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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西霸主 第一章
作者:屏楓
  他悠悠的醒來,感覺到頭疼欲裂,全身的骨頭像被碾過,碎成無數片,使他一時之間還無法動彈。

  他緩緩張開眼睛,看到的是錦被羅帳,屋內的陳設盡皆不凡。檀香裊裊,除了他之外,房內空無一人。

  他吃力的想坐起身,全身肌肉一被牽動,立刻像火燒般令他痛苦不已。他咬咬牙,仍不放棄,終于用虛弱的手臂支撐起身子倚墻而坐,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已累得他頻頻喘息。

  “你醒來了?”伴隨著一聲驚呼,一名女子來到他的床前。

  她是什么時候進來的,他怎么不知道?

  還有……她又是誰?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怯怯的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又在他身體幾個部位巡視,全不避嫌。

  他微微皺眉,有些厭惡這個女子的大膽,不論她是誰,都不應該對一個陌生男子這么親昵。若是遇到別的男人,不以為她是蓄意挑逗才怪。

  他有意無意間避開她探索的手,她注意到了,神色立即黯淡下來,強笑道:“你……如果不愿意讓我檢查的話,我去找尋唔來幫你看看。你的傷口好了很多,應該不會有大礙才對,不過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

  她轉身正待出去找人——

  “等等!”他喚住她。

  她回過頭來,“還有事嗎?”

  “有!”他點點頭,“你是誰?我又怎么會在這兒?”

  她的小臉驀地刷白,表情顯得驚疑不定,一會兒后,才強笑道:

  “你……你別開玩笑了,我是你妻子啊!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妻子?”

  這次換他大吃一驚,“你是我的妻子?” 

  她見他神色激動,不似作假,遂心慌了起來。“你忘了嗎?我是水無悠啊!我們結婚已經一年了,你再仔細想想看!”

  他仔細端視她,嬌嫩的身子、小小的臉蛋,眼、耳、眉、鼻無一不配得恰到好處,尤其那紅艷艷的菱唇,像要誘人采擷的模樣,更引人遐思。

  他身子一熱,連忙偏過頭去。

  “我真的不認得你!

  聞言,水無悠大為震驚,不由自主地踉蹌后退,雙膝也因虛軟不堪,差點支持不住她的身子。

  俄而,她才穩住內心震驚不已的情緒,試探的問:“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還記得嗎?”

  他陷入沉思,想要在腦海里捉住些什么,可是完全一片空白,而且越想,頭越是像要爆炸開來,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實非他的肉體所能承受。

  “我不知道!”他低聲咆哮,用手抱住頭試圖減輕痛楚!拔沂裁炊疾恢,你別逼我!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她喃喃道,

  “我去找大夫……去找大夫……”

  她趕忙回頭去請大夫,腳步虛浮不定,好像隨時要倒下來似的。

  大夫把完脈后,凝重的皺起眉頭,一時沉默無語。

  水無悠擔憂地問道:“大夫,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會突然間失去記憶,連我也不認得了?”

  大夫沉思半晌,方道:“他可能是傷到腦部,所以才導致喪失記憶。在他的腦后方有一塊很大的淤血,或許是它造成的,不過我不是很確定,還要回去查查醫書才知道。我開一帖散淤的藥,先觀察幾天再說,這幾天好好照顧他,讓他保持心情平靜,別太激動,這樣有助于身體的復原!

  “那么他的記憶呢?何時才會恢復?”

  大夫搖搖頭,“這個我沒有把握,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更可能永遠不會恢復。但多誘導他回憶過去,讓他看看熟悉的事物,對他倒是很有幫助,其余的就要看老天爺的旨意了。那就這樣,我先走了,回頭叫人到我那里拿藥吧!”

  “多謝林大夫,您慢走!

  送走大夫后,她的心仍然處于極大的震蕩當中,還沒有恢復過來。

  她的夫君李尋舟是在視察完各行號后,在半路遭人埋伏而受傷,對方傷人的原因不明,只是同行的人非死即傷,他也是在床上昏迷了近半個多月才醒過來,沒想到他醒來竟會是這樣的情形。

  或許是老天的報應吧!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不敢令他稍有不悅!皞谶疼嗎?”

