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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酷郎歸 第九章
作者:岳盈
   
  姚靜主仆來到西山,遠遠地便瞧見黑暗的樹林里如螢火蟲光芒移動的點點火炬光影,又聽見隱約傳來的打斗聲及人聲喧嘩,急忙加快腳步穿遇密林,越過手拿火把的莊丁,來到打斗現(xiàn)場。

  只見一黑一紅兩道人影在懸崖處激戰(zhàn),狂飆的掌影及冷熱兩道掌氣讓眾人無法靠近,只能遠遠的觀望。

  姚靜一眼便認出那道紅影就是親娘,也看出她穩(wěn)穩(wěn)占了優(yōu)勢,銳利的目光很快掃視全場,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急欲找到的人。

  想都不用想了,只要看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圍成一個圈,像是在保護著什么人,便曉得她要找的對象在哪了!

  快步走了過來,擎天莊莊丁一見是向來崇仰的二公子,便自動讓出一條路。姚靜認出父親的背影,及他身邊的謝擎天和查中野,連忙出聲打招呼。

  「爹,義父,查叔,他們……」

  正在檢視呂鍛金與謝鋒鎏傷勢的夏孟哲,聽見女兒的聲音,很快抬起頭道:「兩人都是外傷比較嚴重。呂姑娘大概是受到驚嚇太深,情緒一時無法負荷而暈過去。」

  姚靜上前接手,發(fā)現(xiàn)情況就像父親所說,連忙要木葉拿藥出來給兩人服用,并為謝鋒鎏包扎。只見謝鋒鎏俊臉上的肌肉不斷抽動,顯然正為傷勢所苦,他身上的袍服上則沾染了血跡,但仍穩(wěn)穩(wěn)的將呂鍛金抱在懷中,低頭注視她昏睡臉顏的神情,充滿萬千柔情。

  她放下心來,眼角余光瞄到被眾人忽略的暗影。

  丁瑀君一身白衣,神情木然的蹲坐在地上,望著躺在地面的丁烜毅。

  她連忙上前檢視。

  「他已經(jīng)死了!谷绫鶋K般的聲音擲落,丁瑀君神情漠然,像一尊沒有情緒的石像。

  姚靜心里想,怎么你兄長死了,你還可以這么冷靜?手下卻沒有絲毫遲疑,檢視著丁烜毅。

  「是火云掌!」丁烜毅怎會中了他父親的獨門掌力?

  「沒錯!苟‖r君不露情緒的看向她。

  周圍的火把將黑暗的樹林照耀得有如白晝,也照出了姚靜的絕美風采,那份美麗就像一道刺目的光線射過來。她微微蹙起眉,心里有種怪異的情緒升起。

  「他怎會中了火云掌?」

  「他是為呂鍛金而死。那時候,我爹一掌拍向謝鋒鎏,呂鍛金為了救他,連忙擋在他身前,我哥又為了救呂鍛金,擋在她前面,結(jié)果爹的那掌就擊中了他!顾挠牡幕卮稹

  姚靜又是一驚,沒料到丁烜毅會為了呂鍛金而死,不由得大受震動。

  「不過能為心愛的人死也是一種幸福吧,我真是羨慕他!

  夾雜著幽渺嘆息的聲音,沉甸甸地落向姚靜心頭。她看進丁瑀君幽深的潭眸,里面是好深好黑的悲傷,飄著無邊絲雨,那雨是越灑越厚,越灑越重,終于從那潭眸里泛濫出來,滴溜下一滴清淚。

  她被那滴淚所震動,眼睛濕濡了起來,心里燒著同情的火焰。

  「丁姑娘……」

  聽見她的呼喚,丁瑀君僵硬的轉(zhuǎn)開臉,目光投向崖邊仍在激戰(zhàn)的兩道人影。

  姚靜發(fā)現(xiàn)父親和義父往交戰(zhàn)的現(xiàn)場接近,對丁瑀君說:「你想不想過去看看?」

  她神情復雜,一時無語。

  「他是你父親,你不擔心嗎?」

  聽見這樣的詢問,丁瑀君只是合起眼瞼,嬌弱的身子在夜風里輕顫。就在姚靜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卻聽見她神情凄苦的道:「他是我父親,也是將我推入地獄的人。他讓我生不如死,活在痛苦的深淵。我真希望……」

