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起,何澄空在桐梧悲慘的生活就開始。
整一星期,那可說是她活到當(dāng)前為止,最沒有尊嚴的日子。也不知是出于誰的授意,她被規(guī)定了特別的位置;每天早上,她拿著一只鋼杯,像集中營里的俘虜一樣,乖乖地到餐廳廚房領(lǐng)取她當(dāng)天的口糧,不時還要被心情不好或活得無聊的權(quán)貴變態(tài)生大聲斥喝,就像他們不知打哪找來諷刺她的地下的那只狗。
她覺得她表情開始變化,和那只狗變得近似。低下沒尊嚴且受屈受辱。那是她的狗臉歲月,揮也揮不掉的惡夢。
宋晴實在看不過去,礙于江海深,只能抱歉地望著何澄空,每每只能自我嫌棄地掉頭走開,對江海深也冷淡了。
江海深要何澄空求他,要她知道他的高高在上,只要她一開口,他可以不再計較。偏偏何澄空寧愿受那些屈辱欺侮,也不肯對他示點弱,一再無視他的存在;加上宋晴的那些質(zhì)問及指責(zé)的態(tài)度,更加惹惱他。而雖然宋晴受于他的壓力不再與何澄空接觸,但常常,他總見他們兩人隔著一大堆人明目張膽地眉來眼去的。這讓他更是不滿。即使也并沒有那個意思欺負她,只是小小一點為難,但他不聞不問,別人自以為是地揣測他的心思,就欺負得更起勁,讓何澄空更加不好過。
他高高在上,以為何澄空一定會去求他,并不知道在他背后看不見的地方,何澄空倒著什么大楣。何澄空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以為一切都是他唆使的,對他有說不出的厭惡痛恨,當(dāng)然在面對他時,更不會有笑容柔和。
“澄空!焙芡砹,何澄空才拖著一身疲累回宿舍,在宿舍外被人叫住。
“宋晴?”宋晴半個身子掩在黑暗中,臉上有著愧色!澳阍趺磥磉@里?!”下意識望望左右。
“過來。”宋晴將她拉到暗處。這樣即使有人經(jīng)過,如果沒有特別注意,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他們!俺慰......我......我......對不起!”
他搭著她雙臂,看著她消瘦的臉龐,對自己的袖手旁觀既內(nèi)疚又痛惡。
“這又不干你的事,你不必跟我道歉!彼膊恢涝摬辉撛顾吻纭5顾矝]道理,他怎么可能因為她而和江海深撕破臉哪!
宋晴苦笑一下!八麄兡菢訉δ,我應(yīng)該幫你才對的。但我......對不起......澄空。我跟海深認識很久了,他,我,這之間很復(fù)雜,我很難阻止他做什么。你能明白嗎?”
實在,她沒理由怪他,但她也并不想聽他解釋。
“我明白,你不必再說了!
“我實在對你很抱歉。好在,海深他也不是真正想為難你的──”他頓一下,似乎有些難啟齒!昂I钏......嗯,似乎對你感興趣。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注意到你,對你發(fā)生興趣──”他望向她,似乎在詢問。
可她怎么會知道?!
“聽我說,澄空!彪p手攏住她肩膀,有些急迫!昂I钕胍,就一定要得到手。你不要跟他作對,順著他一點,軟言相求他,這樣,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太過份的!
“我什么時候跟他作對了?”何澄空苦笑。“我根本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他這么大費周章,唆使那些人欺負我,就為了要我求他?”
“海深他沒有──”
“不是他會是誰?”她不信!八懔耍∪绻茏屛野察o太平地過我的日子,要我求他我求就是。我也不愿得罪桐梧這個皇少爺。 闭Z氣說不出的諷剌。
“澄空,海深他人其實不錯......”他靠近她一些。她聞到他身上一股清新的古龍水香味。他更靠得近,把味道過給了一點給她。
“你只要順著他一點,就不應(yīng)有事!钡人l(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摟住她。“對不起,這一次我不能幫你什么,我──”
話抿住。他摟得又緊一些,像安慰,一會才放開她。
何澄空有些赧然,避開他目光,說:“其實也無所謂。我有我的打算,再熬一下,很快就會結(jié)束!
