家去。
她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一想到將它們派上用場時的光景，便得意極了！
呼呼，烈日曬著，她且先避到陰影處煽個涼吧。
采凡才一轉(zhuǎn)過身，就對上不放心而跟來的婢女翠兒。
“小小姐�！贝鋬禾焐鸁⿷]多，這廂苦情萬分地喚著。
哎喲，她的命怎么那么苦？
別人家的主子端莊又得體，她的小姑奶奶卻愛玩又好動，好好的將軍府待不住，偏要往市集跑，萬一跑出問題來，可怎么辦？
“閉嘴吧，翠兒�！辈煞残溥涞囟律纤淖臁！澳阋f什么，我都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又不照做�！贝鋬喝匀滩蛔∫獓Z叨。“小小姐，咱們快回去吧�！�
“事情若辦妥了，就回去。”
“如果讓將軍知道你擅自出府，他一定會……”
“罰我寫五千字的悔過書？這招老掉牙嘍。”她從懷里掏出一疊紙，塞到翠兒手中�！胺判陌�，我老早就寫好萬言書候著了。”
所謂“有備無患”嘛，切實執(zhí)行下來，大抵就是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采凡聳聳肩，她承認自己好動，但若有人說她片刻坐不住，她可不同意。
瞧，幾年下來，她寫過的悔過書洋洋灑灑也有數(shù)十萬之譜，早已備妥卻尚未用上的有十來份，只待將軍大哥一個“罰”字劈下，便要呈上。
寫這些悔過書，可是需要很多時間的，要是坐不住，她寫得來那么多嗎？
“啊，小小姐！”翠兒簡直悲從中來。“哪有人這樣？”
明知道會被罰，卻不肯收斂點，反而先“罰”來等著……唉，敢情小小姐是被罰成精了？這樣下去，她還有可能變成應(yīng)對得宜的大家閨秀嗎？
“喏，拿去，讓你保管。”采凡將紙疊交給她，叮嚀著�！澳阋獧C靈點，大哥若吩咐上午交，就等午后再送去，遲一點不打緊，知道嗎？”
“知道�！贝鋬哼t疑著。“但遲交悔過書，將軍不是會責(zé)備你嗎？”
“讓他罵吧，總好過被發(fā)現(xiàn)我寫悔過書比吃飯睡覺還容易。到時候，要是他改變了處罰方式，我還得重新適應(yīng)呢，那多累！”
“君姑娘，爛番茄來了！”店家抱著一籮筐的番茄，喘吁吁地跑過來。
竹籃擱置在地上，籃蓋一掀開，幾只貪甜的蒼蠅立刻湊過來。
“我來挑挑�！辈煞才d致勃勃地蹲下。
“還要挑？”店家尾音微微拉高。
當(dāng)然要挑！當(dāng)“秘密武器”用的番茄是比“爛”的，特爛的番茄馬上就能派上用場，不夠熟透的得先擱著當(dāng)備用。
采凡兀自低頭東翻西揀，最后遞了一顆給店家�！敖酉聛淼氖�，交給你了�！�
“交給我？”伸手接下，店家一臉茫然。
“你來挑出“爛中極品”，像這個這樣。”君采凡專注講解的神色，儼然像個認真教學(xué)的夫子。“所謂“爛中極品”，要果肉軟塌，用手指輕捺，就像要破皮流湯，隨手一砸，可以達到漿汁四溢的效果�！�
學(xué)問這么多？
店家看看手中的“極品”，忍不住要問：“你要這么爛的番茄做什么？”
“招待一個即將到來的不速之客�！�
“他的牙都掉光了嗎？”店家同情地問道，懷疑那是個吃不動硬食的老人家。
唔，君姑娘心腸真不錯，連這等細節(jié)都照顧到了，店家感動不已。
“不�！辈煞卜裾J。
那個不速之客，是個她見都沒見過，卻有著特殊聯(lián)系的年輕男人。
雖然他的面貌在她腦中形同一團漿糊，但她可以想像得到那滿口“之乎者也”的書呆樣，而且，只要一想到那副古板死樣子，她就煩得要命。
“那他是……”
君采凡勾起唇角，露出小惡魔般的甜美笑容，看得店家冷汗直冒。
所有曾經(jīng)讓她心情很煩的家伙，最后也都會落個心情很煩的下場；她特別喜歡“有難同當(dāng)”的感覺，誰讓她不愉快，她就會讓那個人跟她有一樣不快的心境。
“他是一個──”唇畔讓人發(fā)涼的甜笑逐漸擴大。“讓我覺得很討厭的男人�！�
※ ※ ※
“小小姐、小小姐，你還要去哪里？”
交代店家將番茄依爛度等級分類之后，采凡轉(zhuǎn)個身，長辮子在身后劃個大圓弧，準備開溜到別處去。
沒想到她才轉(zhuǎn)過一個街口，馬上就被快要精神崩潰的翠兒揪住。