  她咬咬牙,張開眼睛,迷迷蒙蒙的眼光定定的望著遠方打斗中的兩道身影,停頓了一下后道:「像哥哥一樣死了,或許還比較好受……」

  「丁姑娘,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姚靜趕緊勸道,「螻蟻尚且偷生……」

  「螻蟻有活下去的目標,我卻沒有呀!」她痛苦的低喊,「李巖死了,把我的心也帶走了……」

  親耳聽見情敵出自肺腑的表白,姚靜心緒有如潮涌,分不出是什么滋味來,最后化為一聲輕嘆。

  「李巖沒死。」

  「什么?」驀地轉(zhuǎn)來的那雙眼,仿佛突破灰厚云層的陽光,照亮了她死白的臉龐。

  姚靜對她煥發(fā)出來的美麗有些驚艷,心中有股酸酸的感覺,暗想著:李巖呀李巖,沒想到你比什么靈藥還有效,單單你的存在,就能讓一名心如槁木死灰的少女重新活了起來。

  「我明明親眼看見他被我爹打落寒潭……」

  「我正好趕到,及時跳進寒潭里救起他。那時候丁瀚霖正忙著阻止你殉情,沒有發(fā)現(xiàn)我!

  「我不是殉情!苟‖r君搖頭回答,「我是想救他!

  一抹恍然大悟自姚靜眼中升起,丁瑀君的話正好與她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我想也是。你將李巖約至寒潭相見,便是想到萬一令尊使出火云掌對付他時,李巖能借著寒潭的寒氣,有一線生機吧?珊端疁貥O低,若不是我練有寒玉功,不怕寒氣侵入,還沒那么容易救到李巖呢。妳……」

  「我沒想那么多。就算不能救起他,我也可以跟著他一塊去,不必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見她癡心若此,姚靜實在不曉得該說什么好。既未得到過,如何有失去的痛苦?丁瑀君太一相情愿了。

  「他……在哪裹?」丁瑀君忽然急躁的捉住她的肩問。

  姚靜露出一抹苦笑,輕聲道:「就在擎天莊!

  想到心上人就在這左近,丁瑀君一顆心再也靜不下來。

  「你不先看看令尊的情況再說嗎?」見不慣她一副急于飛奔到李巖身邊的急躁模樣,姚靜忍不住出言挖苦。

  丁瑀君一怔,臉上的表情極為復雜,最后輕點了一下頭。

  姚靜迅速起身,見她仍坐在地上發(fā)呆,便朝她伸出一手。

  丁瑀君猶豫了一下,將手搭上那只羊脂白玉般的潔白柔荑,緩緩起身,先前產(chǎn)生的異樣情緒在她心湖里擴散。姚靜的手冰涼溫潤,握住時只覺得柔軟得像感覺不到骨頭,這樣的手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小姐都還比不上,怎會生在一名男子身上?

  懷著這樣的疑慮,兩人并肩走近戰(zhàn)斗圈,只聽見一聲大喝,兩道交戰(zhàn)的人影倏地分開。

  夏孟哲奔到妻子身邊,見她只是臉色稍白,氣息急促,并無大礙,憂慮的心情輕松了一半。不遠處的丁瀚霖則噴出好幾口鮮血,搖搖晃晃的退到懸崖邊,黑色的袍服被夜風吹鼓,一張臉漲得紫紅,箕張的發(fā)須如一把赤焰在風中飛揚,獰惡的表情看得人怵目驚心。

