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懷疑自己就要發瘋。日復一日,他在屋里屋外徘徊;夜復一夜,他在床上輾轉反側。
摩根娜說過,他已經擺脫了她的羈絆。難道不是嗎?可為什么他的感覺不是這樣呢?
為什么他還沒有停止想她、渴望她?為什么她最后一次回眸相望時的模樣——眼中飽含幽怨,淚珠滾落兩腮——仍然歷歷在目?
他試圖對自己說,摩根娜沒有解除她的符咒。但他知道這是自欺欺人。
一周以后,他認輸了。他開車駛過摩根娜的家。房子是空的。他去店里,異常冷漠和不友好的曼蒂告訴他摩根娜出門在外,但不肯說她去了什么地方,或什么時候回來。
他應該有一種解脫感才是。他這樣對自己說。他頑強地擺脫了有關摩根娜的念頭,重新拾起了遇到她以前的生活。
但是,走在海灘時他又心生遐想:和她一起漫步海灘,呀呀學語的孩子在他倆之間奔跑,會是何等情景。
這種想象逼得他開車去了洛杉礬,在那里住了幾天。
他要讓自己相信,洛杉機的繁忙。擁擠和喧鬧會使他覺得好受一些。他和代理人在馬球俱樂部共進午餐,為他的劇本挑選演員。他一個人逛夜總會,用音樂和笑聲滿足自己。他甚至想,搬到北方是不是一個錯誤。也許他屬于城市的中心,周圍到處是陌生的面孔和引人注意的東西。
可是,三天過后;他的心又開始渴望家的感覺,懷念春風的吹拂和海水的呼嘯。當然,還有摩根娜。
他又回到威卡,詢問曼蒂,語氣之生硬足以令顧客側目,竊竊私語。可是曼蒂始終不為所動。
他無計可施,索性把車停在摩根娜家的車道上,在她的房子附近靜候。已經快一個月了,他寬慰自己,摩根娜遲早會回來。她的家在這兒,她的事業在這兒。
扯淡。在這兒的是他。在等待她。
太陽落山時,他把胳臂肘搭在方向盤上,雙手托住了兩腮。這就是他正在做的事情,他承認。等待她。而且,他等在這兒,不是為了一次理性的談話,像他在過去的幾周里試圖讓自己相信的那樣。
他等待,是為了乞求,為了承諾,為了抗爭,為了做任何需要做的事情,以挽救這個局面。讓摩根娜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來。
他握住仍然拴在脖子上的那塊石頭,猜想是否能把摩根娜呼喚回來。值得一試。比刊登私人啟事好多了,他苦笑著想。于是,他緊閉雙目,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摩根娜身上。
“哼,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如果你想聽。你不能這樣把我趕走。你不能。不能僅僅因為我是一個白癡就……”
他覺得身邊有人。他真地感覺到了。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轉過身,抬頭著去。他看到了塞巴斯蒂安開心的面孔。
“怎么回事?”塞巴斯蒂安故作不解。“業余守夜員?”
納什想都沒想,一下子打開了車門!八谀膬?”他兩手抓住塞巴斯蒂安的襯衫,厲聲問道。“你知道。無論如何你得告訴我!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令人恐懼地暗了下來!靶⌒,朋友。幾個星期了,我一直想和你一對一地練練呢!
一場不擇手段的精彩對打。這個念頭對納什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澳呛冒。蹅兙汀
“規矩點兒,”安娜斯塔西亞命令道,“你們兩個!彼靡浑p纖弱的手,推開了這兩個男人。“我肯定你們會打得挺開心,讓對方來個鼻青臉腫,不過我不會容忍的!
納什一雙沮喪的拳頭垂到了身體兩側!拔蚁胫浪谀膬骸!
塞巴斯蒂安聳聳肩,靠在汽車的前蓋上!澳愕囊笤谶@兒沒有多大分量!彼褍赡_搭在了一起。這時,安娜斯塔西亞又一次站到了兩人之間!凹{什,你看上去怎么失魂落魄的,可憐的家伙。”這話讓他自己十分得意!笆芰夹淖l責了?”
“塞巴斯蒂安,”安娜平靜的聲音里既有責備,又有同情,“別挖苦人。你看不出來他很難過嗎?”
“我的心在流血!
安娜把一只手放到納什的胳臂上!岸,他愛上了摩根娜?”
塞巴斯蒂安的反應是一聲短促的大笑。“別讓那副可憐相折磨你的感情,安娜!
安娜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翱丛谏系鄣姆稚,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不情愿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又變暗了。他把手放到了納什的肩膀上。沒等納什憤怒地躲開他的手,他又大笑起來。“圣靈作證,他是愛上摩根娜了!彼麑{什搖了搖頭!澳阍趺窗咽虑榕眠@么糟?”
“我的事用不著跟你解釋!奔{什嘟嚷了一句。他心不在焉地摸了一下肩膀,那地方的感覺就像被太陽灼傷了一樣!靶枰f的,我會對摩根娜說!