  李尋舟眼神怪異的看著她,好像她頭上突然長了兩只角似的。

  她……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剛才沒有聽錯,她是他的妻子沒錯吧!但她對他說話的口氣,倒當他是窮兇極惡的奴隸販子似的,深怕說錯了一個字,就會引來災禍。

  他沒好氣的道:“你來試試看全身被包裹得像粽子似的,到底疼不疼,我都快喘不過氣了。”

  水無悠惶恐的言道:“真是抱歉!或許是林大夫包扎得緊了些,要是你不舒服的話,不如我重新幫你弄松點,這樣你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見他毫無反應——

  “好不好?”她忙不迭的又加上一句。

  李尋舟對她的表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啦!誠惶誠恐的樣子好像我會吃人似的,我不過就抱怨幾句而已,沒啥大不了的。況且這又不干你的事,干嘛嚇成這樣?”

  水無悠訝然地倒退數步,臉上神色驚疑不定。

  “我說錯話了嗎?”李尋舟不解的問道。

  水無悠仿佛被下咒語似的,嬌軀為之一震。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一時出了神,沒注意聽你說話,對不起,以后不會了!彼艁y的掩飾道。

  李尋舟定定的望了她好半晌,才決定不加追問。他的思緒紛至沓來,整個腦子亂成一團,心底的疑問太多了,實在無暇去想這種小事,不過以后他一定會找出背后隱藏的原因來。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是你的妻子水無悠。”她垂首不敢面對他,雙手緊張的互絞,水蔥般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的心底升起好大一團疑云,既是他的妻子,為何與他說話的時候會有像老鼠見到貓似的恐懼?

  莫非這其中有問題?

  “跟我說話時抬起頭來!”他命令道,“我要看的是你的眼睛,不是你的頭發!

  水無悠畏怯的驚跳一下,隨即依他的吩咐抬起頭來。

  那雙水汪汪的眼眸仿佛會說話,望著他時,讓他的心大大地為之震動,他這才初次仔細端詳她的容貌。

  她的明眸使他印象深刻。此外,她的眉舒緩有致、瓊鼻小巧,最惹人遐思的,是她那濕潤如沾了露珠的玫瑰紅唇,微啟的嬌媚模樣,足以使男人心神蕩漾。

  整體而言,她雖然不是國色天香,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如果這個女子真是他的妻子,那他可算是有福了。

  見他遲遲不說話,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尋舟見狀,連忙收斂心神,掩飾的輕咳一聲。

  “我呢?我又是什么人?”

  “你……”她不知該如何啟齒來介紹他。這個看似熟悉卻又如天涯般遙遠陌生的男子。

  “你不會連你的丈夫是誰都不知道吧?”他起疑地問。

  “不……當然不是!彼裾J,“你本名叫李尋舟,家中世代經商。傳到你手中時,更將買賣擴大到甘、寧、青、新、湘、鄂、豫等地,涇陽一地的商家皆推你為首,光李家的分行商號就有三十幾處……”

  他不耐煩的打斷她,“我要聽的不是這些……”頓了頓,他又說道,“我想知道的是,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還有——有哪些親人?我又為什么會受傷?”

  “你是……嗯……你有兩個弟弟——尋唔和尋海,他們就快回來了!彼疅o悠抖顫的舔一下唇。

  “前兩個月你出門巡視各分行,在回程時遭到埋伏,同行的人非死即傷。我們發現你時,你已昏迷多時,是林大夫把你從死亡邊緣搶救回來的。沒想到你好不容易蘇醒過來,卻……”她心驚的看著他,沒有接下去說。

  李尋舟沉著臉不語。

  “大夫吩咐說你要多休息,我不吵你了,你還是躺一會吧!要吃藥的時候我再叫你!彼疅o悠扶他躺下,細心的幫他蓋上被子,然后悄悄的退出房門。

  躺在床上的李尋舟,腦中各種思緒紛紛涌上,令他怎么也睡不著。他真的如她所言是“李尋舟”嗎?而她真的是他的妻子嗎?為什么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雖然沒說出口,但他覺得這個名喚水無悠的女子對他的態度很奇怪,他們倆根本不像夫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不能再想了,他暗暗呻吟,頭實在痛得很。

