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風沙又起,卷起漫天塵埃!
躺在床板上,巫紫瞳幾番輾轉反側,仍舊毫無睡意!
她起身坐到數步外的圓桌旁,見床上毫無心機的丫頭睡得正甜,嘴里還不時喃念,似在說著夢話!
巫紫瞳搖頭笑笑,索性拿起桌上的水壺,為自己倒了杯水。
杯緣才就口,還沒來得及將水喝下,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姑娘、紫瞳姑娘!笔钦乒竦穆曇。
巫紫瞳來到門邊,將門拉開了道縫!
“何事?”她看著掌柜,他也是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掌柜打了個呵欠,又覺不雅,連忙笑笑地指向身后!
“有位爺找你!薄
“找我?”紫瞳略略蹙起了眉,隨著掌柜的手指,望向他的身后!
他身后的高壯男子,有張俊逸粗獷的臉,濃眉大眼,加上直挺的鼻和緊抿著的薄唇,相貌煞是好看!
“姑娘,你好,請問蕪月在你這兒嗎?”
在巫紫瞳打量著他的同時,鄂圖克閃身上前,雙眸也同樣緊盯著她不放!
她有著一張極為細致的臉,無論是眉、眼、鼻、唇,甚至是發鬢、神韻,都似精雕出來般,是個似玉般的人兒!
“你是……”紫瞳挑了挑眉!
這男子由衣著上看來,非富即貴!
“我是那丫頭的義父。”鄂圖克沒打算道出自己的真實身分,一來是不想擾民,二來則是覲春慌忙回宮稟報,說蕪月又扮乞兒,黏著一個白衣姑娘,眼見天已黑,卻不肯回宮!
紫瞳又是上下一陣打量!
蕪月是對她提過有個義父沒錯,但以他的衣著看來,怎么也不像是個乞丐!
若他不是個乞丐,又為何放任蕪月去當個小乞兒呢?
“姑娘,真是對不住!倍鯃D克雙手抱拳一拱,由紫瞳的神情,他明了她的疑惑!把诀吒嬖V我,那個丫頭今日又玩扮小乞兒的游戲!薄
“扮?”紫瞳略蹙起眉!
難怪方才臨睡前,她發覺沐浴后的蕪月,竟有份藏不住的靈秀!
“我在這兒,先跟姑娘你賠不是!倍鯃D克再度拱手道歉!
“紫瞳姑娘,既然你倆認識,那我就先退下了!币慌缘恼乒褚妰扇艘粊硪煌膶υ,確定無安全疑慮,于是想先退下!
紫瞳朝著他點個頭,才又將目光拉回眼前的男子身上!
“她已經睡了!彼钢徳碌。
“我猜也是。”那丫頭一向早眠。“但我想還是不方便打擾姑娘你,蕪月這丫頭還不曾離開家中,夜宿在外。”
兩人間沒了第三者,鄂圖克一下子瞧清了巫紫瞳的眼瞳!
那泛著水光的美眸,似紫玉、亦似攝人魂魄的水晶,不僅美,還有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秘!
首度地,他的心為了一個女人顫了下!
輕咬了下嘴唇,巫紫瞳向后退開一步,將門完全敞開來。
“她才剛睡沉,我瞧她睡得挺甜,你將她抱走吧,不過別擾醒她!薄
鄂圖克看著她走到桌邊,搖曳的燭光落在她娉婷的身形上,顯出她的纖弱!
“姑娘,看你不似關外人!彼蟛娇缌诉^來,腳步停在她的身旁!
紫瞳只略略抬頭望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桌上的茶,輕啜口。
“我由江南來。”
“江南……我雖只去過一、兩趟,不過確實是個好地方!钡仂`人杰、山明水秀,也因此能孕育出許多優秀的人!
“嗯。”紫瞳不想多話,點了兩下頭,繼續啜著手中的茶!
見她不語,鄂圖克只好越過她,來到床鋪旁,彎身抱起熟睡中的蕪月!
“姑娘,對于你對蕪月的照顧,在下在此謝過!薄
回到桌邊,鄂圖克停下腳步,空出一手來,由腰帶中取出一枚圓潤光滑的玉佩!
“就以這玉佩作為謝禮,日后在樓蘭城中,若遇任何麻煩,歡迎你隨時來找我!薄
看著他手中的玉,紫瞳并沒伸手去接。
“其實,你可不用謝我!薄
鄂圖克可是首度讓人拒絕,“為何?”他問。
放下茶杯,紫瞳揚起的眸光一閃!
