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多少?”
賀則云搞不懂為什么這個男人要跟著她回來,并且?guī)退頄|西。
小偷不是什么雅賊,店里的書畫、藝術(shù)品都沒丟,卻被弄得亂七八糟,也許竊賊謹守“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諺語,以為店家會把鈔票夾藏在書頁里,又或者某個靠墻的書架或木雕品都是一個保險箱機關(guān),所以小偷把她的店翻遍,最后偷走了吧臺抽屜里的零錢和一些食物——這些并不是什么大損失,若要說遺失什么貴重東西,大概就是這男人抵給她的那只表了。昨夜,他走后,她才發(fā)現(xiàn)吧臺上那只表還在,而且它的價值買下她整間店綽綽有余;會有這樣一只表的人,他的身分不需人多想,總是非富即貴,更可能是個“瘋子”,所以把它當成“一塊錢”付給她。她不會要這種東西,打算第二天送到警局,沒想到,小偷靈通,早一步把表偷走。
“無法估算損失嗎?”她沒回答,祭冠禮又問一次,探手扶正架子上如骨牌斜倒的書籍,傾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版畫。
賀則云朝他走去,柔荑拿過他手中的畫。
“先生,”她將畫抱在胸前,嗓音柔軟至極!氨镜杲裉觳粻I業(yè),如果您要消費,請改天再來。”
“我不是來消費的!彼麖乃龖牙锍槠甬嬜,健臂一舉,輕輕松松地掛回高處的鉤環(huán),我行我素地擺布梯形展示墻上的雕刻品。
空調(diào)馬達轉(zhuǎn)悠著仲夏之氣,行人繃著臉經(jīng)過她店門外的紅磚道;馬路上的車子快被曬融了般,隱隱約約扭曲變形;一對吵架的情侶,女子兇狠地用手上的玫瑰花束打著男子,鮮紅的花瓣在艷陽下飛散,像濺起的血滴,男子低頭縮肩,雙手交握置于下腹,情景宛如一名最徹底的女權(quán)主義者在對一名偷腥背叛者施以不能人道的極刑。
“請你把畫取下來!”賀則云轉(zhuǎn)過臉對住祭冠禮,小手抓住他的胳臂。
祭冠禮看著她晶瑩的指尖,抬頭瞥一眼掛上去不到兩秒的版畫!皰戾e地方嗎?昨晚它的位置在那兒!
她的紅唇微微抿直,松開抓著他手臂的纖指,像在思量什么般,眼神朦朧低斂。祭冠禮若有似無一笑,逕自走開。
那幅版畫的位置的確沒掛錯。昨夜,他入店短短的時間內(nèi),正確地記清店里物品擺設的觀察力,是教人不得不佩服,但賀則云不喜歡這樣!
“我的空間,我會自己布置!”她會自己掛畫、自己擺雕刻品、自己移好置物籃、自己將所有物品歸位……
“請你別再搬動那些桌子!”她第一次吼人,嗓音冷冰冰地。
祭冠禮站在角窗廊道,與她隔空對望!岸嘁粋人整理,不是更快能營業(yè)?”他慢慢說道。
她沉默不語,目光一點一滴凝滯在他臉上。
他不等她開口,悠閑地轉(zhuǎn)動圓桌,靠往窗臺邊。他也有大男人的通病——想做什么,任人阻止不了。
。磷咒X梯擋住廊道,是她原本要排書用的,祭冠禮俐落地扛上肩,準備搬走。
她看著他直挺挺、顯得驕傲的背影,問了一句:“你從來不聽別人講話嗎?”
祭冠禮轉(zhuǎn)過身,放下鋁梯,單手搭住橫階,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回道:“是!贝鸢负芨纱唷
賀則云眉心緩緩凝起,看上去頗困擾。
他又道:“這么重的梯子難道不需要男人來幫你?”
“我喜歡自己做事!彼卮鹚麜r,聲音清涼如水,一字一字地傳達女性特有的韌性!澳闩獊y了我的步調(diào)!”她不喜歡關(guān)店獨處的時間受人打擾。
祭冠禮挑一下眉,沒多表示什么,重新將鋁梯架上肩,邊走邊問:“儲藏室在哪兒?”
