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五十五分
狄金興奮地等待著那世紀的一刻來臨,沒想到卻從望遠鏡中看到了總統被安全特勤人員保護著匆忙離開的情景。
「又怎么了?又發生了什么事?」他張大了嘴,幾乎不敢相信。
他呆了半晌,震驚過度的他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總統離去。
接著望遠鏡內出現的是擾攘的人群,廣場上出現了柯杰斯的身影。
狄金一震,飛快地調整焦聚,試圖想看得更清楚。
柯杰斯身后還跟著兩名身著黑色拆彈衣的探員,媒體記者似有所覺,已經漸漸地聚涌上前。
他睜大眼睛,看著柯杰斯笑著走向一名黑發的東方女孩,并且趕在記者包圍前深深抱了她一記,隨即溫柔地將她輕輕拉向某名探員,嘴巴還微微地動了動,好似在吩咐什么似的。
墻上的骨董鐘倏然敲響,驚了狄金一跳。
當當當……足足敲了十二下。
預計中的爆炸又沒有發生?!
狄金怒瞪著窗外,憤怒的火焰瞬間燒去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制。
柯杰斯!都是你壞了我的大事!
狄金瞇起了眼睛,恨恨地重重咒罵著,沖動到自袋中取出一把到華盛頓才購買的白朗寧小手槍。
他要讓他付出代價,讓他明白心血被毀掉是何種滋味!
他狂飆的身子倏然一頓,手上的望遠鏡不由得再朝落地窗望去。
那名黑發的中國女孩環抱著雙臂,柔柔弱弱地被人潮擠到了一旁,白皙粉嫩的臉龐漾起復雜的喜悅和落寞之色,眼眸緊緊地看向已被記者包圍住的柯杰斯。
狄金受挫的精神陡然一震,一股強烈的滿足感襲上心頭。
他可以徹底打擊摧毀掉柯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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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也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驕傲情緒。
舍生忘死,不顧危險地拆除了致命的炸彈,拯救了整整兩列火車的人命,還包括總統在內——
就是這個她愛上的男人。
芳云幽幽嘆了一口氣,是的,她愛上他了,就在這共患難的幾個鐘頭內,已經被出色勇敢又深情的他奪走了芳心。
她避不開這個結果,也無力將他再從自己心房驅離;誰想像得到,她竟然會在這場火車爆炸案中,偷偷遺失了她的心?
聰明的杰斯,體貼的杰斯,卓越機智的杰斯……已經如影隨形地環繞著她,教她再也漠視不了,放心不下了。
她替他開心,替他深深感到驕傲,但是在這同時,她也難掩心中強烈的失落感。
看著他被包圍在光環中,和蘿絲同時接受媒體的瘋狂訪問,群眾激動的簇擁,而她卻被擠到了冷冷的一旁。
倏然飛上天空的煙火,燦爛的光芒火焰四散,嘉年華的氣氛如此之濃烈歡樂,她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
在這個異國的歡樂之夜,她卻是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好像永遠融不進這股快樂,這個城市中……
她陡然鼻酸起來,想家的情緒濃濃地包裹住了她全身,緊緊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
她好想回家……雖然這里有著她深愛的男人,但是在這一刻,她卻像和他處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她跨越不過這道鴻溝,只能眼睜睜看著蘿絲跟隨在他身畔接受喝采,并且還示威般拋來一個勝利的眼神。
芳云緊緊交握著手臂,努力要將自憐的情緒推出心房,卻一點兒也使不上力。
杰斯托付照顧她的探員也被其他的警察絆住,正交談聊天著,壓根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芳云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好想要離開這里,好好地找個地方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她必須沉淀整理自己的思緒,好好地想一想。
就在這時,一個堅硬的圓狀物體倏然抵住了她!
