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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色惡主 第七章
作者:丹菁
   
  東方泛起魚肚白,驅(qū)走教人迷亂的夜。

  許錦傻愣地坐在摘月亭里,睇著天邊淡淡地撒下陽光,退去一身狂亂的氣息,只剩下雜亂的思緒。

  二爺……還沒回府呢。

  吹熄了系在亭子上頭的燈火,她倚著柱子站立,直睇著通向摘月亭的拱門,輕聲嘆息,原本以為和九娘談過之后,二爺應(yīng)該會立即趕回來臭罵她一頓才是,但她在這兒等了一夜,卻下見他的身影。

  二爺……肯定氣極了。

  待在他身旁七年,她還是頭一回見著他如此憤怒……知曉她是啞巴花娘,教他一時失控了?

  她知道不該騙他,但……唉!現(xiàn)下再說什么都嫌多余,只能等二爺回來,好好地求他原諒了,只是他昨兒個氣成那樣,他會原諒她嗎?

  昨兒個,聽他惱火地大吼著,她便知曉他已經(jīng)氣得什么都不管了,原本還以為二爺說不準(zhǔn)會拆了花滿閣,幸好九娘來得快,要不情況可真不知道會如何了。

  但,怎么天都亮了,二爺卻還沒回來?

  難不成二爺上別的地方風(fēng)流了?可……二爺氣成那樣,應(yīng)該沒了風(fēng)流的興致才是,難不成是因為……他不想見到她?

  二爺不想看見她?

  思及此,倚著柱子的她不禁踉艙了幾步,跌坐在后頭的石椅上,渙散的大眼直盯著地面。

  她把二爺惹惱了,所以二爺不要她了?

  因為二爺壓根兒不想沾她的身子,然而她卻半推半就地順著他,教他發(fā)現(xiàn)了她就是啞巴花娘后,他氣黑了臉,彷若萬般不愿碰觸她,好似真的要了她,他便丟盡了臉。

  可不是嗎?她又不是美人,二爺自然會覺得丟臉……  

  她不該癡心妄想、不該欺瞞二爺;但她真的沒想到二爺會這般怒不可遏。

  待人謙恭有禮的二爺、處事圓融的二爺、甚少會顯露怒意的二爺,卻因為她而氣得說不出話……還記得那時二爺惱火地跳下床,睬也不睬她一眼,彷若她有多污穢似的。

  二爺睬都不睬她一眼,在九娘氣喘吁吁地跑進房里之前,他始終背對著她,瞧他的肩頭不斷地起伏著,好似正隱忍著怒意,然而在趕她回摘月樓時,卻沒按捺住怒火,他吼得幾乎敦她落淚。

  如今天都亮了,卻依舊不見他的人影……二爺連罵她都不愿意了嗎?

  以往不管她做錯了什么事,二爺頂多是罵她一頓,再罰她習(xí)字彈琴,絕對不會氣得連睬都不睬她,她還能在這兒待下去嗎?

  許錦想得出神,壓根兒沒發(fā)覺到頭頂上的陰影。

  「你在這兒做什么?」

  粗嗄的嗓音傳來,她驀地抬眼,見著向來卓爾不群的文字征,竟帶著幾分狼狽,漂亮的桃花眼還泛著血絲。

  「二爺……」她顫聲喊道。

  她以為他不會再理她了……

  「都什么時分了,你居然還在這兒,吹風(fēng)看日出啊?」他沒好氣地吼著,昔日的君子風(fēng)范已不復(fù)見。

  瞧她一瞼傻愣,還帶著幾分恍惚,水眸里泛著紅絲,他便能肯定她一夜末眠。

  不睡在這兒作啥?等他?等他作啥?是存心要他臭罵她一頓?罵?他現(xiàn)下什么都不想罵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不想再為這事兒煩心。

  管她為什么想當(dāng)花娘,他都不管了!

