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七夕情人節的前一天。
莫均均從來不想這么確切地記得這個節日,可是她周遭的一切,都非要她記得不可。
網絡上的廣告,馬路上的大看板,電視節目里的討論,姊姊莫詠詠和男友商量情人節當天節目的甜蜜私語……就連她現在坐在車上開車,廣播電臺里也不時疲勞轟炸,情人節、情人節、情人節……
「情人節」這種東西,有情人的就是普天同慶,沒情人的就是人神共憤。莫均均想也沒想過,她的情人節應該怎么特別慶祝,因為她根本沒情人。
嘿,慢著!涂劍蘅難道不能算是個候選者?
沒錯,她甚至還欠他一句「謝謝」。雖然那天她在姊姊面前嘴硬,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是懂的;涂劍蘅橫豎是幫了她,她當然該說聲謝謝。
只不過除此之外,她仍是極度困惑。
他的人吸引她,在她心中留下痕跡。她欣賞他的機智,喜歡他的幽默、他善良的心……她不得不想起他那俊逸的臉龐、爽朗的笑容、令人迷醉的雙眸……即使只是這么想著,也足以教她怦然心跳。
她也喜歡他的唇,漂亮的唇線;她更忘不了那雙唇瓣的滋味,火熱柔軟,令人著迷、使人沉醉……
唉,她真的糟糕透了!只是開個車,也能滿腦子都是他的吻;那么當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那時她會想什么呢?
停好車,她拖著無力的步伐走回租賃的公寓。
還沒到情人節呢,姊姊就已經不在家了,一屋子空蕩蕩的;就算她扭開了燈,那溫暖的黃色光線也趕不走滿屋子的寂寥,又是個孤單的夜晚。
莫均均隨手摔下鑰匙,換上短褲,習慣性地打開計算機,F代人無聊時不再看電視了,他們看計算機。一大堆垃圾信件,還有編輯催稿的留言,滿滿是些無趣的東西。
她百般無聊地移動著鼠標,瞥見書桌底下壓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是日本料理店的帳單一角,上面寫著涂劍蘅留下的網址。
就去……試試看吧!
她把那網址打入了計算機。畫面很快顯現,是一個設計得很精采的聯機游戲網站,看上去滿好玩的樣子。她在名字一欄輸入了「均均」這兩個字的英文譯音,趁計算機在run的時候,沖去冰箱拿了一罐可樂。
游戲開始。
滿滿八個玩家聯機開戰,有個玩家,代號是Hases,那個希臘神話中的冥神,一直在訊息欄里留話吵她。一下子問她要不要結盟,一下子勸她去攻打誰誰誰,甚至無聊到問她晚飯吃了沒。
網上互打,的確是比一個人單對計算機刺激有趣得多,但那個啰嗦的Hases還真是煩人!
莫均均不堪其擾,留話給他:
「你可不可專心管你的死人打你的仗,別來吵我?!」
對方安靜了一陣子,莫均均以為他學乖了,沒想到他的留言又冒出來--
「我是不是認識妳?」
莫均均心一凜……不會--那么巧吧?
「我可不是Persephone!
Persephon是希臘神話中冥神Hases的妻子。
打仗用的戰爭游戲,頓時成了他們兩人的聊天室。
「妳不是Persephone。妳是均均!
用的是句號,不是問號,可見對方多么有把握。莫均均現在也可以肯定她遇到的是誰了。
怎么那么剛好?她頭一次上站就遇上他?
莫均均哭笑不得,不承認也不否認,更不給他任何響應。對方這下更是認定了。
「妳又一個人在家無聊了?」
莫均均只有一個想法--這家伙在網絡上跟他平常一樣多嘴!
幾秒鐘過去,那邊又傳來幾句話--
「等著,我現在去妳家找妳!
莫均均整個人都嚇呆了!
不會吧?這家伙不會說到做到吧?可是屏幕上,那個叫Hases的真的消失了!
不要!她才不想見到他!見到他就得跟他說謝謝了,而這兩個字她才不準自己在他面前吐出來。
她這不再沒心情玩了。她先是瞪著計算機看,然后緊張地斷了聯機,彷佛那個網站有毒,又好象只要這樣,剛才發生過的一切就不是真的,她甚至還關了計算機。
不會有事的!關了計算機的莫均均安慰受驚嚇的自己。
不會的,他開開玩笑罷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要擔心、不要害怕……
「鈴……」十五分鐘后,莫均均家的門鈴聲響起。
她驚跳起來,差點弄翻桌上的可樂罐。她沖出去開門,門外,一身隨意的穿著,輕松的笑容,瀟灑的神采,來人正是涂劍蘅。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莫均均駭異地叫。
「我有學長!」他理所當然地說。
學長?喔,對了!就是那個一樣可惡的許克堯!
