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深不在,沒有了人盯著,何澄空少了一種被監(jiān)視束縛的感覺,同時也沒出息地起了種莫名的空虛感覺。吃飯時、走路時、讀書時,甚至睡覺時,任何她忙碌或不忙碌的刻間,那種思緒都會趁空尋隙鉆進她的腦子里,一點一點地匯集,連成線,再形成面,最后搭成具體的江海深那清晰的身影。
到這地步,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對江海深的感覺早起了“質(zhì)”的變化。他之前對待她的那些可惡的態(tài)度,她竟都為他尋了借口理由。一邊痛恨她自己“沒出息”的同時,一邊也必然地感受她自己內(nèi)心情感的質(zhì)變。
“。e想了!”她抓條大毛巾,胡亂擦拭剛洗過的還濕漉的頭發(fā)。
愈擦,頭發(fā)愈凌亂,心緒也愈紛亂。她索性叫了一聲,用毛巾包住頭。
“咚咚”。有人敲門。
她覺得奇怪。
門外,站的是林漾。沒意料到,她錯愣一下。
“我可以進去嗎?”林漾露出以前那種習慣性的怯卑的微笑。
猛扎何澄空心頭內(nèi)軟肉一下。她側(cè)身一讓,默默讓林漾進去。
“好久沒回到這里。好懷念!”那聲感嘆聽起來相當真誠,仿佛她從來沒變過,一直惦記著。
何澄空默默看她一會,才說:“你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林漾退縮一下,被她的話刺傷了似,態(tài)度表情在在好像以前那個自卑畏怯的林漾。
“我不是這個意思!焙纬慰湛粗蝗獭_@個“林漾”,她多熟悉。“只是,你──我──林漾,你不恨我了嗎?”
林漾歪歪頭,頓了幾秒,才說:“老實說,是還有一點!比粽f她完全不恨她了,何澄空才不會相信吧!暗,我很懷念以前。澄空,我真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林漾......”何澄空語塞住。有些感動,心田柔軟起來!拔......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以前我太自私了,很對不起你。我一直覺得很抱歉!
林漾諒解似的微微一笑。“我來找你,是想跟你好好談一談。澄空,我們真的應該好好談一談,我不想再有任何心結(jié),希望能跟你成為好朋友!
何澄空猛點頭!班。我也希望我們能恢復像以前那樣,我是說,不再心存芥蒂,做真正的好朋友。”
“真的?”林漾眼睛一亮,好似很高興。她看看四周,說:“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就在寢室里不好嗎?”干么舍近求遠?
“宿舍里人多嘴雜,不好。我知道有個地方,雖然稍為嘈雜一點,但不會有人認識我們,我們可以不受打擾地好好談個盡興!
“在哪里?”有這樣的地方,她怎么聽都沒聽過?
“跟我來就是!绷盅砬橛悬c神秘。
何澄空猶豫了一兩秒。兩秒間百種思緒電光亂閃而過。
“我換件衣服!鄙坨鞯木嫠龥]有忘,但想及過去種種,以及對林漾的內(nèi)疚感,她還是點頭。
桐梧能避人耳目的地方,她大概都知道。最可怕的不過就后山坡后那密林的陰森罷了。
但林漾一直帶她出了內(nèi)校門,且居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擋。
“他們怎么會讓我們出來?!”何澄空驚詫極了。
“這個嘛!绷盅钢杆厍皠e著的姐妹會的徽章!皝恚先グ。”打開停在內(nèi)校門外的一輛黑色車子。
何澄空簡直無法相信。“林漾!你會開車?哪來這車子的?我們要去哪里?”她不愿意懷疑林漾,但一堆疑問旋踵而來,直教她忍不住。
