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孟凡中冷著一張臉,出現在辦公室里,帶著一身酒氣,和濃濃的煙味。
由于前天,他硬是在眾人面前拉走竹琪,讓大家大感訝異,但也沒人敢問上一句。
他大步跨進經理室,眼角余光發現,竹琪的位置仍是空的。
她沒來。他的黑眸一黯,心中五味雜陳。
昨夜從竹琪那離開之后,他就一夜無眠。從不嗜酒的他,竟也喝了一個晚上,還用煙熏了自己一夜,思緒怎么理都理不清。
為什么一向善解人意的竹琪,會一下子變了樣?
也沒想到一向冷靜的自己,會失控的要了她,更在她的三言兩語后,氣沖沖的丟下她一個人。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本一向引以為豪的冷靜,竟會因這小女人的幾句話,就讓他失去自制。
在冷言冷語罵了她,轉身離開之后,他開始后悔了。再怎么說,他還是對不起她;縱使不能確定她的居心何在,但是,他終究是要了她。
只是,該死的,她為什么會那么咄咄逼人,她一向都很清楚他的脾氣,知道這對他是沒有用的……
眉間出現淡淡的疑惑,逐漸冷靜下來的孟凡中,似乎發現到什么不對勁。
這不像是她的作風。
如果,她真的是耍手段來達成留下他的目的,那她就不會笨到在那個時候捻虎須,刻意惹他發火……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的沉思,他應了聲,讓門外的人走進。
“經理……”馬尚豪走進門來,帶來另一個讓他怒氣高漲的問題。“竹琪說她想辭職,問這個月的薪水是不是可以照常發放?”
突來的情況,讓他冷靜的思緒又再度中斷。
“想辭職?”孟凡中氣怒拍桌,黑眸移向辦公室外,梭巡著她的人影。“她人呢?來了嗎?”
沒見過經理如此生氣的模樣,馬尚豪瞠眸,雙腿有些發抖。
“她……她只是打電話來,說她感冒很嚴重,聲音聽來啞啞的。”馬尚豪趕忙替她解釋。
聲音啞啞的?孟凡中雙眸一瞇。
昨天在離開之前,她的樣子看起來明明好多了,難不成……是因為哭泣?思及此,他的胸口一緊,為這個猜測感到不舒服。
“叫她來辦離職手續,順便交接,沒有人這樣說辭就辭!泵戏仓衅查_臉,冷冷的說著。
“她的工作我很清楚,不需要辦交接,至于離職的手續,我想請教經理,能不能由我代辦就好了?”馬尚豪斗膽問著,因為孟凡中一向很好商量,況且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由你代辦?”孟凡中咆哮著,明明知道這氣生得有點不可理喻,但就是無法克制。
無法留在他身邊,她就馬上轉向了嗎?而接下來的對象是馬尚豪嗎?
“你憑什么幫她代辦?你是她什么人?”他又吼了一次,一雙拳因翻滾的醋意而緊緊握著。
“叫她自己回來處理,要不然就別領薪水!”他像是吃了一噸的火藥。
馬尚豪被他的怒氣給怔住了。以往就算是合約沒談成,也沒見到他發過這么大的脾氣。
“還不走!泵戏仓械团刂,一雙手在半空中揮舞,明顯的煩躁。
馬尚豪見狀,也只能退出門去,在心里猜想著,經理奇怪的表現,是不是與昨天那場拉扯有關,是不是……跟竹琪有關系。
經理室已恢復安靜,孟凡中的怒火卻仍在持續燃燒。
雖然處在暴怒中,卻不自覺揉進一抹擔心……她的感冒好了嗎?
而昨晚,她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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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了電話,竹琪繼續收拾身邊的行李。
電話里,馬尚豪的語氣充滿抱歉,說是經理不允,非要她回來不可。
其實該抱歉的人是她,她又一次利用了馬尚豪,讓他平白承受孟凡中的怒氣。她這么做是要讓孟凡中以為,她是個不負責任的人。
她在心中無數次的對著馬尚豪說抱歉,只是別無他法,因為她不想讓孟凡中在離開她之后,還對她存有任何歉意與自責。
將最后一件衣物收入行李箱中,她環視這間窩了三年的小房間,眸光停在昨夜兩人纏綿的那張床上,久久不能移開。
恍惚中,她像是見到昨夜的他,溫柔的眸中滿是激烈,黝黑糾結的肌肉緊繃,偉岸的他在她身上起伏著,深深嵌進她的身體,也進駐到她心靈……
她的眼滿是淚水,讓她看不清印象中熟悉的臉龐。
她垂首無語掉淚,久久,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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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凡中跨進辦公室的步伐頓時一停,停在竹琪應該出現的位置上。他已經遲到了,因為昨夜再度失眠。
時針已走到十點,但該死的她竟沒有出現!她人在哪里?!