芳云臉色一白,心慌地回頭。
「不準回頭,否則我立刻扣下扳機。」身后的男聲冷冷傳來。
「你想干什么?」她拼命抑制自己的顫抖,堅強地開口問。
她今天可真是夠幸運了,居然接二連三遇到了這種事,害她都快要麻木無感了。
「閉上嘴巴,跟著我走,否則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你的愛人了!
「你在說什……噢!」她的手臂被扭向后,劇痛倏然傳遍全身。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走!
痛楚和恐懼緊緊地填滿了她,芳云束手無策;在熱鬧囂攘的人群中,她的呼救聲恐怕還未傳到杰斯耳中,就已經被淹蓋掉了。
再說,身后的兇神惡煞還緊緊拽著她,那管冰冷的槍也還緊緊威脅著她。
芳云只得乖乖地移動著腳步,被他拖著消失在人群中。
蘿絲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她卻無法允許自己沖過去救芳云。
正義和理智譴責著要她立刻救人捉人,但是嫉妒和私心卻狠狠地叫囂著——
你要讓她再礙事嗎?
蘇狄金跑掉了可以再抓回來,但是于芳云的存在卻只會毀掉你的幸!
可是你是執法人員,你有責任捍衛每個人的性命安全,你怎么能讓自私毀掉原則和正義?
只要有她在,杰斯就不可能會多看你一眼的,你和杰斯就注定沒有未來。
還記得這么多年來的追求嗎?你的堅持跑哪兒去了?這么多年的愛慕都只是一場空嗎?
蘿絲緊緊捂住了耳朵,最后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智,她選擇對剛才的一切漠視,將看見的都遺忘掉。
杰斯在她身畔,挺拔偉岸的身子釋放著渾身的英氣,侃侃解釋的臉龐上一片正氣。
這般出色的男人,她死都不肯退讓。
于是蘿絲按捺著逐漸產生的罪惡感,努力裝出笑容來,回應記者們的詢問。
直到她發現杰斯的視線越過她,要找尋芳云的人影,她立刻巧妙地身子一移,拉了拉他的衣袖。
「組長,CNN的記者正在問你,關于炸彈客的問題呢!」她臉上強裝出一抹笑來。
杰斯眉頭一蹙,不知怎的心頭一陣恐慌,他無暇再應付記者們的連珠炮發問。
「這里交給你了,我打通電話向局長覆命!顾挥煞终f地要擠出包圍,目光急急搜尋著芳云的身影。
蘿絲急急拉住他,「組長……」
她失常的表情透露了心慌,杰斯心猛地一抽,「什么事?你要說什么?」
「這里需要你。」她低語懇求。
「我只是打通電話,你可以應付的!
「我需要你!
她的眼神讓杰斯意會到事情不對勁,他急切地環顧著四周,卻已不見芳云的人影。
他心重重一沉,「她到哪兒去了?」
「誰?」蘿絲心虛地問。
他盯著她,「你的表情為什么這么奇怪?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該知道些什么嗎?」她回避著他的眼光。
「該死!」他低咒著沖出了人群,在鎂光燈閃耀中拼命地大叫著芳云的名字。
那名受命照顧芳云的探員這才注意到了芳云不在身旁,他臉色發白地迎向前去,吶吶道:「組長,于小姐……」
「她到哪兒去了?」他瘋狂地揪住探員的衣服,低吼道:「你不是看著她嗎?她呢?」
探員慌了手腳,「剛剛還在這兒的……也許是讓人群沖散了!