塞巴斯蒂安不再那樣強硬,但他也看不出任何讓納什輕松一點的理由!拔艺J為她的印象是,你已經把話說清楚了。而且,以她目前的狀況,她不想再聽你那些無恥的指責!
“什么狀況?”納什的心不跳了!八×?”他又抓住了塞巴斯蒂安的襯衣,不過手上的力量已經不見了。“她怎么了?”
兩個表兄妹對了一下眼神。那么迅速,那么微妙,納什沒有絲毫覺察!八龥]生病!卑材日f。她很生氣摩根娜沒把孩子的事告訴納什!皩嶋H上,她身體很好。塞巴斯蒂安的意思是,你們上次的事讓她心里有點兒煩。”
納什松開了手指。呼吸恢復正常后,他點了點頭!懊靼琢,你們讓我乞求。我會乞求的。我必須見她。我跪在地上求她以后,如果她堅持把我從她的生活中一腳踢出去,我會接受的!
“她在愛爾蘭,”安娜對他說,“和我們的家人在一起!彼哪樕暇`開了美麗的笑容。“你有護照嗎?”
摩根娜很高興回到了家。無論從山丘里吹來的微風,還是掠過海峽的狂風,愛爾蘭的空氣總是令人感到慰藉。
雖然她知道不久就要回去,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之中,但還是滿懷感激之情——對使她得以休養的這一個星期。
對她的家人。
在母親家的起居室里,她舒展地坐在窗邊的一個座位上,感覺如此親切,如此寧靜,和她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一樣。她感受照在臉上的太陽,似乎只屬于愛爾蘭的明亮的太陽。透過鉆石狀的窗格玻璃,她能看到海灘上陡直的峭壁。崎嶇狹窄的海灘上翻滾著大海的波濤。換一個角度,她能看到傾斜的草地,碧綠的青草里簇簇鮮花隨風起舞。
摩根娜的母親坐在房間對面,正在畫素描。這是一個溫馨的時刻,它使摩根娜甜蜜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時代。在逝去的歲月里,她的母親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她的頭發和女兒一樣黑,一樣密,只是剪得很短,優雅地襯托著她的臉龐。她的皮膚很光滑,有一種愛爾蘭血統特有的美麗的光澤。深藍色的眼睛比摩根娜更經常地蒙上一層夢幻的情調,但看人看事卻同樣地入木三分。
摩根娜看她的時候,她被籠罩在傾訴不盡的深深的愛意之中!澳隳敲疵溃赣H。”
布里娜抬起頭,笑著說;“我不想爭論,因為聽到長大了的女兒這么說,那感覺真是太妙了。”她的聲音里有一種令人愉悅的明快的鄉音!澳阒绬,親愛的,你來這兒,對大家來說是多好的事嗎?”
摩根娜抬起一條腿,手指交叉兜住膝蓋!拔抑缹ξ襾碚f這有多好。而且知道我多么感激您,因為您還沒有問我那些問題,其實我知道您是想問的!
“你這么想倒也應該。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你父親裝聾作啞,沒逼你說出實情!彼哪抗庾內岷土!八敲刺蹛勰。”
“我知道。”摩根娜覺得軟弱的淚水又要溢出,急忙眨了眨眼睛。“對不起。我的情緒,”她搖了搖頭,站起身說,“我似乎無法控制!
“親愛的!辈祭锬壬斐鲭p手等待著,直到摩根娜走過來將它們握住!澳阒朗裁词虑槎伎梢愿艺f。任何事情。你準備好的時候!
“母親!睂で笪拷宓哪Ω裙蛳聛,把頭伏在布里娜的腿上。母親撫摸她的頭發時,她淚眼汪汪地對母親笑了笑。“最近我逐漸認識到,我有你們,有你們每一個親人,是多么幸運。你們愛我,需要我,關心我。我以前沒對您說過我多么感激您!
布里娜有些不解,搖了搖懷里的女兒!凹彝ケ緛砭鸵馕吨鴲坌。需要和關懷。”
“但并不是所有家庭都這樣,”摩根娜抬起了頭,此時她的眼睛不再濕潤了,而且洋溢著熱情!皩?”
“那是他們的失敗。什么事情讓你傷心,摩根娜?”
她又握住了母親的手!拔蚁脒^,沒有人需要,沒有人愛,該是什么感覺。從很小的時候人家就告訴你,你是一個錯誤、一個負擔、只是別人礙于義務必須容忍的什么東西。還有什么比這更殘酷嗎?”
“沒有。沒有什么比缺少愛心的生活更殘酷!彼恼Z氣更溫存了!澳銘賽哿?”
