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色的船帆應著海風的吹撫颯颯作響,碩大的船只順著強風破浪前進,船邊翻著雪白的浪花,船尾在海面迤出一條長長的水痕。
突然……澎地一聲巨響!
旋即有人驚喊:
「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快下錨呀!船要走遠啦!」
「呀!快救人啊!誰會泅水的?快救人哪!」
一艘船上登時全亂成一團。
眼見落水的人太緊張,伸竿子、扔繩子給他都沒瞧見似的,一個勁兒緊張地亂亂拍,愈拍愈是沉下去……
「哎呀!快滅頂啦!」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勁挺的黑色身影掠過眾人,咚地!躍入水中,非常迅速地泅近那個溺水的人……
真好的泅水功夫啊!眾人贊嘆著。
隨後,一個小小的身影也出現在甲板上,雙手往船欄桿一撐,就跟著要跳下去。童稚的聲音還非常豪氣地叫著:
「我也來!」
一只白玉手打斜里伸出來,飛快地拎住小男孩的後衣領,好聽的嗓音輕道:「你想都別想!」
小男孩被拎回船胛板上,非常不甘心地皺著俊美的小臉:「娘娘……」他也想學爹爹當大英雄嘛!
清麗少婦伸出一只修長的食指在小家伙面前左右晃晃,好笑道:
「想學你爹爹,你還早呢!」真是知子莫若母,他的小腦袋回幾個彎,她哪有不清楚的!
一個嬌美的小女孩從少婦身後冒出來,一雙和少婦同樣靈活的大眼閃著笑意,甜甜地叫道:「哥哥好笨!」
清麗的少婦一身湖綠色的衣裳,盈盈的腰間系了一條通體碧綠的細鞭子,就像是凌波仙子一般,迎風俏立在船邊,一張白玉雕的臉蛋鑲著一雙靈動美眸,這美少婦不是鍾凝是誰!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什么痕跡,二十八歲的她清麗如昔,且更是越發成熟有韻味。
鍾凝看著海里,丈夫已經救到人了,正往大船游回來,於是對女兒叫道:「璇兒,別欺負哥哥。去艙里替爹爹拿布巾跟衣裳來好嗎?」
「好!」小女孩兒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小男孩也叫道:「我也去!」做哥哥的要保護妹妹呢!雖然他常常被妹妹欺負,可是他還是個疼妹妹的好哥哥喔!
鍾凝倚在船欄邊,對丈夫喚道:「泱哥,接著!」把一條繩子丟到水面。
夏侯泱接過繩子,手臂微一施力,整個人連同懷中抱著的先前落水的人,兩個人雙雙騰出水面,然後落在船甲板上。
那落水的人的家人連忙圍了上來,又是探視親人,又是向夏侯泱道謝的,忙得一團混亂。
夏侯泱辭退了謝禮,與妻子走到旁邊,正好一雙兒女拿了布巾跟衣裳上甲板來。
鍾凝從女兒手中接過布巾,讓夏侯泱褪下濕透的長袍,替他擦拭滴著水的光裸上身跟濕發。
「爹爹好厲害喔!爹爹是大英雄!」五歲大的夏侯璇,伸出小手拉拉父親的大手,讓父親彎下身來,在父親頰邊親了一口。
「你就會灌你爹迷湯!」鍾凝捏捏她小巧的鼻頭。這是全天下唯一一個敢吃她丈夫豆腐,又不用怕她追殺的女人……呃……小女孩!
夏侯泱笑看她吃味的小臉:「吃醋啦?」
小男孩——夏侯璨,刮著自己的小俊臉笑嚷:「娘娘羞羞臉,娘娘愛吃醋!