“你不相信我嗎?澄空!睂λN種的疑問,林漾臉龐一揚,露出委屈受傷害的神態(tài)。
何澄空望了又望她,不再說什么,彎身坐進車里。林漾也彎身坐進駕駛座,拉上車門時,嘴角極快泛起一絲紋路扭曲的笑。轉(zhuǎn)臉面對何澄空,那抹笑就消失了。
“謝謝你肯相信我。”表情好感動。
何澄空回笑得尷尬,不那么坦然。她無法面對林漾,方才猶豫的同時,她心里其實是有些懷疑的。她覺得自己不值得林漾對她那真誠的笑容。
林漾又對她開心笑了一笑。到底沒解釋車子是怎么來的、她又準備帶何澄空到哪里去。
不過,桐梧最近的城鎮(zhèn)就那么一個,林漾不說,何澄空心里大概也有數(shù)。果然,一路飛馳了數(shù)十分鐘后,林漾把車子停在城鎮(zhèn)邊緣一處沒掛招牌,但門口閃著顏色強烈對比的霓虹的黑門的店前。
天色黑,里頭也跟外頭一樣烏漆抹黑。近舞臺中央的地方燈光嵌在輪盤上快速閃動著;雷射光束則從四面八方亂射過來,窄小的空間充斥著震天價響的搖滾樂聲。一桌桌是人,舞池也人挨著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簡直龍蛇混雜,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林漾......”這么吵怎么談事情?何澄空微微皺眉,不明白林漾為什么帶她來這種地方。
“這地方不錯吧?”林漾回頭朝她笑。“來,這邊!”領(lǐng)她到一個離舞池遠一點,稍微安靜一點的角落。“這里好多了吧?”
一點也不好。隔壁桌坐了四五個頭發(fā)染成金綠色,青面撩牙外加血盆大口分不出男女的家伙,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們看。加上煙霧裊裊,全是發(fā)霉爛朽醬缸水的味道,何澄空直忍不住有股嘔吐的沖動。
“你常來這里嗎?”她強忍住,問林漾。
“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绷盅寡壅f著。然后抬起眼,笑問:“你要喝什么?可樂好嗎?”一邊站起來。
“不用了!
“別跟我客氣,你坐會,我馬上回來!
“不必了,林漾──”林漾一溜煙就消失在人墻內(nèi)。何澄空的喊叫被那堵人墻彈了回來。
鉆進人墻中的林漾立刻垮下臉,眼中升起一股怨毒。她沒有往吧臺過去,而是推開旁邊一個小門進去。
“我把人帶來了!狈块g里除了荊澤元兄妹,及艾瑪玉和梁蘭與祈圓圓外,還有三個她沒見過,約是荊澤元的手下嘍啰。
“你做得很好,林漾!鼻G筱梨滿意點頭。對艾瑪玉使個眼色,艾瑪玉立刻交了一包粉末到林漾手上。
“把這個滲在她飲料里就成了。”
林漾合握了握手,默默點頭。
“等等!鼻G澤元忽而皺眉,改變主意說:“還是換個東西用吧。用那個,一下子就睡昏了,上個昏死的女人有什么好爽的!”
“不弄昏她,要是有個萬一怎么辦?”荊筱梨不贊成。
“放心,我們這么多人還壓不住她一個人?”荊澤元環(huán)顧了他身后那三個嘍啰一眼。幾人臉上都露骨地露出興奮,等不及的穢笑。
“哪!”他取出另一包白色粉末交給林漾。“給她用這個。不必擔心她會跑了,包準她會浪得難耐地過來求我們上她。是不是。狂R仔!
“何止求,恐怕還會張大腿要我們舔呢!”幾個人哄然淫笑出聲。
林漾面無表情握住那包粉末,眼底閃過一絲嫌惡。但她沒多話,退出到柜臺點了兩杯可樂,將藥粉摻進其中一杯可樂里。
荊筱梨優(yōu)雅地站起身,吩咐艾瑪玉等人,說:“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就留在這里,我交代的事別忘了!
