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飄浪帶著柳榆兒回「天翼山莊」時,已是向晚時分。橙燦燦的夕陽灑落在兩人身上,仿佛有層美麗的光暈將他們籠罩起來。
黑色駿馬一路奔馳到山莊門口,直到沈飄浪扯動韁繩才驀然停住。
一到了家,柳榆兒就想立刻下馬,然而沈飄浪的手臂卻仍環在她的腰上,要是他不放手,她根本就沒辦法下馬。
「已經到了,讓我下去!顾恼Z氣帶著一絲命令的意味。
「一到家就馬上要走?這么無情!不先給個答謝之吻嗎?」
沈飄浪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那神情讓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開玩笑抑或是認真的?
聽他說起「答謝之吻」,柳榆兒不禁想到先前被他霸道奪去的那個吻,心跳在瞬間亂了節奏。
在回山莊的這一路上,她很努力地想忽視沈飄浪的存在,很努力不讓自己的心緒受到他的影響,但是她發現這實在是太困難了。
他的懷抱、他的心跳、他灼熱的氣息、他寬闊的胸膛……關于他的任何一切,都教她整個人不對勁極了!
現在好不容易返回山莊,終于可以脫離他的「魔掌」,她當然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他了。
「你休想!快放我下去!」她嬌叱。
「唉,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實在是太令人心寒了!
「你——」
柳榆兒瞪著他搖頭嘆氣的模樣,不禁為之氣結。
這個言語輕浮、舉止放肆的男子,動不動就想挾著恩惠來要求她的報答,實在太可惡了!
她原本不想理會他,可又不想落人口實,讓旁人說他們「天翼山莊」都是些忘恩負義的人。
猶豫了會兒,柳榆兒才不情不愿地問:「好吧!快說,要我怎么報答你?」
聽見她的話,沈飄浪詫異地挑起眉楷。
「你是真心這么問的嗎?」
「你管我是不是真心這么問?總之你廢話少說,在我反悔之前,有什么要求快說吧!」柳榆兒不耐地催促著。
她雖然任性倔強,卻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因此即便不想讓他太過得意,但畢竟這男人三番兩次為她解困是事實。
「不過,我話可是說在前頭,你的要求若是太過分,或是違反禮教,那可就別怪我不予理會了!
「喔?你所謂的太過分和違反禮教,指的是什么?」
「那還用問嗎?當然就像……像是……什么親吻或是……或是以身相許之類的……」
由于想起了先前的那個吻,柳榆兒的一張俏臉驀然泛紅,就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的。
見她這模樣,沈飄浪的嘴角一勾,黑眸閃爍著熠熠的光芒,有些貪看她臉紅心慌的俏模樣。
「如果只是個親吻,那倒是不錯啦!但是若要以身相許……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這么刁蠻潑辣,誰娶了你誰倒楣!顾室饽迷捈に浪请p美麗的眸子會因為這番話而進射出更灼燦晶亮的怒焰。
「你——」柳榆兒果然氣得瞪大了眼,嚷道:「將來誰會倒楣,跟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我現在給你開口要求報答的機會,你要是自己放棄了,日後可別回過頭來說我忘恩負義!」
可惡!她才剛給他幾分顏色,這家伙就迫不及待地開起染房來了。
早知如此,她剛才根本就不應該問他這個問題,簡直是讓他得寸進尺、得了便宜還賣乖!
沈飄浪聳了聳肩,說道:「好吧!既然你這么有誠意,讓我想想……這樣吧!你就陪我到江南一趟好了!
「你說什么?陪你去江南?」
有沒有搞錯?這個要求未免太過離譜了!
