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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靈藥 第五章
作者:春上綠
  門里春色無邊,門外,一場狂風驟雨正在生成——

  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李昭娘滿心的不敢置信與震怒,此情此景在她眼里,不是兒子和成芊芊的纏綿嬉戲,而是多年以前,丈夫和向銀心調笑親密的身影。

  這*蹄子!搶了我的丈夫不夠,現在連我兒子都下手了!她一把怒火越翻騰越燒得赤烈,一口怒氣咽不下,就要推們而人大罵她眼中的這對狗男女——

  慢著!腦中驀然浮現不堪回首的一段記憶,止住了她的腳步。

  “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敢管我要不要納小妾?!”

  “是呀,姐姐,大丈夫有個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你這樣說相公,著實是過分了!

  過分的是你!你這搶人丈夫的*人!李昭娘恍惚的想著。

  那時候的蘇庸天不若中年時代的臃腫癡肥,清瘦的身材配上秀逸的俊臉,在當時是所有江州閨閣芳心暗許的對象。而她也曾這樣熱烈的愛著他呀,在他還未讓她如此傷心前。

  “哼,也不想想你自個是什么破身子,碰也不能碰,你是想憋死我嗎?”

  不,她也不愿夫妻倆分房睡,是大夫交代,她產后身子弱,行房一事能免就免。

  “姐姐,你兒子也生了,這蘇家大夫人的位置妹子我是鐵定撼動不了,你就安心的照顧小少爺吧,老爺這兒……呵,妹子我會為你分憂解勞的……”*人*人*人!細長瞳眸中竄起兩簇嫉妒之火,李昭娘再也控制不了情緒地突地沖上前,“啪”地一聲就賞給向銀心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干什么!”蘇庸天怒不可遏,長臂一伸,無情的大掌揮下,任她承受不了地摔倒在地。

  伏在地上的李昭娘冷眼看著丈夫直摟著新寵小妾,呵在懷里疼惜的模樣,受辱傷心的淚聚集在眼眶里,她雙拳緊握,咬住下唇不讓淚流下來,耳邊聽著他冷涼的話語一字——句地劃過她的心——

  “你再敢善妒胡鬧,當心我休了你!”

  從此,對蘇庸天的怨,對向銀心的恨,深深的埋在心底,她閉起眼、遮住耳,借著念佛拜佛去除心中的恚怒。

  除不了的……菩薩佛祖也洗不了她長積無解的憤恨,多年前她忍過、讓過,這次,她決定讓心中這把火肆虐,不再壓抑,她定要成芊芊這*人離開星兒身邊。

  誰都不能跟她搶!

  ↓↓↓↓↓↓↓

  “惡……”

  灶房里,正在料理晚膳的成芊芊不顧滿手魚腥,急忙掩上欲嘔的口,止不住腹內一股酸液直冒,連犯惡心;這一幕落到一旁的李昭娘眼里,頓時啟了滿腹疑竇。

  “你是怎么了?”話里沒有關心擔憂,只是純粹的好奇和蟬煩。

  “我……大概是早上吃壞了肚子……”她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個三天前吃剩的饅頭,吃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饅味。這點不舒服不礙事的,吐一吐就好多了,反正已經好一陣子都這樣……

  好一陣子……眉頭微微一皺,心里輕掠過一股不安的情緒,她的月信也好像好一陣子沒來了,該不會……

  雙頰刷地飛上兩朵秘密的紅霞,一抹又羞又喜的笑容浮上嘴畔,難道她的不適不是因為那饅壞的饅頭,而是自個有了……有了嵐哥哥的骨血?!

  若是真的,這可是雙喜臨門呢,前些日子秋試,嵐哥哥毫無疑問地中了舉,再過幾日便要動身上京到禮部報到,準備來春的省試,若及格了,便是進士了……

  嵐哥哥的才情好,別說省試了,就算殿試也沒問題的,到時功成名就,要成家就不是問題了。

  家呵……成芊芋忍不住幻想起未來,有夫、有子,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家,她不再是寄人籬下的孤女,有自己的家了……

  李昭娘冷眼旁觀,瞧她思緒流轉間的表情變化,目光停佇在她不自覺撫上肚的手,當下心知肚明,嘴角不屑地微微抽動,她深吸口氣,努力壓抑這把心頭火。

  微微斂去眼中的狂怒與妒恨,她用著異常溫柔的語調開門道:“不舒服就別忙了,去那邊歇著吧,這兒我來就好!    ’

  一愣,她反常的和氣叫成芊芊受寵若驚,“可是大娘,你不是不沾葷食嗎?”