杰斯緊緊握著拳,恐懼和心痛像一只手,深深地掐住了他的心臟。
她究竟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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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云手腳被縛地坐在一張鐵椅上,眨巴著眼睛打量著這個看來骯臟卻堅固的倉庫。
鼻子里聞到的凈是濃濃機油味道,高高的天窗隱約射下幾絲皎潔光線,但是卻穿透不了厚厚的黑暗。
那個看起來年輕卻偏激的男人自從把她綁到這里后,就自顧自地拖了張椅子坐在一臺老舊的電視機前,切換著電視頻道。
芳云又累又餓又倦,脖子上的傷口因用力又漸漸滲出血來了,再加上手腳被粗麻繩磨破的傷痕,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被丟入垃圾堆的破娃娃般。
她好想念家里頭的白米飯,好想念她那張小床,更想念爸爸媽媽……
當然,還有那個英俊堅毅的男人柯杰斯。
她閉上了眼睛,淚水不由得滑落了面頰;她的臉被弄得臟兮兮的,就連頭發衣服也沾了一身的灰塵和樹葉。
蘇狄金一邊將她拖過叢叢樹林,一邊惡狠狠地對她咒罵著,內容不外乎這整個炸彈計畫,還有被柯杰斯搞砸的怨懟憤恨。
芳云已經從害怕的極點一直攀升到了麻木的地步,起先她還會跟他反駁叫罵,可是到最后她也被這一切折騰得沒有半分力氣了,最終只能無力地瞪視著他,任憑他在那兒口吐瘋狂言語。
她才知道,這個人的腦袋瓜已經完全崩潰瓦解,精神狀況更是糟糕透了。
現在被綁坐在這兒,她慢慢恢復了一點元氣,也有力氣害怕恐懼了。
誰知道這個瘋子會對她做什么?
說不定也在她身上綁一堆炸彈,然后拿來爆著玩。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疲憊地倚在椅背上,試圖打個盹兒。
不知道杰斯會不會來救她?
一想到杰斯,芳云眼眶里的淚珠又滾呀滾地,威脅著要掉下來。
這一夜為何那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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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一點二十五分
杰斯已經確定芳云失蹤了,他像發了瘋似地尋遍了整個廣場,最后還動員警力幫忙找尋,可是芳云卻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他身心俱疲地跌坐在廣場的階梯上;四周熱鬧喧嘩的人聲鼎沸仿佛與他自成兩個世界,此刻的他就像淪落入冰冷的地獄中,一顆心跌碎成了幾千幾萬片……
找不到芳云,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蘿絲輕輕地,怯怯地來到了他的身旁,慢慢地挨著他坐了下來。
「組長!
他動都不動,依舊沉浸在強烈巨大的痛楚中。
「組長!顾陨源舐暳诵。
杰斯緩緩地抬起頭來,黑眸黯淡無光地瞅著她。
蘿絲被這樣的他驚住了,「組長……你怎么了?」
她從未見過杰斯這般痛苦疲憊不堪,就像渾身的精力都被抽離了。
他頹然地搓揉著臉頰,沉重的心痛滿滿地壓在心底,「我不能失去她!
她大大一震,「組,組長……」
「我真的不能失去她!瓜胫男,她的體貼和溫暖慧黠的話語,他不禁撫著隱隱滲出冷汗的額頭,聲音暗啞而痛楚。
可愛的她,頑皮的她,迷糊的她,勇敢的她……
杰斯強烈地心痛了。
「你認識她很久了?」蘿絲吞咽著口水,覺得喉頭一陣發酸。
「四個多小時,卻已經像一輩子了!顾]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欲死。
「才四個小時,你我認識多年,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才認識四個小時的中國女人嗎?」蘿絲不敢置信地叫道。
「蘿絲,你不懂!顾瘋乜粗甘裁词且灰婄娗,什么是牽腸掛肚,什么是相思成災……我在遇見芳云之后,才嘗到了這一切!
「你不愿接受我,卻愿意將全部的愛奉送給一個不起眼的小女人?」她的確不明白,難道她的條件真的比不上那個于芳云嗎?
她機智敏銳聰明,有天生的美貌和后天的才華能力,有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弱小女子?