莫均均怒氣沖沖地嚷:「他這算哪門子醫師?!醫師不是不能泄露病人的基本資料?!」
「妳不是病人,妳是我朋友!顾槐菊浀卣f。「好啦,我來了!妳不會無聊了,我帶妳出去游蕩!
「才不要!」莫均均抗拒地說!改氵@人怎么這么閑?!」
「當然很閑,」涂劍蘅自嘲地笑笑。「失業的人怎么不閑?」
失業了?怎么會這樣?她不由自主流露出她的關心。
「怎么會失業?那你接下來怎么辦?」
「餓不死的!」他瀟灑地把這問題拋開,一心一意只想把她拉出門去。「好啦!別說這些,走吧!」
「等一下!」她猶作困獸之斗!肝遥沒換衣服!」
「換什么?」他帶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笂叴┻@樣很好了。又不是去聽歌劇,難不成妳還要穿禮服?」
這是什么話!她氣到眼里又竄出火苗,而涂劍蘅不等那火苗起火燃燒,已經一把拉了她出去。
「走了,別拖拖拉拉的了!」
「等一下!喂--你至少讓我拿鑰匙!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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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也只有到了晚上才會默默顯出她的溫柔。黃色的街燈透著暖和的光,把白天都市的擁擠、緊張、冷漠,都隱藏在背后那片黑暗中。
涂劍蘅走下樓,沒開車,只是隨意挑了個方向拐彎,就在紅磚道上悠閑散步起來。
「喂,你去哪?不開車?」
他回眸朝她一笑。
「開車游蕩?那不是很怪?靠兩只腿晃來晃去,比較像游蕩吧!」
莫均均住處附近有所學院,涂劍蘅往校園走去,路途經過一家便利商店,他停下了腳步說:「去買點喝的!」
莫均均不反對,隨他進去了。又是水果酒又是可樂,買了實在不少,就這么拎了一袋子東西走進校園,在網球場旁挑了個地方坐下。
夜晚清涼而寧靜,坐在軟軟的草地上,莫均均幾乎想躺下了,但躺著又不好灌酒,她只好坐著。
「喂,那件事……」她想了好久好久,才很困難地開口。
「哪件?」涂劍蘅本能應道。
「討厭!你明明知道還問?!」莫均均不講理起來了。
「我又不是妳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妳說了一半的話是指什么?」涂劍蘅無辜地說。
「就是我姊求你的那個嘛!」莫均均氣得好想揍他。
涂劍蘅這下終于懂了,原來是他寫文章聲援她的事。她為什么下直說還要繞那么大一個圈?
「謝啦!」
莫均均扭扭捏捏、沒頭沒尾的,半空中突然飛出這么一句,惹得涂劍蘅不由得笑了起來:又怕笑太大聲教她惱火,只得假裝嚴肅道:「不客氣!
這下莫均均噗哧一聲笑了。她這么隨便說說,涂劍蘅就這么隨隨便便懂了,真好真好!她的問題頓時解決了。
幾秒鐘一過,她又立刻恢復本性了。
「你剛才在網絡上怎么猜到是我?」她霸道地問。
弄不懂的事,她一定要搞清楚。
涂劍蘅用夸張的口吻回答她:「妳不知道妳罵人的語氣獨一無二?」
莫均均眼梢一挑!付嘀x稱贊!下次記得別用一樣的代號,免得我在網上見了你就罵!」
他朗聲笑了!覆粍趭叢傩模业拇柖嗟煤,所有希臘神話中的人物,我可以輪流用!
「你倒很熟悉希臘神話呢!你主修這個嗎?」完全不像是贊美,更像是揶揄。
涂劍蘅的玩笑開得很正經。「妳猜對了!我們念心理學時要修。」
啐!