  「我……」

  瞅著他板起的臉孔,她不禁瑟縮了下。

  文字征瞅著她,緊抿著唇,轉(zhuǎn)身便定;她隨即抬眼,見他要走,連忙握住他的

  「二爺……你在生我的氣嗎?」她顫聲問。

  背對著她的文字征渾身一震,想要抽回手,又怕她會因此跌倒,不由得愣在當(dāng)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她。

  生她的氣?倒不如說他是在生自個兒的氣!

  說穿了,他就是惱羞成怒,要他明說嗎?別作夢了!這種話他絕對說不出口。

  「二爺……對不住,我沒想到你會這般氣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瞧他始終背對著自個兒,哭了二僅,她紅腫的眸子又涌出淚水!肝抑牢也皇敲廊,我不該……」

  「誰同你說這種事來著!」他大吼。

  誰在意她是不是美人,又是誰要她道歉的?

  雖說是她瞞騙在先,但實際上,受不住誘惑的人是他,想要將她拆吃入腹的人也是他,事后惱羞成怒的人還是他……混蛋!該道歉的人好像是他,但他絕不道歉,誰要她為了她爹去干這種蠢事,甚至還打算拿他當(dāng)試驗品!

  「二爺……」她喉嚨一緊,哽咽地喚著。

  「你!」

  他驀地回頭,只見她抬起楚楚可憐的粉顏,瀲濫的水眸泛著淚光,臉色蒼白得教人不舍。

  誰說她不是美人?如此柔弱、如此羞怯,數(shù)他怦然心動。

  昨兒個,錦兒半瞇的水眸帶著幾分春意,眼波流轉(zhuǎn)之際,好似不斷地邀他品嘗,教他難以自制地沉淪……她玲瓏的身段、酥軟的渾圓、勾魂的眼眸、柔嫩的菱唇……

  腦海轟的一聲,欲念翻涌,滾燙的血液一口氣竄上腦門,轟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心兒狂跳。

  混帳!他在想什么?

  他羞惱地抽回自個兒的手,見她身子不穩(wěn)地跌趴在地,想要伸手拉她,然而一見著她淚眼迷蒙的勾人模樣,他心頭一緊,淫思穢念彷若走火入魔般地在他體內(nèi)流竄,逼得他渾身發(fā)燙,難以遏抑。

  「你回房睡吧,沒我的命令,不準(zhǔn)你踏出房門一步,聽見了沒有?」他咬牙吩咐,隨即快步逃開,彷若在逃避什么毒蛇猛獸。

  「二爺……」她輕喚了聲,淚眼一眨,隨即不見他的蹤影。

  這能算是好嗎?雖說二爺甩開了她的手,見她跌倒也不拉他一把,但是……他至少趕著她回房,就如同以往一般。

  二爺應(yīng)該沒有太氣惱,是不?

  只要她乖乖的,二爺會消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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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何時才會消氣?

  一連過了十來天,二爺對她不聞不問,到了用膳時間,廚房便會有人將膳食送到她房里,她則乖乖地一步也不踏出房門,然而二爺卻始終沒有來探望她。

  到底是怎么著?二爺還沒消氣嗎?她已經(jīng)很乖了耶,這還是她頭一回毫不違逆二爺?shù)拿钅,難道二爺還不滿意嗎?

  許錦趴在窗臺上,瀲滟濫的水眸直瞅著窗外的美景,睇向不遠處的摘月亭,隱隱約約瞧見那兒有許多人,還傳來嬉笑聲、絲竹聲……感覺熱鬧極了,和她房里的寂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二爺不睬她,卻同一干姐妹們窩在亭子里快活。

  二爺……真是厭惡她到這種地步了?