  她茹素多年,連料理也不愿沾腥。

  這魚是今兒個大娘上市集特地為嵐哥哥補身子買的的,不便宜呢,一尾要比別種魚貴上兩串錢;不過說也奇怪,他們平日省吃儉用,就是為了儲嵐哥哥上京的盤纏,近來大娘吃穿用度卻明顯闊氣幾分,難道盤纏已經存夠丁?

  可是不對呀,家里的收入幾乎全看她,有多少錢她清楚得很,嵐哥哥的盤纏還差一大截呢……想起盤纏,她就想嘆氣,地這段日子來常常通宵趕著繡件,好多攢些銀子,她好怕來不及,盤纏不夠讓嵐哥哥上京受苦了……

  “從現在開始星兒的生活起居我來照顧就好,你把后園那畦田和人家交代的繡件做好便是!崩钫涯锏氐馈

  “不!”她直覺的喊,發覺對方用不悅且銳利的眼神審視她后,才吶吶的解釋,“我這身體不礙事的,嵐……大哥就要上京了,書念得更勤,一刻都不敢松懈,大娘你也不好跟著大哥熬夜!

  “喔,真是難得你這么有心!

  ”呃……”是她多心了嗎,怎么她覺得大娘這話里帶刺?“我只是……”

  “好了,別說了,不犯惡心了嗎?那來把這條魚下鍋,待會我好給星兒送去!

  “是……”成芊芊本想說她魚湯煮好再端去就好,但見李昭娘一臉她廢話休說的模樣,欲言又止的咬了咬下唇,咽下失望。

  兩簇熊熊怒火燃燒在李昭娘瞪視著成芊芊背影的視線中,她殘酷地冷笑一記,心中想到前兩天她遇到的那個牙婆,是時候解決這個*蹄子丁。

  不過,在賣了她之前,還有些事得先辦好……

  稍后,吃過了晚膳、忙完了鍋碗瓢盆的清洗后,成芊芊拎著繡件想去陪著蘇星嵐讀書,一如過去的這段時光,然而今天李昭娘卻一反常態地還未就寢,坐在他們這個簡陋的小廳里啜著茶。

  “大娘,夜深了還不困嗎?”

  她沒回答她的問話!澳銊e進去了,讓星兒自個念,免得擾他分心!

  “不會的,我只是靜靜地在他身旁,不會吵到大哥的!

  李昭娘不悅地看她一眼,“我就說你甭進去了,不只今天,明天、后天也是,我想過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還是避點嫌才好。”

  成芊芊一驚,大娘她發現了什么嗎?

  小心冀翼地,她探著口風,“大娘,你別多心,我和大哥不會……不會的……”她虹了臉,不只是因為要說的事著實難以啟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說了謊。

  “你能保證嗎?”李昭娘嗤笑一記。

  “我……”

  她打斷她,“你保證不了的!

  “大娘……”悚然一驚,她怎么覺得大娘話中有話?“我們真的……”

  李昭娘揮揮手,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我的話你最好聽進去,要做活就待在這兒吧!”她指了指身側的椅子。

  “是!背绍奋冯m失望,卻也不敢違拗她的話。

  望了望蘇星嵐的房門,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手輕輕揪著小腹上的衣裳,大娘守在這里,該怎么跟嵐哥哥說這個好消息呢?

  只好等明兒個再找機會說了吧。

  ↓↓↓↓↓↓↓

  然而他們什么體己話都還沒有說,蘇星嵐便啟程上汴梁了。

  倚著門扉,成芊芊依依不舍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路的盡頭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她還舍不得進屋里去。

  他都還不知道自己要當爹了呢!嘴畔浮起一抹又甜又苦澀的微笑,心里暗自發起愁來,怎么辦?等到嵐哥哥考完省殿試回來,她的肚子必定已大得藏不住了,屆時大娘那關要怎么過?