宋晴楞一下!笆裁创蛩?”
“到時你就會知道。”不是她不相信宋晴,為免節(jié)外生枝,她想想還是有些保留。
宋晴也不追問,點個頭!叭绻阶詈笳娌恍械脑,你盡管來找我,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忙你。”
“那就先謝謝你了!闭f不定到時真會需要他的幫忙,何澄空沒有“很骨氣”地拒絕!皶r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澄空!彼尉∷!澳悌ぉの药ぉぁ蓖炝袅,卻又不知該說什么、能說什么,只是又擁住她。
他把何澄空當(dāng)朋友,原沒有想太多,這些天卻對她生出一股不忍,總?cè)滩蛔∠脒@樣緊緊擁抱住她,給她安慰、給她呵護。
那般又被摟抱住,呼吸間滿是他身上傳來的香氣,何澄空實在不習(xí)慣,她微微掙動一下,他這才放開她。
他低視著她。明明是那么普通不起眼的女孩,為什么他的心情有些改變了?
對她那么不忍,那么放不下心......
忍不住又伸手,又那樣將她摟進他懷中呵護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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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那么巧,宋晴出現(xiàn)的前后,江海深如陰影隨形般也會跟著出現(xiàn)。
何澄空楞楞站在那里,身上還留有被宋晴擁后的余蕩,一時心緒混亂,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接受。
手背隱隱作痛,被荊澤元踩傷的手,留下淡淡的疤,不仔細看并看不出來,卻總會像這般襲得突然,莫名地作痛起來。
她嘆口氣,移到光下。方抬起頭,被阻在身前的身影猛然嚇一跳。那人背光對著她,她只看到一團黑影,但憑那高大的身形與他散發(fā)出的特殊的壓迫性的氣息,她一下就知道是江海深。
這個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吃飽了太閑就等著找她麻煩嗎?
“你想清楚了沒有?”他高,但說話時卻還抬著下巴,仿佛他紆尊降貴跟她說話,是多大的施舍!爸灰议_口,就沒有人敢再對你怎么樣。”
你如果不開口,他們會對我怎么樣嗎?!何澄空差點脫口而出。
欺負她的人,有大半是荊澤元那批人及姐妹會的人,其實算不到江海深頭上,但到底有小半的人自己揣測江海深的意思,為“主人”辦事。再則,林漾改變了形象,總要有一個代替她供大家發(fā)泄取樂的對象,自然而然,那角色就落到何澄空頭上。
她咬咬唇。雖然她很快就可以逃脫這個荒謬的地方,但如果一句道歉可以換幾天的平靜,她也不介意對江海深低聲下氣。
“江會長!彼扒氐椭碜!拔叶嘤械米铮瑧B(tài)度又不恭順,不懂反省,我覺得非常地抱歉。我向您鄭重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原諒我的冒犯及無知!
這么輕易就道歉,江海深卻深皺起眉。
諷刺嗎?她用“您”。
他是要她求他,要她切實了解他的存在感沒錯,但這不是他要的。
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這樣的低聲下氣,開口道歉求饒,也明白他的力量與不可抗拒了,不就是他要她明白的?他究竟還希望怎么樣?
但內(nèi)心深處,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總覺得不是這樣的,卻又說不出為什么。
一開始宋晴接近她,他還嗤之以鼻。慢慢地,他卻愈在乎她的存在。他無法接受她可以與宋晴那樣說笑,面對他卻全然是不同的一副面孔。
明明是那么不起眼的人,他卻愈在意。然后,他發(fā)現(xiàn)她的“真面目”──雖然并沒有看到她真正完全真實的面貌,但他很高興宋晴并不知道?伤c宋晴那樣親密!
憑什么?!他哪點比不上宋晴?
他是江海深!她要示好、要諂媚的對象應(yīng)該是他!她也不應(yīng)該跟宋晴那樣接近,她要笑要掏心的對象應(yīng)該是他才對!
偏她卻那么不識抬舉。他非要她求他不可!