  二爺是不是打算要趕她走了?倘若二爺要她走,她絕對沒有二話;二爺待她恩重如山,當(dāng)時倘若沒有他的幫助,就不會有今日的她。

  但要她走,好歹也開口同她說一聲嘛……她不想寡廉鮮恥地賴在這兒,不管二爺?shù)降子惺裁礃拥南敕,好歹也說個明白,教她知道往后該怎么做才好。

  放任她獨自待在寂靜的水榭,而他卻在那兒玩得不亦樂乎,不知怎地,她競覺得有幾分一只怨……

  為什么?二爺喜歡熱鬧、喜歡美人陪伴,這是她老早便知道的,怎會在這當(dāng)頭覺得哀怨?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不過她倒是挺羨慕那些姐妹的,可以陪著二爺這樣玩鬧;二爺果真只愛美人,陪在他身旁的,撇開四大金釵不說,個個也都是稱得上天香國色。

  她就是上不了臺面,二爺才不邀她一同玩樂:當(dāng)花娘、當(dāng)跑堂、當(dāng)廚娘……每一個教二爺收留的人全都有事可做,唯獨她,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憑什么待在這兒的。

  她還是二爺花錢買回來的,不是收留的……

  「唉!」

  她頹喪地趴在窗臺上,瀲滟的水眸還足望著摘月亭,然而不知怎地,亭子四周的帷幔竟放了下來。

  「咦?這是怎么著?」

  她驀地站直身子,瞇起水眸,想要瞧得更清楚,然而可惜的是,飄揚的帷幔還是擋住了她的視線。

  怪了,在這時分放下帷幔作啥?

  現(xiàn)下可是快要入夏了耶!放下帷幔,盡管仍有風(fēng)吹入,但不是挺悶的嗎?

  她偏著螓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下定決心去摘月亭一探究竟;如此一來,她也可以乘機同二爺聊聊,在眾姐妹面前,二爺總不會不睬她吧?

  二爺心軟,好歹會留點面子給她的……

  就這么決定了!找二爺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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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錦躡手躡腳地通過曲橋,步下石階,緩步走到人工湖旁,就停在橋墩下,偷偷地看向帷幔飄揚的摘月亭。

  風(fēng)不太,帷幔飄得不是挺高的,想窺見亭子里的景象有點難,但……亭子里頭卻傳出古怪的聲響。

  這聲音不算太陌生,她天天在前院晃著,大抵都可以聽上數(shù)回。

  可每回聽著,幾乎都是在夜里,現(xiàn)下還未到晌午,光天化日之下,不該會有這種事吧?

  里頭的姑娘是妓館里的姐妹沒錯,可里頭的男人真的是二爺嗎?

  說不準(zhǔn)是三爺或者是小爺……

  可后頭有不少廂房,不該選在這兒的,是不?

  再者,據(jù)她所知,二爺最愛待在亭子里品茗,閑來無事都會在這兒小憩。

  她雖然看不見里頭的情形,但里頭傳來的淫聲浪語……

  許錦咽了咽口水,心跳得太快,令她覺得難受,想要趕緊離開,卻又想要一探究竟。

  說不準(zhǔn)是她誤會二爺了!

  許錦往后栘的腳步不禁停住,忍不住地踏上拱橋。

  盡管二爺貪戀美色、盡管二爺性好漁色,但光天化日之下,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做的,是不?

  二爺是個君子,二爺不會……

  然而愈靠近摘月亭,淫聲浪語益發(fā)刺耳,亭子里的人如人無人之境般地縱情享樂,敦她愈是靠近,心頭愈是難受。

  飄揚的帷幔拂上她的臉,她雙手微顫地掀開了帷幔,水眸一轉(zhuǎn),睇見里頭教人難以置信的香艷畫面--幾位姐妹幾乎衣不蔽體、袒胸露乳地圍繞在一個男人身一旁。

  置身于軟玉溫香中的男人幾乎全裸,然而一頭放下的檀發(fā)遮去他大半的臉,教人瞧不清面目。

  但,別人也許瞧不清楚,她豈會瞧不清楚?

  只消一眼,她便知道眼前這個放浪形骸的男人,就是她向來最為敬愛的二爺!