「你這人到底哪里畢業的?」她口中不放過他,但卻不由自主被他逗笑了。
嗯,他就喜歡看她笑,她笑的時候跟那個尖銳刻薄的莫均均不太像,是很自然爽朗的。
像是達到了他的目的,他安心地就地躺下。今夜云層厚重,月亮隱沒,星星也不亮,只有偶爾幾點星光在黑幕里躲躲藏藏。
「今天真可惜,沒有星星!顾傲寺,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語:「妳知道,印第安人說,星星是蜂鳥戳布留下的一個個小洞洞!
莫均均雙唇的弧度更美了。是星夜使人溫柔?
她雙手支地仰頭看天,聲音都變得輕柔。「真美的說法!也是心理學學來的?」
涂劍蘅把視線調到她身上,笑看著她手里那瓶水果酒,調侃她:「當然不是,妳喝醉了?」
「沒醉,但是昏了!
莫均均用兩只指頭捏著酒瓶的長頸晃了晃,眼光一晃,看見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了對情侶,親親蜜蜜的,愛意正濃。
她下意識地用酒瓶比了比。「你看!情侶。這里應該是情侶來的地方,我們兩個在這里真是殺風景!
不必她說,涂劍蘅也曉得這里的浪漫。
「妳該感謝我。沒有我,妳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看夜色!
「謝你的大恩大德呢!」莫均均灌下一口酒。
「我說的一點也沒錯!」他悄悄把放在她身邊的超商袋子移過來,怕她太豪爽把酒全喝了。「這么好的氣氛!晚上這里本來就是屬于情人的地方,但妳正缺少情人!
「就算是這樣,」她轉過一雙清澈明亮的美眸看他!改阋膊辉搸襾。你沒有女朋友嗎?」
涂劍蘅瞇起眼睛,濃眉微凝。
「是有個人一直催我結婚……」
莫均均莫名地心一沉,四周好象突然都黯淡下來……是了,像他條件這樣好的男人,不可能沒有女朋友的。
黑暗中,他很難看到她現在的神情,但他自己迅速地大笑著招認了。
「是我媽!」
像是烏云散去、藍天重現,那一刻,莫均均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怎么能有這么迅速而奇異的變化,上一秒還沮喪著,下一秒卻想高聲歡唱,而這一切竟只為了他的一句話!
莫均均被她自己的感覺駭住了、著慌了……她不該再對男人動心的,她忘了從前的教訓了嗎?她不該冒險再把心交給一個男人。
「喂,我們這樣,不叫約會吧?」她急急問他,只希望他能給她一個令她安心的答案。
「不算!雇縿肯袷嵌聪ち怂南敕,他唇角一揚。「約會是,我一直打電話給妳,然后約妳出來,妳終于答應了;然后我們就去看電影、逛街、吃飯,最后才會來這坐在這里看天空。但我們前面的事都沒做,所以不算約會!
莫均均忍不住又要笑。他的回答不見得令她滿意,但他幽默的言語卻舒解了她剛才的心慌意亂。
「說真的,你為什么沒有女朋友?」她拗不過心中的好奇。
「當然曾經有過。」他的回答也妙。
「人呢?」
「跑了!
莫均均沖口而出:「什么樣的女人會舍得從你身邊跑掉?」
涂劍蘅沒把她的話當贊美,只是無奈地笑笑。
「在我事業失意而低落的時候,是會被我氣跑的。」
莫均均不說話了。她明白自己又來到了那個問題的關鍵點,她相信他一定跟她一樣,曾經有過一段無奈的經歷,才會造成他現在對事業的消極。
「想不想知道為什么?」涂劍蘅深黝的眼光盯著她看,突然有股「說」的沖動。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她,他的快樂、他的苦惱,一切的一切:即使是馮子民的事也不想再隱瞞她。
莫均均在心里立刻回答:想!但她終究沒說出口。
她當然愿意多了解他,想得不得了;但同時她又害怕知道得太多……她怎能這么關心他?這么在乎他?她根本就該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不必了,你不必說,我也不想聽!鼓`背了自己的心意。「我自己的麻煩就已經夠多了,你還把你的麻煩告訴我!
涂劍蘅沒說什么,收回停佇在她身上的眼光,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哎!難得他有勇氣說,她卻是不屑聽。
那邊長椅上的情侶站起來了,走過兩人的眼前,那女孩多看了兩人一眼,似乎艷羨這兩人的外貌如此出色而相襯;但她突然帶些興奮地沖向莫均均。
「嘿!妳是前陣子在報紙上吵得很大的那個莫均均對不對?!」
莫均均眼珠子一轉,尷尬得很。
在報上吵翻天的事說光榮也不見得,這讓她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但怎么會被認出來呢?她下意識地坐正身子,慌張起來。
她的頭發有沒有亂七八槽?她臉上忘了化妝!她剛才的坐姿是不是很難看?