“放心吧!筱梨姐!”艾瑪玉和梁蘭手上各拿了一部相機。
荊筱梨抿住嘴邊驕慢的線條,對荊澤元說:“就交給你了,別把事情搞砸了。”
身形婀娜多姿地走出去。遠遠瞥到何澄空正喝著林漾給她的可樂,得意地又抿嘴,這才抬高下巴挺起豐滿的胸脯掉頭出去。
角落那里,何澄空喝了兩口可樂,發(fā)覺林漾的表情有些古怪,說:“怎么了?”一邊喝了一口可樂。
“沒什么!绷盅荏@似震一下。然后瞪著她手上拿的可樂看,突然皺眉說:“別喝了!我記得你不愛可樂的。給我,我去換別的飲料!”伸手搶走她又放到嘴邊的可樂。
“林漾?”她沒說過她不愛喝可樂。林漾是怎么了?
“對不起,我有點神經(jīng)過敏!绷盅p描淡寫帶過方才異常的舉動。把自己原先喝的那杯遞還給何澄空!澳,你的可樂!
何澄空也沒注意,默默又喝了一口。
“我去一下洗手間!绷盅抗庠竭^何澄空瞥到什么,對何澄空一笑,帶著那杯可樂走開。
何澄空看看左右,全是她不認識的人,忽然有些志丁,霎時涌起一陣心慌,放下可樂,心臟狂跳起來。
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又喝了一口口樂,強迫自己鎮(zhèn)定,著急地等林漾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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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窗的這飼床位,原是她睡的;還有桌子右手邊的衣柜,原是她在用的......林漾打開衣柜,里頭是空的,何澄空并沒有占為己用。
一切都保持她還住在這寢室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動過。林漾站在房間中間,環(huán)顧一眼又一眼。該說何澄空懶呢?還是她念舊?兩人同房相處過的痕跡并沒有被抹去太多。
就是在這里,何澄空幫她改頭換面;也是在這里,何澄空一次又一次敲著浴室門,安慰被人欺負得很慘而躲在里頭哭泣的她!
她也知道何澄空怕惹上麻煩,所以盡可能與她保持距離。但誰不是這樣呢?換作是她自己,她也會這樣做的......不!她不應該替何澄空找借口!像她那么自私的人,活該要自食惡果!
林漾甩甩頭,不再因把何澄空留在那龍蛇混雜的地方覺得內(nèi)疚。到底她還是不忍,把可樂搶走丟了,這樣已經(jīng)很對得起何澄空了。
但她做什么又回到這寢室來?已經(jīng)過了快一小時了,何澄空若要發(fā)生什么事大概也早已經(jīng)發(fā)生了,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后悔?!她猛楞一下。她為什么要后悔?!
“澄空?!”房門猛被敲開。
林漾嚇一跳,抬頭一看,赫然是宋晴,莫名地心虛,竟低下頭。
“!對不起!”宋晴迭聲道歉。“我看房門半掩著,以為是澄空。”連忙退到門外,卻又探進一顆頭,說:“澄空不在嗎?”
那模樣實在有點滑稽,卻又溫暖,林漾心底忍不住羨慕又心酸,可憐地又雜一種自慚形穢。
“我不知道。”她無法直視宋晴,頭一低,匆匆走出去!皩Σ黄,我還有事──”
宋晴聳個肩,不甚在意瞥她一眼,發(fā)覺似乎在哪里見過!斑祝!等等──”他叫住林漾。“你......我見過你的......林漾......對吧?我記得是這個名字的。”
“你知道我是誰?!”林漾驚喜地抬頭,簡直不敢相信。他──宋晴──不僅知道她是誰,而且連她的名字也記得!臉頰因此而興奮泛紅。
“當然!焙纬慰赵谒吪虏荒盍藥资,他要不記住也挺難的!澳愀慰帐鞘矣眩瑢Π?”卻不知道后來的瓜葛。
“......欸......”林漾含糊地應一聲。仰起頭,紅著臉說:“宋晴學長,沒想到能這樣跟你面對面說話。其實我一直想當面跟你道謝的。”
“什么?”宋晴一頭霧水。
“你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在舊體育館,我被人欺負關(guān)起來,是你幫了我的,還把你的外套借給我......”林漾眼眸朦朧起來,像掩了一層霧。“從來沒有人那樣關(guān)心過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很不好意思,外套借了很久了,一直沒有還你,也沒有正式跟你道謝!