  想到東宙事發的那天,她不由得害怕得渾身一顫。

  這幾日大娘也不知怎么回事兒,竟不許自個跟嵐哥哥接近還帶著她上菩薩廟住幾天,說是要為嵐哥哥求這一路平安、金榜題名;她在廟里待到心浮氣躁,一心巴望著趕快回去,根本無心思及大娘的居心何在。

  今天一大早她起身時發現大娘不見蹤影,問廟里尼姑沒人知道她的去向,她—急,便往家里尋去,才到門口就見蘇星嵐居然已經備好行囊,準備出發了。

  “嵐哥哥,你要上京了?”成芊芊吃驚極了。

  蘇星嵐貪戀地看著她,這幾天不見她想她想得緊,他要多看幾眼,等會一別,要再見面可是大半年過后的事了。

  也難得芊芊有心,為他求神拜佛,他絕對不負她所望,必定身披青蟒朝服,衣錦還鄉。        

  “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多保重身子,替我照顧娘。”礙于李昭娘在身邊,他無法多說些什么,只能講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不過李昭娘卻連話都不愿讓他們多說,急忙催促著,“走吧,誤了船期就不好了!彼土艘凰掖蛢河谏暇,讓船家等本應也無所謂,她這么說只是不想見到他倆那離情依依的深情樣。

  點了點頭,蘇星嵐再多看成芊芊一眼,將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全化成這臨別秋波——

  等我回來……

  她噙著淚,目送他的離去,兀自呆立出神……

  “你這*丫頭,還不給我死進來!”

  突地,李昭娘冷寒的字句傳進耳里,成芋芊稍稍回過神來,抹了抹頰邊橫肆的淚,乖乖地依言轉身進屋。

  “大娘……”

  “喝了它!彼柯秲垂,端著碗還直冒蒸氣的藥液,來到她面前。

  她一愕,心上倏地刷過一道不祥的預感!斑@是什么?”

  “來,把它喝了,喝完了就可以準備上路了!崩钫涯锖龅卣Z調又轉軟,像哄騙小孩一樣,執意要她喝了這碗不知名的藥物。

  “上路?!要去哪?”成芊芊越聽是越惶。

  “你先喝,喝了我再告訴你!彼归_起交換條件來了。

  “不,我……”不能喝、不能喝,腦子里警鐘直敲,“大娘,我們要上哪去?”她不自覺地邊說邊往門口退了幾步。

  李昭娘冷笑了下,正想回答她的問題時,門外卻傳來一道粗嘎的中年女聲——

  “李夫人,我是王婆子,姑娘趕緊交給我,我還得到別處收人呢!”

  王婆子?!這是哪號人物,她在說些什么呀?什么姑娘?什么收人?

  看向李昭娘,只見她有些懊惱地放下手里的藥碗,去給那王婆子開門。

  “怎么這么早就來?不是說好了初七嗎?”今兒個才初五。

  “哎唷,還不是城里那個粱夫人討人討得緊,我這批丫頭都收得差不多了,就差你家姑娘一個,才想說早點過來帶人,好跟梁夫人交人去!

  越過李昭娘,王婆于看到成芊芋,立即驚為天人。

  “哎呀,這筆買賣我可真是賺到了,花了五十兩銀買到這上等貨色,嘖,這一轉手……呵呵……”

  什么!原來大娘要將她賣掉!

  幾句對話聽下來,成芊芊已聽出個譜,又驚又急地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昭娘,“大娘,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賣了?!“

  李昭娘一點也沒有愧疚神色,好似成芊芊是她養的一只雞一頭牛,肉豐了就拎到市集上賣掉一樣地理所當然。

  “賣了你,星兒上京的盤纏就甭愁啦,又可除去你這個眼中釘,這么合算的交易我怎么可能放過。”她從來就不諱言對她的厭惡。

  什么?原來,嵐哥哥的盤纏是這么來的,用她的未來去換他的前途……

  牙一咬,是嗎?老天爺你終究還是跟我開了個這么大的玩笑,她以為的幸福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怎么辦?她等不了嵐哥哥了,賣了她,此身已非自己所有,那些個愛情美夢全成一場空……

  李昭娘倒了杯水給王婆子,招呼她坐下。“真沒想到你這么早就來,我本來還想跟你緩幾天呢!

  “哦,怎么今兒個不成嗎?我說李夫人你就行行好,方便我這老婆子辦事唉!

  “我也想哪,可是……”瞥了一副失魂落魄樣的成芊芊一眼,她傾身附到王婆子的耳邊嘀咕了一陣。

  語畢,只見王婆子抬眼不屑地朝成芋芊看了看,“噴,俏寡婦孤房難守,要是早賣出去李夫人你不就清心多了嗎?也別惹得現在這般麻煩!