「沒錯,我就是要你陪我去江南一趟。這個要求,并沒有違反禮教吧?」
「但是這——」
柳榆兒正要開口拒絕,莊主柳天靖像是聽見騷動,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他昂然佇立在大門口,皺眉瞪著將他的獨生愛女摟在懷中的陌生男子。
眼看爹的臉色相當不悅,原本氣得巴不得宰了沈飄浪的柳榆兒,竟下意識地開口為他解釋。
「爹,我今天下午騎『小小』出去遛遛,半途讓『小小』到溪邊休息喝水,沒想到一個不注意,它竟然自個兒跑掉了。要不是沈飄浪送我回來,恐怕天黑了我還回不來呢!」
聽了她的解釋之後,柳天靖嚴峻的臉色才終于緩和下來。
「原來是這樣,那我還得謝謝沈少俠的出手相助!
「柳莊主不必這么客氣,事實上,剛才令嬡為了報答我,已經答應要陪我下江南幾天了!
「什么?!我哪有答應?」柳榆兒立刻發出抗議。
「咦?你不是說為了報答我的恩情,只要不違反禮教,我說什么你都會照辦嗎?難不成你想耍賴?」
「我……但是……我……我爹不會同意讓我出遠門的!」柳榆兒靈光一閃,搬出爹來當擋箭牌。
「是嗎?」
沈飄浪挑眉望著柳天靖,就見他沉吟了半晌,最後說道:「既然沈少俠是榆兒的恩人,而榆兒又已答應在先,我也沒有理由可以反對!
「爹?!」柳榆兒簡直不敢相信爹竟然會這么說。
「榆兒,既然是你親口答應了,就必須要守信用,不能出爾反爾,知道嗎?」柳天靖正色地對女兒說。
「可是……這個男人……」
「怎么了?」
「他……他……」
柳榆兒吞吞吐吐的,就是沒有勇氣告訴爹,這男人占盡了自己的便宜,不只摟抱過她,甚至還奪去了她的吻。
要是她真這么說了,肯定只會有兩種結果:一個是爹一怒之下殺了沈飄浪,另一個就是爹會要他們成親。
不論結果是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她也只能說:「讓女兒跟一個男人單獨下江南,難道爹不擔心嗎?」
「你的安危我當然會擔心,不過我想……不會有人傻得與『天翼山莊』為敵,是吧?」柳天靖一邊說著,一邊直視著沈飄浪。
「那是當然了!股蝻h浪說:「貴山莊聲名遠播,柳莊主更是響當當的人物,而我沈飄浪不過是藉藉無名的家伙,哪會傻得和『天翼山莊』為敵呢?」
「藉藉無名?沈少俠這么說就太客氣了!
「不是客氣,而是我原本就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股蝻h浪聳了聳肩,一臉的漫不在乎。
柳天靖沉默地打量沈飄浪,像是在暗中掂量他的斤兩。
眼前這個年輕小伙子,雖然態度輕狂,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但絕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么平凡。
身為「天翼山莊」的莊主,他可以說是閱人無數,以他堪稱精準的眼光來看,這男人絕非池中之物。
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雖然不時泛著戲譫的光芒,卻沒有半分淫邪之色,柳天靖相信這家伙不是卑鄙猥瑣的小人,讓女兒跟他走一趟江南,應當是不會出什么意外才對。
眼看連爹都答應了,柳榆兒雖然心中懊惱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好吧!走就走!難道我還會怕了你不成?現在就出發吧!」橫豎都得要走這么一遭,她認了!
「現在?你這么急呀?」
「你在鬼扯什么?我只是想要早去早回!」
「是嗎?」沈飄浪一臉遺憾地說:「不巧,我今天晚上還有點事,明兒個一早再出發吧!」
在與柳榆兒達成「共識」之後,他總算是松開了她,讓她下馬。
「那就明天見了!」
扔下這句話之後,沈飄浪叱喝一聲,身下的駿馬便立刻揚蹄奔馳,不一會兒,那一人一馬的身影就消失在夕陽余暉之中。
「可惡的臭男人!哼!這趟江南之行,別想我會讓你好過!」柳榆兒對著他離去的方向,忿忿地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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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并不平靜。
城北富商白榮華的府邸中,雖然已是午夜時分,卻仍舊燈火通明。
偌大的宅院里,守衛們全副武裝,如臨大敵一般,尤其是白榮華的書房外,更是戒備森嚴,甚至就連家仆和丫鬟們也全都手持棍棒,全神貫注地防備著。
看這等陣仗,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說不定要以為白榮華號召了一大批人馬,要去征討一幫窮兇極惡的寇匪似的!
