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飛飛亦步亦趨的跟著薄兆其進(jìn)門。
“你走路可不可以跨小步一點(diǎn)?”何飛飛看到張著血盆大口的狗狗也如影隨形的跟在她身后,她心驚膽戰(zhàn)的說。
他走一步她就要走上兩步,他就是存心想再看她身陷狗陣之中就對了!
“你怎么這么麻煩?”薄兆其頭也不回的說。“我走路就是這么大步,誰叫你腿短!
“對女人來說我的腿已經(jīng)算長了!焙物w飛負(fù)氣的說!澳愕耐纫潜任叶叹鸵蘖!
薄兆其難得沒理她,他跨過門檻,走進(jìn)客廳,然后客廳的一個小角落里有塊用黑布益住的籠子。
“就在這里。”薄兆其蹲在籠子前面,把黑布掀起來。
“一、二、三、四,再加上我手上這一只,嗯,一只也沒少。”何飛飛理所當(dāng)然的蹲在他身邊,數(shù)著籠子里蜷縮在一塊兒的小狗。
“放心,狗狗在我這邊很安全!北≌灼漭p哼一聲。
“你也可以放心,它們的媽媽在我那邊也很安全!焙物w飛將安全那兩個字加重語氣。
兩人并肩看著小狗狗,一時間,恩怨似乎已經(jīng)泯除。
“可是,沒有媽媽在身邊,它們好可憐哦!”何飛飛情不自禁的說。
“你知道就好。”薄兆其瞟她一眼。“所以快點(diǎn)把母狗還來吧!”
“為什么要我還母狗!”何飛飛揚(yáng)著秀眉道!盀槭裁床皇悄惆堰@些小狗狗還給我,讓我?guī)Щ丶易屗鼈円患覉F(tuán)聚?”
“誰曉得你會不會把它們做成香肉?”薄兆其懷疑她的人格。
“喂!你別動不動就把我說成殺狗狂魔似的好不好?我再說一次,那一天不是我叫人來捕狗的!”何飛飛生氣的站起身!八懔!我干嗎跟你解釋那么多?信不信由你!
“那天……叫狗的人真的不是你?”薄兆其雙手插在牛仔褲后面的兩個口袋,有些扭捏的問。
“反正你認(rèn)定是我就是我了,我說破嘴皮子解釋也沒用!焙物w飛是個真性情的人,有脾氣就發(fā),最討厭拐彎抹角的做人。
“你還真是十足十的大小姐脾氣耶!人家說一下就不高興,我從前最討厭這種嬌生慣養(yǎng)的富家千金!北≌灼涫Φ馈
薄兆其沒注意到自己居然用了從前這兩個字,這是不是代表,他一向討厭大小姐,卻為了她而改觀。
但是何飛飛才沒想那么多;“對啦!我就是愛亂發(fā)脾氣的千金大小姐,怎樣!”
“怎樣?小心我叫狗咬你。”薄兆其涼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顏色已經(jīng)脫落,但是還很堅固的竹椅上。
何飛飛收起尖利的舌頭,看著群集在門外的狗狗。
這些狗狗訓(xùn)練得還不錯,不敢跑進(jìn)主人的房子里面造次,想來應(yīng)該是他訓(xùn)練的吧!
“你這里到底養(yǎng)了多少條狗?”何飛飛很大方的坐在另一個竹椅上,問道。
“原本是六十只,再加上這五只小狗狗,一共六十五只!
“六……六十五只?!”何飛飛驚訝得差點(diǎn)咬到自己的舌頭。
薄兆其看多了別人震驚的反應(yīng),他點(diǎn)點(diǎn)頭。
“這是我外公外婆給我媽的嫁妝,考上大學(xué)后由我接手,還好一樓的面積很寬敞,給這些狗狗足夠的活動空間!北≌灼淦巾樧匀坏恼f。
說完以后他自己才覺得奇怪,干嗎跟她說這么多啊?
“這種老舊的三合院在臺北已經(jīng)很少見了!焙物w飛看著歷史悠久的建筑,但是房子里面窗明幾凈,整理得一塵不染。
“別小看老舊的三合院,它比高樓大廈還堅固,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我連跑都不用跑,可是有些高樓大廈不都倒了?”
“我又沒說三合院不好,你干嗎那么敏感?還說我一句話就愛亂發(fā)脾氣,你不也是?”何飛飛噘起嘴說。
“你對我說話怎么這么沒有禮貌,我重考一年,你在念大五,我應(yīng)該比你大一歲耶!”