這莫名的男子,是存心讓她沒轍!
賀則云不再回他話,走進吧臺做自己的事。兩人像是一對冷戰(zhàn)中的情侶,各行其事。祭冠禮很快就找到工具間,將鋁梯放進適當?shù)奈恢谩?br />
他走回中堂時,在吧臺前停下。
“你不歡迎我?”他的聲音既無期待也不含失望。
賀則云抬眸!吧竦谋憷輾g迎每一位消費者,但今天不營業(yè)!彼懿桓吲d這男人在她店里亂晃、隨便搬走她的梯子、恣意碰觸物品,并且趕不走!
“我剛說了——我不是來消費!彼y得同一件事說第二次。在他的世界里,他做的事、說的話,沒有人敢違背或讓他聲明超過一次。顯然,他對待這個初見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女老板”是特別的!“你從來不接受任何幫助?是個獨立自主的‘女強人’?”他拉起一張張倒在地上的高腳椅,看著她。
他的話充滿諷意,她沉著氣,吧臺下的雙手絞緊濕抹布,平靜地道:“我根本不認識你——”
“我叫祭冠禮!彼麕缀跏墙又赐甑脑捨舱f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拿了吧臺上的名片,左手執(zhí)筆,流暢地畫動。
一會兒,她看著他將筆放回筆插,薄小的紙片推到她眼下。她店里的名片上“賀則云”三字旁,多了“祭冠禮”這個名字。
“夠清楚嗎?”他凝視她,低沉的男音像魔咒。
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熱得很想喝水。天花板下用來使冷氣擴散更快的吊扇,發(fā)出蟬嗚聲?!還是外頭行道樹上傳來的——
唧——唧——唧——
這個都市的這個夏天,意外地有很多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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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云、則云!”好幾張嘴的呼咤,伴隨鈴鐺聲破門而入!奥犝f你店里又遭小偷了?”
“總有一天,整間店會被搬走!”
“報警了沒?”
“報警?!報警有用會被偷第二次!”
“你怎么還不裝保全……”
三個很吵的妙齡女郎一進店門,就湊到吧臺前,圍成一個討論圈。她們是賀則云的熟客——魔女、妖精跟狐仙——這當然是綽號。
魔女第一次來到這家店時,剛甩掉一個工程師男友。對于一個將“你們女人”、“娘兒們”、“我馬子”等,充滿歧視的字眼運用成習的高知識人類,她忍無可忍,因而選擇分手;相信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么有骨氣,會為此跟一個“三高男”說再見吧,沒辦法,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甚至別人知道會覺得莫名其妙的堅持,她就是如此,受不了人家說“你們女人”……
“給我一杯黑咖啡!毖莻美艷的中學老師。她發(fā)現(xiàn)賀則云這家店前的兩個小時,正在辦公室教訓一群送著康乃馨花束祝她“母親節(jié)快樂”的學生。別說看她的樣子根本不是個母親,就算真為人母,她也只愿自己的小孩來對她說“母親節(jié)快樂”,這句話可是一點也不適合學生對老師說;什么時候女人的形象已和“母親”劃上完全等號,得當“每個人的媽”,連學生都要幫女老師過母親節(jié)?誰說要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這種角色混淆在職場上,未免太超過,深深限制了女性在社會上的發(fā)展空間!她對這種事特別敏感,為此罵哭一堆原本興沖沖送花的學生,還遭校長約談。
“我們慢慢說,別讓則云覺得吵!闭f話輕柔的狐仙,是魔女在賀則云店門外找車位時撞上的清麗女子。當時她已有三個月身孕,被撞傷卻不上醫(yī)院,魔女只好扶她進賀則云店里。這個懦弱的家庭主婦被婆婆欺壓,想離家出走,又不敢回娘家,何況嫁出去的女兒,就算回娘家,也沒房間住;以前的房間不是變成倉庫,就是被哥哥嫂嫂占據(jù),根本沒有屬于她的地方;想住旅館,風險又大。這個社會對婦女太不公平!