  真教人不敢相信!

  她以為二爺不過是貪玩了些,喜歡帶著美人外出游湖,雖說言行舉止有幾分輕佻,但也算斯文有禮,怎么……今兒個的他竟和以往截然不同?

  她驀地往后一退,然而腳下一個踉嗆,發(fā)出了一點聲響。

  「誰?」正處男女交歡、意亂情迷之際的文字征驀地一暍,一雙染上情欲的黑眸往外頭一瞟,見著是她,不禁愣在當(dāng)場,說不出話來。

  「我……」她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

  要她說什么?要她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還足要她說,請他們繼續(xù),千萬別在意她?

  她……說不出口,她只想逃……

  她大概是病了,覺得心好疼,好似有干萬根針不斷地扎進心窩,又好似有人緊揪著她的心不放,又疼又剌。

  她想走,可雙腿偏是軟得不聽使喚……

  亭子里的一千花娘七手八腳地整理衣衫,卻不知道該不該走。

  「錦兒……」他啞聲喚道。

  許錦的身子驀地一震,懂得他嗓音里所透露的情欲,不禁渾身打顫,不知道該不該回話。

  二爺性好漁色,她時有所聞,卻未親眼目睹;可不管怎么說,那是二爺?shù)氖,她壓根兒不需要詫異、不需要錯愕,只消像以往那般,像平常那般同他說……

  「二爺,我知道我不該踏出房門,我……我回去了!」她的腦海一片空白,自個兒到底說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但話一說出口,腳似乎也多了點力氣,教她走起路來輕松多了。

  「等等!」

  感覺他的大掌搭上她的肩,她頭也不回地拍掉,隨即拔腿狂奔。

  文字征赤裸著上半身,俊美的臉上殘留著求歡的欲念,還多了一抹不知所措。

  混蛋!不是要她在水榭里好好地待著嗎?

  是誰要她出來的?無端端地瞧見這一幕……混蛋!教他怎么……不管了!安撫她……要安撫什么?有什么好安撫的?

  但,要他就杵在這兒什么都不說,他……做不到!

  「要賺錢,待在摘月樓里不就得了?何苦特地跑去花滿閣?」她說的是哪門子的渾話?

  居然聯(lián)合九娘瞞騙他,扮啞巴花娘……混蛋!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明明是那般相似,他不該認(rèn)不出來,可他偏是教她要得團團轉(zhuǎn),倘若不是他眼尖地識破真相,天曉得他會被騙到哪一天。

  說不準(zhǔn)他已經(jīng)將她吃干抹凈了,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混蛋!她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想令他愧疚不成?

  「二爺愿意讓我在妓館里賺錢?」她不敢置信地抬眼。

  他不禁翻了翻白眼,瞪著她的臉,黑曜石般的眸瞳不禁微瞇,暗咒了聲,一把將她拉進懷里,讓她的粉頰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方才那一幕,你可見著了?」他啞聲問。

  「我……」她僵若化石。

  她是見著了,可天曉得她多不想瞧見那一幕……

  她不想瞧見教她傷心的畫面……她不想瞧見二爺那般風(fēng)流不羈的神態(tài),更不想瞧見他同別人纏在一塊兒……

  「花娘便是那樣,你可明白?」

  「我知道!顾仙涎郏垲a貼著他熾熱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二爺怎么了?竟亂了心跳。

  她的心在疼,二爺感覺到了嗎?

  「你知道?」

  「我常跑去前頭充當(dāng)跑堂,自然知道……」就算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啊!

  「我要你乖乖地待在后頭,你竟……」他咬牙咆哮。

  早知道她不安分,可他沒料到她竟將妓館當(dāng)成了自家院子……她一個姑娘家在那種地方走動,難道不怕教人給吃了?

  許錦斂眼不語,只覺得他身上燙人的熾熱自她的粉顏燒上身子,燒燙得教她的心漏跳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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