“翠兒，放開我，別扯、別扯了啦！”
“小小姐，你這趟出來，買足了爛番茄還不夠盡興嗎？”翠兒死命地拽住她。
“夠夠夠，不過再耽擱一下下就好了嘛�！辈煞仓浪哪c軟，祭出哀兵政策�！按鋬�，你幫我去盯著店家，務(wù)必要他把番茄仔細分類，然后算錢給他�！�
“這又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翠兒懷疑地睨著她。
“哪是��？我像這種人嗎？”她裝出無辜的樣子，想要騙取信任。
“像！”翠兒完全不給面子。
好吧、好吧，像她這種不常說謊的人，難得說一次難免會不大熟練。
采凡狼狽地低下頭�！按鋬�，你到底要不要我早些回府？”
“當(dāng)然要。”不容置疑。
“那就幫我去盯著店家�！辈煞舶胧茄肭蟀胧呛弪_地說道�！拔液孟肴チ镞_一下。要是你硬跟我走，到時候回到店家那兒，還要重新點番茄，那不是多耗時間？”
“這……”翠兒遲疑著�！澳惚ＷC，你“只是”溜達，其他的事都不做？”
“難道我還能殺人放火嗎？”她激昂地大聲宣告，感覺翠兒的手勁松了�！斑�，把我的小荷包帶去吧。放心，我身上沒錢就弄不出個鬼來�！�
翠兒悻悻然地走開，人影才剛消失在轉(zhuǎn)角處，采凡便偷偷做了個鬼臉。
“呵，總算支開她了�！彼`笑幾聲，像只淘氣的小老鼠，肩膀輕輕抖動。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公告欄前，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大張紙、小心翼翼地再看一遍。
爾后，咬著下唇，她重重一點頭，下定決心似地按掌貼上。
“你在做什么？鬼頭鬼腦的小姑娘�！币荒ㄕ{(diào)侃的嗓音不請自來地切入。
“喝！”她嚇了一跳，慌亂的小臉東張西望。奇怪，沒有人��！
“這邊，勞駕抬個頭�！�
抬頭？難不成是老天爺在跟她說話？
采凡緩緩地仰起頭來，視線漸漸往上瞄。啊，找到了！
一雙朗朗星目與她對個正著──哎呀，她都忘了，旁邊有棵枝葉繁密的老樹，已盤踞數(shù)百年之久，堅韌的樹干就像鐵臂，打橫延展開來，跟她打招呼的俊美男子就躺臥在上。
他嘴里咬著一根草，雙臂曲肱于腦后，修長的雙腿交疊著，一派悠閑，即使是艷陽天，也能輕易地在樹蔭里尋得一抹涼意，看得玉汗淋漓的采凡有點不是滋味。
“你才鬼頭鬼腦！”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澳愣阍谀抢镒鍪裁矗肯雵標廊税�？”
“這么兇！”男子嘖嘖驚嘆，雙眸閃著調(diào)侃的笑意�！耙皇悄愎砉硭钏�，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會被我嚇著？”
她的雙頰浮起了可愛的紅暈，因為想到自己探頭探腦的模樣而窘迫不已。
“你貼了什么在那里？”他偏頭望著下方，想看出端倪。
“不關(guān)你的事。”他慵懶的笑意使她格外狼狽。
“說吧，反正布告貼出來，不就是要人看的？”收回視線，他閑適地伸個懶腰。“我遲早都會知道你想要干么。”
采凡的蠻牛脾氣發(fā)作，不甩他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偏不許你看！”
不許？他露出一抹玩味的輕笑，看來他只好親自出面爭取嘍。
他一個舒身，伸直雙臂，打了個大呵欠，在樹干上懶懶地翻過身，健朗的昂軀瞬間離了枝干──
“喂，你小心�。 彼詾樗撬诖采习�？這一翻身，不摔死也去半條命了！
采凡趕緊捂住小臉，雙眼閉得死緊，不想看到血肉模糊的慘狀。
男子一笑，故意跳得很用力，發(fā)出一聲巨響。半晌之后，一片寂靜。
“你……你摔死了嗎？”她豎直耳朵，仔細傾聽，像一只伸出觸須的小蝸牛。“要是沒死的話，就……就出個聲音，我好找人來救你�！�
還是無聲。
啊，他不會真的死了吧？采凡吸口氣，壯起膽子，微微地松開右掌，偷瞄。
咦？右眼陡然瞪大。
她火速地撤下左掌，驚愕地注視眼前。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沒有血跡、沒有傷者，一切空空如也。她愕然地抬起頭，看著隨風(fēng)搖晃的枝椏，俊美男子已經(jīng)不見。難道她眼花了，剛才都是夢？
