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跟她講實情是嗎?好,那她也有自己的方法讓媽媽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萱亞按兵不動,一直等到晚上她媽媽進浴室洗澡的時候,偷偷的跑到陽臺上,把熱水器上的瓦斯開關關上。
不一會兒,她就聽到她媽媽在大叫,“好冷喔——萱亞、萱亞!”
“來了啦!”萱亞慢吞吞的走到浴室外,問一聲“干嗎?”
“你去幫我看看熱水器是不是沒點燃,要不然水怎么都不熱,我都快冷死了!鼻,她連聲音都是抖的。
“哦!”萱亞應了一聲,走路像是蝸牛在爬一樣,慢吞吞的,去又回來,總共花了三分鐘的時間,念秀還以為她睡著了呢!
“怎樣?”
“壞了。
“壞了!怎么會?!”
“我怎么知道!”萱亞聳聳肩,還裝無辜哩!
“那我洗澡洗到一半怎么辦?”
萱亞又聳聳肩,又說:“我怎么知道?”總之,她就是一問三不知。
念秀實在被她氣到沒力,只好叫萱亞拿條浴巾來給她,她包著浴巾去燒開水,天曉得萱亞就連拿個浴巾都花了五分鐘。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為什么這么慢!
“因為我找不到浴巾!”萱亞嘟著嘴巴扮無辜,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念秀真信了萱亞的胡言亂語,于是她將浴巾裹在身上,跑到廚房去燒開水,但就這樣光溜溜的站在廚房實在太冷了,她又躲回浴室,叫萱亞看著火,等水燒開了再叫她。
“了解,知道!陛鎭喆饝氖炙臁
念秀這才放心回浴室,她不知道她前腳剛走,萱亞就把人給轉小了。她等個熱水足足等了半個鐘頭,要不是她才剛洗頭,才剛抹上洗發精,這個澡她還真不想洗了。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諸事不順到這種程度!
沒好澡后,念秀就發現她頭暈暈的不太舒服,好像感冒了,真要命,這個時候,她可沒那個閑錢去看醫生。
于是念秀裹著被子,狠狠的喝了兩大杯的熱茶,早早就跑到床上睡覺。
萱亞看念秀睡熟了,才偷偷起床,轉開電風扇,讓冷風對著念秀猛吹。
念秀就這么讓萱亞陷害了一個晚上,隔天起床,她的喉嚨沙啞,鼻水猛流,還一直打噴嚏,這都還不算慘,因為她頭暈,摸摸額頭,好像發燒了,幸好她還有個乖巧的女兒在。
萱亞看她不舒服,一大早又是熬粥,又是幫她換冷毛巾、降熱。念秀這才真覺得有女兒在真好。
“媽,你好好的休息,別累著了,我會乖乖的不讓你擔心!陛鎭喰攀牡┑┑谋WC。
其實她不用保證,念秀對萱亞也絕對放心,因為萱亞從小就很獨立,不過分依賴她這個媽媽,所以,念秀倒是很放心將自己交給女兒;但念秀怎么也沒想到,萱亞才出她的房門,便大肆搞破壞。
她拿梯子把天花板上的變電器給換了個舊的、壞的,讓電燈怎么按、怎么壓都免不起來;再進到廚房把電冰箱的門打開,讓它的馬達一直燒一直燒,燒到壞掉不能用;然后又將馬桶丟進大量的衛生紙跟一條毛巾,讓馬桶整個堵住。
很好,計劃完成了一半。
萱亞看看時間,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她偷偷溜進媽媽的房間,偷走她的皮夾,從里頭找到昨天那個優秀男人的名片。
萱亞照著上頭的手機號碼,直接撥電話給顏柏寬。
電話一接通,萱亞馬上就哭給他聽!皢鑶鑶琛迨,不好了,我媽媽快要死掉了……嗚嗚嗚——叔叔,你快來救救我媽好不好?嗚嗚嗚——”萱亞說沒兩句話就嚎陶大哭一次,以增加戲劇效果。
顏柏寬三兩下就被說服了!皝唩,你別哭,叔叔馬上就過去,但在這之前,你得跟叔叔說你家住在哪里?你知道住址嗎?”
啊,要死了,她不知道,而且她不識字,怎么辦?