“啊!那沒什么,沒關(guān)系,你不必在意!痹瓉硎悄腔厥,宋晴總算想起來。不過,他根本不記得那個林漾長得是圓是扁,根本沒印象!安贿^,其實我根本什么也沒做,只是碰巧在那里而已。幫你的人其實是澄空!
嘎?
有霎時,林漾聽不懂宋晴在說什么,認知與反應無法接連上。慢慢地,頭腦開始作用,臉色充血脹得通紅。
“你在騙我吧?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會是何澄空?不可能的!
“是真的。不止是我,海深也看到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對澄空感到好奇,也才會害她惹了那么多麻煩──算了,都過去了!彼刂負]個手,像想揮掉那段不愉快的插曲!笆虑榫褪悄菢。你不必謝我,應該謝澄空。好了,我該走了,不打擾了。澄空回來時,請你告訴她,我有事情找她!
怎么會是何澄空?!這么久以來,她心中一直對她有疙瘩?墒......怎么會這樣?!
“宋晴學長!”她驀然大叫,奮力跑上去,語無倫次,著急叫說:“快!來不及了!你快跟我去!”
“什么事?”宋晴簡直莫名其妙。
林漾扯住他手臂,臉色煞白!笆浅慰!是我!我害了她!她現(xiàn)在很危險!我們得快去救她!”
“澄空怎么了?!”宋晴大驚,反抓住她。
“我──她──她人在‘席鎮(zhèn)’那里──”
“她怎么會在那里?!”
“是我──快點!再遲就來不及了,她被人下藥──”
“什么?!”宋晴氣急敗壞起來。也沒時間追問詳情,急匆匆說:“我馬上去找人──”
丟下林漾,急急轉(zhuǎn)身跑開,“碰”地卻碰到一堵人墻。
“宋晴!”那人皺眉揉下肩膀。“你干什么這么匆匆忙忙,連路都不看?”
“海深?!”居然是江海深,宋晴狂叫一聲,拉住他就跑!疤昧!你回來得正好!快跟我來!澄空人現(xiàn)在‘席鎮(zhèn)’,很危險!”
“怎么回事?”江海深臉色大變。
他父親特地召他回去參加一個世伯的生日壽宴,安排他與其他權(quán)力層的第一一代交流。好不容易擺脫掉那些無聊的宴會,他立刻趕回來,一到就直接找何澄空,卻不料碰上這種事。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現(xiàn)在人在那里,情況很危險,很有可能被下藥了──”
江海深猛然煞停,雙眼激暴射出兇光。一句話也不再多說,像豹子一樣猛然爆發(fā)沖了出去。
“海深!”宋晴邊叫出去。
但他追出去時,江海深人已跨坐在重型機車上,引擎聲怒吼,連人帶車像子彈一樣爆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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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性音樂聲咚咚的,刺得何澄空耳膜非常不舒服,耳邊全是不愉快的噪音。
林漾去了洗手間久久不回來,她開始覺得不對勁。想相信林漾是一回事,但相信自己的直覺是另一回事。
她警覺站起來,使勁撥開像乩童發(fā)乩亂抖亂跳顛顛倒倒的人群想鉆出去,三個戴了皮眼罩的男子往她逼過去,將她圍堵起來。
她第一時間大叫起來,同時叫林漾的名字。但音樂實在太吵太鬧,沒人理會她的嘶叫。那三人一把拖住她,當眾一路將她拖進吧臺旁的一個小房間,用力將她甩了進去。
“老大,人帶來了!毙》块g里燈光幽暗,當中坐了一個也是戴著皮眼罩的男人。
眼罩里那雙眼睛陰光森森,充斥淫猥的欲望,露骨地盯著何澄空。
“你們是誰?放開我!”何澄空不斷掙扎。剛剛她一直掙扎蹬抗,兩腳都蹬得痛了,但抵不過三個人,完全無望地被拖進來,任人宰割。
這時候她已無法冷靜地思考,但隱約覺得林漾或許脫不了關(guān)系,她被林漾騙了。
“我不管你們是誰,快放我出去!我有朋友,她看不到我一定會去報警的!
