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早晨
“你是誰?”
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被突如其來的男性嗓音嚇到,回過身,赫然驚見面戴黑色墨鏡的男人,周身散發(fā)著冷漠,向她走近。
“你……你回來了!蹦哐庞饕蛩谋平,緊張地退了一步。
“我問你是誰。”韓翼脫下墨鏡,又向前一步,疑惑的黑眸鎖住她的臉。
天剛亮,他回到公司就發(fā)現(xiàn)廚房有人,是個女人,但卻不是老板娘。
倪雅喻也退了一步,腰后抵住流理臺。
“你不記得我?”
“我該記得你?”
“我是倪雅喻,你曾在路上用警報器救過我;還有,五天前,我委托你們?yōu)橛自撼雒。”他真的不認(rèn)得她嗎?
是她。
韓翼有印象,不過只記得她所描述的,并不記得她的長相。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一想起她的要求,韓翼的語氣更冷淡了。
“我在這里幫傭!
“幫傭?”公司里,到處都是機密,不可能請陌生人幫傭。
“沒錯,雅喻已經(jīng)來好幾天了,人很好,做事很勤快!背雎暤氖琼棾跹,修長的身軀懶懶地倚在廚房門邊!奥闊┠憬o我一杯熱奶茶!
“好!蹦哐庞鲗⒛滩铔_好,微笑遞給他。
“謝謝!
“早餐馬上就好!彼D(zhuǎn)身繼續(xù)忙碌著。
最需要睡眠的項初衍能清醒,這表示大家差不多都起床了。
“她在這里是什么意思?”韓翼被項初衍搭箸肩走向餐桌,冷聲問。
“嗯,真好喝……你要不要來一杯,雅喻的手藝很棒!毕硎芘c推薦。
“我問她為、什、么、在、這、里?”憤怒與咬牙。
“‘X’接受她的委托,委托金用幫傭半年來抵!鄙塘覝(zhǔn)時六點出現(xiàn),已經(jīng)等在餐桌前,接口回答。
“你們瘋了?接這種CASE只會污蔑我們的能力。老板答應(yīng)?”韓翼倨傲的冷眼,睨向端著餐盤走近餐桌的倪雅喻。
被不善的眼光瞪著,她也只能低著頭,默默將餐點擺放好。
“他答應(yīng)了,而且指名由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鄙塘移炔患按,抓起面前的培根火腿夾蛋,再咬一口烤吐司,接著喝上一大口熱鮮奶。
呼!好滿足呀……
“為什么是我?!”比起商烈幸福的樣子,韓翼的臉色只能用鐵青來形容。
“因為你剛結(jié)束工作!表n翼不在的這幾天,就是受委托到美國替聯(lián)邦政府解決計算機病毒的問題。
“這應(yīng)該算所有委托中最輕松的了,還有三個多禮拜的時間夠你思考對策。你剛下飛機,還沒吃早餐吧?”項初衍大口享受美食。
“你要不要一份早餐?”倪雅喻雖知道韓翼對她不滿、對委托一點也不情愿,但還是盡責(zé)詢問。
“你這種我記不住長相的丑女人,做的東西就算能吃,也好不到哪里去,別妄想我會幫你什么!”韓翼冷嗤。
“翼,雅喻已經(jīng)是我們的客戶!表棾跹艿囊馑己芎唵危褪且n翼看開點。
“我從來沒答應(yīng)。這個案子,你們自己看著辦!表n翼戴上墨鏡,起身打算離開!斑有,別讓我再看到你!
經(jīng)過她面前,他撂下話。
“韓先生!”倪雅喻鼓起勇氣喊住他。
“我不清楚你對我、對育幼院到底有什么不滿,你大可明說。你不是X保全的一員嗎?你有責(zé)任完成屬于X保全的工作!
她不清楚他們?yōu)楹畏且n翼受理這個委托不可,大概就如項初衍所說,現(xiàn)在只有韓翼有空,但好不容易他們答應(yīng)了,她自己就算再怎么委屈,也不希望失敗。
韓翼沒有回頭,再一次自她面前消失。
第二次不歡而散,倪雅喻剛才鼓足的勇氣,頓時消失無影無蹤,只剩垂頭喪氣的份。
“韓翼沒有惡意,他雖然號稱‘會走路的內(nèi)存’,不過,天生記不住美女以外的女人!弊炖锶麧M食物的商烈,很有義氣地為好友澄清。
倪雅喻懂了,因為她不是美女,所以韓翼三番兩次不認(rèn)得她。
她從來就不認(rèn)為自己能構(gòu)得上美女的邊,但不漂亮還是得過日子呀,自卑習(xí)慣了,這項認(rèn)知倒也漸漸被自己歸于無所謂。
只不過,被人“遺忘”兩次的感覺,嘗起來還是苦苦的。
“韓先生會幫我嗎?”她不禁擔(dān)心,轉(zhuǎn)頭向項初衍求救。
“這是老板的命令,除非請辭,否則他會負(fù)責(zé)的!