他瞪視著那張桌子,仿佛桌子會給他答案般,周遭緊張的氣氛像是被過度拉扯的弦。
辦公室的人動也不敢動,怕一動,就會被那銳利的氛圍割傷,惹惱了近幾天情緒極度不穩的孟凡中。
他退開一步,強逼自己移開雙眼,不懂為什么就是沒辦法不想她。
眾人屏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看得出他緩慢的步伐,透著一絲落寞與失望。
在進經理室前,孟凡中停下腳步,忽然的轉過身。
“馬尚豪!”孟凡中急吼,被他喊到名字的人,火速的從位置上跳起,黑眸瞠得老大,不明白怎會被臺風尾掃到。
孟凡中盯著馬尚豪半響,一種類似毀滅的沖動,將他的理智徹底焚毀。
“她人呢?不打算出現了嗎?”孟凡中沉聲問道,語調中有著憤怒。
“她?”馬尚豪先是一愣,而后隨即知道孟凡中所問的“她”是誰。
“竹琪嗎?我、我、我不清楚。”竹琪在哪里,怎么會問他?拉她出門的人不是經理自己嗎?
“她不是一直跟你有聯絡?她人呢?”他的聲音不再暗啞低沉,而是狂怒的吼叫,緊緊瞪視一臉蒼白的馬尚豪,試圖克制心中的怒火。
一個禮拜了!竹琪一個禮拜都沒消沒息,就這么消失了。
他勉強壓抑,不到她的宿舍探望她,只怕自己又會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他在等待,等她自動出現在辦公室里,出現在他面前。
打從他發現竹琪失蹤之后,他就感到焦躁憤怒,被擔憂折磨不已。
莊致蘭身為他的未婚妻,但他卻從來不曾這樣惦念她,甚至當她以解除婚的為要脅,希望他能跟著她一起到歐洲工作時,都沒能影響到他;可才短短一星期不見竹琪,他竟會如此魂牽夢縈。
一個禮拜過去了,她像是永遠不會再出現一樣,連通電話也沒有。
“沒有!瘪R尚豪趕忙搖頭!吧洗嗡f要離職之后,就沒再打電話給我,我曾試著打給她,但電話一直沒人接!
一聽馬尚豪這么說,有一瞬間,他幾乎無法呼吸。難道他猜對了,竹琪真的打算在他面前消失?只是,這樣不是更好嗎?
她上次所說的話讓他暴怒,有一剎那,他甚至希望不曾與她重逢。這樣在他的記憶中,她還是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女孩,而不是像現在工于心計的她……
但是為何胸口涌上的,是另一種不明的情緒,像是擔心、更像是不舍。
孟凡中僵在原地,瞪著馬尚豪半晌,像是在努力消化剛剛所聽到的話,他的眸中閃過一抹近似不知所措的慌亂。
霍地,孟凡中轉身走進經理室,馬尚豪頓時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里。
“經理是怎么搞的?怎么一談到竹琪,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喃喃道,辦公室里的人則面面相覷,在眸光中交換著濃濃的疑問,卻沒人敢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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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進經理室的孟凡中急速的喘息著,一股不明白的心慌,陣陣涌上他的心口,幾乎要奪去他的呼吸。他必須大口喘息,才能將稀薄的空氣送進肺里。
她有必要離開嗎?他到底說了什么,逼她必須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緊閉著雙眼,想不起究竟說了什么傷害她的話語,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她盈盈笑容的美麗臉龐,想起她醉眼朦朧,對著他說喜歡他的害羞神態,想著她吻他時,那幾近絕望的神情,像是擔心會失去他……
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她的眸如此清亮,她的吻如此輕柔,他絕對不信她是個工于心計的女人……
只是,為什么在占有她之后,她的表現會那么反常?
她一向清楚他的脾氣,知道委婉的態度最能讓他心軟,但是她卻……
不對!事情真的不對勁!