摩根娜用不著直接回答!八彩艿搅藗,你知道。你和你們所有人給我的東西,我理所當然地接受的東西,他從來沒得到過。不過,盡管這樣,他還是成了一個很出色的人。呃,你會喜歡他的!彼涯樫N在母親的手掌上!八茱L趣,也很溫柔。他的思維,哦,是那么活躍。但是他的另一半是封閉的。不是他有意這樣,是別人造成的。無論我施展什么魔力,都打不開那把鎖。”她向后坐在了腳跟上!八幌霅畚遥矣植荒堋乙膊粫笏幌虢o的東西。”
“是不能!辈祭锬刃奶鄣乜戳艘谎叟畠!霸谶@件事上,你太強大,太驕傲,又太聰明了。不過人是會變的,摩根娜。到時候……”
“沒有時間了。圣誕節前我就要生了。他的孩子!
布里娜要說的所有寬心話都卡在了喉嚨里。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寶貝女兒現在也懷上了小寶貝兒。“你身體沒事吧?”她費力地問了一句。
摩根娜笑了一下。她高興的是這應該算作第一個問題。“沒事!
“肯定嗎?”
“非?隙!
“哦,親愛的!辈祭锬日酒鹕,把摩根娜抱在懷里搖晃著!拔业男氊悆。”
“我很快就是大寶貝兒了。”
她們松開對方時一起笑了起來。“我為你高興。也為你難過!
“我知道。我想要這個孩子。相信我,比哪個母親都更想要。不僅因為這也許是孩子的父親留給我的全部,而且也是為了這孩子自己!
“你感覺怎么樣?”
“怪怪的,”摩根挪說,“一會兒覺得挺結實,一會幾又十分虛弱。不是病,但有時頭暈!
布里娜理解地點了點頭!澳阏f這個作父親的是個好人?”
“是的,是個好人!
“這么說,你告訴他時,他只是吃驚,沒有準備……”她注意到摩根娜游離的目光!澳Ω,你還是孩子的時候,一想規避什么,就從我的肩膀上往遠處看!
這句話的語氣使摩根娜把目光移回到母親的眼睛上!拔覜]告訴他。不要,媽媽!蹦赣H還沒來得及責備她,她就懇求說,“我原來打算告訴他,可是事情搞砸了。我知道,不告訴他是錯誤的,可是,告訴他實情,以此把他拴在自己身上,同樣不對。這是我的選擇!
“錯誤的選擇!
和母親一樣,摩根娜的下巴也扭了一下。“我自己的選擇,不管正確還是錯誤。我不會請求您同意,但是我要求您尊重。而且我還要求您暫時不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
“什么包括父親?”馬修進屋時問道,曾經是潘恩前輩的那只狼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
“女人家的悄悄話。”摩根娜平靜地說,一邊走過去親吻父親的臉頰!澳愫,美男子!
他擰了擰摩根娜的鼻子!澳銈兣思矣忻孛,瞞不過我。”
“不準偷看!蹦Ω日f,因為她知道,父親幾乎能和塞巴斯蒂安一樣輕而易舉地洞悉人心!鞍,別人都在哪兒呢?”
馬修并不滿意,但是他有耐心。如果摩根娜不早點兒告訴他,他會自己去了解。畢竟他是摩根娜的父親。
“道格拉斯和瑪琳在廚房,正在爭論午飯該由誰做、該做什么。凱米拉正逼帕特里克喝杜松子酒呢,”馬修詭秘地笑了笑,“帕特里克不太服氣。指責她在牌上做了手腳。”
布里娜以她特有的笑容看了看他。“她做了嗎?”
“當然!瘪R修摸了摸狼身上銀色的毛。“你妹妹是個天生的騙子。”
布里娜溫柔地看著他說:“你弟弟是個可憐的輸家!
摩根娜開懷地笑著,把父親和母親一起挽了起來。“你們六個人竟能共同生活在這個地方,又沒惹惱天神,對我來說這真是一個謎。走,咱們下樓,給他們搗亂去!
再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像唐納凡全家人聚餐那樣提起摩根娜的興致了。而這正是摩根娜所需要的。懷著一顆愛心,看那幾個孿生兄弟姐妹及其配偶之間的爭吵和斗法,比坐在三層劇場的前排看馬戲表演有趣得多。
摩根娜十分清楚,他們并不是任何時候都很融洽。不過她同樣清楚的是,無論有什么摩擦,他們都會像太陽和光線共同升起一樣,共同面對家族的危機。
她不想給他們帶來危機。她只想和他們共度一段時光。
他們是兩組三胞胎,這固然不假,但三兄弟或三姐妹之間在外表上很少相似之處。摩根娜的父親是瘦高個兒,舉止莊重,長著一頭濃密的銀灰色的頭發。帕特里克,安娜斯塔西亞的父親,個頭兒不比摩根娜高,有拳擊手的強健體魄和一顆頑皮的心。道格拉斯差不多有六英尺四英寸高,謝了頂的頭發戲劇性地向后梳成V型。他是個性情古怪的人。此刻,他正突發奇想,用放大鏡看自己的脖子。
他剛剛脫掉他的獵帽和披風,否則他的妻子凱米拉就拒絕和他一起用餐。
凱米拉常被視為這伙人里最小的一個,人長得漂亮豐滿,像只可愛的鴿子,但意志卻如鋼鐵般堅強。與丈夫的古怪相比,她也毫不遜色。今天上午,她正嘗試一種新發型,讓頭上繞滿了耀眼的桔黃色的發卷兒,耳朵上還吊著一根長長的鷹的羽毛。
高大莊嚴的瑪琳是摩根娜所知道的本領最大的女巫,她那富于感染力的大笑能讓筏運工人心里發毛。
與摩根娜安靜的母親和莊重的父親一起,他們組成了一個雜耍班子。而且個個身懷巫術。聽他們插科打諢時,摩根娜心中充滿了愛意。
“你的貓又爬上我屋里的窗簾了。”凱米拉揮著她的叉子對瑪琳說。
“噢,”瑪琳聳了聳結實的肩膀,“逮耗子唄,有什么大不了的!