但現(xiàn)在她開口道歉了,為什么他卻覺得有什么不對?這不是他要的。他要──他要──
啊!他究竟要什么?
“你──”他趨近她,猛不防聞到一絲隱約的男人用的古龍水香味。
更確切地說,是宋晴用的古龍水香味,他聞得出來,那味道是宋晴常用的那款。
“你──”他臉色陡然大變,忿怒低咆!八吻鐏磉^了?你跟他見面了?”想想要怎樣地親近,她身上才會沾上宋晴的味道?愈想,他就愈不是滋味,表情愈是陰沉難看。
不可原諒!她竟沾了宋晴的味道!
“我沒有!焙纬慰找豢诜裾J。心中卻無法不詫異他怎么會知道。
“你還敢騙我!”他一把揪住她,將她揪到他身前,俯身威脅逼問!罢f!你跟他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勾當(dāng)?”
“我沒有!”她還是否認。
“你到底說不說?”他將她揪緊,一口口冷氣吹到她臉上!澳闵砩险礉M了他的味道,居然還敢騙我......給我說......你究竟和他做了什么?”
“我們什么都沒做!”瞞不過了。她不知她沾染到宋晴用的古龍水香味。一定是他擁摟住她時沾染到的......“宋晴他只是看在朋友的份上,說些話安慰我而已。”
“就這樣?”就這樣她身上會沾上宋晴的古龍水味?他神色更陰冷,目光也結(jié)凍起來。
“他還要我跟您道歉。他說江會長您是個好人,不會跟我計較、為難我的!
口口聲聲“您”、“江會長”,不知怎地,江海深覺得刺耳極了。
“你還想騙我!到底說不說!”他更加用力,扳住她的肩膀似要將它扳碎!敖o我老實說!”
“。 蓖吹盟秃舫鰜,控制不住糾結(jié)起眉!罢娴臎]......”
他更加又用力。
“啊──”低呼要變呻吟,眼角因痛溢出淚,脫口低喊:“放開我......他只是擁抱我一下安慰我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他抱了你?”不但沒放,力量更緊了。
何澄空只感到痛,再說不出話。
“他也吻了你嗎?”他冰冷的手指撫上她的嘴角。
“沒有!”她反射喊出聲。
“你如果敢再欺騙我──”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很好!過來──”
他鉗住她,野蠻地將她拖進她宿舍,根本不管宿舍里那些人驚訝的叫聲及目光,一路將她拖進她寢室。
“你干什么?江海深!放開我!”
不再叫“江會長”了,不再是“您”了?她叫他“江海深”。
江海深在盛怒中,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進去!”他將她摔進浴室,將水柱開到最大往她身上猛沖。“把他的味道全給我洗掉!洗干凈!”
“你干什么!你這個瘋子!”何澄空忍不住叫喊起來。
強大的水柱打在身上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她本能地閉著眼,雙手盲目地亂揮,想阻擋不斷沖打向她的水柱。一邊狂叫:“江海深,你快住手!你這個瘋子!混蛋......”
宿舍的人聽到她的喊叫,但沒人敢過去。就連舍監(jiān)也不敢接近,甚至也沒有任何師長出現(xiàn)。
“住手!江海深!”何澄空不斷狂叫。冷得直發(fā)抖。
強大的水柱沖擊下,她的眼鏡掉了、頭發(fā)散了,全身不僅都濕了,濕衣服吸水變得沉重貼在她身上,又冷又陰更加的難受。
好不容易,江海深終于罷手。湊近到她冷得抖顫的身子前,用力嗅了嗅。
很好。沾染在她身上的宋晴的味道,都被他清洗掉了。
“你給我聽好!”他捏住她下巴,用力扳起來!澳阋歉以俑吻缤低低鶃恚以僮龀鍪裁丛杰壍呐e動,我絕對不饒你!”
何澄空再氣忿不過,違逆理智說要忍耐的告誡,硬是使勁扳開江海深的手,忿怒地瞪著他。
“不要碰我!”甚至歇斯底里地吼著。
“我當(dāng)然能碰!”她,他是要了,他怎么不能碰!