一個禮拜的紛擾心思,此刻突然全部沉淀了下來。
他點燃一根煙,踉著吞云吐霧起來,試圖從紛亂的思緒中,理出合理的解釋。
兩人剛開始的相遇,他篤定那只是一場意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徐緩的噴出淡白薄霧。
她的工作表現、中午的愛心午餐,甚至是海邊的出游,雖然都是她主動,但他卻感覺不到她有任何心機,唯一感覺到的是她的純真。
而當她知道他有未婚妻之后,兩人的關系才突然起了變化。她開始疏離他,不敢迎視他的視線,避開在公事上碰面談話的機會,一逕的想要躲開他。
他將目光移往她曾落坐的沙發,那記憶如此清晰,卻遙遠的好似上輩子的事。
再來……就是她因母喪而憔悴、因感冒而逐漸消瘦,那柔弱的模樣,幾乎揪痛了他的心。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覺,只是想要好好照顧她,甚至還不顧他人眼光,在眾人面前拉走她。
他躁郁的又抽了一口煙,絲毫沒注意到那微弱的火光已逐漸燒盡,正慢慢的貼近他的指間。
再后來,就是他縱容她的吻,一次次的落在自己唇上,雖然是她采取主動,但他卻沒有阻止這一切發生……他心口突然一緊,像是想到了什么。
指間傳來高溫,他反射性的將煙蒂丟開,有股微痛逐漸蔓延。
他終于發現哪里不對勁了。
雖然一切都是由她主動,但其實心中對她的渴望已深入他的四肢百骸,才會在她幾次撩撥后,進而占有了她。
理智上,他知道這是錯誤的,但是卻不肯去深思,只是想依照內心的渴望,然后……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竹琪一向知曉他的脾氣,自然知道事后他定會自責不已,所以才會刻意混亂他的思緒,讓他誤以為一切都只是她的計劃。
該死的!而他竟然真的這么想,由她帶著他的冷言冷語,落寞離去……
胸口又是一痛,深深的失落像是一把利劍,刺穿他的心。
此刻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但有一抹思緒卻格外清晰:他愛上了她。
剎那間才明白,無法拒絕她的誘惑,不是因為她主動、也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因為……她是竹琪,那個在不知不覺中,已進駐他心坎的女人。
整個腦子里都是她,那種揮之不去的擔心,全都有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他愛上她了。
第一次有這種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不過當他想起竹琪的反應時,又是一陣心疼。
竹琪啊竹琪……他又嘆了一口氣,想起她前陣子的虛弱。
思緒頓時清明,他知道不能讓她再繼續憔悴下去,他必須馬上找到她。
“老張,請你幫我找個人!蹦闷鹗诌叺男袆与娫挘麚芰撕糜训奶柎a,他是個征信杜負責人,找人最在行。
“那有什么問題。”老張慷慨應允。
“到公司來拿資料,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她!彼麖娬{著,一想起她柔弱的模樣,便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永不再分開。
解決了首要的難題,孟凡中再想起自己與莊致蘭的關系,也該是劃下句點,讓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撥了一串未曾撥過的號碼,國際電話在稍長的等待之后接通,終于,一道溫柔的嗓音響起。
“凡中?”莊致蘭的聲音帶著意外的喜悅。
“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我?是不是考慮好我的提議了?”雖然她總是以工作為重,但心中也希望能有人相伴。
“致蘭……”孟凡中頓了一下,語氣肯定!拔矣惺乱闵塘!
“聽你的口氣……很嚴重的樣子!鼻f致蘭冷靜的問!笆枪境鍪铝藛?”
“不是!
“那……”莊致蘭心里的不對勁愈來愈強烈。
“是我們之間的事。”孟凡中想起竹琪,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已經知道什么才是他該做的事。
“致蘭,我們解除婚約吧!泵戏仓械穆曇衾锍錆M肯定,也滿是喜悅。
“……”莊致蘭像是被什么異物哽住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致蘭,關于你的提議,我認真的考慮過了,但我們的差異愈來愈明顯,你想要的跟我想要的已完全不同!泵戏仓姓遄弥f道,想將傷害降到最低。
“這是你考慮過后的決定?”莊致蘭在一陣沉默后開口說道,她不想沉迷在悲傷里,此時并不感到難過,只是有些遺憾。
“沒錯!痹谂c竹琪重逢的時候,他就發現竹琪才是真正適合他的人,只是他從不肯正視,以致忽略了這份感情。直到竹琪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時,他才感覺到心慌。
“致蘭,對不起……”他衷心的道歉。
話筒里一陣沉默,半響后傳出淺淺的笑聲,是一種釋然。
“我接受!”莊致蘭一向拿的起放的下,雖然有遺憾,但她不喜歡勉強別人,合則來、不合則去!霸谖覜Q定到歐洲的時候,就考慮過這種狀況了!
“謝謝你!”她的大方應允,讓他放下胸中的一塊大石。
“看樣子,我只能在工作上努力,來彌補失去你的傷痛了!鼻f致蘭笑道。
“祝你成功!泵戏仓袑χ娫捳f。
“我會的,你也要加油,有空再聯絡!鼻f致蘭語帶自信,而后從容的掛上電話。
解決完這件事之后,孟凡中心境頓明。望著竹琪曾經落坐的沙發,他衷心渴望著能再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