凱米拉頭上厚重的發卷兒微微顫了起來!澳惴浅G宄,這房子里沒有一只老鼠。道格拉斯早把它們咒出去了。”
“而且還干了一件半生不熟的好事!瘪R修抱怨說。
“半生不熟?”凱米拉氣呼呼地為丈夫辯解,“不就是那張餅嘛!
“嘿,這也是道格做的。”帕特里克撇著嘴插了一句,“不過,我倒是喜歡蘋果嚼起來嘎吱嘎吱地響。
“那是新配方!钡栏窭瓜裰回堫^贗似地凝視他的放大鏡!坝幸娼】!
“那只貓——”凱米拉仍然揪住那只貓不放。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經控制不住這場談活了。
“貓和馬一樣有益健康,”帕特里克開心地說,“對不對,寶貝兒?”他快活地對妻子使了個眼色。作為回應,瑪琳同樣快活地咯咯笑了起來。
“我才不管貓是不是有益健康呢,”凱米拉忍不住了。
“哦,好了,好了……”道格拉斯拍了拍她回乎乎的手。“咱們不能讓一只病貓在這兒轉來轉去,對不對?蕾妮會好好給它治一治的!
“這只貓沒有病!眲P米拉氣極敗壞地說,“道格拉斯,看在上帝的分上,堅持下去!
“堅持什么?”他生氣地問,“看在上帝的分上,如果貓沒有病,還有什么問題?哎,摩根娜,好姑娘,你怎么不吃餅了?”
摩根娜只顧開心地笑!疤贸粤耍栏窭,我想留點兒以后吃。”她跳起來,輕快地繞過桌子,在每張瞼上出聲地親了一下!拔覑勰銈,愛你們每一個人。”
“摩根娜,”布里娜朝奔出屋外的女兒喊了一聲,“你去哪兒?”
“去海灘散步。在海灘上好好地走走。”
道格拉斯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他的放大鏡,“這孩子舉止古怪!彼颊f。因為飯快吃完了,他抄起帽子,頂在了頭上!澳銈冋f呢?”
納什感覺有點古怪。也許這跟他兩天沒睡有關。飛機、火車、出租車和交通車,大約二十小時的持續旅行造成了他現在這種頭昏眼花的朦朧狀態。不過,他總算設法從西海岸趕到東海岸,搭上紐約的一趟航班,并且在跨越大西洋時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然后從都柏林坐火車南下,接著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找一輛他可以買、可以租或可以偷的汽車,走完沃特福德和唐納凡城堡之間顛簸不平的最后幾哩路。
他知道,在路上必須靠正確的一側駕駛;蛘撸餍跃湍嫦蛐旭。不過他也懷疑,靠哪一側開車到底有什么關系。那條壓滿車轍、到處是溝溝坎坎的土路很難被認為是一條真正的路。
他花了相當于一千二百美金的錢弄到手的那輛汽車——沒人能說愛爾蘭人討價還價不夠精明——每顛簸一下似乎都會立即散架。他已經不再為消聲器不能工作而有任何顧忌,汽車的噪音足以吵醒沉睡的死者。
他心急如焚,并非因為高聳的峭壁和郁郁蔥蔥的大地沒有風格和魅力,而是因為他擔心,等他搖搖晃晃地翻過最后一座小山時,手里會只剩下方向盤。
西邊的山就是鬼見愁。他猜得出來,因為把汽車賣給他的那個狡猾的馬販子沒少向他要指路錢。西邊是那座山,東邊是圣喬治海峽,下午茶以前你就能到唐納凡家的城堡。
納什已經在想,下午茶前,他會發現自己葬身在沼澤地里。
“如果我活著,”納什嘮叨著說,“如果我活著找到她,我一定殺了她。一點一點地,”他美滋滋地說,“讓她知道我是認真的。”
然后再把她帶到某個又昏暗又安靜的地方,跟她做一個星期的愛。然后睡一個星期的覺,睡醒后再從頭來過。
如果,他提醒自己,他還活著。
汽車僻啪亂響,上躥下跳,震得他骨頭發酥。納什咬著牙根,又罵又哄又是威脅,結結巴巴的汽車終于被他惹翻。他的嘴張得老大,猛踩了一腳剎車。這個動作減弱了下降速度。汽車沖下山時,他沒聞到橡膠燃燒的氣味,也沒看到滾滾的濃煙正從引擎蓋里往外冒。
他的眼里只有那座城堡。