一下子便緊攫住她,不管她身上的潮濕,將她摟深到他懷中,摟得那么緊,彷似要將她壓碎;更不顧她的掙扎,完全強迫地侵略地掠吻住她的唇,吻得那么用力,存心要她身上沾染上他的氣味。
她身上,就只能沾有他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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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人實在要為自己的愚蠢負責(zé)。
江海深拖著何澄空入她宿舍寢室的事,第二天傳遍了整個桐梧。而且,有各種不同的版本。從江海深教訓(xùn)她到曖昧地“收納”她,各種版本傳得繪聲繪影。
不管是什么樣的版本情節(jié),江海深“親自出手”了準沒錯,以江海深的身分地位,就算要做掉一個人,也不必他親自出面動手。所以,他“親自出面”這一點,太耐人尋味。也或許是震懾于這一點,一時間竟沒有人再動何澄空,只是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盯著她。
面對各式各樣古怪奇異的眼光,何澄空皆保持沉默,仿佛一切跟她皆沒有關(guān)系。
一連兩天,都沒有什么事發(fā)生,簡直風(fēng)平浪靜。在餐廳看見林漾竟與艾瑪玉那伙人同桌坐在一起時,她小小嚇了一跳。林漾傳紙條給她,說有要事要跟她談,要她到舊體育館時,她還不疑有它,也沒深思太多。等進了形同廢棄、“人煙絕跡”的舊體育館后──
“林漾?”赫然看到不只是林漾,她竟與欺負過她的人為伍──還有艾瑪玉、祈圓圓、梁蘭那伙人,甚至“女王”荊筱梨時,震訝之余,她才曉得自己有多蠢。
“林漾馬上就是我們姐妹會的成員了,名字豈是你能叫的!”梁蘭冷不防竄上前便摑了她一巴掌。
何澄空根本沒想到,也沒提防,結(jié)實地吃了那一巴掌。
“梁蘭!迸跚G筱梨叫回梁蘭,上下打量何澄空!澳憔褪呛纬慰?”
臉頰尚覺得熱辣辣的,何澄空默不作聲,反望著荊筱梨。
那副德性怎么看怎么教人倒胃口,她實在不懂,江海深怎么會對她感興趣?荊筱梨打量又打量何澄空,心里就愈加的氣懟不平衡。
“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迷惑海深的?”若要說用“色相”迷惑,這個鄉(xiāng)巴佬何澄空根本不夠格。但或許像她這種無恥的女孩,有特別的手段也說不一定。不然,為什么宋晴與江海深兩人竟都受了她的蠱惑?!
“我沒有。”這實在是有口難辯。
“沒有?那么,我問你,那天晚上,海深怎么會到你的寢室?”整個桐梧都在傳,荊筱梨簡直忍無可忍,漂亮精致的臉孔扭了一下。
何澄空閉緊嘴巴不說話。
荊筱梨美麗的眉毛皺一下,艾瑪玉立刻竄出來,一把揪住何澄空的頭發(fā),叫囂說:“你到底說不說?不要臉的東西!不僅勾引宋晴學(xué)長,現(xiàn)在又千方百計想誘惑江會長!”
荊筱梨沒有阻止,姿態(tài)優(yōu)雅地在那里看著。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何澄空反覆來反覆去只肯說這一句“沒有”。
“啪啪”!艾瑪玉左右開弓連摑了她兩耳光。
“你到底說是不說!”用力又扯了她頭發(fā),將她扯跪到地上。
荊筱梨高高在上的,居高臨下,宣示說:“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別癡心妄想攀上和你身分不相稱的事。如果你保證不再去勾引海深,這一次我可以饒了你。”
何澄空忍不住冷笑起來,有點不知死活。“你看我這樣子,‘勾引’得了誰?江大會長不來找我麻煩,我反倒要謝天謝地了!辈灰庥錾狭盅哪抗,林漾看她的眼光相當(dāng)冷,沒有半點不忍或同情。
“你的意思是海深他自己主動招惹你?”