  「師弟,果然是你!」謝擎天大叫一聲,終于認出他來。一雙眼眸充滿悲憤,一步步的走向丁瀚霖。

  二十五年來生死茫茫,沒料到師兄弟再度重逢會在這種場面,更料不到他會狠毒到不顧兄弟之情,暗施殺手。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厲聲大喝。

  丁瀚霖發(fā)出刺耳的笑聲,令在場的眾人不是掩耳,就是眉頭大皺。一口鮮血再次狂噴出口,他悍然的抹去,赤焰般的雙瞳毫不畏懼的直射向謝擎天。

  「你還有臉問我為什么?」他的眼神充滿仇恨,「二十五年前你是怎么對我的?」

  「我問心無愧!」

  「好個問心無愧?」他再次發(fā)出狂笑,「是誰不念兄弟之情將我打落崖下?」

  「當年若不是你偷取火云掌的秘笈,又強擄師妹逃走,我跟呂師弟不會追上去,在勸你不聽的情況下,跟你動手!后來是你自己不憤失足落崖,呂師弟上前想救你,卻因山風太大,一個拉不住才讓你掉下去。你怎么可以怪我們?」

  「你說得好聽!明明是你們嫉妒我跟師妹相愛,假公濟私想置我于死地!」

  「笑話!我跟師妹情投意合,又有師父作主,早已是未婚夫妻,何需嫉妒你!倒是你戀愛師妹不成,才以卑鄙的手段想將她從我身邊偷走!」

  「師妹是迫于父命,才不得已答應婚事,她愛的人是我!」

  「你胡說一通!」謝擎天怒不可遏,擺出上前找他理論清楚的架式。

  夏孟哲不放心的拉住義兄,勸道:「大哥,你跟他說這些做什么?大嫂是不是深愛著你,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何需管旁人怎么說。」

  這一語提醒了謝擎天,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苦澀笑意。怎么愛妻都去世二十三年,自己也已經(jīng)是一把年紀,還像個毛頭小子般跟情敵爭論她愛的是誰?

  這就好像重演二十三年前呂師弟找上門與他理論的那幕。只是當年呂師弟質(zhì)問他的是,為何明知師妹身體虛弱,還讓她懷孕生子。當時他陷在喪妻的悲痛中,無心解釋是妻子堅持要懷下孩子,便與他打了一架,定下了每三年一次的比武之約。

  事后他深深領(lǐng)悟,呂師弟并不是想責怪他。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知道深愛妻子的他必承受不了喪妻之痛,才借故跟他打斗,想要化解他心中的悲痛,激發(fā)他活下去的意志,卻沒想到,這番好意反給了丁瀚霖可乘之機。

  難以言喻的悲憤重新襲上心頭,謝擎天怒視著丁瀚霖道:「傲天,你愛怎么想隨你,如今師妹已不在人世,我們還有什么好爭論的?不管她愛的是誰,都過去了?墒悄銡⒑πμ欤也荒茉從!」

  「沒有過去,我也不希罕你原諒!」丁瀚霖聽他用以前的名字喚他,舊有的仇恨之火燒得更旺。他提起真氣,一掌就要拍向他,驀地,他驚駭?shù)拇艘豢跉猓械襟w內(nèi)的真氣亂竄,如火焚燒……

  「!」他痛苦的大叫,錯亂的內(nèi)息像一條火龍在經(jīng)脈間流竄,吞吐的火焰似乎要燒融他的血脈、筋骨……

  「你怎么了?」在謝擎天的驚叫聲中,眾人見丁瀚霖的身體以極不自然的方式扭曲著,鮮血自他口鼻涌出。

  姚靜銳眼一瞇,正想上前查個究竟,身邊的丁瑀君忽然開口:「火云掌雖然威力驚人,但發(fā)掌之人也得隨時承受走火入魔的威脅。他先是一掌錯殺了哥哥,又遭遇前所未有的敵手,使得他體內(nèi)的火云掌內(nèi)力再不受控制。你看他那個樣子,分明是火毒反噬……」