“我哪有發(fā)脾氣啊!”薄兆其撥撥頭發(fā)!岸椅腋嬖V你,我是退伍后才考大學(xué)的,所以應(yīng)該是我比你大一歲才對!
“我二十四!”
“我二十五!”
“誰曉得是不是真的!焙物w飛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去。
“身份證給你看啊!”
“我才不要看你的身份證!
“不看就不看!北≌灼湟舶杨^轉(zhuǎn)向另外一邊。
“不過養(yǎng)這么多只狗居然沒有臭味,可見你還蠻注意環(huán)境衛(wèi)生的哦!”她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她是個不會吝惜贊美的人。
何飛飛看向干凈的稻堤,沒有半坨狗屎。
“那當(dāng)然,我一定給狗狗最干凈舒適的環(huán)境!北≌灼湟蔡ь^挺胸,很自豪的說。
墻壁上的古董老爺鐘低沉的作響,薄兆其從竹椅上站了起來。
“時間到了,我要喂狗狗飼料了!
“我也來幫忙。”何飛飛眉開眼笑的舉起手。
“你算了吧,那些狗狗跟你不熟,就算不咬你,也會抓你!北≌灼淇此┑孟駛輕盈的公主,他搖搖頭!肮饭返淖ψ雍芾,會把你的衣服抓破的,到時候又要我賠你衣服的錢,我可沒錢!
何飛飛嘴巴蠕動幾下,想也知道不是太好聽的話,她眼睜睜的看他走。
薄兆其卷起袖子,然后走進(jìn)偏房,肩上扛著一大袋飼料出來,聰明的狗狗都知道他要喂飼料吃,所以都圍在他身邊,像群吵鬧的小孩又跳又叫。
六月艷陽照在他身上,何飛飛看著他身上的T恤已經(jīng)濕透了,兩只健壯的手臂拿著大袋子,把飼料倒在一條長長的不銹鋼凹槽內(nèi),所有的狗狗都有位置可以探頭吃飼料。
泛著汗的年輕俊顏在她眼里發(fā)光發(fā)熱,何飛飛在這一刻芳心怦然一動,認(rèn)真的男人看起來好有魅力哦!
而且薄兆其這時候用那關(guān)愛的眼神注視著狗狗,她耳邊莫名的響起寵物店老板跟她說過的話:喜歡動物的男人不會變壞。
哇!薄兆其看起來好帥哦!讓人好心動哦……真想當(dāng)狗狗……
把一整袋的飼料倒完后,薄兆其又看了狗狗進(jìn)食好一會兒,沒注意到她此刻愛心亂閃的眼睛。
他猛一轉(zhuǎn)身,何飛飛嚇了一跳,像偷糖的小孩被當(dāng)場抓到似的。
她猛吞一口口水,腳差點(diǎn)就被高高的門檻絆倒,幸好她及時抓住紅漆斑駁的木門。
“你干嗎?”薄兆其看她的臉又紅又白,不曉得是怎么一回事。
“沒……沒有啊……是……是天氣太熱!焙物w飛的額頭上的確有幾粒汗珠,但是不是熱汗,是冷汗。天,她剛在想什么?!
“說的也是,你是千金大小姐,吹慣冷氣的人。薄兆其走進(jìn)屋子里!拔疫@里可沒有冷氣,吹冷氣太貴了!”
哎呀!她的心干嗎一直卜通卜通跳個不停?丟臉?biāo)懒?
“我……我要回家了!”何飛飛捂著臉,低著頭想走出去,卻又看到稻堤上的幾十條狗狗而怯步。
“放心,它們現(xiàn)在忙著吃飯,沒空理你!北≌灼涫帧,拉高布做的門廉!拔乙ヅ菅蚰探o這些小狗狗喝,走的時候記得帶上門!闭f完,轉(zhuǎn)身就沒入門簾后了。
何飛飛噘著嘴,他就不會送她一下嗎?
唉唷!她在干嗎?不送就不送,有什么了不起,她干嗎像個花癡,巴著他送啊!
何飛飛極輕極小心翼翼的走出每一個腳步,果然,那些吃飼料的狗狗只回頭懶懈的看她一眼,又埋頭苦干去了!
何飛飛迅速走出門,關(guān)上鐵門那一剎那,她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她的心竟還兀自感動個不停。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啊?來的時候是氣得想殺人,現(xiàn)在居然會為那種人心如小鹿亂撞?!
是不是天氣太熱,把她的腦袋瓜也熱傻啦!何飛飛心驚的跳上車,火速開車離去,但是整個人還是被薄兆其震懾得頭昏腦漲。
※※※※※※※※※
要死了!居然一連三天都忘不了薄兆其喂狗的那一幕!