“我沒有這么說,我只是希望平靜地過我的日子而已。”
“不要臉的東西!”祈圓圓上前踢她一腳。“你明目張膽勾引宋晴學(xué)長的事,誰不知道?現(xiàn)在又把主意打到江會長身上!你知不知道江會長和筱梨小姐是一對?!居然也敢把主意打到江會長身上!你也不去照照鏡子,憑你那副德性也配!”
“就是說嘛!”艾瑪玉也補上一腳。
何澄空這么嘴硬,想想是需要給她一點教訓(xùn),荊筱梨嫌惡地看看何澄空有點紅腫的臉頰,輕輕拂了拂她自己的秀發(fā),對艾瑪玉說:“我先走了,這里就交給你們處理。林漾!”她招手叫林漾,在她胸前別上一枚圓形的徽章。“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們姐妹會的一員了!
“謝謝筱梨小姐!绷盅﹂_,帶幾分奉承。
像是那枚徽章多么珍貴似,摸了又摸,說不出的自得滿足。
“林漾......”這樣的林漾實在太陌生,何澄空簡直不認識。
“看什么看!”目送荊筱梨“起駕”后,艾瑪玉等人回頭,朝半跪的何澄空肚子踹了一腳。
“為什么......”她望著林漾,還是無法相信,更不明白。
“為什么?”林漾扯動嘴角冷笑一聲,腳一踏,用力踩碎她掉在地上的眼鏡。“你以為我會感激你?你跟那些人一樣,表面上裝作很同情我,其實暗地里都在笑我,甚至慶幸。慶幸那個人不是你,我活該要做你們那些人的替死鬼,然后嘴巴隨便說兩句安慰的話敷衍過去!
那語氣充滿滿心的怨、滿心的恨。
“你比那些人更加虛偽、更加可惡。你明明可以早點幫我,可是你卻不聞不問。你甚至從來不跟我走在一塊,也不邀我一起去吃飯,就怕惹上麻煩吧!
“那些也都罷了,但你明知道我對宋晴學(xué)長的心意,卻不知羞恥地引誘他、利用他──何澄空,你太自私無恥了!我最恨最不能原諒的人就是你!”
“跟她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梁蘭說:“今天不給她一點教訓(xùn),她是不會知道厲害的!”
過去林漾所受到的欺負,就那樣全數(shù)在何澄空身上再來一次。
“像你這種丑女,也敢打宋晴學(xué)長的主意!”
“我們都沒能與宋晴學(xué)長并肩同起同坐,你這個丑八怪憑什么?!”
“你最好給我安份一點,聽到?jīng)]有!”
罵一句,就甩她一個耳光,連帶踢她一腳、踹她一記。祈圓圓還拿出剪刀把她的衣服剪得破破碎碎的,想想不過癮,抓起她頭發(fā),隨便剪斷了一撮。
“你們干什么?不要──”何澄空本能地反抗。
艾瑪玉和梁蘭壓住她,不讓她動彈。她高聲叫一兩聲,林漾猛不防大力摑她一巴掌。
“你還叫!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會來幫你的。我要你也嘗嘗我經(jīng)歷過的那種滋味!”欺負她的人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卻與她在一起一并欺負何澄空。
何澄空這才明白,原來林漾心里是多么地痛恨她。
梁蘭邊笑邊亂剪,把何澄空的頭發(fā)剪得七零八落像狗啃的一樣;又拿了油性筆在她臉上亂涂一通,這還不滿意,干脆提了一桶油漆潑在她身上。
“住手!你們!”何澄空眼睛幾乎張不開,只聽得到她們覺得有趣似的哈哈大笑。
“等等,我找人來觀賞。”梁蘭撥了手機,嘰咕說了一頓。用棒子戳一下何澄空!澳隳敲磹酃匆腥,我就找人來讓你勾個痛快!
隔一會,兩個荊澤元的嘍啰出現(xiàn)!罢椅覀冞^來這里干什么?”
“哪!”梁蘭指著趴在地上的何澄空!斑@個女的騷得很,你們想怎么玩都可以!