“朋友?報警?”幾個人哈哈笑起來,像聽了什么笑話。
這笑聲證實了何澄空隱約的猜疑。她是被設計了。林漾或許就是引她入殼的那個引子。
燈光幽暗,又戴了皮眼罩遮去上半的臉,荊澤元不怕何澄空會認出他,走上前,淫笑說:“你要我們放了你!好啊,沒問題。不過,恐怕沒多久,你就要倒回來求我們綁住你呢!”
何澄空對荊澤元總是能避就避,不認得他的聲音。這時只覺得無比惡心,掙扎又掙扎。
“給我安份一點!”挾持她的其中一個人掏出把刀子抵住她脖子。“等一下有你爽的,你要扭盡管扭。”
“嘿嘿,老大,這妞帶勁,等會一定夠浪的!绷硪粋吞了口口水,嘿嘿浪笑兩聲。
“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都好了!绷硗庖粋架上攝影機。
何澄空心一涼,狂叫起來,“放開我!放開我!”奮力掙扎,抵住脖子的刀子因此劃傷她脖頸。
“你盡管叫,就算你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會過來的!睆男》块g里,還可以聽到那震耳欲聾的金屬樂聲,里頭怎么喊叫,外頭都聽不見。
何澄空真的絕望了,在心里做最壞的打算。
“放開我,反正我怎么也逃不掉了是不是?”她不抱希望地又掙扎一下。
出乎她意料,荊澤元竟讓人放開她,很有把握似。他估計她體內(nèi)的藥效也該發(fā)作了,不相信她還能跑到哪里。
他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站在那里。
何澄空正覺得奇怪,猛不防體內(nèi)突然竄起一股躁熱,全身發(fā)燙發(fā)熱起來。
她心中大慌,不可自抑的,呼吸也慢慢急促起來。
為什么?她震退一下。臉龐不受控制地如喝醉酒般燒紅熱燙。
“呵呵,發(fā)作了嗎?”荊澤元得意笑起來!澳闶遣皇怯X得身體很熱,熱得受不了?為了好好伺候你,我可是用足了量,選了最貴、效果最好的哦!”
“你──”她被下藥了?何澄空臉色大變。
“本來是想讓你能多安靜一點的。但想,你要是睡過去了,還有什么樂趣可言,這種粉末好多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很興奮?”
這藥不會讓人昏迷過去,但意識會慢慢模糊,無法集中,而且還摻有興奮劑,讓人起幻覺快感,身體發(fā)熱引起性沖動。
“是那杯可樂......”心中恍恍被什么揪住。難怪那時林漾表情那么古怪。
幸好林漾中途把她的可樂搶走,她喝下的不多,要不然可能會更不堪設想。
她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靜,那藥藥效極強,揮發(fā)也快,她開始覺得目光焦距無法對準。
但她拼命撐持,荊澤元不耐煩了,伸手一扯,撕破她的上衣,捏住她胸部用力搓揉。
攝影機對準了何澄空。她使盡力氣拼命掙抗,拼命保持頭腦清醒,眼前卻不斷出現(xiàn)五彩霓虹,光影模糊交錯,愈來愈無力抵抗。
“把她放到那里。”荊澤元下巴一揚,指向角落一張床。
上前架持她的那人手上還拿著刀子,不小心劃過她手臂,她吃痛,猛然驚醒,沒多猶豫,對著刀伸手就搶,倒握著利刃那頭將刀子搶過去。
刀子劃開她掌心,尖銳劇烈的刺痛讓她更加清醒。對方楞住,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反轉(zhuǎn)刀子刺進他大腿,用力推開他,顧不得上身被撕得破碎,奪開門沒頭沒腦跑了出去。
那人慘叫一聲,被何澄空推得一倒,阻去另兩人的追路,荊澤元跺腳咆哮,大吼:“還楞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快點給我追!”