「你們全都給我當心點!聽到沒有?」白榮華在書房外焦躁地來回踱步。
「是!老爺請放心!」
「放心?哼!我要是能放心就好了!我告訴你們,要是今晚出了什么差錯,我唯你們是問!」白榮華情緒緊繃地低吼。
看著家中已經十分嚴密的戒備,他的神情仍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安。
想他白家雖然因經商而富甲一方,可家中并沒有像現在這般有那么多的守衛,今晚是他特地跟隔壁的張家和對街的李家商借這些人手的。
他如此大費周章地安排,為的就是要保護白家的傳家之寶——「火麒麟」。
白夫人緊挨在夫婿的身邊,臉上除了有著同樣的焦慮之外,更有著一絲掩不住的倦意。
「都這么晚了,那『夜影』真的會來嗎?」她問。
聽見「夜影」這兩個字,白榮華的臉色又更緊繃了幾分。
「夫人,咱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凡事還是小心點好,畢竟事關咱們白家的傳家之寶,不得不小心謹慎一點!
前些天,白榮華突然接到一封密信,說是「夜影」受人委托,將在今晚潛入他府中,竊取白家的傳家之寶「火麒麟」!
這個消息簡直嚇壞了他,害他這幾天吃不飽也睡不好,成天坐立難安的,就怕白家的傳家之寶當真會被「夜影」偷了去。
為了慎重起見,他今晚小心翼翼地防范,尤其是收藏「火麒麟」的書房,更是被十多名守衛包圍得水泄不通。
「會不會有危險?」白夫人憂心地問。
「應該不會吧!書房已經被我們的人團團圍住,只怕連只蟲子都飛不進去,更別說是一個大男人了!
話雖如此,白榮華的情緒仍舊如同緊繃的弦,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幾乎要驚跳起來。
「可是……我聽說那『夜影』從沒有失手的紀錄……」
「夫人,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今晚我還特地向張家和李家調度人手,這樣嚴密的防備,要是『火麒麟』還讓『夜影』給取走,要我一張老臉往哪兒擺?」
聽見白榮華的話,在重重的暗影處,一雙幽黑如墨的瞳眸不禁泛起了一抹戲譫的光芒。
「各位守了大半夜,想必也累了,可以回房去歇息了!」
一個低沉如鬼魅的嗓音,在夜里飄散開來,讓白榮華大驚失色。
「什么人?!」
「還會有誰呢?自然是你們等了一整晚的人。」
「『夜影』?!」白榮華的眼底浮現驚恐!改恪恪夯瘅梓搿弧
「呵,『火麒麟』果真不傀是你們白家的傳家之寶,美得驚人哪!我還得多謝白員外為我指點方向,讓我省去不少時間呢!」
「什么?指點方向?!」白榮華的臉色大變。
難不成……他命手下將書房團團圍住的舉動,結果反而讓這家伙知道了「火麒麟」的收藏之處?