  睡覺吧!一覺醒來,他非把這些疑團全弄清楚不可。

  閉上眼,他終于沉沉睡去。

  而他的眉際,仍然是緊蹙如鎖,不曾放松。

  一覺醒來,天色已暗,四野如墨,只有一盞白紗宮燈有些許光亮。李尋舟在床上伸伸懶腰,只覺好久沒有睡得這么舒服,隨即一愕,暗忖道:我怎會有這個想法?
  他甩甩頭,拋開這個無稽的念頭。

  有人推開房門,李尋舟望去,是水無悠。

  “你醒來了!”她似乎沒有預料到他會那么快就醒,有些手足無措!巴砩拧規湍愣藖砹,我想也許你會想吃點東西!

  她將帶來的飯菜在桌上擺好,雖然背對著他,水無悠還是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目光盯在她身上,這令她心慌。

  “你要不要下來?啊……我忘記你的身子受傷了,還是我端來喂你,好不好?”她小心的詢問。

  “不用了!彼麚u搖頭,“你扶我下床,我自己來就行了!

  一等他吃飽恢復力氣后,他一定要問她,為何對他講話會這樣的戒慎恐懼?惟恐不小心會觸怒他似的。

  他是那么殘暴的人嗎?

  水無悠攙扶他慢慢的走到桌邊坐下,免不了碰觸他的身體,李尋舟不知她有何感覺,因為她的臉平靜無波,沒有絲毫異樣。

  而他呢?只知被她碰觸的肌膚有些發熱。

  李尋舟拿起碗筷正要用膳,像想起什么似的轉向她問道:“你呢?吃過飯沒有?”

  “我?”水無悠沒有想到他會問,遲疑的應道,“不用了……我待會兒再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他皺眉,“一起吃吧!別餓著了。飯菜還很多,況且一個人吃也無聊得很!

  “但……”她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最后才囁嚅地道,“你以前一向是獨自用膳的,你說不習慣和人同桌吃飯,就連你兩個弟弟也不例外!

  “是嗎?”他努力回想,照樣是一團混亂,他也懶得多用心,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忘記了,不過那是以前,現在我覺得一個人吃好無趣,陪我吧!”話落,覺得這樣說話有些霸道,他又多加一句,“好嗎?”

  他……真的不一樣了,水無悠驚異的想,若換作從前,這種話絕不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以往的他是高高在上、霸道、專制的,她沒想過有天他會以帶著征詢意味的口吻同她說話。

  難道他不只喪失記憶,同時也轉性了?可她從來沒聽過有這樣的事,或者這是他的詭計,為的是她不知的目的?

  她心一抽,同時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上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個名義上的夫君,也未免心機深沉得令人害怕。

  “怎么?你不愿意嗎?”他濃眉擰起,縱使忘記過往,他的性格和天生的霸氣還是未變。

  “當然好!”她無法拒絕。在這里,沒有人能夠開口拒絕他的要求——任何人都不例外!

  他不說話,水無悠也默默的用膳,難堪的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

  “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嗎?”他不禁問道,看她只撥飯往嘴里送,數道精致的菜色也不見她動一下筷子。

  “啊?不……”她頓時面紅耳赤,“不是的,想事情出神了,所以才沒有注意到。”

  李尋舟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到底在喪失記憶之前,他是個怎樣的人?他的妻子對他客氣到幾乎畏懼,他曾經做過什么讓她這樣怕他?他很想知道。

  這大概是他必須先查明的事吧!