  蘇家的事傳得整個江州城都知道,現在王婆子可比別人先知道了個丑聞。

  “就是。那依你說;這事現在該怎么辦?”李昭娘先睨向成芊單,再瞟了桌上的藥碗一眼,兩人簡直對她視而不見地討論起來,

  “好吧好吧,我看你藥也備好了,那我過兩天再跑一趟好了!蓖跗抛訃@口氣,不耐地打算打道回府!鞍,光馬錢于、紅花這幾味藥真成嗎?她身子挺不挺得住?可別成了一尸兩命哪!”

  那碗黑污污的藥汁是李昭娘特地上藥鋪抓來的,城里那寶善堂的伙計還仔細詢問,說這帖方子沒開錯嗎?千叮嚀萬囑咐的交代千萬別讓孕婦飲用;她那時心里就冷笑,她就是要讓成芊芊那*丫頭肚腹里什么都留不住。

  她沉吟了會,“我看這樣吧,待她喝下藥就讓你帶走好了,省得麻煩!彼焓秩藨牙锾统鲆粌摄y子來,塞人王婆于手里!斑@點心意是給你老買茶喝的,累你要多費心了!

  王婆于連連播手,“要出了人命怎么辦?我人賣不成不打緊,吃上官司那才倒霉。”

  “她無親無戚的誰會為她出頭?王婆于你就算幫我一個忙,趕緊把她帶走吧,免得我成日看著心煩!彼侄嗳艘粌摄y子到她手里。

  “這……好吧好吧,趕緊叫她喝了……啐,買你這個丫頭這么麻煩又有風險,早知道就推了你,真是讓我白歡喜一場,還以為做成了筆好買賣呢!”

  李昭娘急忙道:“唉,要叫我退錢給你可不可能,要嘛你就帶人走,沒多的了!

  接著兩人視線齊轉向成芊芊,后者雖有些心不在焉,但這一連串的對話卻沒有半句遺漏,頓時,她心都全涼了。

  原來,大娘早就知道她有孕在身,那些隔離她和嵐哥哥的日子,不是真怕會擾他分心,而只是要監視自己、堵住自己的門。

  原來,大娘心思是如此縝密歹毒,可惜她吃齋念佛、謹守戒律這么多年,舍不得殺一條魚、踩死一只螻蟻,今天卻能如此狠心,要害死她的孩子……

  李昭娘拿起那藥碗,朝她步步逼近。

  “喝!焙唵蔚囊粋字,道盡她的薄涼。

  “不,我不喝,我不能殺死我的孩子。”成芊芊死命地抱住肚子,仿佛這樣,她就能護住她的孩兒。

  李昭娘喚著王婆于,“還不過來幫我抓住她,我用灌的也要她喝下去!

  王婆子在心里暗嘆口氣,唉,苦命的姑娘,你要怪可得怪你這狠心的大娘呀,誰叫你沒親娘為你出頭,別怨我這個只是貪口飯吃的老婆子呀!