「愛情不是天秤,能夠稱斤論兩或者講求先來后到的,」他心底難受極了,分分秒秒都被芳云失蹤的事實而撕裂著,再也顧不得要婉轉,也顧不得要小心翼翼別傷著她了,「我愛芳云,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可是我愛了你好多年,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垂憐我?」她終于忍不住哭了。
他深深嘆息,理解卻愛莫能助地凝視她,「愛情如果摻入同情和可憐的成分,那么就不是真正的愛情了;你不希望獲得的愛是真心、獨一無二的?」
「你可以給我幸福的,我知道,我們倆是那么的相配。」她緊盯著他,淚水滑落。
「外在條件相配不表示我們彼此相愛,也不表示我們兩個就適合!顾肿智宄靼椎馗嬖V她,「蘿絲,打開你心頭的結吧!強求來的不是真正的愛情,你何苦折磨自己呢?我知道心里頭最苦的人是你,但是愛上誰不是人所能控制的,而是心——」
「心……」她咬著唇落淚著,絕望地望著他,「你的心為何就不能選擇我?」
「你的心又為何不選擇旁人?」他溫和地道,「同理可證,我們誰也管不了誰的心!
蘿絲哭了,但是他這句話卻深深地切入了她的心底,「誰也管不了誰的心?」
「是的!顾林氐氐溃幌胫荚,心神欲碎。
芳云,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蘿絲沉默了半晌,酸楚震動和著漸漸領悟的苦澀,齊齊涌上了心頭。
看著杰斯心碎神傷的模樣,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被蘇狄金捉走了!
他大大一震,猛然抬頭,「什么?」
「我親眼見到她在人群中,」她稍嫌困難地吞了口口水,「被一個狀似蘇狄金的男人押走了!
杰斯心重重一沉,「你看見了?你居然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蘇狄金捉走!」
面對他的震怒,蘿絲不禁退縮了一下,吶吶地道:「是我的錯……我當時不能控制我自己。」
杰斯忿忿地握緊拳頭,卻也知道現在再追究這個根本毫無意義,最重要的是,蘇狄金會把芳云怎么樣?
光想到這個,他就渾身冰涼,「該死,我要馬上找到蘇狄金,我要殺了他!」
「別緊張,我想芳云落在蘇狄金的手中暫時不會有危險的,他這么大費周張的捉了芳云,而不是急于逃命,恐怕就是要藉此脅迫你!固}絲飛快地道,「你千萬要冷靜,別中了他的計。」
「我如何冷靜?」他低吼,心底也知道蘿絲說的沒錯,「該死的蘇狄金,他真的徹底瘋了!」
他絕不讓芳云受到任何一絲傷害,絕對要盡快救出她!
「我們快點想辦法找出他的藏身處吧!焦急自責也無用呀!」蘿絲的腦筋漸漸清楚了,她急切地想要將功贖罪。
再怎么說,眼睜睜見芳云被擄走而不加以相救就是大大不對了,所以她必須幫忙杰斯逮捕蘇狄金,并且把芳云救回來。
無論她承不承認,芳云都是杰斯的選擇,她也無力扭轉局勢了。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為自己破滅的戀情哀悼。
「我們打幾通電話給華盛頓警方和局內的分駐處,讓他們幫忙追緝尋找蘇狄金吧!只要找到了蘇狄金,就可以找到芳云了!固}絲建議。
「電話?」杰斯倏然驚覺,臉上閃過了一抹狂喜,「該死,我真是豬頭!」
「怎么了?」
「我居然忘了芳云身上有行動電話,我至少可以試試打給她!」再不然,也可以藉此找到蘇狄金。
蘿絲低呼一聲,「太好了。」
「通知駐華盛頓的聯邦分局,我們馬上打電話,然后讓精密儀器追蹤電訊發射處!顾d奮地道。
蘿絲凝視著他的笑容,心頭一顫,知道她是永遠沒有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愛了。
他對芳云的心如此明顯,一顰一笑快樂悲傷都是因為她的關系。
「我明白了,我們快走吧!」她重重點頭。
杰斯像狂風般地沖向最近的一輛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