狐仙認識賀則云、魔女和妖精等人,使她改變許多,最近更計劃開一家“婦女旅館”專門提供出嫁的女兒們在不如意時投宿。
三個奇女子在賀則云的店結(jié)緣,從此成了熟客,經(jīng)常來店里消費聚會,并宣稱自己是被“神的便利屋”收服的魔女、妖精與狐仙——當女人太苦,寧可化身神怪呵!她們就這樣期許自己繼續(xù)活在這個社會中。
“這次丟的東西跟上次一樣嗎?”妖精坐在高腳椅上,瞇著那雙天生的媚眼問道。
賀則云搖搖頭,送上一杯她要的黑咖啡,給另外兩人花茶和姜汁汽水。“只丟了一些零錢……”
“丟錢而已!”魔女插話,素手攏攏扎成馬尾的爆炸頭!靶液米C明這次的賊不是個變態(tài)!”她記得則云上次失竊的物品,全是一些有裸女圖案的書畫和一具女體塑像。她當然不相信賊會是個“藝術(shù)家”,倒覺得是個沒門路、買不起“充氣娃娃”的變態(tài)。
“你說的是真的嗎?”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不協(xié)調(diào)地穿入女性的討論聲中。
三個奇女子不約而同地側(cè)轉(zhuǎn)過頭,一個男子正看著她們。
“誰呀?”
“他是誰?”
妖精與狐仙紛紛對著吧臺里的賀則云遞眼神。魔女轉(zhuǎn)動臀下的椅凳,蹺起長腿,面向男人。
“上次的竊賊是個變態(tài)——”同樣坐在吧臺邊的祭冠禮與她們隔了好幾張椅子!斑@是真的嗎?”語帶質(zhì)問地道。 魔女瞇起眼。“你又是哪個冒失鬼?”滿臉不屑地回道。“什么時候坐在那兒偷聽人說話!”她的聲音一如進門時響亮。
祭冠禮面無表情,端坐回身,喝著自己的紅酒。
“無禮的男人!”魔女嫌惡的咕噥,轉(zhuǎn)動椅子,問賀則云:“他是什么鬼?這么神氣!”
“一個客人。”賀則云簡單答道。然后走往祭冠禮的方向——
纖影擦過吧臺,祭冠禮抬眸。
她正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坝彩恰睅退碓飧`的店況后,這兩天他都出現(xiàn)在這兒,一來就點紅酒,邊喝邊監(jiān)視人般,待到她打烊。
賀則云不會以為他是為喝她店里算不上級數(shù)的葡萄酒而來。那——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神情認真地問他。
他放下酒杯,不答反問:“上次的賊是個變態(tài)?”語氣很平淡,眼神卻不像在陳述一件不關(guān)己的事。
她眉心輕輕顰蹙,美眸瞅著他,沉默不語。
“回答我——”他的眸子異常黑亮。
“祭先生,”她禮貌地稱呼他,雙眼垂閉,換了口氣,再張開眸,卷翹的睫毛忽靜還動,表情平和,語調(diào)沉著地說:“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幸運,找回失竊的物品,我會把表還你。”她當他成天賴在這兒,是為了拿回那只手工訂制的陀飛輪三問表。
“表是我付給你的通訊費——”這次。他倒回答得仔細。“那一夜開始,它就不屬于我;是你的了!
“那你到底為什么還來?”她彷佛失了耐心。
“我來消費!彼羝鹨恍K乳酪,喝一口紅酒,配著吃。“你今天有營業(yè),而且——神的便利屋歡迎每一位消費者!
他記得她的每一句話。有生以來,她覺得自己太多話。
“你還沒回答我,上次的賊——”
“我不是警察!”她打斷他,聲音比平常大且急,引來三名熟客的注意。
“則云?!”狐仙溫柔地看過來。
妖精關(guān)切的眼神隨即而至!笆裁词聠幔俊
“你敢騷擾店里的女神?”魔女已朝祭冠禮走去!澳愫芟胫琅说男趺磾嘧羁,對不對?”她邊說道,還真把六寸細跟鞋脫下,拿在手里。
祭冠禮站起身,對著賀則云慢慢說道:“對不起,請幫我結(jié)帳!