何澄空只管沒頭沒腦沒命地跑,頸子手臂和手掌流得全是血。她不斷撞到人,身子東倒西歪的,好幾次差點趺倒。所幸的是,那些人見怪不怪,并沒有攔阻她。
好不容易,穿逃出重重層層的人墻,她踉蹌地跌出大門外。夜深人靜,這地方她全然辨不清方向,只能盲目撿個地方躲藏起來再說。
戶戶門窗緊閉,根本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她心思快速轉(zhuǎn)著,忽然一轉(zhuǎn),掉頭回剛逃出的地方,閃進它一旁的小巷子里,藏掩在成堆的垃圾中。
這舉動很冒險,但也有很強的心理利點。巷子暗,根本沒有光,且又是死巷,沒有躲藏的遮蔽點,加上就近在隔處,沒有人會想躲在這種地方。逃躲的人,下意識都只會想逃得遠、離現(xiàn)場愈遠愈好;同樣地,追索的人,也下意識會一逕地往外追,忽略最近、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只能賭一賭。
不到四十秒鐘,荊澤元和他的手下追了出來。比原先三個還多了四五名嘍啰。荊澤元指比一下,那些人分作兩隊,分往兩邊不同方向追過去。
拉圾堆里何澄空屏住氣息,連動都不敢動一下。脖子和手臂的傷她已經(jīng)沒感覺,手掌卻痛得火辣辣,整只手像被烙燒,疼痛延布到全身的神經(jīng)。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已經(jīng)痛麻了。腐爛腥臭的味道開始攻擊,她不敢大力呼吸,但呼吸進那腥臭惡腐的味道,本能的惡心反胃,差點嘔吐出來。
她拼命忍住,一忍再忍。漸漸,知覺麻痹了,意識慢慢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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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空!”
江海深滿臉煞氣,像一頭受傷的兇猛野獸,踹開那扇黑門,直接沖到吧臺前,揪住酒保的衣領(lǐng),兇狠說:“人呢?”
“誰?”酒保反問。
江海深不出一聲,“碰”地就賞他的臉一拳,揍得酒保鼻血直流。
“少跟我裝蒜!人呢?”這種地方,要干什么勾當,酒保不知情,就沒有人知道了。
“你瘋了!隨便就打人!”酒保哇哇鬼叫。
江海深又是一拳,下手毫無留情。
吧臺附近的人騷動起來,紛紛走避,隨口驚慌亂叫幾聲。
“人呢?”江海深臉色陰得,浮起一層戾氣。
“我不知道你找的是誰!”酒保哀叫趕緊說:“如果是一個短發(fā)性感漂亮的女孩,她被人帶進那里!笔种副认虬膳_旁不遠的那小房間。
江海深摔開他,沖到那門前,一腳踹開門。
里頭一個人也沒有,只見地上幾滴凝了的血和撕破的衣服碎片。
認出是何澄空的衣服,他的心猛然一陣絞痛,怒火沖上腦門,再無法冷靜下來。
“澄空!”他狂叫一聲,掉頭猛沖出去。
從一聽到何澄空有危險,他的心就懸吊著,一路飛車到這里。待看到這光景,心里的緊張、擔憂、不安、痛苦,以及心疼全爆發(fā)出來,讓他徹底明白,原來何澄空在他心里是那么重要;原來他是那樣在意她;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時,對對方的關(guān)心、忐忑,且事事揪心的感受。
他狂爆沖了出去,仰天大叫:“澄空!”
幾乎是盲竄地四處狂奔一陣后,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他慢慢跪下去,心中亂,整個人仿佛要爆炸。
忽地,他目光一直,跳起來。那是──他伸手去觸摸,風干了不明顯的血跡。他霎時振奮不已,頭一抬,望向那暗巷。
“澄空!”他沖進巷子。
“老大,是江海深!”荊澤元和他的手下折返回來,發(fā)現(xiàn)了江海深。
“該死!他這么快就回來,還追到這里!”到底是誰泄露的?荊澤元氣惱極了。
“老大,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一名嘍啰獻計說:“我們有這么多人,他只有一個人,還堵不住他,怕他做什么!”
“你不要命了?要是被他知道是我們,你知道后果會怎樣?”
