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這樣,情緒來來走走,生活還是要過。
所以,褚妙麗在痛哭了一場之后,仍然過著和過去幾年一樣的生活——早上忙著「早餐屋」的經營,下午則在精油小鋪里忙得不亦樂乎。
這天,是留晴哲的幼稚園生活展開的第二個禮拜。
「媽媽!媽媽!」
孩子砰砰砰的腳步直竄上樓梯,褚妙麗把手中的精油瓶拴緊,詫異地看向樓梯口——晴哲從來就不是那種會橫沖直撞的小孩。
上幼稚園果然有助于還原他的孩子心性。
褚妙麗微笑地移開敷在大腿瘀傷上的幾朵金盞花,站起身來迎接兒子。
「媽媽、媽媽,你看!」留晴哲手里抓著照片,興奮地一路沖進母親懷里。
「看什么啊?」褚妙麗低頭在兒子額頭印下一個吻,又忍不住用力地把他抱得緊緊的。「看我們家的小寶貝有多可愛嗎?」
「我有照片要給你看喔。」留晴哲神秘兮兮地把照片藏到背后。
「什么照片?」褚妙麗側過身子想偷瞄。
「幼稚園開學那天,我在花園里遇到一個叔叔在拍照。」他把照片貼在背后,還不想這么快拿給母親看。
「所以,那個叔叔幫你拍照?」
「不是,有攝影師在拍那個叔叔,然后,攝影師就幫我跟那個叔叔合照喔!沽羟缯荛_心的模樣就像個小娃娃。
「哇,攝影師幫你拍照啊,你要變大明星了嗎?」褚妙麗捧著兒子的臉。瞧這眼睛、眉毛、鼻子,全都好看得讓人想用力親上幾口啊。
「我還沒洗臉,不準親我,會有細菌!沽羟缯艽舐曌柚鼓赣H嘟著唇靠近。
「龜毛。」褚妙麗摟著兒子,喃喃抱怨了一聲。
「小心,不要壓到我的照片!顾o張地道。
「這么寶貝照片?當心我吃醋喔。」褚妙麗雙手擦腰,圓嫩臉上卻是笑瞇瞇的!缚彀颜掌贸鰜砝!」
看到母親臉上的笑容,留晴哲放心不少。
那天和叔叔合照完后,他沒馬上告訴媽媽這件事,就是怕媽媽以為他很想要個爸爸,而又開始自責。
可是,今天拿到照片,他實在太開心了,開心到憋不住,迫不及待想跟媽媽說。
「我可以借你看一下,但是你真的不能弄壞喔!沽羟缯芮Ф、萬交代后,才慢吞吞地從身后拿出照片。
「干嘛這么神秘兮兮的……」褚妙麗朝兒子扮了個鬼臉,把目光移到那張照片上。
那個男人是——
褚妙麗頭皮發麻地看著兒子手里的那張照片,粉嫩的圓臉頓時慘白一片,圓澄澄的眸子死命盯住照片里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臉孔。
那是——留毅夫!
那是——晴哲的爸爸!
她踉蹌地往后退了一步,在撞到沙發之后,整個人竟摔坐在地板上。
「媽媽,你小心一點啊!沽羟缯馨颜掌旁谧郎,急忙想扶起她。
「謝謝……」褚妙麗喃著,眼睛卻完全沒有辦法離開那張照片。
留毅夫在笑!晴哲也在笑!而他們兩人就連微笑時,嘴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廢話!他們是父子啊!
褚妙麗驀地打了個冷顫,猛扯著軟亂頭發,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抽痛,心跳速度加快。她隨手拿來一瓶薄荷復方精油,猛涂頭頸兩側。
冷靜,要冷靜。
「媽媽,那個留叔叔還給了我名片喔。」雀躍的留晴哲沒注意到母親驚慌失措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從上衣口袋取出那張珍藏多日的名片。
「名片借我看一下。」褚妙麗聲音顫抖。
「你不要弄壞喔!沽羟缯懿环判牡亟淮
她接過名片,一看到「留毅夫」三個大字,便驚嚇過度地挪開視線,就連電話號碼都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沒告訴他,我們住哪里吧?」她膽戰心驚地問,名片在她手中微抖。
「媽媽,你好奇怪喔。你不是告訴過我,不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電話和住址嗎?」留晴哲奇怪地看著臉色有點發青的母親。
「我就是要確認你沒有告訴他啊!顾龔娹q著,可惜虛弱的聲音毫無信服力可言。
「名片還我。」留晴哲伸手想拿回名片。
「啊!我肚子好痛!」褚妙麗大叫一聲,猛然拿著名片沖往廁所,重重地關上門。
她瞪著手里那張一直在晃動的名片,急得在小空間里轉著圈圈——她該把名片還給晴哲嗎?