  火云掌這么霸道!姚靜還想從丁瑀君口中得知更多內(nèi)情,卻被丁瀚霖凄厲的叫喊吸引了全副心神,只見他整個人縮成一團,朝崖邊滾去。

  「傲天!」謝擎天沖上前去,只來得捉住他一手,丁瀚霖的身體在山崖下晃蕩,情況十分危急。

  這就好像重演了二十五年前的一幕,隔著凜洌山風相視的兩人,眼里都升上同樣的領(lǐng)悟,一時間前情往事沖擊著他倆。

  「放開我!」丁瀚霖咬牙道,破碎的聲音幾乎被風吹掉。

  「傲天,你不要任性了,讓師兄拉你上來!」謝擎天向崖下大聲吼著。

  「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了!」在全身血氣倒流,身體飽受烈火折磨的一刻,他像是領(lǐng)悟到什么。及至滾落崖外,被謝擎天緊緊抓住手,心中更是千頭萬緒。過往的一切在腦中電閃而過,他不禁要問自己,與生俱來的好強、任性是不是反而害了自己?

  就因為好強,所以不甘心師妹選的是大師兄,而不是自己。就因為任性,他要向全世界證明他們都錯了,才會不顧師父的告誠偷取了火云掌的秘笈,并將師妹打昏,強擄她下山。

  后來被兩位師兄追上,又不愿認錯的跟他們打了一架,才會墜崖,卻幸運的被白族公主所救,還蒙她青睞,兩人結(jié)為夫妻,在白族中享盡榮華。

  如果是個稍微知足的人,大概也就陶然的過完一生,偏偏他不知足、不甘心。知道師妹嫁給大師兄后,不管師父的諄諄告誡,一意孤行的要練火云掌。雖然他體質(zhì)特殊,然而火云掌實在太霸道了,他又太過急躁,好幾次都在走火入魔邊緣,若不是憑借著超乎常人的毅力堅持下去,早就撐不過去。

  略有小成后,方知師妹已經(jīng)過世,大師兄與二師兄因她翻臉成仇,定下每三年的比武之約。

  這消息將他仍在流膿的舊傷口刨開,師妹本來就是他的,現(xiàn)在卻任他們兩人為她而約戰(zhàn),他如何吞下這口氣!

  這股怨念讓他忽視了妻子的柔情和兒女的笑語,一心只想找兩人報仇;鹪普凭毜迷礁呙鳎惺艿姆词闪σ簿驮酱,心性也就越趨火爆、極端,才會在五年前定下計謀,趁兩位師兄比試到油盡燈枯之際偷襲他們。

  然而,殺了二師兄,他就快樂嗎?

  當這些意念電光石火般的閃過腦海,丁瀚霖驀地領(lǐng)悟到他從來就沒有因此而得到真正的快樂,那不過是殺戮過后得到的快感,不是足以安撫他心中不平的快樂!

  師妹死了,二師兄死了,如今,他也要死了嗎?

  年少時在師門中的無憂歲月,在腦中歷歷如昨。

  師妹,那兩小無嫌猜的嬉戲、游樂,一直活在他心底深處。他一直想要抓住,不讓那快樂的時光消失,卻始終抓不住,反而越推越遠,所以,他不甘心!

  即使是此刻,還是不甘心!

  「放開我!」他大吼一聲,忍住全身的疼痛,火灼的內(nèi)息往謝擎天手中竄去,后者勉強承受,仍不肯放手。

  「傲天,你別任性了!」

  「我不是任性!」他吼叫的同時,口、鼻、眼、耳間涌出更多的鮮血!付䦷熜直任以缱吡宋迥辏以龠t就趕不上了!我要去找?guī)熋,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們有機會搶走她!」

  「傲天,你在說什么?」

  「放手!」他勉強提氣,以另一掌擊向兩人交握的手掌,謝擎天為了自保,微一縮手,丁瀚霖乘機松脫他的掌握,跌向黑暗的深淵。

  「傲天!」

  凄厲的叫喊也拉不住那往下墜的身體,謝擎天被義弟夏孟哲給穩(wěn)穩(wěn)抱住,只能瞪視著崖下無邊的黑暗默默流淚。

  這是何苦呢?他不斷的想著,人世間的這些恩怨情仇究竟是為了什么?