荊澤元表情難看極了,狠狠瞪了發(fā)話的嘍啰一眼。那人馬上噤聲,不敢再多話,犯了荊澤元的忌諱。
江家權(quán)勢比荊家大許多。弱肉強食,光憑家勢,江海深自然不好惹,也教人惹不起。
“反正我們都戴著面罩,光線這么暗,江海深不會知道是誰的!币粋嘍啰說。
說中荊澤元的心坎。他遞個臉色,八九個人一哄偷襲著圍向巷子。
平素十分敏銳的江海深,一心在何澄空身上,完全沒注意身后動靜。他是亂了。關(guān)心則亂,心里只系著何澄空。
“澄空!”他叫著,一聲又一聲。
迷迷糊糊的何澄空,聽見叫聲陡地一震,全身神經(jīng)緊繃起來。待聽出居然是江海深,霎時松口氣,心安起來。又喜悅叉釋然又溫暖又安心又想哭泣,滋味復雜。
“海深!”她掙扎地從垃圾堆中鉆出來。
“澄空?!”江海深急忙沖過去,不顧她一身惡臭,一把抱住她,欣喜到狂亂!疤昧耍∧銢]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就這么不見!”
“我比你更怕。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不敢相信呢!”何澄空再忍不住,圍住他,又哭又笑。
“幸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見何澄空平安無事,江海深只覺得慶幸無比,心中的擔憂不安痛苦才放下。
“你受傷了?”但馬上他就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傷,心疼地吻了吻她的手。眼中兇氣大發(fā)。“是誰干的?我非剝掉那些人一層皮不可!”
“我也不知道──”
話沒說完,就見八九個人團團將他們圍起來。
“我說,你們要卿卿我我也不看看地方。在我們地盤可是要付保護費的。”一副找磷口吻。
江海深將何澄空拉到身后,肩膀下拱,像獸類跳撲攻擊前的螫伏,仿佛還可以聽見他喉中悶吼的低鳴。
荊澤元怕被他認出,對手下使個眼色,倒退一步。那些人也不多廢話,一伙攻向江海深。
如果單打獨斗,甚至一對二、一對三,對江海深來說,這些都只是小角色。但一下子七八個人攻擊向他,對手太多,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又要顧及何澄空,一開始還能痛揍那些人,慢慢地,就只有閃躲的多。最主要,他怕何澄空受傷,多半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
靠近他們的那人忽然亮出刀子,悄無聲息刺向江海深。江海深反應迅速,一閃便避開;那人反刺向何澄空,何澄空躲不開,江海深抱開她,硬用自己側(cè)背去擋,刀子劃過他右手臂,劃開一條不小的口子。
“海深!”何澄空顫叫一聲。
“沒事!苯I钸B吭都沒吭一聲。
“哼!想逞英雄?你把那女的留下,跪下去跟我們磕個頭,少爺們還可以考慮饒你這回!
江海深眼神一斂,起了殺氣。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又不能不顧何澄空安危。對方七八個人次次一起攻擊,很快地,他的背上又被劃了一刀。
何澄空表情扭曲一下,也感到那刀傷的痛。她吸吸氣,低聲說:“你想辦法集中針對一個人,我們尋個空隙,有機會就趕快跑。”
“跑?”要嘛就打個對方落花流水,要他江海深逃跑?“你要我逃跑?”相當不以為然。
這是什么時候了,他還在拘泥這個!
“不是你逃跑,是我,可是你必須跟著保護我,對吧?”
江海深凝神深深看她一眼,想了五秒鐘,終于重重點頭。
“好吧,聽你的!狈畔滤匾哪行宰饑馈
要是他一個人,打死了他也不可能逃的。但有何澄空在。他最重要的事是保護她,只要能保護她,要他怎么做都無所謂。
他狂叫一聲,朝離他最近的那家伙猛烈地揍了幾拳,打翻他下巴。
“快跑!”拉住何澄空,朝那空隙快步跑沖出去。
荊澤元和他手下嘍啰都沒想到向來高高在上驕傲的江海深會出此下策,竟然孬種地逃跑,楞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追上去!不要讓他們跑了!”誰想得到江海深會像只落水狗一樣被人追打逃跑的。
荊澤元不禁得意放聲笑出來!敖I,你也有今天,像只落水狗一樣被我追著打!”