何澄空的衣服被剪得破破碎碎,簡直衣不蔽體。露在外頭筆直修長的雙腿本來令人十分心動,但她被整得一身狼狽,又是油漆又是黏稠的液體又是發(fā)屑,臉上還被劃得亂七八糟,那兩個男的再有胃口也倒了十成十。
“就這種貨色?梁蘭,你要找人讓我們上,也找個像樣點的!”擺擺手,掉頭便要出去。
“免費給你們玩,你們還不要!”
何澄空只是乏力,意識清醒得很,明白梁蘭竟有這種惡毒主意,又怕又恨又急又恐懼,咬緊嘴角,輕輕在顫抖。
幸好,那兩人不屑地哼一聲!跋胱屛覀兺娴亩嗟氖,隨手一把抓。這種貨色免了!”再不多浪費時間悻悻地轉(zhuǎn)身走開。
“真沒意思!”艾瑪玉說:“本來以為可以看到更精采的!
“算她運氣好!”祈圓圓悻悻地又踹何澄空一腳。不滿地說:“難道就這么算了嗎?”
林漾蹲在何澄空面前,說:“何澄空,你要是跪著跟我們每個人磕個頭,就饒了你,怎么樣?”
何澄空抿緊嘴巴不吭一聲,連看也不看林漾。
林漾湊得更近一些!安灰詾槲也恢滥阈睦镌诖蚴裁粗饕,你以為你能那么容易脫離這里嗎?”
她想干什么?!何澄空心頭一驚,倏然抬眼。
“你要在這邊裝死也罷,但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盤可不會那么如意,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林漾掛一臉冷笑,慢慢站起來,朝向艾瑪玉她們。“你們慢慢陪她玩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理艾瑪玉她們疑惑的眼光,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一直往兄弟會成員住的宿舍走去。
“干什么?!”在離門口三十公尺遠的柵門前就被守門的擋住。
她高傲地抬抬下巴!拔沂橇盅,是姐妹會的。我有事要找江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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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破爛被丟在舊體育館的廁所地上,何澄空以為她今天晚上大概就要這么窩在那里了。
實在是沒力氣動──或是不想動。她只覺得全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在痛,口干舌燥、臉頰、四肢、身體的每個部位都熱辣辣,狂燒的疼刺。
“你還活著吧?”意外地,竟有人出現(xiàn)。
但她連眼都懶得睜開。
“好像被打得很慘的樣子。”那人蹲下去,檢視著。
聲音變近,且似曾聽見過,何澄空總算費力地睜開眼睛。“是你?”不曾想到過的邵琪。
“看來你還認得我,還沒有被打得糊涂,我看你一個人往這里過來時就知道要糟。你就那么相信林漾!虧你先前撇得那么清,就有你這種昏了頭的蠢貨!
“你都看到了?”跟蚊子叫一樣,說氣若游絲也不夸張。
“嗯。還好那兩個王八蛋過來時,你已經(jīng)被打得很慘,引不起他們的興趣,要不然你可要更慘!
邵琪不諱言她從頭看到尾,但明哲保身,不卷入給自己找麻煩。何澄空也不怨怪,邵琪這會肯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溜進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你身上這身油漆得趕快洗掉才行,站得起來嗎?”
何澄空蠕動一下,才一牽動,全身的肌肉神經(jīng)就狂叫,痛得她臉都扭曲。
“撐著點!鄙坨髅撓峦庖掳∷,雙臂叉入她腋下,硬將她撐起來!叭棠鸵幌,你要不動,我一個人拖不動你!
何澄空挨著邵琪,勉強自己走動!爸x了!”
邵琪咕噥抱怨!斑@一點都不實惠。唉!好好的一件衣服就那么毀了!
何澄空蠕動嘴巴一下,像是在笑。
在邵琪半撐半拖下,慢慢地往她們宿舍方向蠕動。
“我說你啊,干么不學(xué)聰明一點?江海深既然對你有興趣,你就敷衍他嘛!反正他很快就沒興趣,你也有好日子過!