“叩叩叩，有人在家嗎？”巨大的拳頭以輕巧的勁道，敲了敲她纖瘦的后背�！斑@邊，勞駕轉(zhuǎn)個頭。”
帶笑的嗓音誘哄著，他的口氣聽起來，有幾分逗弄青梅竹馬的熟稔。
采凡蹦轉(zhuǎn)過身，在看到那家伙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地面后，火眼金睛立刻燒出火來。
“你耍我？”
“只是考驗?zāi)愕膽?yīng)變能力�！彼Φ糜行〾男�，對她的怒氣不以為忤。
采凡仰首瞪著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給他一頓好打！
但是他那么高，她恐怕要耗盡吃奶的力氣，才能打掉那賴皮的笑容。
除了將軍大哥之外，她沒見過哪個男人跟他一樣高壯。不同的是，大哥的神情嚴肅，對著她的酷臉總是兇巴巴，而這個男人不一樣！
他笑得慵懶，態(tài)度閑閑散散，像天生下來就有著吊兒郎當(dāng)?shù)钠⑿�，卻又不讓人覺得他是個流里流氣的混混。
或許是他晶亮的黑眸有種神秘而堅定的光芒，才平衡了那無賴的氣息。
在她瞪著他的同時，他也毫不客氣，直凝著她瞧，愈瞧愈有趣。
“你干么一直看著我？”她像顆小火球，到處開炸。
“你擋住了我看布告的視線�！彼斐鍪种福乙粡��！白屪��！�
采凡偏要擋得更徹底�！皳踔囊馑迹褪遣唤o你看�！�
“偏偏我很好奇，你貼了什么�！彼θ葜袧M溢自信�！白岄_吧，反正我一定看得到。”
忒狂妄的口氣！“我守在這兒，瞧你怎么看�！彼迤鹧瑲夤墓牡馗艿降�。
“這可是你說的�！彼⑿α讼拢行┪ｋU，然后采凡發(fā)現(xiàn)一些事不對了。
他才伸手到她背后，她就從仰視他變成與他平視，小小的腳兒沒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晃呀晃的，居然碰不到地。哎呀呀，她的身子好像騰空啦。
這家伙把她提起來了！
“要三尺遠還是五尺遠？”他笑容可掬地請教。
“什……什么？”不怕、不怕，她安撫著自己，別被嚇著。
“我在問你，你想要的落地距離�！彼溥涞叵硎軓乃鄣仔孤┑幕艁y。
“你不可能是說真的，你……你要把我丟出去？”
“我還可以讓你落地后彈起來，看你是想彈個兩次，還是三次�！彼⑿ρa充�！耙磺邢ぢ犠鸨��！�
“我……”她咽了咽口水，想像那畫面�！拔蚁胛疑眢w的彈性可能沒那么好�！�
“是嗎？”他伸出左手，輕輕地捏著她的頰，觸感粉溜溜�！拔业褂X得不差。這樣吧，先試試五尺遠，落地彈兩下。反正我時間多得是，陪你玩�！�
君采凡哪，威武不能屈！
她在心里用力嘶吼著，建立信心，卻在被上下擺甩的動作中，嚇得大聲尖叫�！胺盼蚁氯�、放我下去，你要看布告，隨你看就好了嘛！”
“真的？”他噙著逗弄的笑意，睇著她。“早這么說不就得了嗎？何必這么拗？”
采凡安然下地，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跳上前去，撕咬他一番。
征！征征征！征征征征征！
征獨步武林的高手！有意收徒者佳，酬金豐厚，意者至將軍府與君采凡一敘。
“你想找武林高手？”他挑起眉，看著賣力磨牙的她。“想拜為師父？”
君采凡瞬間脹紅了臉。“不可以嗎？”她大聲問道，希望自己夠理直氣壯。
這張她所發(fā)出的布告，純屬先斬后奏，家人不允諾她學(xué)武，她只好自求發(fā)展。
“你這小女娃，未免太不懂江湖規(guī)矩�！睂λ袆e于羞怯閨女的行為，他沒有表現(xiàn)太多的訝異──像早已習(xí)慣如此�！肮馐菓{著『酬金豐厚”四個字，就要人傳授絕技？”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聽他說的，她好像是個很糗的武林鄉(xiāng)巴佬。“那得怎樣才行得通？”
他張口欲答，卻在采凡充滿期待的眼神中，施施然地閉上嘴。
接著，他禮貌地笑了笑，雙手環(huán)胸，轉(zhuǎn)身走開。