萬一兒子心血來潮,打電話給留毅夫,那該怎么辦?她壓著胸口,只希望心跳不要紊亂到讓她無法思考。
「媽媽,你上廁所干嘛拿著我的名片?」留晴哲用力拍打著廁所門,大聲叫喚著,「把名片還給我啦——」
褚妙麗捏著名片,將額頭倚向廁所的門。
她該怎么辦?
留毅夫有他的家庭,她和晴哲如果在此時出現,只會弄亂所有人的平靜啊。
她和留毅夫的生活,早就沒有彼此的空間了——褚妙麗苦笑地告訴自己這個事實。平時的胡思亂想,只是因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他,所以才敢那么天馬行空啊。
況且,留毅夫是名人,她不要晴哲背負著私生子的罪名,她要晴哲快樂的成長。
「媽媽,把名片還我!」留晴哲再度拍著門板大叫。
褚妙麗一咬牙,狠心地把名片往馬桶一丟,閉著眼按下了沖水鈕。
「媽媽——」留晴哲不死心地繼續喊道。
「寶貝,對不起。」她打開門,鼻子紅紅的,笑容很心虛。「我不小心把名片沖到馬桶里了。」
留晴哲瞪著她,握緊了拳頭,雙眼泛上一層水光。
「晴哲……」她低語著,想擁抱兒子。
「我討厭你!」他后退一步,避開她的手,不讓她碰。「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名片丟到馬桶,那是我朋友的名片!」
「寶貝,對不起!顾e起手敬禮,以示抱歉。
留晴哲倔強地抿著唇,別過頭不肯說話。媽媽為什么這么迷糊?!如果是留叔叔的話,一定不會把名片帶進廁所的。
幸好……他早有預備。
「媽媽可以用什么方式跟你道歉?」褚妙麗戳戳兒子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問。
晴哲真的那么喜歡留毅夫嗎?
「寒假帶我去美國玩!顾斆鞯难劾镩W過一絲興奮。
「為什么一定要去美國?」她脫口問,心頭一緊。
「因為你丟了我的名片。」他大聲說道。
「一張名片換一趟美國行,你大概是全臺灣最小的金光黨。」褚妙麗小聲嘀咕著。
「你把名片還我,我可以不去!闺m然他現在有點高興媽媽丟掉了名片。
「好,我帶你去美國。」褚妙麗一拍胸脯,豪氣干云地說。
美國大到不行,她就不信會遇到留毅夫。
可是,晴哲都會在幼稚園遇到他了啊。褚妙麗泄氣地垂下肩。
「寶貝……你認識的那個叔叔還在高雄嗎?」她偷瞄兒子一眼。
「我不想跟你談留叔叔的事,我還在生氣。」留晴哲跑回桌子前,把照片收回書包里,同時還防備地看了母親一眼!肝乙先フ殷象狭,你要檢討反省喔!
「將軍,遵命!柜颐铥惲⒄竞。
這時,電話響起。
她沖到電話前,膝蓋不小心又撞到了桌角。
「哎喲……好痛……」她痛得齜牙咧嘴,慘叫連連,「喂,痛痛痛……」
「妙妙,你又撞到了?」打電話來的是住在四樓的巫凈,一聽到褚妙麗的呼痛聲,她立刻猜出發生了什么事。
「對啊!顾劭艏t通通地應道。
正走到門邊的留晴哲,連忙踅回來,把柜子上的金盞花花罐拿給母親,免得她雙腿又是一片青青紫紫。
「寶貝,還是你對媽媽最好了!柜颐铥惛袆拥厮土藗飛吻給兒子。
「幸好,晴哲的個性完全不像你!闺娫捘穷^的巫凈快人快語地說,「晚上要不要賺外快?幫我展示新裝!
「要!柜颐铥惗挷徽f便答應了。「我剛答應兒子要帶他去美國,現在要努力掙錢,有什么CASE歡迎找我!