“我平日并無多大愛心幫人、只是恰巧與她有緣!薄
她的話引來鄂圖克的一笑!
“收下吧,或許日后你會用得著也說不定。”
奸個冰冷的美人,連淡漠的應答都似能凍傷人般!
將玉佩往桌上一放,鄂圖克不再多語,抱著蕪月,轉身離去!
望著桌上的東西,再瞧瞧那離去的身影,巫紫瞳有些懊惱地微蹙起眉!
從來都是她說一不二,但那男人竟讓她不知該如何拒絕,言談舉止間不失王者霸氣,不由自主地,她開始懷疑,他到底是誰?
幾乎是一坐上馬背,蕪月就醒了過來!
“阿爹!彼坌殊,抬手揉了揉雙眼!
“不是我,難道會是你夜鳴叔嗎?”大掌罩上了她的腦袋,揉亂了她一頭長發!暗故悄,野了一天,連宮里都不想回了嗎?”
耳畔的風聲呼嘯,蕪月終于完全醒了過來!
“對了,紫瞳姊姊呢?”沒急著回話,蕪月倒是先想起了巫紫瞳!
“原來她叫紫瞳!倍鯃D克嘴角很自然地揚起一抹笑!
“阿爹,紫瞳姊姊的瞳字,可不是眼瞳的瞳喔!”見到他嘴角的笑,蕪月大膽地猜測,阿爹一定也是喜歡紫瞳姊姊!
光是她那對閃閃發亮的眼瞳,不僅教人喜歡,還有著讓人摸不清的神秘感!
“喔?”鄂圖克挑起一眉來!澳鞘悄膫字?”
“是日字旁的瞳字啦!笔徳沦\賊地笑了兩聲,“阿爹,她像仙子一樣漂亮,對不對?”
鄂圖克想了下,沒搭理她!
“阿爹,你說,如果我有個像紫瞳姊姊一樣美麗的王妃娘親,可好?”蕪月小小的腦袋瓜中,忍不住冒出一個個鬼點子來。
鄂圖克輕輕一笑,罩在她頭頂上的大掌又揉了揉!澳銊e又想著什么歪主意!薄
“阿爹,她不好嗎?”蕪月努力地彎過頸子來!
照她來看,美麗的紫瞳姊姊配上高大偉岸的阿爹,正好是一對!
緊抿著唇,鄂圖克沉默了下!
“你別再亂打主意了!薄
嘴里雖這么訓斥著,但忍不住地,他心中又想起了那對紫瞳,及那個纖細得彷若仙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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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晌午,巫紫瞳才起身梳洗完畢,就讓門外連續的敲門聲給吵得不得不加快腳步前來開門!
“紫瞳姊姊!薄
門才讓人由里頭拉開,門外的蕪月已迫不及待地跳了進來!
“怎么你……”見她今天的裝扮不同,一點也不像個小乞兒,巫紫瞳才要開口說話,蕪月就拉著她的手快步朝外走!
“快、快、快!彼男那榭磥懋惓Ed奮!
“你想拉我去哪?”為何遇上了這個丫頭之后,她那一身的冰冷絲毫起不了作用?
“阿爹好不容易答應要帶我去獵野鴨!彼o拉著她的手,咚咚咚地跑下樓!
沒給紫瞳再問話的機會,兩人很快來到客棧的門口!
“姑娘,你好!薄
才一拾臉,巫紫瞳便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鄂圖克!
而今日,他不是單獨一人,身旁還多出了五、六個隨從,和一個看來一身儒氣的男子。
“紫瞳姊姊,我幫你介紹介紹,這位是夜鳴叔!笔徳吕贤D向夜鳴!
夜鳴點了點頭,精銳的眸子瞧了紫瞳一眼,并沒開口說話。
蕪月又拉著紫瞳連忙轉向鄂圖克。“這位是我阿爹,你們昨日見過,所以不用介紹。”
迎上了鄂圖克的目光,紫瞳意外發覺,自己竟有一些不自然!
“至于其他的幾位,則是家丁。”蕪月叨絮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間流轉的眸光!
“紫瞳姊姊,你與我阿爹同騎一馬好嗎?”蕪月刻意制造機會!
“?”望了她一眼,紫瞳當場愣住!