“喂，你去哪里？”話也不說完，真是急死人了！
“我突然想起來，你剛剛并不想讓我看布告�！彼谜韵镜啬脝獭�
“可你不是看了嗎？”采凡納悶地喊。
“看是看了，但我決定還是遵照姑娘你的意思，少管閑事�！彼鹬嘏砸庠傅膫b少風(fēng)范雖然姍姍來遲，但總算是出現(xiàn)了。
“你給我站�。 彼虩o可忍地大叫。這人是不是姓“無”，名“聊男子”��？一逕地撩撥她，然后拍拍屁股就想走，他想得美！“沒說清楚之前，你不準離開。”
“不準離開？”他笑睇著她，眼神中藏著對她熟悉已久的光彩。
啊，她依然是那個有著小小任性的女娃娃，多年未見，一點都沒變。
“對！你得告訴我，真正厲害又肯收弟子的武林高手往哪兒找？”
“最簡單的方法：往深山里找。”根據(jù)說書匠的瞎掰，所有傳說中的高人好像都非得住在山上不可。
“往山里找？”采凡不禁陷入思索。她可有什么機會上那勞什子山嗎？
“怎么？你大哥到現(xiàn)在還不許你耍刀弄槍？”天外飛來一句，男子忽然問。
“嗯�！辈煞才Φ厮伎迹驗樘^投入，沒有注意到他所透露的訊息。
“你們兄妹倆可真是頑固！”他淺笑說著，心里對君家有一份熟悉，甚至在與采凡對上的第一眼，就已經(jīng)認出了她是誰。
他諱莫如深地笑了笑。
他其實不是顥城的居民，而是個向往自由的人。他已經(jīng)在各地游歷多年，闖下一番事業(yè)。如今他專程為拜訪君家而來──依照多年前的約定，要在那個特殊的日子造訪君家。
“小小姐！”這時，被支開的翠兒跑了過來�！笆虑橐呀�(jīng)辦妥，可以走了！”已經(jīng)被采凡耍怕了的她看都沒看男子一眼，立刻鉗制采凡。“溜達可不算是正事，你別想再拖拉了！”
“慢著，翠兒，慢點嘛！”采凡呼道，她話都還沒問完呢！“喂喂，你快告訴我，要到哪座山上找高人？”
“不知道。”他賣著關(guān)子�！翱茨愕木壏职�！”
“喂──”
這時，將軍府的馬車適時駕了過來，采凡正好被緊張兮兮的翠兒塞進去，嬌脆的嗓音終于消失在街的那頭。
“這么想習(xí)武，非得找個高人師父不可嗎？”他望著那布告，聳肩一笑，低語輕喃�！澳敲矗痪弥�，你將會得到一個。”
他俐落地出手揭下那張布告，揚長離去。
※ ※ ※
將軍府里，一片忙碌的景象，簡直不可開交。
下人們忙著打掃，汲水的、拭窗的、掃地的，亂成一團。這等陣仗只有在兩年前，護國大將軍君設(shè)陽與云澤公主成婚前曾經(jīng)見過。
府里的女眷也沒閑著，全都聚在涼亭里話家常，雙手不停歇，繡著鴛鴦蝴蝶等等吉祥圖紋的繡品。
“見到那個野丫頭沒有？”一片笑語聲中，忒大忒兇的女性嗓音驟然響起。
府里的女眷嚇得針掉的針掉、線纏的線纏。大伙兒同住了許多年，早已融洽成一片，唯獨這精氣神十足的暴吼，總是每次聽聞、每次新鮮。
君老夫人大踏步地走來，一臉悍然。雖然被尊稱為“老夫人”，但是她老當(dāng)益壯，嗓門和氣力都還大得很，一點都不輸給年輕小輩。
“娘�！本议L媳云澤公主站起身來，她個兒嬌小，肚腹圓滾滾，已經(jīng)懷了七個月的身孕�！罢也煞矄幔俊�
“歇著、歇著�！本戏蛉丝缮岵坏盟��！澳茄绢^不知又野到哪里去了，明明交代過她不準亂跑！”
她說這話的時候，女眷們都看到一抹小不點的人影疾速地從遠方?jīng)_過來，差點和端來安胎湯的婢女撞個正著。
幸好這小妮子及時停住，在一樁禍事尚未了結(jié)之前，避免了另一樁的發(fā)生。
“娘，你別生氣，我……”看到采凡對她擠眉弄眼，云澤硬生生地轉(zhuǎn)了口風(fēng)�！皠倓偽摇⑽铱柿�，采凡幫我到廚房去端安胎湯，可能您沒遇著�！�
“哦，是嗎？”君老夫人挑起眉，一臉不信。
“娘，您找我�。俊辈煞矎逆九种薪舆^湯盅，力持自然地出現(xiàn)。
她心里忐忑不安。老實說，最近正值“非常時期”，君家所有的視線焦點都集中在她身上，娘對她也特別嚴格，一反過去任她自由發(fā)展的管教方式。
“你呀，等會兒再訓(xùn)！”看她滿臉紅撲撲，根本就是從什么地方趕著回來�！敖o我�！本戏蛉藢蔡��！皝�，云澤喝湯，補補氣、調(diào)調(diào)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