涂劍蘅不忍見她著慌的樣子,皺皺眉問那女孩:「莫均均是誰?」
女孩呆了呆,看涂劍蘅又一副認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隔了半天只好說:
「喔,抱歉!我可能認錯了。」
男孩有點窘,拉著女孩急忙走了,一路上還聽得見女孩喊:
「可是她真的很像嘛!我還去聽過她演講的……」
涂劍蘅三兩下替她解了圍,他笑著糗她:「叫妳別那么出名嘛!人怕出名豬怕肥,妳沒聽說過?」
「又不是我愿意出名的!」莫均均懊惱地抱怨,還把氣全出在他身上。「還不都是你?!不給我時間換衣服,害我一身邋里邋遢地就出門,否則我哪會怕被人家認出來?!」
「妳這一點也不叫邋遢,叫自然!」他認真而篤定地給她信心。「誰說臉上涂得紅紅紫紫的就一定好?誰說一定要穿名牌衣服才出色?真正漂亮有氣質的美女,不管穿什么都耀眼!」
「再說一次!鼓徛逦卣f。
「什么?」
莫均均仰頭面對星空,卻合上了雙睫,緩緩道:「你再講一次,我就相信你!
涂劍蘅的目光飄動了一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要我說一百次都沒問題,但我以為妳一向是很有自信的。」
「不見得,」她雙手支在草地上,姿勢沒變,聲音意外地帶點疲累!冈诖┥掀烈路,化上妝時可能有,手上拿著我自己寫的書時可能有,那些是我的盔甲;其它時候,不見得!
「妳不需要盔甲!雇縿吭俣日\懇地說出他的看法!笂吢斆鳎利、特殊,妳值得所有女人羨慕。」
他的話似乎觸動了她心中的什么,她喃喃自語:「如果我真的那么好,為什么還有人不要我?」
涂劍蘅心一緊,預感她終于愿意對他說出她的心結了。
他小心翼翼地措辭:「妳說的是……」
夜這么柔,陪在她身邊的男人又這么善解人意而聰明,莫均均是有股沖動想把她的深層心事和盤托出,但她仍抱持懷疑地不肯完全信任他。
「沒有,我沒說什么!顾瓜铝祟^,再揚起視線的時候,她微笑地把話題轉了個彎!改阒绬?最近我常夢見我是金鼎電池廣告里的那只兔子,拿著鼓一直敲一直敲……」
涂劍蘅知道她又退縮了,但他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難得她肯跟他說出她心里的感覺,不怕讓他知道她的軟弱,他沒有V8好拍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幕,只好回答她的問題。
「那只兔子不停做著反復的動作,不表示妳陷入了一種低潮而無意義的狀態中。」
「你看,」莫均均笑了,卻笑得飄飄忽忽的,她的眼神也蒙蒙如霧。「我沒有你說得那么好,我并不值得人家羨慕!」
他深深地看著她。為什么?她的眼光竟令他心痛,他想沖動地告訴她,別再擔心,我不會讓妳失望,我會保護妳一輩子!
「妳不需要人家羨慕妳,」他不由自主地說,聲音沙啞而低沉!笂呅枰氖侨廴,和被人愛。」
莫均均一驚,猛地抬起頭來,正好跌入他眼中的溫柔。她在書上曾讀過「沉溺在柔情的眼眸中」這樣的句子,她沒想到會是真的!如今她眼前就是一雙教人不由自主想沉溺其中的眼睛。
她垂下視線,雖然躲避著他,卻能感覺到他熾熱的雙眸仍盯著自己,那股灼熱的力量,壓迫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他吸引了她,她也愛上他了!他的幽默、耐心、陪伴,漸漸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愈來愈不可或缺:她并不想愛上任何人,但事實卻非她所愿。
如同莫均均,涂劍蘅也有他的掙扎。這愛情來得太快,他不想逼她接受他,不想造成她內心強大的沖擊,但事實卻總是違背他的理智,讓他抑不住自己激蕩的情緒,強烈的意亂情迷……
他忽然發現,只要他再往前幾分……他就能吻住那兩辦甜美的雙唇。
有一種古老說法是--不管你渴望什么,那都是你的潛意識:而只要你一直渴望下去,事情就會真的發生。于是,距離以微妙的速度,在他倆之間慢慢消失,漸漸縮小……然而……滴滴咚咚……下雨了。
冰涼的雨滴在兩人之間形成了阻隔,也澆熄了那一簇才剛燃起的熱情火焰。
莫均均不由得為剛才的失魂落魄而責備自己。借著下雨,她理直氣壯地嚷嚷:
「趕快去躲雨呀!還呆呆坐在這?!」
莫均均一吼,涂劍蘅迅速抓起地上的空罐、塑料袋,跟著她沖進最近的回廊下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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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下聚集了不少跑進來避雨的人,一對對男男女女的情侶。
涂劍蘅不由得咕噥:「從哪跑來這么多人?剛才外面不是安靜得很?這些人不曉得都躲在哪里!