“蕪月,不得無理。”鄂圖克出言解圍,瞥了身旁的隨從一眼,隨從飛快下馬,牽來另一馬匹,
蕪月看著那匹馬,昂聲抗議!鞍⒌,那是我的馬耶!”
“把馬匹讓給紫瞳姑娘,你去和夜鳴同乘一騎就好。”鄂圖克說著,與夜鳴互換了一記眸光!
聽到能與夜鳴共乘,蕪月開心地跑到夜鳴面前!
“夜鳴叔!彼龐陕暤匾缓,朝他伸出自己的雙手!
夜鳴無奈地一嘆,彎腰揪住她的雙手,往上一拉,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坐在身前!
“姑娘請!币娨寻仓煤檬徳,鄂圖克示意隨從將馬韁交給紫瞳!
看著手中的韁繩,再看看那馬背上高壯的身影,紫瞳首度有了煩心的感覺。而她知道這煩心的來源,是因為失去了控制權。
就如昨夜他塞玉佩給她一樣,今日的出游,同樣教她不能拒絕!
略一咬唇,縱使心中有千般的不愿,她仍躍身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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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紫瞳不知出了樓蘭城外,竟還有這樣的河川綠地!
河流清澈遠長,樹木林蔭蔽天,沿著河岸是蘆叢,幾朵小花點綴其間,景色美不勝收。
“對于馬匹,姑娘似乎駕馭的不錯!倍鯃D克放慢速度,讓馬匹跟在她的身旁。
不知是蓄意放緩速度,還是出了城后各自賞景,幾個隨從落于鄂圖克身后有數十步的距離,至于蕪月和夜鳴則是遠遠落于最后,馬匹邊走,他們邊聊著天。
“尚可!睙o意與他對視,紫瞳故意將眸光調向遠方!斑@樓蘭城的繁華,全拜這河流所賜吧?”
“是的。”鄂圖克的眸光遠眺,落在那看不見盡頭的河流源頭!斑@孔雀河是上天對樓蘭的恩賜,它還有個凄美的神話故事。”
“凄美?”紫瞳的眸光略拉回。
收回目光,鄂圖克凝著她的臉蛋一會兒,道:“相傳這孔雀河是仙子的霓彩,而河里清澈的流水則是她的眼淚!薄
紫瞳悶哼一笑!叭缓竽兀拷酉聛硎欠褚f,她與凡間的情郎分開了?”
神話傳說多半是繪聲繪影加上訛傳,能信幾分,見仁見智!
“不!倍鯃D克搖了搖頭,黝亮的眸光略略一黯!昂髞砟窍勺映闪藰翘m的神婆,而傳說中的男子則是樓蘭王!薄
“喔!”紫瞳有些驚訝,眸光一亮。這則傳說倒還有幾分新意。
“這么說……之后的樓蘭王,可是那仙子的后代?”
呵,多高貴的血統,仙人的后裔。
“不!倍鯃D克凝著她,搖頭綻開一記苦笑·
“不?”紫瞳略略挑高一層來!
“因為樓蘭王愛上了別的女人!彼f著,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紫瞳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原來是個負心的傳說!”半晌之后,她才開口!
“你不覺得好奇嗎?對于仙子是如何成了神婆?”鄂圖克拉了下韁繩,讓馬匹的速度再放慢些。
巫紫瞳也跟著他放緩了馬速。“是詛咒嗎?”她猜!
多半是吧?如果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后,最終卻得到背叛的結果,她想,仇恨的心態是難免的!
勾唇一笑,鄂圖克的雙眸發亮!澳愫苈斆!薄
“這不過是順著常理推測!彼馁澝篮苤苯樱钏目隍嚨匾活。
“那你能猜到是怎樣的詛咒嗎?”鄂圖克又拉了下韁繩,馬匹停下了腳步!
隨著他的動作,紫瞳俯在馬兒的耳旁噓了聲,馬匹也跟著停了下來。
“你這么問可就考倒我了,因為初入城的頭幾天,我聽到的傳言,關于神婆的,多屬正面!薄
“那是真的!眱扇碎g差了幾步,鄂圖克一腳輕輕踢了下馬腹,馬匹往前走了幾步!
“真的?”既然對于神婆的評論皆是正面,又何來詛咒之說?