盡管聽說過城堡的名字,他并沒想到真會看到什么城堡。但那的確是一座真正的城堡,高高地立在懸崖之上,面對狂驁不羈的大海;疑氖^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片片石英和云母更是熠熠生輝。塔樓猶如長矛直刺青天,頂端飄著一面白旗。納什看著五角形的旗子,不禁心生敬畏和驚嘆之情。
他眨了眨眼,城堡仍在那里,充滿了夢幻色彩,和他在一部電影里塑造的景象一樣。假如有一個騎士策馬沖過吊橋——天啊,那兒真有一座吊橋——納什也會毫不奇怪。
他大笑起來,開心的程度不亞于吃驚。他魯莽地踩了一腳油門,方向盤已經不能打轉,汽車筆直地駛入一個溝里。
納什一邊罵著他知道的所有臟話,一邊從汽車的殘骸里向外爬,然后回身踢了一腳,眼睜睜地看著銹跡斑斑的擋泥板散了架。
他瞇眼看了看太陽,心想整個旅程大約還需加上整整三英里的步行。他無可奈何,只好從后座里拖出粗呢旅行袋,拔腳走了起來。
當他看到那匹白馬在橋上飛馳而過時,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做出判斷,那是他的幻覺,還是現實。騎馬人雖然沒穿盔甲,外表卻十分引人注目——精瘦強壯,銀灰色的長發似波浪般起伏。一支鷹牢牢地勾在騎馬人左臂的皮手套上,納什看了也不覺得奇怪。
馬修朝那個蹣跚的行者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翱蓱z。唉,尤利西斯,真可憐。連給你來一頓像樣的飯都不配!蹦侵机椫皇钦A苏Q,以示贊同。
馬修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頭發蓬亂、胡子巴茬、眼神恍惚的男子。腦門上起了一個包,頭上的鮮血一直流到太陽穴。
既然看見了那個傻瓜把車開進溝里,榮譽感使他不能坐視不救。他拉住韁繩,讓坐騎停下,居高臨下地打量納什。
“迷路了,對嗎,小伙子?”
“不,我非常清楚我要去什么地方。就是那兒。”他抬手指了指前方。
馬修揚起了一道眉毛!疤萍{凡城堡?你不知道那地方女巫成群,烏煙瘴氣?”
“知道。我就是為此而去的。”
馬修在馬鞍上挪了挪身子,重新審視納什。蓬頭垢面不假,但不是流浪漢。眼神由于疲勞而恍惚,但鋼鐵的意志閃爍其間。
“如果你原諒我這樣說的話,”馬修繼續說道,“看你的模樣此時你絕對無法和女巫們較量!
“只和一個較量!奔{什咬著牙說,“只是其中的一個!
“啊。你知道你流血了嗎?”
“哪兒?”納什小心地抬起一只手,厭惡地看了看血跡斑斑的手指!盎ㄕ袃骸4蟾潘{咒了我的車!
“你是在說誰?”
“摩根娜。摩根娜·唐納凡!奔{什在他臟兮兮的褲子上擦了擦手指!拔覐暮苓h的地方趕來,就是為了找她!
“小心走好,”馬修溫和地說,“你說的是我的女兒!
納什又累又疼,再也無法忍受,瞪了瞪那雙藍灰色的眼睛。也許他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只被壓扁的甲蟲,不過他毫不退縮。
“我叫科特蘭,唐納凡先生。我是來找您女兒的。就是這么回事!
“是嗎?”馬修饒有興趣地歪了歪頭!澳敲,好,上來吧,咱們去找找看!彼屇侵机椄吒唢w走,伸出了沒摘手套的手。“和您相遇,榮幸之至,科特蘭!
“呃,”納什避開他的手,爬上了馬背,“同樣榮幸!
比起步行,騎馬用的時間自然要少,更何況馬修一路快馬加鞭。他們剛一跨過吊橋,進入庭院,一個個子高高的黑發女子就從房門口沖了出來。
納什咬著牙跳下馬背,朝她奔去!澳阌泻芏鄦栴}需要回答,寶貝兒。你頭發剪短了。你到底要——”那女子在他面前站住,用困惑的眼睛看他時,他立即愣住了!拔乙詾槟恰瓕Σ黄。”
“你過獎了。”布里娜回了他一句,然后爽朗地笑著,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榜R修,你給我帶來了什么?”
“一個把車開進溝里,似乎想找咱們摩根娜的年輕人!
布里娜朝納什邁了一步,露出了犀利的目光。“是嗎,你?想見我的女兒?” “我……是的,夫人。”
一絲笑意掠過她的嘴唇。“她惹你不高興了?”