  王婆予以她略嫌壯碩的身子擋在成芊芊身后,阻住她的退勢,再攫住她兩只瘦弱的胳臂,牢牢地鉗住她。

  李昭娘趁這個機會,一手掐住成芊芊雙頰,力氣大得令她閉不了口,強把一碗藥液灌人她口中。

  不……不要這樣對待我!淚直流著,和嘴角邊溢出的藥汁匯成一道道傷心的痕跡,淌濕了她的衣襟。

  她不要喝,可身子動彈不得,連腿都叫王婆子給壓住了;她喝得嗆著了,大娘還是不罷手,直到藥汁見底,她和王婁子才松手,任她伏在地上直咳。

  咳咳!顧不得嗆得難受,成芊芊伸出手指來想挖喉頭,好將這要命的藥液全吐出來,可馬上就被李昭娘發現她的意圖,腳一抬,差點沒將她的手踩得骨頭都快裂了。

  好痛……手好痛、下腹也絞了起來,可最痛最痛的還是她的心,老天爺,別這樣對我呀,我不想失去這個和嵐哥哥的骨血

  好痛,孩子,你也像娘一樣痛嗎?你乖乖呵,要忍住,要忍住,千萬不可以就這樣走了,不行就這樣不要娘了……

  好痛……她好痛,下腹的痛讓她意識開始迷離了,可她沒忘要忍住這痛楚……嵐哥哥,瑩瑩要勇敢,嵐哥哥,瑩瑩要等你回來……

  大腿間怎么有股濕意……痛哪……

  對不起了,她最愛最愛的嵐哥哥,她再也忍不了等不了了,對不起,她真的好痛好痛……

  ↓↓↓↓↓↓↓

  耳邊傳來好似是馬車車輪轆轆轉動的聲音,成芊芊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晃,搖得她難受,她身上額上似乎一直在冒汗,身體里像有火在燒、又像躺在冰床上,冷得緊,腹部也隱隱作痛o  她想睜開眼,想看清楚自己在哪里,大娘真把她賣掉了嗎?町眼皮好沉,她掀不開,沒多久又任睡意將她攫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還是在搖晃,她感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摸了摸她額頭,然后又放了塊濕布在她頭上,她稍覺得好過些地喟口氣,再跌人更深沉的黑暗中……

  “娘、娘……”

  誰?這稚嫩的聲音是在喚她嗎?

  朦朧中,她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小身影,那模樣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小小的個頭,一張粉臉上滿是淚痕。

  是她自己在叫娘呵……

  娘蹲下身來,面容哀戚地告訴她,“瑩瑩,要認命,要認命啊,進了蘇家門也是蘇家魂了,這是你的命……別怨他們,要認命……”

  娘關起了門,就像那年她嫁人蘇府那晚一樣,她拼命推門,可門竟一直往后退,一直退,直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她想追,那道軟軟喚著娘的聲音又出現了。

  “娘……”

  誰?這團白白的小影子是誰?你走近些,好讓我看清你的樣貌……

  “娘,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啃,如果有緣,我再來做你的小孩好不好?”        

  這是她的孩兒嗎?不……不好,別離開娘,別離開我,娘需要你!

  “娘,別哭、別哭,你等我,我答應你,我會再回來的……再見了……”

  不!別走,我不要再等待了,嵐哥哥要我等,連你也要我等、我不要等了……你留下來,現在就留下來,留下來陪我……

  不!

  猛然睜開眼瞼,成芊芊大喘一口氣,那胸口的窒悶感緊緊壓住她,她感到頰邊滿是濕意,這股子的心痛難耐是怎么一回事?

  周遭靜得可以,那令人暈頭轉向的搖晃也沒有了,轉頭,她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這是……哪里?掙扎著想坐起身,她卻是力不從心;此時傳來門扉開啟的聲想,眼角余光一瞥,她見到一名年約四旬上下的女子——        

  “醒來啦,真是大好了!來,我讓灶房熬了些雞湯,趁熱喝了吧!”

  中年女子淺笑盈盈,面上妝點得十分艷麗,身上的衣服有些暴露,看起來不像—般的正經女子。

  “你是……”成芊芊一愣,瞧瞧她身上那襲薄紗,略顯豐滿的軀體在走動時若隱若現,這樣的打扮,難道……

  “我是望江樓的老鴇,你叫我桑嬤嬤吧!”

  她一震,震驚后是一股不愿相信的昏眩,“望、望江樓?”

  “汴梁第一妓館!睂⑺幕炭植话脖M收眼里,桑辛荷像是怕嚇壞了她般細聲道:“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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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江樓,位于汴河北岸最熱鬧之處,臨江而立,入夜后彩燈高掛,倒映照在河面上更顯得金碧輝煌、如夢似幻,往往讓那些個走踏花間的男人,有錯人天界之感。

  這里是多少英雄騷客最美妙的銷魂處,夜夜笙歌不足以形容它的浮華喧鬧,車如流水馬如龍也道不盡它的車馬之盛;飲酒作樂是此處的第一件正事,醉人花叢宿則是這兒最美妙的事;這里的男人只恨春宵短暫、白日漫漫,廝磨溫存的時刻太少太快;這里的女人呢?

  呵,別問她們的往事,就像眼前這條汴河吧,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也就像樓里最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鴨子娘桑辛荷,她的過往就如同她的名字——負荷不了的傷心辛酸。天底下沒有女人希望操*業,過這種送往迎來、生張熟魏的生活,她也曾是個幸福的小女人,是人妻、是人母,是命運的無情將她推人這個火坑,二十年的青春歷練下來,她早習慣將煉火燒的過的傷痕藏在笑臉下。

  所以不要問,請收起好奇,花娘已備好美酒、漾上甜笑,客倌您要什么都可以,就是往昔的傷心事不被出賣。

  望江樓,天上人間,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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