“那是她對樓蘭子民的愛!蓖χ臣,陽光落在鄂圖克的臉上,深刻的五官煞是吸引人。
“那詛咒是指?”紫瞳故意將眸光又拉向遠方,硬是壓下了心頭的悸動。
太不尋常了,她將過多的注意力擺在這男人的身上,未免過于怪異!
“詛咒只落于樓蘭王的身上!币淮淮膫鞒辛讼聛怼!
“喔?”她刷地拉回目光!
“歷代的樓蘭王,僅有正妃才能產下后裔!薄
四周的聲息霎時靜了下來,唯剩颼颼風聲。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有點熱、有點烈,更有些許的曖昧!
為掩飾尷尬,巫紫瞳唯有悶哼一笑!
“這樣的詛咒未免太輕!”
鄂圖克拉回落在她臉上的眸光,看向前方。
“會嗎?”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如果他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無法成為他的唯一,這樣的詛咒,真會太輕嗎?
“?”他眼里的那抹落寞,教她的心口一顫!
“我們別談這話題了!背读讼率种械捻\繩,他逕自驅馬往前走!
紫瞳先是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僵住了幾秒,才暍了聲,讓馬匹跟上!
“我進城的頭幾天就聽說了,歷代的樓蘭王正妃皆得由神婆指定,是嗎?”她可沒打算讓話題停于此。
鄂圖克沒回應,只略點了下頭!
“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雖然她不明白,為何他的眼里有落寞,但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樂見!
“你的看法?”鄂圖克側著臉看她!
“其實仙子如果成了神婆,而神婆又得指妃給樓蘭王,那這一切對神婆來說,也是種剜心之痛吧?”
誰會樂見自己心愛的男人懷抱其他女人呢?何況這女人還是她親手指點!
耳邊飄來她說的話,鄂圖克一時無法回答。
在接下來的整個獵鴨過程中,他一遍遍的想著她不同觀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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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夕陽已西沉,夜鳴帶著蕪月先行回宮,留下幾個隨從守在客棧廳中,而鄂圖克則是送巫紫瞳回到她的房中。
“我送你的玉佩,你可有留著?”隨著她的身影,他跨步進了屋里!
紫瞳拿起火石,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在這兒,恰巧你提起,我正想還你!庇裳g掏出玉佩,遞到他的面前!
“不,你收下,既是贈你之物,豈有收回的道理!倍鯃D克負手于身后,走了幾步,自若地在椅子上坐下!
“聽你的口吻,是不容拒絕的?”與他相處了一日,兩人間已熟悉了些!
但紫瞳打從心里拒絕這分熟悉感,她喜歡冷漠的自己,因為這樣她才能冷靜地判斷每一件事。
她不會在這時空中多作停留,只要尋回如意珠,她就會走人了!
“你不請我喝杯水嗎?”鄂圖克顯然不想再談關于玉佩的事。
看著他,紫瞳只好將玉佩又塞回腰袋中。
“我很堅持,你不收,我還給蕪月也是一樣。”說著,她幫他倒了杯水。
接過水杯,鄂圖克不以為意的一笑!拔衣犝乒竦恼f,你到樓蘭來是為尋物?”
她拉了板凳,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坐下!笆羌覀髦!薄
“還沒尋到?”他直覺地猜!
“是!狈駝t她又何必留下。
“可想過如何去尋?”他邊喝著茶水邊間!
“掌柜說可在市集里找找!弊炖镫m這樣說,但她心里可明白,無論如何,她得見上神婆一面,因為她懷疑如意珠在她身上!
“市集?”
“不過市集這幾日是休息的!彼此茻o奈地聳聳肩!盀檫x秀!薄
“就這幾日而已,過了這幾月,市集會恢復的!笨粗捻馑屏碛兴,而后,鄂圖克站起身,問她:“你明日可有空?”
紫瞳沒回話,只是昂首望著他。
“或許我能引你到一些地方逛逛找找!倍鯃D克繼續說。
“你看來半點也不像商人!薄
“嗯!”他一笑,“我確實不是商賈,但從小在這樓蘭城里長大。”
他雖不是商賈,但卻懂得經營之道,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繁華的樓蘭國!
“怎樣?”他的雙眼望著她,似在等著她的答案!
她該拒絕的,但再一次地,她又感受到那股不容反駁的氣勢!
“奸吧,那就明日見吧!”她擺出了送客的舉動,先行走到門邊。
鄂圖克望了她最后一眼,沒有多作停留,笑著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