賀則云愣住。
“則云,快把他趕出去!我一看他就討厭!”魔女將手上的高跟鞋穿回,腳下用力一蹬,地板叩地一聲,像是什么威脅般。
賀則云回過神,視線和祭冠禮交會了下。兩人彷佛早有默契存在,在吧臺里外同時動作,走向收銀柜臺。他將鈔票遞給她,她低垂美顏找他錢,淡淡說一句“謝謝光臨”。
他用她不懂的語言說了一句話,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她抬頭時,他已不見,只有門后鈴的叮當聲。今天,他“早退”了——
但她知道,他很快就會再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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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狐仙她們聚餐后,時間已過了十點。天空云層很厚,賀則云一出捷運站,一滴雨水就落在她秀挺的鼻尖。她快速通過路口的紅綠燈,走進巷子里,雨開始下大。賣麻辣鴨血的消夜店老板認出她是住在對面大樓的賀小姐,隨即朝她招招手,要借她一把傘。
“謝謝你!辟R則云向殷實的老板推辭!拔遗苓^去就好!惫⒋箝T就在建筑轉(zhuǎn)角五公尺處,她跑過去,轉(zhuǎn)個彎就到家了,根本不用撐傘。
“你就拿去用啦!賀小姐,別跟我老人家推了……”
“是。∨⒓疫是別淋雨,否則老了你就知道!崩习迥锸莻五十來歲的婦女。她把傘打開,交到賀則云手上!叭トト!難得你今天這么早回來,快上去休息吧!”她知道賀則云在市區(qū)開了一家店,每天都營業(yè)到午夜才回家。有時,他們夫妻挺擔心這個獨身女孩在外的安全,總要看見這抹美麗身影從攤子前經(jīng)過后,這一夜才能放心地收攤。
“是啊、是!我老婆說得沒錯,回去休息啦!”老板附和著,手里舀著一匙一匙紅通通的辣油!斑是要吃一碗鴨血再回去?”
“不了,我剛吃飽。”賀則云搖搖頭,連忙拿起傘!爸x謝你們,等會兒我下來還傘!彼呷胗曛,接受人家的好意。
老板夫妻笑著說別急,明天再還就行,要她不用下來。沒想到她走沒幾步竟折返。
“怎么了?”夫妻異口同聲。
賀則云柳眉微蹙!拔业蔫匙忘了帶,得回店里一趟!边@下她真得借用人家的傘了!澳銈兊膫憧梢越栉揖靡稽c……”
“拿去用、拿去用!本來就要借你的!”老板娘嘹亮地說道。
賀則云又道了謝,便急急往捷運站走。
雨水撲打著傘頂,讓她的心也慌亂地跳著。她居然會忘了把住處的鑰匙收進包包里,提早打烊的這個晚上,步調(diào)真有些亂。她回到店門前,手伸進包包找鐵卷門的遙控器,抓了半天還沒拿到。一道黑影突然襲來——
“誰?”她旋身驚呼。傘掉到地上,雨水很快淋濕她的臉。
“你——”祭冠禮沒撐傘,站在人行道。
“怎么是你?”雖是質(zhì)問,但聽得出她情緒放松了下來。
祭冠禮撿起傘,撐在她頭上!拔覈樀侥懔?”他盯著她的眼,低啞的嗓音在雨里意外地溫柔。
賀則云轉(zhuǎn)開臉,取出好不容易抓在手上的遙控器!澳阍鯐谶@兒?”她按下按鍵,鐵卷門在嘈雜聲中升起。
“趁打烊前,再來消費一次!彼卮鸬穆曇暨是清晰可聞!皼]想到你今天提早關(guān)店!