「那你今晚的時間我全包了,你現在立刻上樓來跟我報到,我晚上會請保母帶晴哲和笙笙去書店看書!刮變粞附莸匕言捳f完。
「了解,我待會兒就上去報到!柜颐铥悞焐想娫挘仡^向留晴哲交代著,「寶貝,媽媽晚上要去賺你的美國旅費,保母姊姊會帶你和笙笙去書店,我會拿錢給保母姊姊,你可以買一本書。我現在要先去跟廠商訂貨,早餐店的生菜還沒買,然后巫凈還叫我馬上上樓……」
念了一長串待辦事項后,她神情開始緊張了。
「慘了,怎么有這么多事還沒做!」她趿著涼鞋匆匆奔出門。
她前腳才出門,留晴哲立刻打開自己的繪畫本,繪畫本的最后一頁用藍色彩色筆寫了一組電話號碼。
幸好,他怕名片太薄會弄不見,已經先把電話抄下來了。
他要打電話給留叔叔,請他再寄一張名片給他。
留晴哲走到電話前,忍不住偷偷笑著。耶,他又可以和留叔叔說話了。
「喂,請問留叔叔在嗎?」他拿著話筒的手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對!我是留晴哲。」
留叔叔記得他呢!他的眼睛笑成了兩道彎彎新月。
「我媽媽把名片弄丟了……你不是在臺北嗎?你又到高雄來辦事啊……明天星期三我不用去幼稚園,會待在家里……真的嗎?謝謝叔叔。」他興奮得臉頰發紅。
「叔叔,再見!
媽媽很迷糊,原來也是件好事呢。
留叔叔說他晚上要參加一個宴會,然后明天早上會來找他喔。
留叔叔要來找他呢!耶。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巫凈,我干嘛要化妝?干嘛要把頭發盤起來?干嘛要拿這種黑珍珠皮包?」褚妙麗坐在計程車上,哇哇大叫。「重點是——我們干嘛到飯店來?」
「妙妙,你一路從家里叫到這兒,不累嗎?」巫凈付完錢,率先下了車!高@里好歹是間五星級飯店,請維持你的氣質,以配合你一身貴氣的裝扮!
她想,她還是不要提醒妙妙那個黑珍珠包包價值十幾萬,否則這女人可能會不知道要怎么走路。
「我覺得自己很像要被入土厚葬了。」褚妙麗踏出車門,才剛站直,就覺得脖子上那條鉆石頸鏈實在太耀眼了一點。
「閣下現在身上穿的是我最近設計出的花色,刺繡也是我差點瞎了眼才弄出來的,什么入土厚葬!」巫凈停下來把褚妙麗身上的配件調整到最佳位置。「瞧瞧你今天有多美,我怎么能讓你只出現在我的店里?要看就要讓成千上百的人搶先目睹!」
今晚有個歐美名店的老板及一間日本知名百貨公司的采購人員會到場,她當然要卯足勁讓褚妙麗得到那兩個「可能」大買家的青睞。
「我不要走秀!我會跌倒、我會緊張啦!」褚妙麗拎起裙擺就要往回走。她還以為只是像前幾次一樣,只要在巫凈的店里晃來晃去給客人看就夠了。
「不準走!你的膚色最襯這塊布料,衣服樣式也是依照你的身材來畫設計圖、打板做好的,不找你穿,找誰穿?」巫凈扯著她繼續往飯店走。
「那……可是……出席的都是些什么人?」她現在真的是手足無措,高跟鞋太高,皮包又拿得不順手。
「政商名流。」巫凈拉著她踏上飯店的電扶梯。
「我不要去!顾樕l白,還打了個冷顫。
萬一真的碰巧讓她遇上那個男人,她到哪里找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啊。
「留毅夫不會到的,他已經回臺北了!刮變粽{整著領巾,臉上依然是自信滿滿的笑容。
「你……你怎么知道他來過高雄?」褚妙麗大叫著,心里卻涌上一股失落。
傻妙妙,你在期待什么?你真的想看到他嗎?
即使真的見了面,她也只會被他的冷言冷語嘲諷到手足無措吧。
「小聲一點,注意你的形象!刮變敉熘氖直,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我聽朋友提過留毅夫前陣子來高雄,是為了幫某家建筑公司的高雄總部落成剪彩。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胡思亂想。」
「我才不會胡思亂想!顾遣桓蚁!
「哈,某人上次看到雜志報導他在香港開會,差點就把『早餐屋』給燒了,你還記得吧?還敢說自己沒有胡思亂想。」巫凈雖毫不留情地嘲笑著,眼里卻凈是對朋友的關心。
「那是我那天沒睡飽,和他沒有關系啦……」褚妙麗咕噥幾句,在跨出電扶梯時,忍不住抓著巫凈,脫口說道:「怎么辦?留毅夫和晴哲碰過面了!