“如果他真的請辭呢?”看著他憤怒離開,她尚能感受到他眼底的冷意。
“沒有如果。我們這幾人,對彼此都有纏綿悱惻、至死不渝的感情,不會輕言離開。對吧,烈?”項初衍狹長漂亮的桃花眼,朝正在大快朵頤的商烈勾了勾。
“少惡了,誰要跟你纏綿,你去幫韜纏線圈吧!”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商烈,捧著食物跳到客廳看電視。
聽著他們打趣的對話,倪雅喻輕揚笑顏。
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就好了……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在西餐廳打工當(dāng)服務(wù)生的倪雅喻,朝進(jìn)門的顧客鞠躬,送上親切有禮的服務(wù)。
所幸X保全的成員通常不在公司用晚餐,所以她除了幫傭,晚上仍能到西餐廳工作,保有這一份薪水,即使微薄,對育幼院也是一分力量。
“兩位!
低沉醇朗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不陌生的聲音令她微微一顫。
一抬頭,果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又整整三天沒看到他,但每回見面,總是會被他不容忽視的迫人風(fēng)采,給震懾得心跳加速。
她想,他是眩惑人心的,尤其是對女人而言!而自己,卻只能因為他對她的敵視而緊張,也難怪心跳會像小鹿一樣亂撞了。
像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
“服務(wù)生,楞在那里干嘛!”半倚在韓翼懷里的美麗女人,厭惡地瞪了倪雅喻一眼,又抬頭朝他綻開艷麗奪目的笑容!耙,你有沒有想坐哪個位子?”
倪雅喻為自己的失神感到心虛,卻不知為何對他身邊女人的笑容感到刺眼。
美女身上的緊身及膝小禮服,將凹凸有致的好身材襯托得恰如其分,只不過,她不是上次在車上的那個女人。
“你想坐哪,自己挑吧!
倪雅喻看著韓翼脫下墨鏡響應(yīng)著懷中女子,臉上雖沒有花花公子的招牌浪蕩笑容,談不上溫柔,但也不至于是面對她時的冷酷。
霎時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未來好艱苦……
“服務(wù)生,快幫我們帶位呀!”
“呃?”高分貝噪音堵住耳道,倪雅喻連忙回神。
“我們要靠窗的位子!泵琅甙恋仨搜勰哐庞鳌!俺缶退懔,還一臉笨笨的,翼,你看她是不是沒救了?”
韓翼這時才把目光放在女伴所說的“又丑又笨”的服務(wù)生身上,波瀾不興的眸光里沒有倪雅喻想象中會有的鄙夷,倪雅喻心里已經(jīng)有底──
他依然不認(rèn)得她。
“對不起!北慌u得一文不值的倪雅喻,僅能低頭道歉,為顧客帶位。
想哭的沖動,不曉得是因為尊嚴(yán)受創(chuàng),還是因為他。
待他們坐定位,美女興奮開口:“翼,還是靠窗的位子好,你說對不對?這樣一來,經(jīng)過的路人看到,一定羨慕死我們了!”男的帥、女的美,還有什么比他們更賞心悅目?
韓翼以一抹淺笑代替回答。
“請問,你們要點些什么?”倪雅喻送上兩份菜單,說話聲音有點鼻音。
旁人幾乎很難察覺的變化,韓翼聽出來了。
他不急著看菜單,反而看了服務(wù)生一眼,看見她的小白兔眼睛。
這雙眼,好象在哪里見過……
“翼,你呢?”
“跟你一樣。”
美女開心點完餐,發(fā)現(xiàn)韓翼的失神,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被他用惑人的笑容勾了回來,美女也回以燦爛笑顏。
他們之間的親密,頓時讓倪雅喻覺得想逃。她小跑步逃回了柜臺,將菜單交給同事后,在高腳玻璃杯中注入七分滿的熏衣草水,眼光不知不覺飄向他們。
韓翼身旁有美女,臉上有笑容,兩人有說有笑,這是她從沒見過的韓翼,也是不可能發(fā)生在她身上的好康。
她不懂,她的委托究竟難在哪里?X保全其它成員不都說了嗎,這項委托算很簡單了。只是,為什么他都用那么憤怒的火山表情面對她、指責(zé)她?
倪雅喻將兩杯開水放到餐盤上端向他們,看到韓翼親密地將女伴的發(fā)絲拂至耳后,她腳步一頓。
難道,就因為她長得無法入他的眼,所以他對她始終不客氣?
也不是呀,他剛才根本沒認(rèn)出她,所以一句重話都沒有說。
唉……她真的不懂。
“!”