  回望著以堅毅的眼神凝視著他的義弟,他緊緊的握住他的手,從他掌中傳來的暖流像一陣及時雨滋潤他荒蕪的心田,若不是這份兄弟情誼緊系著他不放,他是不是也會像小師弟傲天一樣走入極端?

  有時候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但活著的責任讓他心甘情愿的選擇繼續(xù)活下去。人生其實像一場修練,每個人都有責任走完自己該走的路,即使是走岔了也要設(shè)法回頭,選擇死亡,只是給活著的人制造悲劇罷了。

  這番深徹體悟,旁人自然不知。

  尤其是姚靜,她正忙著抱住看到父親落崖的一幕,承受不住情緒沖擊昏過去的丁瑀君。

  她嘴里雖有怨,還是難以割舍父女間的情分吧。

  望著丁瑀君雪白容顏上淌滿的淚痕,她不禁要想,這個美麗又倔強的女孩還能承受更多的打擊嗎?

  兄長死了,父親死了,心上人也……

  但再多的憐惜和同情也改變不了什么,因為愛情是不能讓、也讓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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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孩兒不是請人送信回谷中嗎?您怎么那么遲才來?」回到擎天莊后,姚靜賴在母親懷里撒嬌。

  許久沒見到愛女的姚華,將她圈在懷中,眼中盡是寵溺。

  「靜兒,娘不是故意這么遲的。信送回谷中時,我跟你爹不在谷內(nèi),等到你外公派人通知,我們才急忙趕回來。一看完信,就立刻出發(fā)到擎天莊了,但還是……」

  姚華心中不無遺憾,尤其經(jīng)由眾人口中拼湊出事情的面貌,知道丁烜毅為了呂鍛金而死,不免想道:如果能早來一步,或許可以挽救一條人命了。

  「女兒沒有怪您的意思。」看出母親心里的遺憾,姚靜趕緊道!干烙忻,咱們凡人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您別放在心上!

  「娘知道!股L在醫(yī)藥世家,姚華看多了生老病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見母親沒那么難過了,姚靜轉(zhuǎn)向神情哀戚的謝擎天。

  「義父,您也是。丁瀚霖的死是他自己造成,您可別把責任攬在身上!

  「我明白!怪x擎天微扯嘴角苦笑。

  姚靜這孩子冰雪聰慧,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但有些事情道理都明白,就是做不到呀。

  「大哥,你要節(jié)哀順變。」是以,深深了解義兄心情的夏孟哲除了勸他不要太悲傷,不斷的給予關(guān)懷,并沒有多勸什么。

  謝擎天感激地看他一眼,濕潤的眸光緊接著轉(zhuǎn)向靜坐一旁的李巖。

  丁瀚霖墜崖后不久,他們便回到擎天莊。將受傷、昏迷的人全都送回房間休息,一行人來到大廳。萬總管指揮仆人先送上茶飲,再過不久就準備開飯了。

  李巖在確定師妹呂鍛金無礙后,和眾人一塊坐在廳中,始終不發(fā)一語。

  他靜坐的姿態(tài)恍如一座山巖,一如五年前給人的印象,只是經(jīng)過歲月的歷練,俊逸的臉龐更顯精悍、厚實。雖然因受傷的關(guān)系臉色蒼白,眼神仍明亮、澄澈,腰身也坐得直挺,散發(fā)出一種淵淳岳峙的凜然氣勢。

