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開始侵襲山頭,帶著強勁力量的呼呼聲,狂亂無節奏地吹過耳旁。她縮低身子,逆著風勢,困難地移動雙腳,一步一步朝不明方向前進。
積雪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功夫,雪地上蜿蜒的淺薄鞋印已被覆蓋。
空氣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吸納,都像把銳利的刀刃,無情地刮疼她的喉頭、很惡劣的天氣,此刻,所有生物都該躲避,而不是愚蠢地在戶外與大自然抗衡,但對她而言,去哪兒都好。
沒錯!去哪兒都好!
天冷,心更冷,身體的疼痛,比不上心痛!只要不是待在那個男人身邊,去哪兒都好!
她必須趁自己尚有一絲理智時,遠遠地離開他,否則,她將萬劫不復!
“是的,萬劫不復……”她停下腳步,雙膝溶入雪堆中,喘著氣,幽凄地低喃,“萬劫不復……”
唇邊漾起惟美的淡笑,徐緩地回首,透過護目鏡,看向來時路--
一片飛舞的白茫,暴風雪將她和所有景物區隔。什么都看不見,她仿佛已在另一個世界。她喜歡這種感覺--雖然孤寂,卻不須再承受那男人無情的傷害呵!
紅唇微微地開啟,她笑了,露出瑩白皓齒地笑著。
此時,風吹得更狂了。她站起身,抹去鏡面上的細雪,瞧著沒留任何足跡的雪地,某種莫名的得意涌上心頭。
她想,該是到了盡頭,她已經走得夠遠,留住了最后的尊嚴,暴風雪阻絕了所有的情感折磨。這么一來,她至少不會面臨萬劫不復的悲慘境地……
“……解脫了吧!”淡淡地呢喃著。她仰起美顏望天,護目鏡里霎時彌漫霧氣,而兩行順著頰畔滑入耳鬢的溫熱,又是怎么回事?
遲疑片刻,她低下頭,嘗到那溫熱帶進唇舌的滋味:咸澀的,原來是淚!
沒想到,她居然流淚了,這絕對是喜悅的淚水吧!呵……她的潛意識正為她的抉擇叫好呢!
搖搖頭,她再看一眼來時的遠方,訣別似的揮揮手,轉身繼續步行。
突然間,風雪猛烈打旋,前方似有一處山谷,氣流紊亂奔竄,幾乎將她抬升起來。她彎下身,貓著腰,試圖讓四肢伏在地面以保持重心,但強風一陣狂掃,將她卷起重重地摔落,半個身子懸出崖邊,而后接踵而來的便是無止盡的翻滾。
順著陡坡,風雪卷滾著她。身體仿佛要被撕裂,五臟六腑在翻攪,痛苦蔓延著,但她不想掙扎,任冷冷的冰雪滲入帽檐,積在發中,凍結腦海那抹殘存的男人影像。她要將他封在記憶底層,即使這場狂風暴雪過后,她都不愿再回想!
是的!遠離得了,忘不了,那就徹底將他封印吧!這是她的決定,畢生的決定!呵……
她笑著。在大量冰雪崩滑的隆隆聲中,她的笑聲像是微弱的嗚咽。無法估計過了多久,她被樹木的斷干沖撞,意識逐漸模糊,直到重重掉落坡谷,被冰雪埋住,她才因劇疼而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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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的咆哮終止,大地回歸平靜,旭日旋出云端,在山頭露臉,金色的光束射在皚皚雪地,天地一片祥和。暴風雪過了,冰雪不再崩流,大自然的虐行瞬間平息,所有的險惡仿佛未曾發生,但在那白雪下正流逝的年輕生命,卻成了對大自然無情肆虐的控訴!
不知又過了多久,正當她逐漸失溫,徘徊在鬼門關之際,也許上帝對她還有些憐憫,覆蓋在她身上的厚重雪堆被掘開了,使她重見天日。接著,有人在她耳畔說話,一股液體灌進她嘴里,辛辣的滋味燒灼咽喉,濃烈酒氣讓她嗆咳,隨著體溫的回升,她睜開沉重的眼皮--
一抹高大的男人身影,背著光,映入她眸底。
她露出苦澀的笑容:上帝非得這么對她嗎?
她真的注定要萬劫不復嗎?
虛弱地嘆了口氣,她疲憊地合上雙眸,任思緒往黑暗中飄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