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阮棄悠牽著傅搖光快步踏進布坊,壓根兒不理睬一干伙計驚詫的目光,只管拖著她往后院跑,一把將她推進休憩用的廂房里。
「你趕緊把衣裳脫下,換上干的衣裳!
簡單交代了下,他隨即快步走出廂房,守在廂房外頭。
站在廂房里的博搖光錯楞地瞪著門板,心頭亂成一團,卻不氣惱,反倒有點開心。
他居然為了救她而跳湖,真是教她驚詫不已。
他應(yīng)該知道她會泅泳,就算她掉進湖里也不打緊,畢竟離岸并不會太遠,要游回岸邊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難,然而他還是尾隨在后地跳進湖里,拖著她游向岸邊,牽著她一路跑回布坊。
他不是極厭惡她嗎?倘若真厭惡她的話,為何要救她?不只為她跳湖,更為她動手打人……她是不知道那老色鬼到底是什么來頭,但是到湖邊的路上,她曾聽他提起,方家與傅家已有極久的往來了。
若是傷了那老色鬼,豈不是礙到他的財路?難道他不擔(dān)心爹會怪罪他?這般行徑壓根兒都不似他會做的事……
「你換了沒有?」在外頭等候的阮棄悠發(fā)覺里頭一點聲響都沒有,不禁扯開嗓門問道。
她猛地回神,發(fā)覺地上早已濕了一片,她連忙對外頭吼道:「在換了!」啐,催得這么急作啥?
盡管暑意正濃,她也知道要趕緊換下這一身濕衣裳,否則一不小心是會染上風(fēng)寒的,再者,她可是被他一路從湖岸給拖回來的……真是的!也不曉得雇輛馬車,竟然就這樣拖著她一路跑,倘若真的染上風(fēng)寒,這筆帳他肯定賴不掉。
啐!他明明精明得很,怎會在這當(dāng)頭笨得教她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最自命非凡的阮棄悠?但是他肯救她,沒置她于不顧,她感覺心里還是甜甜的。
盡管打一開始,他置若罔聞,至少在最后他還是救了她,不管他到底是存什么么心思,至少沒教她失望。
傅搖光展露笑顏地拉開衣柜,從里頭拉出幾件中夾,她將衣裳拎在手上瞧得發(fā)楞。
該死!這要怎么穿。繘]丫鬟在一旁幫她,她還真不知道要怎么穿。算了!還是先把這身濕衣裳給脫下來,再瞧瞧那堆繩結(jié)到底要怎么結(jié)。
最后,她褪得只剩貼身衣物,再趕緊拉出一件中衣套上,研究到底要怎么綁。
從右襟拉到左襟……怪了,環(huán)扣哩?沒有環(huán)扣,她要往哪兒系繩?這是什么鬼衣服?怎么會這樣?
她不由得扁起嘴,往衣柜里頭再搜,隨便先挑了件玄色長褲套上,又趕緊再找中衣。
怪了!她記得她在里頭放了不少衣裳,怎么會沒有?她翻啊搜的,卻依舊找不著其它衣裳。
到底是誰把她的衣裳拿走了?
傅搖光正疑惑著,突地眼尖地瞧見最下層的柜子里擺了一件極為眼熟的袍子,不由得拿起來審視。
這布料、花樣該是傅記出產(chǎn)的,其實傅記旗下所有的伙計,甚至是家丁全都是穿傅記所制的衣裳,只是這上頭的繡案極為精細,算是頗為上等的錦織,這件袍子像極了那日蓋在她身上的那一件。
難怪她覺得眼熟極了,分明就是那一件嘛,只是……這件袍子為何會出現(xiàn)在她用來休憩的廂房里?
她正思忖著,突地聽見門板打開的聲響,她不由得抬眼睇去,見著阮棄悠赤裸上半身地踏進來。
傅搖光揪著衣袍楞在衣柜前,她僵若化石、呆若木雞,壓根兒不知道要作何反應(yīng),只能眼睜睜地瞧他不斷逼近,直到她可以嗅他的氣息。
「你要做什么?」她不由得蹲下身子,眼中燃著怒火。
她身上雖然套上中衣,但……她不會穿,衣襟可是松開的,他這般大剌剌地踏進廂房,豈不是將她的身子給瞧得一清二楚?