「老天爺!」巫凈震驚地張大了嘴,差點跌一跤!杆狼缯苁撬摹
「應該不知道,但是他對晴哲滿感興趣的!鼓莻事情多如牛毛的男人,一旦對某件事感興趣,就不會輕易松手。
她,很清楚這點。
「所以,我現在可以回家去了嗎?我不應該出現在任何留毅夫可能會出現的地方!顾驹谘鐣䦶d門口,對著巫凈做出雙手合十的乞求狀。
「妙妙,他已經回臺北了,了解嗎?晚會里至少會有一、兩個青年才俊,你應該給自己機會認識新的男人!刮變魟竦。妙妙是她見過最適合當家庭主婦的女人了。
「喔……」褚妙麗興趣缺缺地吐出一口氣。「我的兒子就是青年才俊了!
「反正你不準跑掉,否則我就和你翻臉。」巫凈威脅道,把邀請卡交給服務人員。
「討厭……」褚妙麗嘟著唇,嬌憨的臉看起來卻像在撒嬌。
因為緊張,她抓著巫凈的手臂,緊偎在她身邊,兩人親昵地踏進會場。
而大伙兒見巫凈一身俐落褲裝,再見她身邊的女伴依舊是褚妙麗,照例總是要七嘴八舌地討論一下她的性向。
不過,巫凈的幾名主顧客已經上前來詢問褚妙麗身上的這款新裝。褚妙麗從善如流地依著巫凈的指揮轉圈,任由一些不認識的女人對她身上的衣服指指點點。
她像個娃娃一樣地左轉右轉,無聊的目光也隨之在場內打轉。
既然沒事,那她來見識一下青年才俊的長相好了,這樣她才知道要怎么訓練晴哲的品味。
哇,有個男人穿亮紫色的西裝耶,真是有夠詭異的。她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
嗯,紫色西裝旁邊那個背影還比較讓人垂涎,一身淺灰色合身西裝,瘦高又精壯,質感滿好的,看起來就很像精英。
不知道正面會不會長得像豬頭?
褚妙麗好奇地側過頭,傾著身子,很努力地想看那黑衣男子的長相。
他轉過身了!
「唉……」她失望地嘆氣一聲,小聲在巫凈耳邊說道:「我還以為那個人可以讓我心里小鹿亂撞呢?上羌一锉亲硬粔蛲,嘴巴太女性化了,眼神也不太正派。」
「噓,你現在批評的可是以品味著稱的電子新貴呢。」巫凈笑著捏了下她的臉頰。
幸好,宴會即將正式開始,名流仕女全都集中到前方,否則心直口快的褚妙麗可能又會不小心得罪人了。
「我對『新貴』沒興趣,有沒有那種貴了很久,未來還會繼續貴下去的?我的錢總是不夠用啊。」褚妙麗對巫凈扮了個鬼臉,故意裝出勢利的語調。
「沒想到你這么愛慕虛榮!刮變粜χ鴱椓讼滤亩洌瑑扇说淖藨B看在別人眼里就像是在打情罵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褚妙麗故意學起邪惡后母的刻薄冷笑。
驀地,一道男聲冷冷地從她身后傳來——
「五年沒見,你的野心依然讓人印象深刻!
一聽見這個聲音,褚妙麗整個后背立刻冒出一大片雞皮疙瘩。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像是有千軍萬馬在胸口奔馳。她不敢轉身,只敢看著地板,用力地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留毅夫望著她依然纖瘦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
她的鴕鳥個性依然沒變,就連遇到事情不知該如何解決的反應,也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她的穿著打扮不再簡單、樸實。
他一入場就看到她了,一身刺繡的昂貴絲衫,手提名貴珍珠提包,臉上還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偶爾可見她不自在的抿唇,像是有多不適應這樣的場合。
當年,他便是被她這種假相給哄騙得團團轉。
只差一點,他就被這層假相哄騙到差點要娶她為妻……
留毅夫臉一沉,細長的眼閃過一抹陰狠的情緒。
他長臂一伸,旁若無人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你居然不認得我了嗎?我以為我的貢獻至少值得讓你記得我十年、八年的!