鍾凝雙手叉腰道:「璨兒你皮癢啊!」又傲慢地抬起小下巴對丈夫道:「我才不吃醋呢!」
「是嗎?」夏侯泱笑看她醋意橫生的小臉才不相信。
鍾凝非常愛嬌地走近他,然後雙手伸出向上,猛地拉下他強壯的頸項,狠狠地給他一記熱辣的香吻。
兩個小鬼頭在一邊紅著臉哇哇大叫:「娘娘又跟爹爹在親嘴兒了!羞羞羞,每次都這樣!」
結束這一記長吻,鍾凝偎在他懷中笑道:「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我吃什么醋!」好笑地看著她丈夫紅了一張俊臉。
喲……成親都十一年了還會害臊啊!璨兒都八歲了呢!她還當這六年來他們游歷海外,已經看別個種族的人做的很習慣了!
「爹爹、娘娘快看!是陸地呢!」兩個小鬼頭開心地又是翻筋斗,又是倒立行走。
「我說……親親相公,咱們可是生了兩只小猴子?」這么活潑的性子到底像誰啊?
夏侯泱大笑道:「也許是兩只小猩猩!顾液⒆泳χⅲB他這個做爹的都自嘆不如。
夏侯璨跑到父親身邊,仰起紅通通的小臉問道:
「爹爹,那就是中原大陸嗎?你說我小時候住過的那個!」
夏侯泱摸摸他的頭笑道:「是的!
夏侯璇也蹦蹦跳跳地撞進母親懷中,軟軟的童音道:
「我們會看到誰?爺爺、奶奶、外祖父、外祖母、叔叔、段叔叔……哎呀!最重要的是治好娘娘的太師公對嗎?」這些人她都沒見過,都是聽娘娘說故事知道的,因為她是爹爹跟娘娘在海外時生下的。
十一年前,夏侯泱帶著鍾凝上長白山時,太師父逍遙散人說,鍾凝的情況有得治,只是方法很繁復,也困難。
首先,鍾凝要先將身體養好,讓受創的腰骨長好;再來,需要有人用「天元功」每日打通她全身的經絡,讓腰骨里的經絡受刺激慢慢自行長好,需時一年。
長白山上的珍奇藥種甚多,養傷還不是大問題;只是,打通經絡的事男女間非夫妻不可為,於是夏侯泱咬牙,在一年之內將別人需耗時五年才能學會的天元功學好,并費時一年,每日不惰地幫鍾凝打通經絡,終於將愛妻治好。
那是一段很艱苦的日子,打通經絡時夏侯泱所耗費的心力,跟鍾凝所要承受的疼痛都很可觀。但幸而有太師父在,為鍾凝尋覓珍奇藥材,更教她一門可以緩和疼痛的內功,幫她熬過那一段日子。所以他們夫妻才會跟孩子們說,太師公是大恩人,沒有他就沒有今天幸福的一家四口。
鍾凝笑擰女兒水嫩嫩的小粉頰:「璇兒的記性真好,娘娘說的話都記得好清楚。」
「娘娘,外祖父跟外祖母還會記得我嗎?」夏侯璨有些擔心地問。他離開中土的時候才兩歲,現在都這么大了,他們還會記得他嗎?爹爹說他們最最疼他了!
「當然會,我的璨兒這么乖又這么可愛,他們怎么舍得忘掉你呢!」鍾凝沒說的是,璨兒的出生給他們帶來的激動。當初以為這一生跟孩子是無緣的了,後來生下璨兒,她喜悅到埋首在泱哥懷中痛哭,而這孩子帶給他們所有人的希望跟感動,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她爹娘對於這個得來不易的小外孫,更是疼到心坎兒里去,比當年她小時候還疼上許多。
知道妻子想起了往事,夏侯泱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輕道:「一路走來雖然有些辛苦,但上天是眷顧我們的,不是嗎?」
在他懷中點頭,鍾凝笑道:「我們……終於要回家了呢!」六年!出海六年,他們游歷了很多地方,也閱歷了很多人事,如今歸來,才發現自己的鄉愁滿溢。
回家……多么令人期待的字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