「我快要冷死了,我能做什么?」他沒好氣地大吼,可一雙眼眸卻不老實地往她敞露的雪脂凝膚望去!竿忸^在刮風(fēng)下雨,我怕你會惡意整我,故意不讓我拿件衣裳套上,存心要凍死我!」
她的肌膚果真如羊脂玉般地教人想人非非……該死!他在胡思亂想什么?他又不是姓方的那個老色鬼。
「外頭在刮風(fēng)下雨?不是艷陽高照嗎?」她不由得抬眼睇著他,發(fā)現(xiàn)他拿了件袍子背對著她套上,果真是君子得很。
「天曉得這是什么鬼天候!」他沒好氣地道。
阮棄悠自顧自的套上衣袍,身下的褲子依舊是濕得可以擰出水滴,然而她就站在那兒,總不能當(dāng)著她的面換褲子吧?
「等等!」她突然靈機一動。
「什么事?」
「你方才從這兒拿了件袍子?」他的動作相當(dāng)自然且迅速,仿若再熟悉不過。
「你親眼瞧見了,是不?」她都瞧見了,還有什么好問的?
「為什么我的廂房里會有你的袍子?」
「誰說這是你的廂房?這是我的廂房!」他低吼著,原本想要正面吼她一頓,一想到她八成還沒穿好衣裳,他便無奈作罷。
「嗄?」她不由得一愣。
她不自覺地睇著過大的中衣和過寬的褲子。
「因為我的廂房比較近,所以我先拉你到我的廂房,難道你打一開始就沒發(fā)覺里頭的擺設(shè)不同?」他沒好氣地道。
「哦……」難怪她找不著自個兒的衣裳,不過……
她斂眼瞅著擁在懷里的袍子,突地想到那一晚……難道,那日是他蓋在自個兒身上的?怎么可能?
「先隨便拿件袍子套上吧,外頭現(xiàn)在大風(fēng)大雨的,待風(fēng)雨小一些,我再到你的廂房拿幾件衣裳給你換上!
「可我不會穿!顾唤(jīng)心地道,滿腦子都是袍子的事。
「都一樣,不過是左右襟不同罷了!箵Q個方向不就得了?
「可我就是不會啊!顾龍(zhí)拗地道:「沒人幫我,我就是不會穿!
不要吵,她正在想事情,明知道她腦袋不好,一想起事來得費上不少時間,就先讓她想一會兒,別吵她。
阮棄悠不禁翻了翻白眼,不著痕跡地低嘆一聲。
沒有下人在旁幫她,她便不會更衣……真是教人不敢置信,她這千金小姐果真不同凡響,真是教他佩服極了。
「我?guī)湍!拱肷魏螅顥売仆坏剞D(zhuǎn)過身,驚覺她還蹲在地上!改愣自谶@兒作啥?」
該不會是凍得站不起身子吧?該死!她若真的凍出病來,豈不是會毀了自個兒的大好前程?
「你怎么能轉(zhuǎn)過來?」她傻楞地睇著他,見他的目光不斷往自個兒的胸前探來,她不由得拔尖驚喊。
他連忙蹲下身,伸手捂住她的唇,不教半點聲響給流瀉到前頭鋪子。
盡管風(fēng)雨交加,難保外頭不會聽到她的聲響,倘若有人聽見聲響跑來一探,見著這情景,他怕是跳湖自盡都沒人會相信兩人是清白的了。
「你別叫,會讓人胡思亂想的!顾想保住總管的飯碗呢。
「放開我!」誰會胡思亂想?她才是那個會胡思亂想的人。
他突地湊近說要幫她,這任誰聽了,都會嚇著的,好不好?
畢竟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者兩人都衣衫不整,若真是數(shù)人撞見,她的清白肯定不保。
「你不準(zhǔn)叫,畢竟是你說不會穿衣裳,我只是要幫你而已!顾桥滤悔s緊穿好衣裳,因而染上風(fēng)寒,老爺會因此惱他;再者,她若是不穿戴好,真教人撞見,那可真是會把他給害死。
「我知道了,你放開我。」她沒好氣地道。
阮棄悠緩緩松開她,他向來陰沉、教人讀不出心思的黑眸里競有幾分不知所措,不知怎地,瞧在她的眼里便覺得好笑。
「你笑什么?」一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他更加不知所措。
啐!她方才還張牙舞爪,好似要咬他一口,現(xiàn)下反倒在笑,果真是女人心如海底針,教人捉摸不清。
「你看起來有些慌張!顾呎f邊笑,粉顏緋紅。
「啐!」他不由得啐了一口。
這瘋丫頭!就如同外頭的氣候一般,一會兒艷陽高照,一會兒狂風(fēng)大作、暴雨不停,教人全然摸不透……摸不透也罷,他壓根兒不需摸透她。
「我說你啊,該是知道我會泅泳吧?既然知道的話,怎會笨得跟我跳進湖里?」她突然問道。
阮棄悠不由得一楞,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不是嗎?她的泅技不差,若要她自個兒游上岸,對她而言,應(yīng)該不是難事,只是他一著急,倒忘了她會泅泳。
「我不過是擔(dān)心你會出事,你若出事,我便會跟著倒霉!顾麆e開眼不看她。
跳都跳了,她現(xiàn)下再提這事兒,有什么意思嗎?