“你難道沒看到女王陛下嗎?”有那么簡單就好。
“她只是給你一點小教訓(xùn)而已,你這‘德性’,她不會認真當(dāng)你是對手的。等江大少對你的新鮮感過了,她也不會找你的碴了。”
“都被揍成這樣了,現(xiàn)在再要去奉承,會不會有點太晚了?”何澄空干笑自嘲起來,又沒足夠力氣,聲音斷續(xù)像氣管被割了漏風(fēng)似。
“你喔!識時務(wù)為俊杰,我看你實在不怎么聰明,最好還是早點離開這里的好!
“你也這么想?”
“看你這凄慘的樣子,最好是早點走人了事,在火車上看見你,我原還以為你會適應(yīng)得很好,本來也是那樣,誰曉得──只能怪你運氣不好!”
的確,她的運氣是挺背的。
在邵琪的半撐半拖半拉半扯半抬下,好不容易,終于將何澄空拖回寢室。
“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一路將她拖進浴室。
“放心,死不了!币宦窉暝貋,雖然全身疼痛不已,但何澄空覺得有了一些力氣動了。“謝謝你了!你還是快點走吧,被人看見你可麻煩了!
“這倒是。你也快點把自己打理干凈吧!
邵琪也不假好心,幫何澄空旋開水龍頭,拿了自己沾滿油漆的外衣便走了。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可她又不能出頭......想想還是那個人可以幫忙看顧何澄空吧......
何澄空用盡吃奶的力氣,將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扯開,爬進浴缸。全身上下大概刷了幾次,刷得身體全都翻紅生疼,幾乎要破皮,身上的油漆才去掉。
那狗啃似被剪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怎么看怎么不行。沒辦法,她只好動手修理。
現(xiàn)在,眼鏡沒了,口字頭也沒了,黑斑雀斑與暗沉的臉色也不見了,所有的“偽裝”全都卸下。
也沒必要再偽裝了吧!這寢室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林漾是不會再回到這里的。
她扯開浴巾,換上寬松的棉質(zhì)睡衣褲,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鏡子里自己那烏跡累累的身體。一碰就疼痛不已,不知道有沒有得內(nèi)傷,她粗重地喘著氣,重重摔坐在床上,早已疼累不堪。
然后,才發(fā)現(xiàn),她忘了關(guān)燈。掙扎又站起來──
“碰”地,寢室門猛不防被人一腳踹開。
“何澄空!”怒氣騰騰的江海深,裹了一層炸藥似,滿身怒焰兇猛地?zé)h著,大有要將她吞噬的憤戾。
“你──”乍見她那剎,怒火卻凝住,甚至怔住。
站在那里,眸眼半鎖姿態(tài)微傾,半惑半詫回望著他的人會是誰?
隱在濃密睫毛下的眼兒迷離朦朧,水漾漾的,含著波光似;肌白膚凈,而且雙腿修長,纖細里又透露出豐盈。最勾人的是她臉上那原嫵媚,卻因短柔凌亂的頭發(fā)而顯得中性又吊詭的妖冶風(fēng)情。
這樣的“面貌”,他從來沒有見過──不,事實上,他根本從來沒有真正看過她的“真面目”。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你──”他踏前一步、兩步、三步──
完了!
從迷惑驚愕中回神,何澄空直覺完蛋糟糕了。
她以為絕不會有人來的,才那么不小心去提防──
“你又想干什么?”她真的就擺脫不了這個厄運嗎?
江海深也回過神了。
聽到林漾說的事,他簡直怒不可抑。何澄空竟然偷偷計畫著想離開恫悟,企圖擺脫他!
他要讓她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錯誤,但才踹開門,卻看到教他發(fā)怔的她。
雖然漂亮的女孩他早看過不少;雖然是不恰當(dāng)?shù)臅r機、不恰當(dāng)?shù)牡攸c及不恰當(dāng)?shù)谋尘埃浑m然他原是在一團烈火燒颯的盛怒當(dāng)中,但這樣的何澄空突襲進他的不防,勾挑得他心驀然亂章地跳動。
“你──”
“澄空!”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宋晴匆匆地趕了過來。
“海深?”看見江海深,他楞了一下。目光移向何澄空,他更楞住。心陡然一跳,接著一跳。
“澄空?!”簡直不相信,踉蹌一下,下意識地朝何澄空伸出手。
江海深猛覺一股不滿,相當(dāng)不是滋味,腳一跨,便出手摟住何澄空的腰肢,一邊回睨。“你來干什么?”