“是的——哦,不!彼刂氐貒u了一口氣。“都是我自己惹的禍。請告訴我,她在這兒嗎?”
“到里邊去吧!辈祭锬容p輕地挽住了他的胳臂!拔医o你的頭包一下,然后帶你找她!
“其實您只要——”他突然變啞了。他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從門口那兒窺視他。道格拉斯扔下他的放大鏡,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來的是何方圣賢?”
“摩根娜的朋友!辈祭锬葘λf,一邊用臂肘輕輕推推納什,讓他進屋。
“啊。這姑娘舉止古怪!钡栏窭拐f著,在納什的背上親切地拍了一下!拔腋嬖V你吧!
涼爽的清風拍打摩根娜的臉龐,穿透她身上質地細密的毛線衫。受傷的心靈感到無比的純潔和慰藉。再過幾天,她就可以回自己的家,重新面對現實了。
她在一塊巖石上坐下,輕輕地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在這里,獨自一人,她可以承認了。而且必須承認。她的創傷永遠也不會愈合。她永遠不再是完好無損的她。她將堅持下去,為自己和孩子創造美好的生活,因為她是堅強的,因為她感到驕傲。但是,某種缺憾將永遠與她相伴。
不過,她已經擦干了淚水,擺脫了自憐。愛爾蘭使她做到了這一點。她的確需要來這兒,在這個海灘上漫步,要自己記住,任何事情,無論多么痛苦,都不會長久。
除了愛情以外。
她站起身,看著噴濺在巖石上的水花兒,開始往回走。她要煮一壺茶,也許還要讀一讀凱米拉的魔術紙牌,或者聽帕特里克講一個長長的復雜的故事。然后,把孩子的事對他們和盤托出。她早該那樣做了。
作為她的家人,他們會支持她。
她十分難過的是,納什永遠也體驗不到家庭的和諧。
她還沒看見納什,便感覺到了他的來臨。但是她以為那是她的心在和她開玩笑,在嘲弄她,因為她的無所畏懼是裝出來的。她非常緩慢地轉過了身,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能感到脈搏的跳動。
他正邁著大步,順著海灘匆匆走來。海水濺濕了他的頭發,上面的水珠閃閃發亮。兩天未刮的胡須使他的臉顯得黑乎乎的,太陽穴上扎著整齊的白繃帶。他的眼神更是讓摩根娜忐忑不安。
出于防衛,她后退了一步。這個動作使納什感到寒意襲人,不由停住了腳步。
她看上去……哦,她看他的那種方式。她的眼睛不再濕潤。沒有使他心碎的淚水。但卻閃爍著光芒。似乎——似乎她害怕他。假如她撲向他,然后抓他。打他、罵他,也許他會感覺輕松得多。
“摩根娜!
她覺得眩暈,一只手按在深藏心底的秘密上!澳阍趺戳?你受傷了?”
“這……”他用手指碰了碰繃帶,“沒什么。真的。汽車散架了,砸著了我。你母親在上面擦了點藥。我是說,在頭上。”
“我母親?”凝視的目光閃過他的肩膀,轉向城堡的塔樓。“你見過我母親了?”
“所有的人!彼芸斓匦α艘幌!八麄儭娌粚こ!嶋H上,離城堡還有幾哩路的時候,我的車就掉溝里了,準確地說。這樣我才遇見了你的父親!彼雷约赫Z無倫次,可就是停不下來!叭缓笏麄儼盐宜瓦M廚房,給我灌了很多茶,然后……見鬼,摩根娜,我不知道你在哪兒。其實我應該知道。你跟我說過,你要來愛爾蘭,在海灘上走一走。我應該知道的。很多事情我都應該知道的!
她抓住一塊巖石,以便保持身體的平衡。她十分害怕自己就要面臨一種新的危險,暈倒在他的腳下。“你趕了很遠的路!彼龂肃橹f。
“我本來能早一點兒到的,可是——嘿!蹦Ω葥u晃了一下,他一步跳了過去。摩根娜的第一反應是吃驚。在納什的懷里,她覺得自己脆弱得可怕。
但她的胳臂有足夠的力量推開納什!安!
納什不予理會,拉過摩根娜,把臉埋進她的頭發里。他像呼吸一樣,吸進她身上的香氣。“天,摩根娜,我只要一分鐘。讓我抱抱你!
她搖了搖頭,可是她的雙臂,她的不聽話的雙臂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他的嘴撲向她,噙住她的嘴時,她的呻吟不再是抗議,而是渴望。納什淹沒在她的親吻之中,就像一個快被烤干的人跳入清澈涼爽的湖水之中。
“什么也不要說!彼饺轮,一邊把吻灑在摩根娜的臉上。“在我把必須告訴你的話說完以前,什么也不要說。”
摩根娜想起了納什以前對她說過的話,于是拼命掙脫他的懷抱!拔也荒茉僦匦聛磉^,納什。我不想!