  看到師弟呂笑天的唯一門徒如此成材,謝擎天不禁感到安慰。

  「巖兒,過去的恩怨是我一手造成,現(xiàn)在丁瀚霖已死,我……」

  「師伯請勿這么說,整件事情師伯也是受害者。」李巖非是不講理的人,自然不把丁瀚霖所做之事,遷怒到謝擎天。

  「當年若不是我太沉溺于喪妻之痛,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這番話聽得李巖一頭霧水,連忙問:「晚輩不明白師伯的意思。您跟先師既然為同門師兄弟,何以先師要跟師伯訂下三年一次的約戰(zhàn)?」

  「說來話長。」謝擎天的目光投向遙遠的某一處,聲音幽遠的道!肝业钠拮由鷣眢w弱多病,本是不適合懷孕生子,可為了給謝家留后,她堅持一定要生產(chǎn),只怪我亦是望子心切,就沒有積極阻止她。豈料,她難產(chǎn)而亡,我又因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整日以酒消愁。笑天師弟是見不慣我如此,同時也是氣我明知妻子不適合懷孕生子,還讓她這么做,一時氣憤之下,便與我決斗!

  李巖感到錯愕。「先師怎會對師伯母……我是說,那顯然是師伯的家事。」

  「你有所不知,我們本來是同門師兄妹。師妹與我、笑天師弟、傲天師弟,也就是丁瀚霖,從小一塊長大。三個師兄弟卻都情不自禁的喜歡上師妹,她卻選擇我。傲天師弟個性偏激,不肯接受,以至于后來墜崖生死不明。笑天師弟生來豁達,在我倆成婚時還大方的予以祝福,但我知道他始終對師妹未能忘情。所以師妹過世時,他的傷痛并不比我少。當初他找上門來,除了發(fā)泄憤怒外,還有打醒我的意味吧。我跟他武功在伯仲之間,不過同門間的默契,讓這一仗雖是打得十分慘烈,彼此卻無致命之傷;蛟S是看出我生無可歡,笑天師弟故意訂下三年后的比武之約,想激起我的斗志,幫我走出喪妻之痛,我卻自此沉浸在武學的修習,難以自拔。只是我們誰也沒想到三年一次的約戰(zhàn)持續(xù)到第十八個年頭時,會連累笑天師弟命喪被仇恨沖昏理智的傲天師弟手中,我……」

  「師伯,您這樣自責,非先師所愿。他一直到臨終前,都沒有怪您的意思!

  「你這么說,我更汗顏了。笑天師弟為人磊落光明,處處替他人設(shè)想,他越是不怪我,我就越覺得對不起他!

  「師伯……」李巖心下戚然。他何嘗無怨呢?可看謝擎天如此傷心自責,又深知恩師為人,再多的怨也都沒了。

  一時間,大廳中彌漫著哀傷的氣氛,姚靜擔心李巖傷勢未愈,這么一傷心會對身體有害,連忙到他身邊,轉(zhuǎn)移話題。

  「李巖,你一定餓了吧?我聽秋風說,你一直空著肚子等我們回來,這樣身體怎 受得了?」她停頓一下,夸張的深吸了口氣,好像聞到了從飯廳飄來的菜飯香!负孟汔,劉大廚不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菜。走,我們一塊去嘗嘗!

  被她熱情的扶起身,李巖尚來不及回話,一陣清喉嚨的聲音便回響耳際。

  兩人將視線投過去,只見夏孟哲似笑非笑的眼光拋來,緊接著聽他道:「我跟你娘,還有你義父、查叔也一直空著肚子,怎么沒人關(guān)心我們身體是不是受得了,找我們?nèi)コ燥垼俊?br />
  姚靜聞言臉兒羞紅,暗惱父親故意找碴,微嘟著嘴說:「爹、娘、義父還有查叔,當然也一塊去吃呀!