  他的腦海中雖然一片空白,但反倒很少憂慮、惶恐,或許是因為醒來時,就有親人在他身邊的緣故。

  而盡管他對水無悠不復任何記憶,但有認識的人在身畔,總是使他的心安定不少。

  想到此,李尋舟不禁觀察起她來——

  她必定是個溫柔婉約的妻子——不知何故,他斷定必是如此。但他們的關系為何如此之差?是他待她不好嗎?還是她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不管過往如何,他只知道——他喜歡看她、喜歡聽她的聲音,這點想必是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改變的。

  “夫人——”一名丫環敲門而進,“大少爺的藥……煎好了……”她惶惶恐恐的道。

  “就擱著吧!你可以下去了!彼疅o悠吩咐道。

  丫環放心的吁口長氣,行禮退出。

  臨行前,她好奇的瞄了大少爺一眼,只見他鷹隼般的眼神不悅地盯著她,令她大抽一口冷氣,打了個寒顫。于是,她匆匆退出門外,心還不聽使喚的怦怦直跳。

  關于大少爺的傳聞她聽多了,不過從沒聽過他的眼神那樣懾人,看著人的時候,就像要把人的魂魄給攝去。

  李尋舟暗地冷哼,嚼在口中的美味佳肴已索然無味。

  他受夠了,非得將這一切弄個清楚不可!

  為什么連丫環的態度也是那樣的戒慎惶恐,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正欲開口詢問——

  “無悠!”

  “大嫂!”

  兩道人影由遠而近,與行禮而出的丫環擦身而過,沒有敲門就直接推門而人。

  “無悠,我聽說大哥他……”帶頭者一見到正在用膳的兩人,未出口的話猛地噎住,再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才僵硬的道:“大哥——你醒了!

  而跟隨其后的少年沒料準他的舉動,一時不察撞上他的后背,正要哀叫出聲,卻被室中冷凝的氣氛感染,自動把話吞人腹中,呆呆地站在那兒摸著頭,不知該如何自處才好。

  李尋舟以眼神向無悠詢問,無悠會意的答道:“這是你的二弟尋唔,在后頭的是三弟尋海,我方才跟你提過的!

  她繼而轉向兩兄弟解釋道:“負責診治的林大夫說,你們大哥身上其他的傷勢已無大礙,再休養幾個月就能復原。但腦子受到硬物重擊,可能喪失了記憶,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李尋唔臉上毫無關心的神色,只以懷疑、不甚信任的眼光看著李尋舟。他的肢體和所流露出來的態度都十分疏離,如果不是他們兄弟長得神似,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互不認識。

  “是嗎?大哥……”李尋唔戒備的問,“你是真的忘記一切,還是在耍些見不得人的詭計?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會再上你的當,過去的幾年已經足夠讓我學會教訓了。”

  李尋舟對這般赤裸裸的敵意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當場呆愣著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個人……是他的弟弟不是嗎?為何會這樣對他?難道他做過什么喪盡天良的事,竟到處惹人嫌惡、人人喊打?

  自他蘇醒以來,所得到的凈是不堪的對待,他的妻子是這樣,連他的兄弟也是這樣!到底他過去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接一個的疑惑和困擾圍繞著他,本就不清醒的腦袋更加昏脹了。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何況要他毫無緣由的為他根本不記得的過去,承擔他人的怒氣?

  李尋舟心中的怒火點滴蓄積,他強抑怒氣的言道:

  “我到底做過什么讓你這樣不滿?你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對你做些彌補,如果我們真是兄弟的話,就不應該這樣勢同水火!

  “哈……”李尋唔大笑出聲,臉上卻毫無笑意。

  “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真是令人驚訝。這句話你怎不在以前壓迫我的時候對我說?現在出口不嫌太晚了點?”

  “我以前又是如何對你的?”李尋舟百思不解。

  李尋唔冷冷地回道:

  “你怎么對我,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費唇舌。不單是我,整個李家莊這些年來也被你折磨夠了,連無悠這么好的女子,你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論其他人。你會出事我并不意外,恨只恨老天爺為何不干脆好心一點,讓你死在外頭算了,永遠別再回來!”

  “尋唔,別這樣對你大哥說話,他身子還未好……”水無悠試圖為李尋舟說情。

  “無悠,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幫他說話?難道你忘了他當初是怎么對你的?”

  “我沒忘,但是……”她不忍的回望李尋舟,他的身上還有累累的傷痕,何況……何況他終究是她的丈夫啊!