“唔——”萱亞小小的傷腦筋一下下,就真的只有一下下喔!因為,她一下子就想到好法子了。
“叔叔!你等我一下下!陛鎭啽е鵁o線電話跑去敲隔壁的門!捌牛拧彼械氖顷惸棠。
陳奶奶出來開門,見到萱亞哭得滿臉都是淚水,心急的問她,“怎么了!怎么哭得這么慘!”陳奶奶一向喜歡萱亞這小人兒,看到萱亞哭,她直想把她抱起來哄。
“沒事啦!婆!陛鎭営檬帜,一副堅強模樣,再要求陳奶奶,“婆,你告訴這個人,我家住在哪里好不好!”
“他是誰?”陳奶奶問。
萱亞突然破涕為笑,她手捂著話筒,像是在說什么小秘密似的,小小聲的告訴陳奶奶說:“他是我爸爸!
“你爸爸!”萱亞什么時候有爸爸的,為什么她這個“芳鄰”會不知道?!陳奶奶頗為吃驚,她是不信,但萱亞卻直點頭說對啦、嘿呀!
“……所以陳奶奶,你快點告訴我爸爸說我們家住在哪里,這樣我爸爸才能找得到我們!陛鎭喺f完,把話筒遞了過去。
陳奶奶雖然狐疑、不解,但還是把萱亞的住處留給了那個聲音聽起來音調略低,但卻十分有磁性的男子。
那真的是個男的耶!莫非萱亞真的有爸爸了!
陳奶奶十分訝異!她本來還想留住萱亞,再多問一些有關她爸爸的事,但是萱亞卻說:“不行!我爸爸待會兒就來了,我現在很忙、很忙!
她一個六歲的小女生能忙到什么地方去?陳奶奶是很懷疑,但萱亞一下子就溜走不見人影,害她想問都找不到人問。
算了,改天看到念秀再問她是何時嫁人的。
◎◎◎◎
萱亞從陳奶奶家一路沖回去對面公寓,她飛快的鎖上門,再跳上自己的小床,翻天覆地的找,最后才在她的床底下找到她的小白兔布偶。
她把小白兔抓在手上,再跳到鏡子前看看自己。萱亞覺得自己的頭發太整齊了,而且她哭得還不夠慘,這怎么行?于是她弄亂自己的頭發后,又跑到廚房,找了一顆大洋蔥,她記得每次媽媽切洋蔥的時候,總是會哭得稀里嘩啦的,于是她比照辦理,也學媽媽切起洋蔥,果不其然,才一下下的工夫,就淚流滿面,眼睛還腫得像顆核桃似的。
這樣才對嘛!萱亞給自己打了九十八分。
這時候電鈴剛好響起,她的準備工作也到一段落。于是萱亞就這樣含著兩泡眼淚,可憐兮兮的跑去開門。
顏柏寬見到萱亞時,她就是這一副沒人要的小孩模樣。
她的頭發亂亂的,沒人幫她打理;還光著腳丫子走路,手上拖著一個破舊的布偶,線頭綻開,沒人替她縫補;她還昂著臉蛋盯著他看,兩個眼睛又紅又腫的,很顯然的是剛剛狠狠的哭過一場。
這可憐的孩子——
顏柏寬蹲下身子,抹去小人兒臉上的淚水問她,“媽媽怎么了?”
“嗚嗚嗚——”還沒說話,就先哭給人家看,萱亞對自己的演技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媽媽快死了,她的頭好燙、好燙,早上我煮粥給她吃的時候,她還吐了一地!
“請醫生來看了嗎?”
“沒有。”萱亞搖搖頭,這才可憐兮兮的開口,“因為我們家沒有錢!迸!她們好可憐,鳴嗚嗚——
“別哭、別哭,亞亞乖喲——叔叔馬上打電話請醫生出來看診,你乖乖的,別哭了好不好?”
“好!彼真聽話,點了頭之后,小手往臉上一抹,說不哭就不哭了,簡直比水龍頭還神奇。
顏柏寬打了通電話,要顏家的家庭醫生在十分鐘之內趕到。
看了診后,醫生說那只是傷風、感冒,沒事的,要他們放心。
顏柏寬送走醫生,這才轉身安慰萱亞。“聽到醫生說的沒有,你媽媽沒事,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萱亞綻顏一笑,其實她本來就沒擔心過,因為,她媽媽之所以會傷風感冒那還不是她一手造成的。
“你吃早飯了沒?”
“沒!陛鎭啌u搖頭。“但是我有煮粥!
“你這么小就會煮粥?!”