人這么多,剛剛的柔情蜜意也消失無蹤了。莫均均不禁擔心起這場狂下不停的雨勢。
「要是雨都不停怎么辦?」她喃喃道。
涂劍蘅干脆地給了她一個簡單的答案。
「妳在這等著!我去剛剛路過的那家便利商店買傘!
這是個好方法沒錯,可是……
「雨下很大耶!」莫均均不放心地說。
「沒事的,妳等我!」他爽朗地對她笑笑,隨即轉身沖進雨幕,往對街的便利商店直奔。
「喂!不用--」莫均均著急地喊,卻已經來不及了。
幾分鐘過去,涂劍蘅撐著傘回到她面前。
傘下的他,一身是水,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名副其實是只令人發噱的落湯雞,可是她就算想笑也想不出來……不只為了他的體貼才會淋得一身濕,也因為這場雨,釋放出他T恤下面的原始曲線。她幾乎看見他壯碩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地引人遐思。
她猛抽一口氣,勉強自己忽略他強烈的男性魅力,走進他撐著的傘幕下,偏偏那傘卻不大,她免不了只得靠在他身側,不時碰觸著他因雨水打濕而緊貼在身上的牛仔褲。她不得不想象,他牛仔褲里結實的長腿……這令她心慌意亂的情勢,逼得她非罵人不可。
「干嘛買這么小的傘?!還只買一把!」
「拜托,小姐,」涂劍蘅也很無奈。「臨時下雨大家都跑去買傘,這是最后一把。能買到算妳命不錯了!」
莫均均住嘴了。但他距她不到十公分的高大身軀,沒來由地教她心跳加速,剛才那心蕩神馳的感覺又全竄上身了,她只得專心走路,專心得像在進行比賽一樣,祈禱她家能趕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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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均均仰頭一望,詠詠房間是暗的,這表示姊姊還沒回來。她只得努力往褲袋里掏鑰匙,邊掏著她又邊想:他被雨淋得這么濕,于情于理,她都該請他進屋里先擦干身子,可是若讓他進屋,這又有點……
正為難著,她掏出了鑰匙卻只聽她大叫一聲--「糟了!」
「怎么了?」涂劍蘅也被嚇到。
「都是你啦!」莫均均懊惱地說!竸偛潘来咧页鲩T,害我拿錯了鑰匙,這不是大門的鑰匙啦!」
原來是這個。涂劍蘅不在意地指指樓下開敞的大門:「大門沒關!」
莫均均只恨不得喘他一腳。
「那樓上呢?不用進門啦?笨蛋!」
涂劍蘅不甘心被罵笨蛋。他仰起頭,研究著這棟五層樓公寓,莫均均住在二樓。他忽然說:「這是棟老公寓了!
「管它老不老?!」莫均均沒好氣地!肝椰F在只想回家洗澡!」
「說得好!還押韻呢!」涂劍蘅心情好地笑著,指指她家的陽臺。「別擔心!妳看,樓梯間的窗戶有窗臺,而窗臺離妳家陽臺的距離不過一尺。妳家又沒鐵窗,我想我可以跳過去!