  “你沒忘記就好!第一次被騙是善良,第二次再被騙就是愚蠢,希望你牢牢記得我這句話。”話畢,他轉身拂袖而去。李尋舟怔住了,為他弟弟打從心底深處發出來的怨恨。

  他到底曾經做過什么?

  深夜,一燈如豆。

  他仔細的想過,想從紛飛如絮的混沌中捉住什么,然而這些努力只是徒然。多數時候,他可以看到無數影像,從他的腦海飛掠而過,當他伸出手想捉住時,它們轉瞬間就不見蹤影。

  那些影子里有他自己、有水無悠——就是自稱為他妻子的人、有他兩個兄弟——今早才見過的,還有幾個他未曾見過、不知名的臉龐。這些影像讓他肯定他們的確是他的親人,而他也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李尋舟”。

  但是老實說,他一直未能適應他的身份,總覺現在的他好像是附身于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身上,他沒有任何應該屬于“李尋舟”這個人的記憶、感情和過往,這和頂著另一個人的身份生活有啥兩樣?

  水無悠又捧著一碗剛熬好的藥進門,李尋舟見狀不禁露出苦笑。

  自他受傷以來,也只剩下她肯這樣伺候他這個病人,其他人則是能免則免,只要一提到他,便四處逃竄作鳥獸散,能多遠就跑多遠,沒人肯往他的房門踏進半步。

  “該喝藥了。”她怯怯的道。

  “嗯!”接過她捧來的藥,不小心掠過她的纖指,她像被人燙著似的縮回手。

  李尋舟沒有在意,一口將藥喝個干凈,抹了抹嘴,埋怨道:“好苦!簡直比黃連還苦,差點連膽汁都嘔出來了,大夫有沒有說這藥我還要喝多久?”

  “再服六帖,如果復原情況良好的話,就可以斟酌情形不必再服用了!

  “最好不要!”他皺皺眉,“我不確定我能忍受得了那么久!彼桓笨嗟貌荒茉倏嗟臉幼印

  水無悠訝然!

  她從未在他臉上看過毫無表情和冷漠以外的情緒,以前的他是剛強的、冷酷的、暴戾的。他越是生氣,臉上就越是沒有表情,只以冷得能教人凍成冰的目光瞪人,能在他的眼神下不打哆嗦的人,可稱得上勇氣十足。

  而今,她終于看到他面具下真正的臉孔,看起來人性許多,使她不會把他當作高高在上的人看待,和他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

  只是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什么時候他又會恢復以前的樣子——那個就算她倒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因此看上一眼的李尋舟?

  “喂!你怎么了?”李尋舟的手在她面前揮舞,試圖喚起她的注意!拔医心愫脦茁暷愣紱]聽到,在想什么?”

  “沒什么!”水無悠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只是有些分心罷了。”

  李尋舟低頭想了一會兒,方道:“告訴我——咱們之間到底怎么回事?”

  “啊?”水無悠頓覺手足無措,“你是指……”

  李尋舟平靜的道:

  “我們一直未曾同房,對吧?!這些天來你除了照顧我,從未踏進房門一步。看你對我的態度,顯然我們很少見面,而且你非常怕我——這一點從你跟我相處時僵硬如石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來。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這樣?畢竟我們是夫妻嗎?”

  “你……我……”她嘗試開口,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關系!你盡管說。”他鼓勵道,“我不會怪你的,把你心里想說的話全都說出來。我快給這團迷霧給逼瘋了,再不搞清楚真相的話,我會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的!

  水無悠遲疑的看著他,他的表情是那么真誠無偽,應該不是騙人的吧!她該相信他,把心里的話傾吐出來,還是繼續保持緘默,直到他們的關系破裂為止?

  她該相信還是不相信?

  “你……”水無悠的口齒微動,正想把所有的往事和盤托出,卻在這個時候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殘暴、曾經無情的眼眸。

  于是,她驚懼了,“對不起!我……對不起……”她匆匆丟下這句話,不顧他的阻攔奪門而出。

  房門在她帶起的微風中輕輕搖晃,房內只余苦笑不解的他。原處徒留下伊人的馨香和莫名的空虛陪伴他度過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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