即使多了何澄空這負擔,江海深還是跑得很快。但再快,也快不到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發(fā)動機車逃遠,他索性沖進那地下舞廳里,搶過麥克風,大喊說:“失火了!”
一堆人頓時亂起來。爭先恐后往外沖,荊澤元的手下追上來時,正好被那堆爭先恐后的人倒淹過去。
“快來!”江海深抱起何澄空坐上后座,跟著飛快跨上去,極快發(fā)動引擎。
引擎聲悶吼起來。
“抓緊我!”他用力一踩,機車像箭一樣飛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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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太黑,已經(jīng)辨不清方向。江海深也不管任何方向,往前一直飛馳,直到錯彎進一條泥徑,才煞停住機車,往草地上一躺。
“過來。”他伸手向何澄空。
何澄空拉住他伸向她的手,也往草地一躺,就在他身邊。
“那些人應該不會追過來了吧。”她側(cè)聽大地一會。
“放心。那些家伙沒那種能耐。”
“剛剛謝謝你!睘榱怂龀觥疤优堋边@舉動。這比殺了他還不堪,他卻吞下這屈辱。
“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彼謬∷,讓她靠著他。心里很平靜,并沒有屈辱感。
喜歡一個人也不過就是這樣,事事將對方放在眼里,時時將對方放在心底。遠勝于那無謂的自尊。
“就是那些人綁走你的?”
“也不是。是我自己去那里的,那些人等在那里。”
“你怎么會去那里?誰設計你的?”
“我可以不說嗎?”
“你想保護誰?”江海深不以為然。但他撫摸下她頭發(fā),說:“算了,你不說也無所謂,我大概猜得出是誰。就連那些人,我心里也有譜!
“你打算怎么做?報復嗎?”
“這個仇當然要報。”以牙還牙是他一貫的作風!安贿^,不急在一時。我想是不可能有證據(jù)的,那些人一定會死賴到底。他們應該慶幸,慶幸你沒事,否則我一個也饒不了,就是姓荊的也一樣!”口氣有點惡狠,對方是誰,早猜到七分。
何澄空默不說話,不想火上添油。不是她心腸好,而且其實也不能說沒事,她的手掌已經(jīng)麻痹到?jīng)]感覺了。不過,江海深自有他的主意,他怎么做,她就怎么算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彼麍(zhí)起她的手!斑會痛嗎?”
她搖頭!巴绰榱。倒是你的傷,要趕快回去處理!
“不急!彼擦怂氖郑瑢⑺龘淼缴磉!拔覀冊俅粫!彪y得這寧心的感覺。與天與地與他喜歡的人心情赤裸相對。“不要離開我,澄空!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霍然翻起身。“這是什么意思?”
她跟著坐起來!耙苍S是你離開我,我承諾了也沒有用。”
“我絕對不會!彼f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微微一笑!昂伪叵肽敲炊,看著眼前這一刻不是很好?”
不是她不夠意亂情迷,但將來的事總難作數(shù)。
“說!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要求──不,是命令!拔乙惆l(fā)誓,永遠會在我身邊!
“那你呢?”
他凝看她,雙膝跪著,舉起了誓言的手!拔医I顚μ彀l(fā)誓,永遠不離開何澄空,海角天涯都跟隨著她。”
他慢慢放下手,換何澄空舉起手,重復那誓言。
“我,何澄空,對天發(fā)誓,永遠不離開江海深,海角天涯都跟隨著他!
江海深眼神變蒙變?nèi),只看進她一個,看得專注又癡迷,意專而情長。
千古男女,對天起誓,因為誓言是需要天的。天涯海角,抬頭望見天,就望見他們許下的那誓言。
也因為誓言需要天,千古男女,總喜歡對天尋找他們鏤下的那刻痕。
何澄空悄悄摟住他,眼與眼相視、手與手相系。他們對望地那么專注,自己都不知覺成了午夜星空下一幀美麗的剪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