一個遲來的領悟浮上心頭,讓白榮華既震怒、又懊惱。
「該不會,那封密信是你自己送過來的吧?!」
「你總算是開竅了!埂敢褂啊剐α诵,說道:「除了我自己之外,有誰會知道我要在什么時候、對什么東西下手呢?」
白榮華自認為已經固若金湯的守備,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輕而易舉地潛了進來,無聲無息地趨近戒備最為森嚴的書房。
在那些守衛們察覺他的蹤影之前,就已被他點了穴道,個個僵硬如石,既不能動彈,更不能言語,自然也無法大聲呼喊通風報信了。
他輕輕松松地潛入書房,從容地搜出「火麒麟」,原本打算就此離去,但見他們仍如臨大敵地全神戒備著,他一時「善心大發」,才會現身告訴他們「火麒麟」已經被他取走,讓他們可以提早收工回房去歇息。
「你……可惡!」白榮華的臉色鐵青,現在才驚覺自己中計,已經為時晚矣!竵砣税。】彀阉o我抓起來!誰要是逮到他,我重重有賞!」
聽見他的話,「夜影」不禁發出低沉的笑聲,像是在嘲笑白榮華的異想天開。
「別白費力氣了,白員外,你還是盡早就寢吧!」
留下這句令人氣結的話之後,「夜影」施展頂尖的輕功揚長而去,留下氣得跳腳的白榮華和滿屋子拿他沒轍的守衛。
離開白家之後,「夜影」將「火麒麟」小心地收在身上,敏捷俐落的身影宛如黑夜里一道疾勁的風,迅速朝「天翼山莊」飛掠而去。
比起白家的守衛,「天翼山莊」顯然要森嚴得多,可依舊難不倒他。
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他順利地潛了進去,靈敏的身影在偌大的山莊里轉了一圈之後,潛入了柳榆兒的閨房。
他踩著無聲的步伐,來到床邊,伸手輕輕地揭開床幔。
眼看床上的人兒睡得香甜,沒有任何會突然醒來的跡象,他才放心地解開蒙面的布巾,露出自己那張令柳榆兒氣得牙癢癢的俊臉。
沒錯,他正是沈飄浪!
望著柳榆兒熟睡的容顏,沈飄浪的黑眸泛著一抹復雜困惑的光芒。
明明從明天開始,他就會和她一塊兒下江南了,但是不知為何,在離開白家之後,他忽然有股沖動想來看看她,于是便來了。
自從前些天接下了神秘雇主的任務之後,他就伺機要接近她,結果恰巧讓他得到了兩次英雄救美的機會。
在見到柳榆兒之前,他就對這個集眾人寵愛于一身的嬌嬌女略有耳聞,直到親眼見了她之後,他才發現這個小女人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嬌俏美麗,卻也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刁蠻倔強。
回想起她那容易受到撩撥的脾氣,以及一生氣就會燦燦發亮的眸子,沈飄浪的嘴角就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發現逗弄她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讓他像上了癮似的欲罷不能。
「可惡的沈飄浪!」
一聲低咒忽然傳來,嚇了沈飄浪一跳。
他原本以為是她突然醒來,發現他偷偷潛入她的閨房,然而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這妮子在作夢。
「嘖!」他不禁搖頭失笑。
想不到她竟然連在夢里都忍不住要罵他,看來當真是氣他氣得緊呢!以她目前的情況,想要讓她愛上自己,恐怕是他有史以來所接過最具有挑戰性的任務了。
他到底該如何扭轉她的態度,讓她愛上自己呢?
沈飄浪一邊思忖著,一邊凝望她美麗的睡顏。當他的目光落在她嫣紅小巧的檀口時,黑眸驀然變得深濃暗沉。
雖然事隔多日,但是他還清楚地記得,她的滋味有多么甜美。
「混蛋沈飄浪……該死的沈飄浪……可惡……臭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他的思緒,柳榆兒竟又開始咕噥地低咒。
「你到底罵夠了沒有?」
眼看睡夢中的她仍罵個不停,沈飄浪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低頭堵住她的紅唇,讓她沒法兒再開口罵人。
這一招果然有效,當他松開她柔軟甜蜜的唇後,就見她不再咕噥著夢話,繼續沉沉地睡去。
沈飄浪再度深深地凝望她一眼之後,才想起自己還得去將「火麒麟」交給這次的雇主。
「明天見了,我的小野貓!
他一如來時的輕悄無聲,自半敞的窗子翻身而出。
或許是剛才的那個吻太過于甜蜜,讓他在沉醉之余有些疏忽大意,沒有察覺在一個樹影重重的暗處,有著一雙窺探的、若有所思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