莫均均詫異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個爛設計的確如他所說的讓人有機可趁,但她還是有些顧慮。
「危險耶!」
「不危險!」他大膽地笑笑。「就算摔下來也才二樓,死不了的!奇怪,照這樣看來,妳家應該常遭小偷才對,這么容易爬!」
「放心,你不當小偷,我們這里的治安就好得很!」莫均均瞟他一眼,徑自走上了二樓。
涂劍蘅只得跟上去,沒等她開口,他已自動自發地攀出樓梯間的窗戶。
那窗臺的確就像是專為小偷設計的樓梯,非常方便。莫均均還擔憂地從另一扇窗伸長了脖子看,然而涂劍蘅長腿一跨,立刻就跳到她家陽臺了。
「。√昧!」
莫均均高興地想拍手歡呼,忽然之間,她聽見屋里傳出一陣激烈的犬吠聲,之后是匆促的腳步聲,跌撞地像是碰倒了什么東西的聲音。
。≡懔恕
「為什么不告訴我妳家有惡犬?!」門碰一聲被打開了,涂劍蘅既狼狽又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
「我忘了。」莫均均無辜地說。「那不是我們養的狗,是我姊他男朋友的啦!放在這里借住幾天。牠平常不是這樣,還滿溫馴的。一定是因為看見你從陽臺上莫名其妙跳下來所以才發狠的。」
「我莫名其妙?!」
莫均均捂著嘴掩住笑,走進了屋子,嘗試制止那只中型秋田犬的狂吠。
「喂喂,回陽臺去啦!跑出來嚇人干什么?」
然而那只狗并不熟悉莫均均,更不喜歡莫均均對牠嚷嚷。牠狂吠了兩聲,不但不后退,反而更往前跨了一小步。
「你別過來呀!喂--」
莫均均也被嚇著了,她本能地往后一退,這一退卻不小心結結實實摔進了涂劍蘅的懷里。
「小心!」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接住了她,還順手把她轉了個身。這一來,她就直接面對著他了,身子還箍在他懷里,鼻尖對著鼻尖,彼此的氣息糾纏著紊亂的心跳。
他原不準備對她做什么,但她卻自個送進他懷里來,像是老天爺特別給他的機會,他不想放棄也不想猶豫,立刻捕捉了她的唇。
他陽剛壯碩的手臂攬著她柔軟的身軀,他沁涼的唇觸碰了她的。她的心臟像是跳到了喉嚨,那甜蜜的熱力幾乎要將她的唇融化……
她在心里回憶起他們第一次的擁吻,但那記憶萬萬不如眼前的真實來得震撼。她虛弱地響應著他,主動貼近他的胸膛,把自己更貼近他火熱的懷抱,一陣陣銷魂的滋味在交纏的舌尖中傳遞,她昏亂而狂熱地吻著他,雙臂向上緊緊纏住了他的脖子……
激動的欲望在彼此的血液中燃燒,急遽喘不過氣的熱情正是點燃欲火的引信,理智不見了,她的唇誘惑地滑過他的鼻尖,氣息撫著他那張線條完美的薄唇。他的手也溜上她的胸口,火熱的手掌引發她潛藏已久的情欲……
「卡卡……」門外似乎有點聲響,但兩人都沒時間理它!缚ǹā鼓歉O窸窣窣的聲音繼續傳來,終于,門打開了。
莫均均彈簧似地從他身邊跳開,睜大了眼睛瞪著門口。不小心看到這火熱情景的人眼睛瞪得比她還大--是莫詠詠,她回來了。
莫詠詠驚訝地看著涂劍蘅。只見他氣喘吁吁,又一臉駭異地看看妹妹;妹妹同樣地也是滿臉通紅……莫詠詠這才尷尬地發現,她回來得還真不是時候!
她下意識想轉身走出門去,可是這樣做又好象太明顯了,她只好朝兩人訕笑了笑,然后把注意力放到那只狗身上。
「咦?牠怎么跑出來啦?來來!我帶牠回陽臺……」
狗是詠詠男朋友養的,畢竟比較聽她的。很快地,她帶了狗一起躲到陽臺去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連涂劍蘅自己都難以解釋、難以相信。
他驚訝于她在他身上引起的力量,讓他沒了神智、沒了想法,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不管莫詠詠在不在,但他和她一樣明白--他不能留下來。他也和她一樣清楚,他若是留下來會發生什么事,而他相信,那絕對是她還來不準備接受的。
他朝她笑笑,盡可能表現出瀟灑自然,希望化解她的尷尬不安,他用唇語跟她說了兩個字:再見。
莫均均響應他的笑容十分僵硬。怔怔地望著他邁出門外的背影,她的腦子一片空;鑱y,好象有一千只蜜蜂在那嗡嗡打轉,什么都沒辦法想。模模糊糊地,她只想到一件事……至少她不必留他下來吹干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