褚妙麗水汪汪的圓眼,被迫迎上他陰狠的眸子,她張開嘴想說話,卻依然只能對著他拚命地深呼吸,怎么也吐不出半個字。
「妙麗當然認得留先生,畢竟一出手就是千萬的大戶真的不多見。留先生,好久不見了!刮變舸骜颐铥惤恿嗽,俐落地一掌拍開留毅夫的手,攬住褚妙麗的腰護在身側。
褚妙麗感激地回以一個微笑,只是,這個笑容卻惹火了留毅夫。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不但貪得無厭到交往的對象男女不拘,而且還能堂而皇之地把當年的事拿來當成笑柄,說予外人知曉!
「顯然五年前的一千萬,還不足以讓你揮霍。」留毅夫眼神寒冽地哼道。
「人往高處爬嘛。」褚妙麗干笑一聲,十根手指頭緊張得不知該擺哪兒,只好把手背到身后。
「不勞而獲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留毅夫冷冷地回應。
褚妙麗眨了眨眼,怔愣地看著他。
「喔,說得也是啊!拱肷危缓靡馑嫉赝峦律嗉,粉紅唇瓣似笑非笑地抿著。
留毅夫下顎繃緊,感覺胸口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該死的!他居然還會對這個女人有反應。
見他臉色沉凝,褚妙麗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那模樣看起來像是想把她大卸八塊!
「妙妙,我們該走了。」巫凈攬住她的腰,防備地看了留毅夫一眼。
「好好好……」她點頭如搗蒜。
「站住!沽粢惴虻秃攘艘宦。
巫凈理都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褚妙麗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還是很兇耶。她頓時決定龜縮回巫凈身后。
「巫凈,這位是英國來的查理先生,他對你的作品很感興趣。」驀地,巫凈的客戶攔住了她。
巫凈停住腳步,褚妙麗煞車不及,小臉猛地撞上巫凈的背,痛得她彎下身。
「沒事吧?」巫凈扶起她,卻無法不注意到留毅夫的目光有多冷厲。「你一個人沒問題嗎?我有點生意上的事要談。」
這留毅夫看妙妙的方式,未免也太肆無忌憚了吧。她在心中忖道。
「我沒問題……」褚妙麗捂著被撞痛的鼻子,淚眼汪汪地說道。有問題的話,她跑回家就好了……
「你不準偷跑,別忘了你今天是我的活廣告。你去陽臺等我!箍磥,不給留毅夫一個機會跟妙妙談,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更何況,她也認為妙妙當年離開留毅夫的理由,簡直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
再看了留毅夫一眼,她拍拍褚妙麗的肩膀,旋即轉身和客戶談起生意來。
褚妙麗則在第一時間拎起裙擺,踩著一寸半的鞋跟蹬蹬蹬地奔向陽臺。
不對,她不能去陽臺!萬一留毅夫跟上來的話,陽臺沒人,那她豈不是羊入虎口?
她睜大眼,一個大轉身,再度拎起裙擺往陽臺外跑。
「啊——」她猛然撞上一具結實的胸膛。
「巫凈說什么,你就做什么,你還真是聽話啊。」留毅夫語調陰寒,胸膛劇烈起伏著。
當年她和他在一起時,也經常傻呼呼地搞不清楚狀況,一個動作、一個口令的嬌憨模樣,常讓他忍不住吻她。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顾裉焓莵砑娌畹陌。
「那你拿了我的錢,又對我做了什么?」怒焰從他眼中疾射而出,直逼到她眼前。
我幫你生了一個兒子啊!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她驀地紅了眼眶,卻只能咬住舌尖,一語不發。
「外表真的會騙人,我居然曾經以為你迷糊到連錢包里有多少錢都弄不清楚!顾曋樕厦恳淮缣搨蔚谋砬。
褚妙麗聞言一怔,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錢包里有多少錢啊,連兒子都比她精明。
留毅夫瞪著她裝傻的憨樣,握緊拳頭,手臂上的青筋賁張。
「除了傻笑之外,你沒有其他事情好做了嗎?」他冷冷說道。
「我又沒叫你站在這里看我笑!顾婀值仄乘谎邸
「你可以繼續惹火我,我可以連巫凈一塊兒對付!顾鏌o表情地吐出一句。
「你不可以欺負巫凈!」她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臂。巫凈是她最好的朋友!
「想不到你終于也知道什么叫做在乎了!沽粢惴蚓芙^承認此時心頭揪扯的感覺是嫉妒。
「我一直知道我在乎的東西是什么!顾裕斈瓴艜饝≈氐哪赣H和他分手,因為她不要他左右為難,更舍不得他的人生有任何遺憾與傷心啊。
褚妙麗捂住胸口,感覺心窩處酸澀難受。
「你很懂得如何惹惱我!乖瓉,他對她而言從來就毫無重量。
「我聽不懂你的話!顾臐饷、峻眼,愈看愈覺得想哭。
原來她是這么、這么地想念他啊!