「可……你為了我打方老爺子,這是事實吧?」要他說他并不討厭她,有這般為難嗎?真是的!
那件袍子再加上今兒個的事,都在在說明他對她應(yīng)該不是非常厭惡,那為何他每次見著她,總有些淡漠,再不然就是暴跳如雷,這總該有個理由的,是不?,
「那種人該打!」他想也沒想地道。他就氣自個兒沒來得及再給他幾腳幾拳,早知道他是那等衣冠禽獸,他就不該放任他對她胡來。
「你不怕得罪他嗎?他可是和咱們布坊有極深交情的人家,若是得罪他,爹會不高興吧?」她偏著螓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不停地打量他,想從他的神色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那種人不要有所往來也罷,我相信老爺不會怪罪我的!挂惶岬剿,他不禁一肚子火;斓!若是教他在街上撞見,非見他一回扁一回不可,居然敢將歪腦筋動到她身上,簡直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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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搖光瞧了半晌,瞧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不由得蹙起眉,決定開門見山地問:「這件袍子是不是你的?」
阮棄悠側(cè)眼探去,睇著她手上的袍子,壓根兒不覺得有何不對。
「是我的袍子沒錯,你問這個作啥?」她該不會告訴他,要借穿他的袍子吧??
太大了,一點都不合身,一旦穿上他的袍子,她會像個演野臺戲的戲子。
她身上那件中衣和寬口褲……該死!他在亂想什么?他竟覺得賞心悅目,啐!那可是他的衣裳呢。
「我記得大抵是在個把月前,那時我正忙著謄寫帳本,可是寫著寫著,卻在后院亭子里睡著了,待我一醒來,就有件袍子蓋在我身上。」她已經(jīng)說得這般明白了,接下來的就由他自個兒說了。
「那又怎么著?」他不禁發(fā)噱。
是他蓋的又如何?他不過是怕她著涼,生怕老爺會怪罪他罷了。
她永遠不會懂得他是如何處心積慮地討老爺歡心,倘若不是為了得到老爺?shù)男湃危孪胍麑λM心。
「是你蓋的?」都到這當(dāng)頭了還不說?
「那又怎么著?」
「你為何要幫我蓋?」他還真的絕口不提呢,莫非要她自個兒說明白不成?
「我怕你著涼也不成?」他無奈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在我的眼底下出了意外,所有的帳都會算在我頭上?」
她不會連老爺對她萬般寵溺都沒發(fā)覺吧?老爺真的把她當(dāng)成寶般地看待,怕她冷了、餓了,恨不得將她給捧在手心里細心呵護。
聞言,她不由得扁起嘴。「你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爹?」真是教人不敢置信,他居然忠心到這種地步,簡直教她想吐。
「可不是嗎?」
「你……」
「好了,先把中衣系好,待會兒我再到你的廂房拿幾件可以換穿的衣裳,你要上哪兒?」見她起身要往外走,他連忙一個箭步擋在她前頭!改阒恢滥愦┻@樣會引人遐思?」
她是少根筋不成?她的中衣未系,幾乎露出大半酥胸,就連肚兜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怒瞪著他,將手中的袍子揪得死緊!敢沐谒剂?」她反唇相稽。
是她自個兒癡心妄想,還以為他對她的關(guān)愛是發(fā)自內(nèi)心,是因為他并不是那般厭惡自個兒,孰知……
「會引我遐思?」他不禁發(fā)噱!改阍摬粫私駜簜的教訓(xùn)吧?難道你忘了那老家伙對你上下其手……」
「你瞧見了?」她不由得一愣!改闱埔娏诉不幫我?」
「我?guī)土税?我哪知道他會那般……混蛋,我下回若是撞見他,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她先是一楞,而后一肚子火,但聽他這么一說,火氣又漸消。
他說得這般義憤填膺,好似真的惱極了那混蛋輕薄她,壓根兒不是怕對爹難以交代……算了!看在這點上,她就大方地原諒他吧。
至于那個老家伙……她自然有法子可以整治他。
「我要同我爹說。」她作勢要推開他。
「妳……」
「我要同我爹說你欺負我。」嘿嘿,難得可以捉到他的辮子,若不好生對付他,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三小姐……」他不由得咬牙道:「是我的無心之過,你……」
「那得要瞧我的心情了!购呛牵媸沁^癮哪,居然可以逼他低頭,往后他可以由著她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