“沒辦法,我們家里只有我跟媽媽兩個人,媽媽既要賺錢養家,又要忙家務,那是很辛苦的。叔叔,你知道嗎?其實我媽媽以前是個千金小姐,她什么事都不會做,可她為了我,不只去工廠當女工,還省吃儉用的,只為了給我一個比較好的物質生活;可那好難、好難,因為我媽媽工廠里有一個很壞很壞的組長喲——我媽媽只要一做錯事,她就會扣我媽媽的薪水一千塊,是不是很多?”她問顏柏寬。
顏柏寬向來都花大錢,所以不覺得一千塊有多多,但萱亞的表情好認真,害得他不得不點頭說:“嗯!是很多。”
“本來就很多嘛!因為我媽媽一個月才賺一萬四千多塊,又要扣健保費,又要扣勞保,東扣西扣的,每個月的薪水就只剩下一點點啦!”說起她們家的家境,萱亞又是垂頭又是喪氣的。
顏柏寬也覺得她們家境實在不寬裕,不明白念秀這些年來是怎么撐過來的?當初她離開他時才十七歲,明明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不是嗎?
“叔叔,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萱亞昂著小臉,可愛的綻開一朵笑來懇求顏柏寬。
她的表情這么可愛,顏柏竟怎么忍心說不行!笆裁词,你說!
“我們家電燈、電冰箱還有馬桶都壞了,你可不可以幫我們修?”
“修電器!”而且還要修馬桶!哇咧——顏柏寬還真從來沒做過這些事,但他卻拗不過萱亞的要求,只好硬著頭皮說,好,他修。
他修,但怎么修呢?
顏柏寬忙了老半天,還是摸不到門路。
萱亞臉都綠了一半,現在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不是萬能”的。這個男的有錢、有權,甚至還有一顆溫柔體貼的心,但他跟她媽媽一樣是個家事白癡,竟然連換變電器、修馬桶都不會!
不過沒關系!他有錢,而且會愛她媽媽跟她就好了,萱亞最后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顏柏寬呢?等他修好家里所有的待修品,都已經是三個鐘頭之后的事了,而這之間他還跑了一趟水電行,跟人討教怎么修電器跟馬桶;等到他什么都搞定的時候,他已經汗流浹背。
萱亞也覺得她好累。
看來她這次的計劃還是有差錯,算是應了那句古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她真是失策!
現在幾點了?!
她看看時間,啊的一聲。
“怎么了?”顏柏寬嚇了一跳,因為萱亞每次尖叫,總有事情要發生。
“我忘了去上課了!
“才一天沒去!不要緊啦!”顏柏寬小時候就是個蹺課大王,所以自動放假一兩天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但是萱亞可不這么想,因為——她家根本沒有錢,怎么可能讓她去上那貴死人的幼稚園?她之所以這么說,無非是為了制造媽媽跟叔叔兩個人獨處的時間,所以,她很堅持要去上課。
“那叔叔,我媽媽就交給你照顧了,你記得要幫我媽媽換毛巾,還要幫她擦汗跟喂粥給她吃!陛鎭喴灰坏慕淮。
顏柏寬都記下來了,他承諾他會做到;但當萱亞去上學后,顏柏寬這才驚覺自己承諾了什么。
他竟然放著公事不做,跑到前妻家來照顧病人!他發什么瘋啊?顏柏寬到現在才清醒。
◎◎◎
等顏柏寬收拾好廚房的殘局,這才有機會松一口氣,好好的坐下來,想想原來家庭主婦過的竟是這么累人的生活。
每天有忙不完的家事,如果再加上小孩子生病,那生活更是一團糟,而念秀,她不只要照顧一個家,還得負擔家計,顏柏寬不知道她是怎么撐過來的。
她的身子那么單薄,個頭兒那么小,她怎么撐起這么重的擔子?!
顏柏寬就這么坐在床邊,隔著距離看面帶病容的念秀。他這才發現九年的歲月,她成長了不少,當年稚氣的臉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極為女性的臉。
她跟九年前十分不一樣,九年前他絕對想不到,她會為了一頓飯跟人家魯老半天;九年前,他無法想象她會賺錢養家,甚至還帶大一個小孩。
女人真是令人驚奇。
是什么改變了她們,讓她們有這么大的變化?顏柏寬一直盯著念秀的面容看,想從她臉上找到答案。
◎◎◎
念秀眨眨眼,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于是很努力的把眼睛盯到不能再大的地步,這才發現原來她是真的醒著,沒睡著也沒做夢。
既是這樣,那、那——
那顏柏寬為什么會在她家,而且還坐在她的臥房,離她的床很近、很近!