她不會真的對那種人有意思吧?
晚上十一點(diǎn),何飛飛從學(xué)校開車出來,今天在圖書館泡了一天,但是薄兆其的身影老是在腦海里打轉(zhuǎn),害得她都沒辦法好好專心用功念書。
開車經(jīng)過寵物店的時候,寵物店的鐵門已經(jīng)拉下來丁,她心里竟忍不住一陣失望的嘆息。
哎……她居然想看看薄兆其照顧狗狗的身影……
何飛飛把車停在寵物店前面,發(fā)呆的朝鐵卷門望去。
這三天竟然讓她有食不知味、夜不安寢的感覺?!薄兆其就像對她下了降頭一樣,尤其那雙疼愛狗狗的眼神,令她久久無法忘懷。
而且何飛飛還會幻想,如果那雙黑得發(fā)亮的瞳仁全裝滿她的身影多好,天吶!
她是不是瘋了?居然會有這種要命的幻想!
她一定是瘋了,不然以他之前對她做過的那么多過分的事,她沒恨死他就算了,竟會改變心意喜歡上他?!
他害她研究所重考一年、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還屢屢出言頂撞她、刮了她的法拉利好長一條痕跡……何飛飛在心中盡數(shù)薄兆其的罪狀,逼迫自己不斷的想他不好的地方。但是這些不好的地方突然變得好薄弱,它們完全攻擊不了他愛狗狗、為狗狗奉獻(xiàn)的那一幕,她的腦袋一定是突然秀逗了,不然怎么會老是停留在他在大太陽底下?lián)]汗喂狗飼料的那一幕呢?
這可怎么辦才好,她對生平僅見之仇人有興趣。
走吧!走吧!不要再想了,越想越覺得由自己沒骨氣、沒原則、沒尊嚴(yán)……何飛飛重新發(fā)動車子,駛離寵物店。
何飛飛雙手轉(zhuǎn)動方向盤,還有一點(diǎn)心浮氣躁,想早點(diǎn)回到家,車子轉(zhuǎn)了一個彎,駛進(jìn)一條住宅的小巷子,但是遠(yuǎn)遠(yuǎn)的她就看到好像有一群人在鬧事。
她慢慢的把車越開越近。
※※※※※※※※
一群人把薄兆其包圍起來,薄兆其緊緊抱著胸前的流浪狗,顯得勢單力孤。
“小子,又是你,你怎么老是喜歡破壞老子我的好事呢?”這群人就是當(dāng)天抓狗不成的捕狗隊,帶頭的香肉店老板一眼就認(rèn)出薄兆其。
“這叫好事?這是壞事、惡事、慘無人道的事!”薄兆其絲毫不計較狗狗身上的皮膚病,仍是把它緊緊抱在胸前。
“什么慘無人道?對狗還講什么人道啊?”
“小心我讓你從此不能人道!”
一群混混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警告你,把這只狗放下,不然的話……”香肉店老板把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喀啦響!拔揖妥屇愫每!”
“沒錯,這次不會再像上回一樣放過你了。”
“我才不怕你們,總之我是不會放棄這條狗的,你們休想抓它裹腹!北≌灼浜敛粦峙碌拇蠛。
“哎呀!這小于不見棺材不掉淚,好,不讓我們把這只狗拆吃入腹,我們就拆了你的骨頭!”
于是一群人就全部圍了上去,朝著站在中心的薄兆其飽以老拳。
薄兆其奮力還擊,但是他還要顧著懷中的狗狗不被人搶走,因此攻擊得少抵擋得多,這群混混仗著人多勢眾猛拳打腳踢,甚至還有人把捕狗的器具都拿來當(dāng)武器了。
這還得了?!
何飛飛在車子里面先報警,然后鼓起勇氣,跳下車大叫,“住手!我已經(jīng)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
“什么?”
“警察來了?!”
“快閃!”
混混們聽到“警察”兩個字馬上就腳底抹油溜走了!
“薄兆其!”何飛飛飛奔過去,蹲在他身邊!澳阍趺戳?”
薄兆其沒看她,他先低下頭,看了懷里的狗狗一眼,狗狗正睜著迷蒙的眼睛看他,它仿佛知道他是它的救命恩人,它伸出舌頭舔著他下巴的血滴。
何飛飛看他滿頭是血,眼淚馬上就掉了下來。
看完狗狗以后,感覺軟軟熱熱的身軀還在他懷中,薄兆其才松了一口氣。
然后他慢慢抬起頭對她虛弱的微微一笑,“還好……還好狗狗沒事!