「不準哭!顾秃纫宦暎兆∷氖滞。
「我才沒有哭……」
留毅夫握住她的下顎,她的淚水正好滑出眼眶。她總是這樣,每次說完「我才沒有哭」之后,便哭得梨花帶雨。
「不準哭!顾赤牡氐驼Z。
「都是你害的……」她抿著唇,眼淚掉得更兇了。
以前,每當她開始掉淚的時候,他總是會吻干她的淚水,然后吻住她的唇。
褚妙麗屏住氣息,看著他的臉龐朝自己俯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
「該死的你……」他的低吼吐在她的唇間,灼熱的舌尖在她驚呼之際,已糾纏住她柔軟的舌。
褚妙麗揪著他的衣服,意亂情迷地攀附著他。
啪!啪!啪!
相機的閃光燈打斷了他們的親吻,三、四名記者一擁而上,捕捉這難得一見的畫面。
「留先生,請問她是你的女友嗎?」記者雙眼發亮地看著留毅夫。
留毅夫瞪著記者,習慣性地一語不發。
褚妙麗一看到這么大的陣仗,又看到有人拿著相機對著她猛拍,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想也未想地便往留毅夫身后鉆。
留毅夫皺起眉,保護性地擋在她身前,瞧見她顫抖的身子,讓他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這女人怎么還是這么容易受到驚嚇!
他回頭想握住她的手,卻突然警覺到自己對她太過在乎了!五年前被背叛的傷害余悸猶存,他怎么能忘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他至少該阻絕她釣其他金龜婿的機會!
「留先生,請問她是你的女友嗎?」記者鍥而不舍地追問。
「不是。」他聲調冷硬地說完后,半側過身把褚妙麗攬到胸前,讓她在鏡頭之下無所遁形。
褚妙麗低著頭,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在發抖。完了,如果兒子看到她和留毅夫的合照……她驀地打了個哆嗦,全身僵硬到無法動彈。
「兩位看來似乎很親密?」
「她是我以前包養過的女人,現在還想故技重施,從我身上撈到一點好處!沽粢惴虼竭呧咧鴼埲痰男θ,深邃的單眼皮顯得陰沉。
褚妙麗猛然抬頭看他,伸手抓住陽臺欄桿以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不是巫凈的愛人嗎?」一名記者興奮地追問,「你是劈腳族羅?你喜歡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褚妙麗拚命搖頭,因為害怕,她冰冷的手掌緊緊地壓在胸口上。
留毅夫冷眼旁觀著她的一舉一動,濃眉下的銳眸像一把刀,狠狠剜割著她的驚慌、無助、恐懼。
「請問你的名字?你現在是讓巫凈包養嗎?你們住在一起嗎?你想再回到留先生的身邊嗎?」一連串的問題朝著褚妙麗直撲而去。
她猛烈地搖頭,緊緊抓著手里的珍珠提包,握柄上的珍珠幾乎要烙入掌心里,她卻仍然在發抖。
他為什么要這樣傷害她?
「我討厭你!」她對留毅夫大吼了一聲,在淚水徹底決堤前,她拉高裙擺,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快地沖出了陽臺。
她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也知道自己在掉眼淚,可她沒法控制。
而在她身后,陽臺上的那些記者依然不肯放棄——
「留先生,可以多談一些你和那位小姐的事嗎?」
「無可奉告!沽粢惴蚩粗谋秤,心里百味交雜。
五年了,她還是這樣,永遠不知道該視場合說話。
這樣的她,怎么有辦法在社會上生存?或者,這樣的女人才是最厲害的高手,用她的軟弱和無助欺騙了所有人。
「留先生,傳聞你和你的妻子已經分居多年,也有人說你們已經離婚了,這是事實嗎?」記者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留毅夫沒答話,寒眸一斂、冷厲的模樣讓陽臺頓時一片死寂。
他轉身離開陽臺,走出了飯店。
踏在夜色中,他腦中想起的卻是五年前,他們第一次在高雄相遇的情形——
那天,他剛結束一場沉悶至極的研討會,經過飯店樓下的精品街時,她正站在精油小鋪的門口,親切地對他微笑。
那天,他在那家精油小鋪待了四個小時。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了一個初相識的女人……
留毅夫看著前方的7-11,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