“你醒了!”
瞧他說話的口氣多自然啊!他一點都不覺得他這樣貿然登門入室,很沒有禮貌嗎?
“你為什么在這里?”
“因為你病了!
“臺大也有一堆病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說那些人也病了,你為什么不去他們那里,要跑來我這嚇我?”
“我嚇到你了!”
“廢話,你能想象你一覺醒來,家里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個陌生的男人時的心情嗎?”當然是被嚇了好大一跳,他真沒神經,連這個都不懂,念秀輕呻了他一聲。
顏柏寬倒沒生氣,只是說:“我以為你知道我要來!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為什么會知道!”
“因為是亞亞打電話叫我來的!
“亞亞?”
“萱亞。
“哦——萱亞!”念秀這才懂,不過萱亞就萱亞,他干嗎跟她女兒這么熱呼,還叫她“亞亞”呢!
他跟她們家很熟嗎?噴!念秀瞪了他一眼。
顏柏寬卻只是笑,一點都不生氣。
他有病啊!她是瞪他,不是夸獎他耶!他干嗎這么樂,笑得如此開心?!
念秀真是泄氣,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懂過這個男人一回。
“那萱亞人呢?”念秀才起床,便急著找女兒!她倒要問清楚,萱亞干嗎把這男的找來她家。
“她去上課了。”
“上課!”念秀皺起勝。
顏柏寬覺得有點不對勁!霸趺矗磕阍摬粫B自己的女兒要上幼稚園都不知道吧?”
什么幼稚園。∷齻兗夷挠心莻閑錢讓萱亞去讀幼稚園啊,這丫頭又在搞什么名堂?!
咦?不對。念秀雖遲鈍,但這兩天發生太多事,這足以讓遲鈍到了極點的她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昨天萱亞才跟她說,她對顏柏寬極度興趣,然后她今天就感冒、發燒,下不了床,而后顏柏寬就來了!
這事怎么會這么巧?!
念秀猛然從床上跳起來,沖到陽臺上去看熱水器。
什么壞了!熱水器上的瓦斯根本就讓人給關了,熱水當然出不來,可惡的于萱亞,她皮在癢。
念秀氣得想找人算賬,但唉——她屋里還有個大麻煩,還沒請出家門呢!
念秀站直在顏柏寬面前,告訴他,“我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你現在可以請回了!彼龑⑷死酶蓛糁,便要將人掃地出門,她臉上的表情明顯的寫著她不想跟他有所牽扯。
顏柏寬自認自己雖不是個什么美男子,但他五官端正,家世不錯,長到這么大,還真沒讓人賺棄賺到這么徹底呢!
而她、于念秀,他看得出來她一點都不喜歡他,一點都不想跟他有所牽扯,她只想離他遠遠的。
為什么?他想知道原因。但看她的表情,如果他真問她,她肯定什么答案都不會給,只會叫他滾。
好吧!他滾就滾,不過在他滾之前,他又遞了張名片給她。
這一次念秀沒伸手去接。
“拿著!彼麑⒚f向前一步。
“干嗎?”
“明天到我公司上班!
“為什么?”
“因為你女兒今天跟我抱怨了一早上,說你們工廠有個組長對你極為苛刻!
“那又怎樣?”
“所以我要你把工作給辭了,到我那里去上班!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擺布?”念秀氣呼呼的瞪著他。但她忘了,這個男的根本不受別人威脅,他天生下來就是去威脅別人的。
“你不來?”
“不去!蹦钚阃τ兄練獾模f不去就不去,看他能拿她怎樣?
“那你信不信我有那個能力讓你在臺灣連個清潔工的工作都找不到?”他開口恐嚇她。
念秀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這么厚顏無恥,她當初怎么會那么笨、那么蠢,居然愛上這跩男!
“你!”念秀瞪著他是咬牙切齒,他怎么可以這么可惡,
“你來我公司上班,我一個月月薪給你五萬塊。”
“我不稀罕。”
“但你女兒稀罕,你希望給她好一點的生活是吧?既然這樣,你就該聽我的安排!彼矊⒆约旱拿M她手里,一切已成定局,只是顏柏寬心里也有個疑惑,她明明討厭他、明明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他為什么要強迫她接受?
這真的只是單純的看不過她如此糟蹋她自己的人生,還是他心里另有所圖?!
顏柏寬暫且還想不去思考這個問題,總之,先把念秀拐去他公司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