“不行!彼プ∷氖滞,盯著摩根娜的眼睛在冒火!斑@回不能再豎起那堵墻了,摩根娜。哪邊都不要。你保證!
她張開嘴,想要拒絕,但是納什的眼睛里有某種她無力拒絕的東西!拔冶WC!彼唵蔚卣f,“我想坐下!
“好!彼砰_了她。他覺得,在他設法挽救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局面之前,最好還是不去碰她。當摩根娜在巖石上坐下,把手搭在腿上,抬起下巴時,納什想起,自己曾經決心要殺了她。
“不管事情多糟,你都不應該逃跑!
她睜大了發亮的眼睛!拔?”
“對,你。”他回敬道,“也許我是一個白癡,但在我明白過來以后,你沒有理由撇開我,讓我跟你一樣,獨自受這種煎熬!
“這么說,是我的過錯!
“讓我這一個月瘋瘋癲癲,對,是你的錯!彼麖难揽p噓出了一口氣!皠e的事情,其余的一切,都怪我!彼囂街斐鍪,摸她的臉!皩Σ黄!
她只能扭過臉去,不然就會哭出來!霸跊]弄明白這是為什么之前,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我知道你會讓我跪下求你!彼荒蜔┑卣f,“好吧,可以。為我說的所有那些蠢話,對不起!
她的嘴唇微微顫了一下!八械脑?”
他失去了耐心,一把拽起了她!翱粗,見鬼。我要你看著我聽我說。我要說我愛你;這和魔法或符咒毫不相干,從來就沒有關系;惟一相關的就是你,還有我!
當摩根娜閉上眼睛時,他覺得恐慌的情緒使他脊梁骨發緊。“別拒絕我,摩根娜。我知道我拒絕過你。我知道那是愚蠢的。我當時被嚇壞了。唉,我害怕極了。求你了!彼秒p手捧住了她的臉。“睜開眼睛,看著我!彼@樣做的時候,他的身體欣慰地抖了一下。他看出來了,現在還不算太晚。“這是我第一次,”他的措辭很謹慎!拔业谝淮螢樽约赫f過的話求你原諒。我可以告訴你,那些話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以它們為借口把你推開而已。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我的確說了那些話!
“我理解害怕的心情!彼隽伺鏊氖滞。“如果你要的是原諒,我原諒你了。沒有必要拒絕你的道歉!
“就這樣?”他把嘴唇貼到她的眉梢上,又貼到她的臉頰上。“大概你不想把我變成一條比目魚吧,一變就是三四年?”
“第一次冒犯,不變。”她抽回身,希望能有什么輕松友好的話題讓他倆談一會兒!澳銊倓傞L途旅行,而且已經累了。咱們干嘛不回家去?風大了,而且也快到喝茶時間了!
“摩根娜,”他緊緊地抱著她,“我說了我愛你。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種話。在遇到你以前,我一生中沒對任何人說過。第一次有些難,不過我想以后我們會容易一些!
她又向遠處望去。她的母親會把這看作是逃避。納什把這看作是拒絕!澳阏f過你愛我!彼穆曇舭l緊,他的手抓得更緊。
“是的,我說過!彼囊暰又和他相遇!岸椰F在也是!
他又把她拉回來,把自己的眉頭搭在她的眉頭上!斑@感覺真好!彼穆曇粲行┮苫。“我以前不知道,愛上一個人而且被她愛,那感覺有多美好。我們可以從這兒開始,摩根娜。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出色的人,我也許會很蹩腳。我還不習慣讓什么人屬于我;蚴亲屪约簩儆谑裁慈。但是我會獻出我所擁有的一切。這是我的承諾!
她的身體一動不動!澳阏f什么?”
他縮回身,又緊張起來,手也插進了褲袋里!拔艺f請你嫁給我,差不多吧!
“差不多?”
他詛咒了一聲!澳憧,我要你嫁給我。我的請求不太高明。如果你想等待,直到我布好舞臺,兜里揣著戒指,單膝跪下,那也可以。只是……我太愛你了,以前我不知道能有這種感覺,會有這種感覺。我需要一個機會,向你表明心跡!
“我不需要舞臺,納什。我希望事情很簡單!
他握緊了手指!澳悴幌爰藿o我!
“我想和你共同生活。哦,是的。非常想。但是你將要接受的不僅僅是我自己!
有那么一會兒,納什困惑不解。接著他的臉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澳闶钦f你們家,以及,噢,唐納凡家的遺風。寶貝兒,你是我想要的一切,而且不僅如此。我愛的女人是女巫,這只不過更有意思而已。”
摩根娜被感動了,她抬起一只手,放在納什的瞼上!凹{什,你太好了。對我來說絕對完美無缺。但是你得到的不僅是我!彼曋{什的眼睛說,“我懷上了你的孩子。”
納什呆若木雞!笆裁矗俊
她用不著重復一遍。她看到,納什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她剛才坐過的巖石上。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后,才勉強說出話來!昂⒆樱磕銘言辛?你懷了孩子啦?”