鐵門停在一定的高度,剛好使賀則云能進入。祭冠禮收起雨傘,彎低脖頸,不請自入。
一聲悶響傳來,她在黑暗中撞到某件物品,正想開燈。
“別動!”祭冠禮動作靈活矯捷地閃過障礙物接近她,掌心覆住她的唇,一手擱在她腰部,壓低嗓音在她耳畔道:“不要說話。”
她側(cè)過臉,嚇壞地睜大晶亮的雙眸。你想做什么?
“不用怕——”
“唔……”她還想出聲。
“店里不止我們兩人。”一句提醒似的警告。
她倒抽口氣。
他繼續(xù)以近乎耳語的聲量說:“你安安靜靜地待在這兒,別動、別出聲。這次,我?guī)湍阕バ⊥怠!?br />
她不再掙扎,柔荑抓住他放在她腰側(cè)的大掌,冰冷的指尖傳遞出憂懼。祭冠禮反掌緊緊握一下她的手,安撫似地慢慢松開,一步一步遠離她身邊,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行動自如,往店里深處去。
黑影鬼祟地晃動,東磨西蹭,偶爾發(fā)出幾聲猥瑣的喘息。
啪地一聲,幽藍的火焰像只細長的眼豎立著。一只毛粗黝黑的手,覆在維納斯雕像胸部上。
“不怕留下指紋嗎?”魔魅般的嗓音極冷。
黑影跳了起來,轉(zhuǎn)過身。祭冠禮隨即將打火機往前一丟,揮出拳頭。黑影哀叫,臟話穢語連連。一個白亮的東西噴出,“唰唰唰”地冷光劃過黑暗,祭冠禮精確地閃過那鋒利的刀刃。祭家是靠礦業(yè)起家的,在黑暗中應付危險,對他而言,是稀松平常、易如反掌之事,他的雙眼能將對方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并且閃過致命的傷害!而對方只能跌跌撞撞,胡亂揮刀,根本看不見他到底在哪兒。這場“擒賊爭斗”對他只有利沒有弊!正當他如此想時,一盞壁燈大亮,刺眼的光束直沖入他眸底,背光的賊看清了他的位置,高舉尖刀就要捅下——
“砰!”一聲肉體撞地的震撼。
祭冠禮適應光線后,只見全身黑衣黑褲、體型粗壯的竊賊,趴倒在他跟前。他的眼光往上移,賀則云雙手拿著一根圓柱形雕刻品,蒼白木然地站在竊賊的腳邊。她臉上的水痕一條一條滑下,不知是冷汗還是剛剛在外頭淋的雨水。
“他……死了嗎……”她顫抖地開口。
祭冠禮心頭一抽,一股莫名的沖動陡然升起。他走向她,大掌托著她冰冷的小臉,似要確定她存在般,短暫、用力地親吻她。
他的舌頭略帶懲罰地奔進她嘴里,她幾乎忘了掙扎,手上的木雕掉落地上,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久久,他放開她,重重地喘息幾次,低吼了起來!澳隳莻六寸細跟鞋的朋友呢?!為什么打烊了,還獨自回來?”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怒氣難抑,恍若有一堆烈火從胸口爆燃。要是他沒有來、要是他來了看見店沒開,轉(zhuǎn)頭就走,沒多待幾分鐘;她將獨自面對這個虎背熊腰、行為猥褻的賊……他無法想像后果,她還能這么好端端站在他眼前嗎?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咬著牙,竭力壓下怒火。
“我……我忘了家里的鑰匙……”賀則云語調(diào)呆板。
“你家沒人替你開門嗎?”他忍不住沖口道。
她明顯一震,盈滿水光的雙眸隱隱顫動,彷佛驚懼過度,情緒尚未回復,又像受了很大的傷害般,委屈脆弱的神情抓痛了他的心。
祭冠禮劍眉揪起,眼神憂憤交雜看著她許久。她一言不發(fā),淚水溢出眼眶。祭冠禮一把抱住她,啄吻她的臉龐,封住她的唇,發(fā)泄似地深吻她。
她應該要抗拒的,但她沒推開他,感覺自己的手緊緊環(huán)住他溫暖健壯、充滿安全感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