  「華妹,你聽,我們是『也』一塊去吃呀!」夏孟哲戲謔的加重語調(diào)。

  姚華格格嬌笑,嬌嗔的對夫君道:「有『也』就不錯了,小心再說下去,連『也』都沒有了!」

  夏孟哲哈哈大笑,姚靜氣惱的跺了跺腳。姚華怕女兒惱羞成怒,走到她身邊,笑得彎彎的明亮眼眸將李巖上下打量了一遍,滿意的點著頭。

  「你們看,他們倆站在一塊,像不像一對金童玉女呀?」

  「像像像,當然像!怪x擎天直點頭,住在藥王谷有五年,這期間姚靜回谷無數(shù)次,他自然知道她的女兒身分。

  倒是一旁的查中野聽得目瞪口呆,幸賴謝擎天的解釋,才知道五年來將擎天莊管理得井井有序,各項生意都打理得極為興旺的二公子,竟然是名女娃!

  「娘!」姚靜臉上的紅暈燒得更熾,微低著頭,水杏般的眸子不時朝李巖瞟去,盈滿喜悅。

  李巖的臉皮極薄,臉上也是紅紅的,但身為男子漢自是不好學女兒家一樣低著頭,只能直挺挺的站好,承受眾人盈滿笑意的眼光打量。

  姚華沒理女兒,只顧看著未來的女婿,笑吟吟的道:「靜兒被我們寵壞了,你以后可得多擔待些!

  「伯母太客氣了,靜兒極好,事事為我設(shè)想周到!

  「李巖,是你不嫌棄!瓜拿险芪⑿Φ牟遄,「我這女兒最愛指使人了,你可得多包涵!

  「我……才沒有呢!我有指使你嗎?」氣呼呼的聲音忽而轉(zhuǎn)為繞指柔,朝李巖飄來的眼波既媚又柔,且還夾雜著怯怯的擔心,有說不出來的惹人憐愛。

  「沒有,當然沒有!估顜r的心被扯疼了,急急向她保證。

  見兩人如此情意款款,其他人都抿嘴直笑。這時候萬總管派人通報晚膳準備好了,眾人移到飯廳。

  大家邊吃飯,邊轉(zhuǎn)著眼睛盯在姚靜跟李巖身上,看得兩名小輩頗不自在。

  謝擎天打趣道:「二弟,藥王谷很快就有喜事了!

  「那要看李巖肯不肯了!瓜拿险芑卮,言下之意就是他女兒早千肯萬肯,就等李巖點頭。

  「李巖自然是肯的。賢侄,你若愿意的話,就讓師伯為你作主!怪x擎天道。

  「我……」李巖有些尷尬,不曉得該怎么接口時,姚靜美眸一轉(zhuǎn),替他回道。

  「我們的事不急,倒是呂姊姊跟義兄情投意合,義父先辦這樁喜事吧!

  謝擎天喜上層梢,「靜兒,這是真的嗎?」

  「義父沒瞧見義兄一直抱著呂姊姊嗎?我們要回莊時,他明明傷勢沉重,還倔強的不讓人代勞,最后是我出主意,讓莊丁抬來軟轎,他才答應讓呂姊姊坐著轎子回莊。一

  「的確有這回事。真沒想到,鋒鎏這孩子竟會對笑天師弟的千金情有獨鍾。五年前,我原本想在最后一次決戰(zhàn)時,向笑天師弟提出以后不再約戰(zhàn)的要求,并希望兩家能結(jié)為秦晉之好,只是還來不及說……」

  眼見現(xiàn)場氣氛又因這番話而轉(zhuǎn)為哀戚,姚靜連忙道:「義父,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這樁婚事呀。」

  「是!顾钗丝跉,不讓自己再陷在傷心中,轉(zhuǎn)向李巖笑道:「賢侄意下如何?」

  「只要師妹愿意,晚輩自是樂觀其成!

  「太好了!

  現(xiàn)在就等呂鍛金從睡夢中清醒,確定她同意婚事,就可以進行了。

  姚靜對這樁婚事是胸有成竹且勢在必行,因為唯有如此,她與李巖才能甩開包袱,自由的去過兩人生活呀。

  她揚眉一笑,隨即秀眉又沉落下來,還有個人得解決。

  想到丁瑀君,她忽然頭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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