“匡——”
一陣驚惶尖叫,伴隨玻璃、陶瓷碎裂一地的聲響,抓住餐廳內(nèi)所有人的注意。
倪雅喻被人從背后一撞,手中的餐盤因不穩(wěn)而翻落,人也跌倒在地,接著就感到一陣灼燙透過白色制服,在她背上蔓延。
撞到她的,是端著墨魚焗面的同事阿婷,手上的焗面也打翻了,人平安無事。
“你有沒有怎樣?”阿婷趕緊扶起倪雅喻,迅速用抹布替她拍掉身上的面條、佐料。
“我沒事!北澈蟮淖茻岣袦p輕,倪雅喻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混亂,墨魚面的黑色湯汁在她制服上,如潑墨畫渲染出一片濃淡不一的黑,慘不忍睹。
餐廳老板趕來看見這一地狼籍,不禁皺眉。
“你們怎幺搞成這樣?!”
“我不知道,她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我嚇了一跳!卑㈡脽o辜地把自己看帥哥看得出神的過失,輕而易舉推給倪雅喻。
“對不起……我馬上收拾!蹦哐庞鞫紫律,動手撿起碎片。
“算了算了,你趕快去清理一下,換件衣服。阿婷,你找?guī)讉人趕快把地板整理好,叫廚房再煮一份客人的餐點,對了,多附送一道甜點給那一桌的客人!
“是!卑㈡冒凑绽习宓闹甘救ソ腥,倪雅喻則默默回到員工休息室。
突發(fā)狀況落幕,餐廳內(nèi)的顧客重新找回用餐的心情,韓翼將一切看在眼里,沉思了半晌,起身朝女伴的美額印了個紳士輕吻。
“餐點上來你先吃,我打個電話!
員工休息室
倪雅喻從自己的置物柜里翻出另一件制服,還好每個員工都分配了兩件長袖制服,否則大冷天的就只能穿短袖的了。
她脫下臟得一團亂的衣服,挫敗地看著慘不忍睹的制服。
“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她轉(zhuǎn)身借著穿衣鏡,看見保暖的衛(wèi)生衣也慘遭池魚之殃,白色棉料上映出一大塊黑漬。
“唉……只好脫掉了!
倪雅喻苦著臉,脫掉里衣,正要穿上干凈制服時,門把突然轉(zhuǎn)動。
她一驚,來不及穿上,抱著衣服擋住胸前的春光,腦海迅速閃過幾個可能,來人卻意外地在她預(yù)料之外——
怎幺會是他?!
“你、你、你怎么進(jìn)來的?”她把門鎖上了呀!
“這道鎖就跟你的委托一樣,爛得可以。”宛如入無人之境,韓翼大剌刺的走進(jìn)休息室。
“你來做什么?”見他逼近,倪雅喻緊張地低叫。
這回,她的背后是鏡子,哪里都退不得。
“你在這里工作?”
“……對!
委托——等等!“你認(rèn)得我?”比他的出現(xiàn)更令她驚訝的,是這個。
“你不是倪雅喻?”他沒好氣地走近她,低頭細(xì)看眼前這張不施脂粉的白凈小臉,連自己也不禁納悶。
除了丑女以外,他一向過目不忘,所以他能牢記任何資料、任何時地物、任何人名數(shù)據(jù);現(xiàn)在,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他竟然能把“倪雅喻”這個名字和眼前平凡無奇的女人連起來?
“我是!笨此荒樳t疑,倪雅喻只能苦笑。原來他是需要一點確定。
“我答對了?”好象是在……看到她清澈的雙眼輕閃濕意之后,這種感覺才突然攫住他。
“呃……你應(yīng)該不會是為了確定我是誰,而跟進(jìn)來的吧?既然確定了,那么請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倪雅喻防備地瞅著他,沒忘記自己只穿內(nèi)衣的上身僅用衣服擋住而已,兩條手臂和肩膀還光溜溜地供他欣賞。
韓翼皺眉,突然動手捏了捏她的瓜子臉,疑惑的眼上下梭巡她的嬌軀。
“沒肉又不豐滿,難看!彼趺纯赡苡浀茫宽n翼難以理解自己丕變的行為。
她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赫然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她的胸部,雙頰“轟”地?zé)鲆徽鸺t,顧不得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左手緊緊抓住衣服,右手抬高他的下巴。
“你在看哪里呀……你出去好不好!”
響應(yīng)她的,是他突如其來的力道,圈住她纖細(xì)的腰桿,讓她背對他。
“!放開我!你做什么……”她驚呼掙扎。
“別動!
映入韓翼眼中的,是一片微微發(fā)紅的肌膚,顯然,剛才那盤倒在她身上的墨魚焗面是撈起鍋沒多久的。
他把一直拿在手中的袋子往她背上貼。
“啊──”員工休息室里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自己拿著,五分鐘后再穿衣服!表n翼嘴角噙著一抹笑,拉過她的手抓住冰袋后,便離開休息室。
丟開他不知在哪里找來的冰袋,凍得發(fā)抖的倪雅喻欲哭無淚,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比剛才還凄慘。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相當(dāng)厭惡她……
為自己嘆了口氣,倪雅喻盯著躺在地上的冰袋十秒鐘,又將它撿回手中,指尖傳來的冰涼穿過肌膚,經(jīng)由血液的運送流向心臟時卻是暖暖的。
韓翼的用意是要她冰敷吧?
唉……她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