“你這個白癡!神經(jīng)病!這個時候還管什么狗狗嘛!”何飛飛哭得像個淚人兒,他這副模樣多叫人心疼啊!
完了!這下子她知道自己這顆芳心真的被他攻陷了!
“怎么可以不管狗狗……好……痛……”說完那個痛字,薄兆其才在她的臂膀中暈過去。
“哇——薄兆其,你不要死啊!薄兆其……你不要死啊……”何飛飛抱著他號啕大哭,他身上的血都染紅了她的衣服。
警車跟救護(hù)車沒多久就趕來,何飛飛隨著坐上救護(hù)車,雙眼哭得紅通通的,雙手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
※※※※※※※※※
薄兆其躺在醫(yī)院里,他的爸爸媽媽連夜從新竹趕來,再加上寵物店老板跟何飛飛,一共四個人圍在他病床旁邊。
“這渾小子,我叫他當(dāng)軍人他就不要,偏偏要當(dāng)什么獸醫(yī),你看,現(xiàn)在出事了吧!”薄忠國是職業(yè)軍人,一張臉方方正正,罵起人來渾厚又大聲。“這也怪你,小時候就給他養(yǎng)什么流浪狗,讓他長大了抱著流浪狗一起死!”
“說什么死不死的,兒子這不是沒事了嗎?”薄母孫慶珠用手帕擦著眼角不斷冒出的淚水,哽咽的說。
“對呀!伯父不用擔(dān)心,兆其只縫了九針,醫(yī)生說一個禮拜以后就可以出院了!”寵物店老板好聲好氣的說道。
“只縫了九針?要等他縫了九十針,我才來擔(dān)心是不是?”薄忠國看到好好一個兒子,居然為了一只狗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內(nèi)心是又急又痛。
他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可以說是寶貝了,現(xiàn)在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醫(yī)院里,雖然剛剛也親耳聽到醫(yī)生說薄兆其沒什么大礙,但為人父的心里怎么可能真正安得下心來。
孫慶珠注意到一直坐在兒子身旁的漂亮女孩,問道:“小姐,你是我們兆其的女朋友。俊
寵物店老板正要開口,但是薄忠國的大嗓門又拉了起來,“廢話,她當(dāng)然是咱們兆其的女朋友,不然她怎么會跟你一樣一直哭個不停?”
“聽說是你報的警,還送兆其來醫(yī)院,謝謝你了!”孫慶珠拍拍她抽搐的肩膀說道。
看她哭紅的雙眼,還有那全心全意看顧著兒子的神態(tài),孫慶珠對眼前這個漂亮耀眼的女孩很是滿意。
何飛飛正要開口說不會時,薄忠國又發(fā)聲了,“這是她應(yīng)該做的嘛!她是兆其的女朋友啊!小姐啊,我也要告訴你,多盯著兆其一些,既然是他的女朋友,有空時也要多多開導(dǎo)他,別老是養(yǎng)一大群流浪狗,他見一只就養(yǎng)一只,全臺灣有多少流浪狗,那個三合院能容得下多少只?”
“先生,請你說話小聲一點(diǎn),不要打擾到其他病人!奔痹\室的醫(yī)生走了過來!八穆樗幍矫魈觳艜,也就是說明天才會醒來,等一下會轉(zhuǎn)進(jìn)普通病房,可是已經(jīng)過了會客時間,請你們留下一兩位家屬來照顧他就可以了!
薄忠國馬上就又張大喉嚨說話,“我留下來!”
“我也要留下來照顧兒子!”孫慶珠說道,就這么一個獨(dú)生子,她要親自看照才會安心。
“那飛飛,我們回去吧!”寵物店老板拍拍她抽動的肩膀。“明天再來看兆其好了!”
“可是……”她想留下來陪薄兆其,但是,她說不出口。
“兆其明天就醒來了,別再擔(dān)心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diǎn)多,我看你的手機(jī)也是一直響個不停,你的家人也會擔(dān)心你,你還是快回家吧!”寵物店老板說道。
雖然他不曉得何飛飛對薄兆其的態(tài)度,何以在短短三天之內(nèi)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但是他知道現(xiàn)在是問不出個什么東西來的,明天工作的工作、上課的上課,也都不能耽誤,知道薄兆其平安無事后,還是先回家休息吧!
“嗯!”何飛飛向薄忠國夫婦道別后,便跟著寵物店老板走出急診室。
她飄飄忽忽的踏著腳步,今晚薄兆其拼死保護(hù)流浪狗的神情她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
何飛飛想,也許他已經(jīng)在她心上烙下深刻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