“啊──”何澄空臉上閃過一抹痛楚,輕叫出聲。
江海深皺眉看去,見她額頭冒出細汗,覺得奇怪。正要開口,猛瞧見她臉上幾處不是太明顯的瘀痕。心一悸,不由分說扒開她的睡衣。
“你干什么?!”何澄空大驚,本能退卻抵抗。
江海深哪由得她,三兩下就扒掉她的衣服。
赫!宋晴吸口冷氣。
何澄空白凈光裸的胸口和背上,這里一塊紫、那里一塊青,和烏痕、瘀傷的,就算沒傷得太嚴重,少說也要兩三個禮拜才消褪得了。
江海深眼中火簇暴烈地跳動,大喝:“誰干的?!”
何澄空反射地交抱雙臂遮掩住胸前,又氣又忿又不甘。“你們看夠了吧!可以請便了!”
“對不起,澄空,我們不是有意的──”宋晴想脫掉自己外衣給她,瞥及江海深的神色,渥疑住。
江海深脫掉自己的衣服,不顧她抵抗,強迫地將她包住。
宋晴默默看著,一波接一波的意外,他尚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有人往他寢室里丟了紙條,說何澄空出事。他急促趕過來,卻看到一個全然不一樣的何澄空。他內(nèi)心滋味復(fù)雜,說不出哪里不對勁。然后,再看見她一身瘀傷、江海深強悍霸道的占有舉動......
“沒有我的允許,誰敢在我背后這么做?!”江海深神色陰了陰。
聽他這么說,何澄空更覺厭惡,嫌惡地丟開他包圍住她的衣服,抓了被單裹住自己。
“你──”激得他臉色一陣鐵青。吼說:“宋晴,你先出去!”
“海深──”
“出去!”
宋晴知道江海深應(yīng)該不會傷害何澄空才對;蛟S一開始,江海深對何澄空只是因他而起的無聊興趣,何澄空沒有及時表示服從,才惹起江海深吧。而現(xiàn)在,江海深發(fā)現(xiàn)了她真正的面貌......
難怪他一直覺得何澄空的長相與給他的感覺不協(xié)調(diào)。她這么費事偽裝是為了怕麻煩吧?偏偏惹起了江海深......啊?!江海深那樣不尋常的固執(zhí),難道他早知道何澄空的偽裝?!
宋晴暗暗苦笑。為什么不可能呢?
恐怕,海深更加不會“放過”何澄空吧。
其實就連他自己,現(xiàn)在也弄不清楚他自己的心了......
他默默看他們兩人一眼,退了出去。
何澄空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并沒說什么。江海深看了,卻不是滋味,用力將她的臉扳向他,讓她只能看著他──
“一開始,你只要順從我,今天也不必吃這種苦。”
一開始,他把她看得如螞蟻不值;而后,他看不慣她與宋晴之間那種談笑和諧的氣氛;然后,他不滿她竟然敢忽視他;再然后,他忿怒她的不識抬舉。
跟著,他發(fā)現(xiàn)她的“偽裝”,他有些在意她了。但她太不知好歹,他非要她求他不可。
然而,在他還沒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之前,忽然這般撞見她的真正面目,那奇異的感受襲擊得他冷不防,使他的心跳那么不正常。
但偏偏她還是那樣忽視他──
“求我!”他扳高她的臉,俯低相對,近得像是要相互貼觸!爸灰闱笪,我什么都不再計較。”仿佛是恩賜,方法總是不對。
何澄空狠狠揮開他的手,說:“你侮辱人侮辱得還不夠嗎?還想怎么樣?你以為你能控制所有的事情?!”
“你──”又一次,她拂開他的心意──起碼,他自以為他已經(jīng)很屈就了。惡狠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等著吧!你非來求我不可!”
求他看她、愛憐她,并肩與她談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