摩根娜點了點頭,她的外表很平靜!翱梢赃@么說吧!彼A似,等他說話。見納什沒有開口,她強迫自己繼續說道:“關于不想要家庭,你以前說得非常清楚,所以我認識到這件事會有影響,而且……”
“你知道。”他不得不吞咽一下,以便提高嗓音,蓋過風聲和海濤!澳翘欤詈竽翘,你就知道了!
“對,我知道。我去找你就是想告訴你!
他搖晃著站起身,走到水邊。他想起了摩根娜當時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這些事將長久地留在他的記憶之中。摩根娜那樣離開他,把秘密深藏心底,難道還有什么可奇怪的嗎?
“你認為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摩根娜有些害怕,于是停了一下!斑@不是我有意安排的!
他猛地朝摩根娜轉回身,眼睛也變得嚴厲起來!巴瑯拥腻e誤我不會重犯,對你當然更不會。什么時候生?”
她把雙手搭在肚子上。“圣誕節前。是第一個晚上懷上的。春分那天!
“圣誕節!彼貜椭f。他想起了紅色的自行車,想起了烘烤點心,想起了開懷大笑,想起了就要屬于他的家庭。摩根娜正在獻出他從未擁有過的東西,他只在內心深處悄悄渴望的東西。
“你說我自由了,”他謹慎地說,“我可以離開你,離開我們共同創造的一切。你是指孩子!
她的眼睛在變暗,她的聲音堅強而動聽!拔覑圻@個孩子,我需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是一個錯誤,而是一個禮物。我寧肯獨自撫養這個孩子,也不愿冒任何風險,讓他的生命哪怕有一分一秒不被珍惜!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說出話來,但當他張口時,他的話句句發自肺腑!拔乙@個孩子,我要你,我要我們共同創造的一切!
摩根娜淚眼模糊地端詳著他!澳敲,你只管開口好了。”
納什走回她的面前,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他只說了一句:“給我一個機會!
當他向前探過身時,摩根娜笑彎了的嘴唇迎了上去!拔覀円呀浀饶愫芫昧。”
“我就要當爸爸了。”他試探性地慢慢說道,接著大喊一聲,抱起了摩根娜!拔覀冇泻⒆恿!
摩根娜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朗朗地笑了起來。“是的!
“我們是一家人了!
“是的!
他久久地用力地吻過她后,開始向前走去。“如果我們第一次干得很漂亮,我們就能有更多的孩子,對不對?”
“絕對正確。我們去哪兒?”
“我要抱你回去,把你放在床上。和我一起!
“是個讓人高興的主意,不過你用不著抱我!
“每一步都要抱。你懷著孩子呢。我的孩子。我能看得見。內景,白天。灑滿陽光的房間,淡藍色的墻壁!
“黃色的!
“可以。明亮的黃色的墻壁。窗下是一個古老的微微發亮的嬰兒床,上邊掛著一個精致的風鈴。屋里響著快樂的咯咯的笑聲,胖胖的小手向上舉起,去抓風鈴上的銅環……”他停住了腳步,他的臉在摩根娜的面前晃了一下!班蓿泻!
“什么?你說什么?”
“他剛才踢了我一下?赡苄杂卸啻螅课沂钦f,有多大的可能,這個孩子,你知道,會繼承你的天賦?”
她燦爛地笑著,用手指把納什的頭發卷了一個卷兒。“你是說這孩子成為一個女巫的可能性有多大?非常之大。唐納凡家族的遺傳基因非常強大。”她笑嘻嘻地用鼻子蹭了蹭納什的脖子!安贿^我敢打賭,她的眼睛像你!
“當然!奔{什又向前跨了一步。他發覺自己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拔乙哺掖蛸!
唐納凡巫術家族三部曲之二:
搭檔情侶
這是一個極富浪漫氣息的愛情故事,男女主人公先是在夢中相見,使故事一開始就籠罩在某種神秘的氛圍里。身為私人偵探的梅爾因一樁失蹤案去向塞巴斯蒂安求援。塞巴斯蒂安具有某種特異功能,經常幫助警方偵破疑案,是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為了破案,兩人假扮夫妻,與犯罪分子巧妙周旋。在共同破案的過程中,兩人由陌生到熟悉,由猜疑到信任,由身體的相互吸引到感情的相互依賴,演繹了一個充滿戲劇色彩的愛情故事。
唐納凡巫術家族三部曲之三:
家有芳鄰
布恩·索耶爾從未奢望過與一位自己筆下經常描寫的、圣潔如公主的女子為鄰。安娜斯塔西亞·唐納凡有窈窕淑女不可抗拒的魅力,足以令任何男人為之癡狂。安娜是個天生的醫生,但她知道,她這位惹人注目的、靠寫故事謀生的新鄰居卻不會輕易地接受她的治療。可是,當意外將一個生命推向危險的邊緣時,她不得不施展自己的天賦——盡管這樣做會使她失去布恩的愛,并危及她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