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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飛雁 第四章
作者:晶采
   
  雪山堡

  柳絮——不,是慕容雁,她離開忻親王府之后,便回到了雪山堡,雖然這里對她而言有著許多不愉快、甚至可說是痛苦的回憶,然而畢竟是她成長之處,再說,除了這兒外,她也沒其他地方可去,十六年前,她便沒有家了。

  “雁兒,你現(xiàn)在行跡敗露,和言飛也撕破臉,豈不是很危險?”雪山獨老狀似關(guān)心地問。

  慕容雁哪會不知他意欲為何,雖然獨老是她師父,養(yǎng)了她十四年,可對他來說,她不過是他手中一顆可以為他殺人、執(zhí)行任務(wù)的棋子,一個工具罷了。

  “你當(dāng)真擔(dān)心我的安危?你是擔(dān)心拿不到你要的東西吧!”她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表里不一的虛偽應(yīng)對。既然大家都知道對方底細(xì),那么爽爽快快說話,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只要我不再下手,言飛就不會找我麻煩,可你希望這樣嗎?你會讓我放手嗎?”

  雪山獨老干笑兩聲,心想這小妮子果真翅膀長硬了,早已不當(dāng)他是師父,但是無妨,就算她此刻不是心甘情愿為他做事,可仍是他手中的一顆棋,他不過是借由她達(dá)成目的罷了。

  “你不用再說了,我現(xiàn)在要殺忻親王府傳人、奪取血玉瓏并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我自己,所以就算言飛要殺我,我也不會退縮的。”

  “那么你接下來要怎么做?”雪山獨老仍不放心。哼,兩年前要不是他沒有必勝把握,早自己出手,哪用得著派她去臥底,結(jié)果差點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小妮子居然忘恩負(fù)義、投靠敵營!還好他老謀深算,到底最后她還是為他所用。

  慕容雁倚著窗欞沉思,她白雪山獨老進(jìn)來后便一直是這姿勢,即使他同她說話,她仍是瞧也沒瞧他一眼,“我已經(jīng)知道密室所在,但入內(nèi)找了幾回都沒找到血玉瓏,我想若不是里頭另有機(jī)關(guān)就是已被移往他處,如今言飛又已知我的目的,看來只好硬碰硬……你先出去吧,讓我好好想想該從何處下手!

  雪山獨老走了后,房里只剩下慕容雁一個人。一陣?yán)滹L(fēng)突地吹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伸出手,不將窗戶關(guān)上,反而將之推得更開。風(fēng)一下子灌了進(jìn)來,吹得屋內(nèi)紙張亂飛,她兀白望著窗外景色出神。

  雪山堡位處雪山之巔,地勢高峻,故此時雖然不過初秋時分,山上卻已是寒風(fēng)刺骨,白茫一片。

  她是在想事情沒錯,可想的卻不是如何復(fù)仇之事,而是和言飛相識以來的種種。

  她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刮著冷風(fēng)的口子,師父把地叫到大廳里,派給她一個任務(wù),那是她第一個任務(wù)……

  雪山獨老說:“雁兒,從你八歲進(jìn)我雪山派開始,十四年來你勤練武功,身手可說是同門師姊中最好的,可是你知道為什么,你幾個小師妹都已為師父出過任務(wù)了,師父卻都還未曾交付你事情嗎?”

  那時她搖搖頭,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雪山獨老哈哈大笑,頗為贊許地道:“好、好!你除了武功盡得我真?zhèn)髦,也將雪山派的心法?xí)得爐火純青。修練我派武功,最重要就是心性清冷,無情無欲!睕]有感情的話,殺起人來才會不留余地,他又笑了兩聲,這才收斂神色,一臉嚴(yán)肅地導(dǎo)入正題,“因為我要派你去執(zhí)行一件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任務(wù)。這件事只有你才能完成。”

  慕容雁抬眉看了他一眼,臉上并沒什么特殊表情。她在雪山上待了這么久?偸抢溲叟杂^一切事務(wù),因為她早知道自己命運,與其說是雪山派傳人,還不如說她和師姊妹們是雪山獨老養(yǎng)的一批殺手。

  十四年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的記憶,是從八歲時在雪山上開始的。對于一個不知道為什么而活著的殺手而言,任務(wù)危不危險是沒有分別的。

  雪山獨老從他的寶座上走了下來,紅潤光滑的臉上有著高深莫測的得意笑容。

  他走到她身邊道:“皇帝死后,悖親王雖仗著兵權(quán)在手,自立為帝,可是混亂中卻讓剛登基不久即遭叛變的皇帝逃至宮外,悖親王屢次派人追尋他的下落卻未果,據(jù)說是有幾個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相助——”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后才又道:“我要你去殺了他!”

  慕容雁回想著,她當(dāng)時聽完后,只略微點頭表示她知道了,全然沒意料到這個任務(wù)竟讓她遇上了一個足以融化她冰霜般的心的男子,將她自住了十四年的地獄中拉出……

  ※※※

  兩年前

  初秋時分,西風(fēng)已起,雖正是天涼氣爽的好時節(jié),但一些不耐寒冷的樹葉已開始變換顏色,偶爾,還會有幾片葉子撐不住地落了下來。

  這樣蕭颯的景色里,郊道上一個茶棚里也是疏疏落落地坐了四桌客人而已。五個男人坐在最里頭一桌,雖淡著話,但皆放低了音量,顯是不想引入注意;而最外頭一桌則坐著一名女子,年紀(jì)約莫二十出頭,正眉眼不抬地低頭喝茶。

  在這人煙稀少的野外茶棚,一個單身女子獨坐在里頭已萬分惹人注意,更何況還是個長相出眾的絕色美女,難怪另兩桌客人皆竊竊私語,從他們不時瞟向女子的眼神及訕笑聲,顯然不是在說什么好話。

  那女子并不動氣也不顯得緊張,仍是面無表情地啜飲茶水,可見早已習(xí)慣這種場面,并不將這些渾人看在眼里。

  一番歇息后,同坐一桌的五名男子陸續(xù)站起,走出茶棚各白上馬離去。五人五匹馬,前二后三地并轡緩行,瞧來就像游山玩水般悠閑,但仔細(xì)看五人容顏,有的驃悍有的俊俏,長相雖異卻都透著股英氣,顯然不是尋常富家紈褲子弟出游,若說是同門師兄弟,五人身上帶的兵器又不相同,他們這樣走在一塊景象,實在耐人尋味。

  走了好一會兒,五人中年紀(jì)最輕的男子首先開口,“這條路這么荒涼,走了半天都不見個人影,大伙可以說話了吧!”他這話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公告,因為他說完后便自個兒呱啦呱啦地開起話匣子。

  “這幾日反賊爪牙都沒出現(xiàn),不知是身手太差找不到我們還是那反賊放棄了?”見沒人搭埋,他干脆轉(zhuǎn)頭問左后方男子,“你說呢?子勁!

  被他點名的男子存心跟他抬扛,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么好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他們來不來,我們都依計劃行事!

  “那可不一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只要反賊爪牙一現(xiàn)身,我們便多少知道那反賊的情況,了解他掌握我們行蹤至何程度。”

  這回,邢笛還未及反駁,他旁邊的高大男子便若有所悟地點頭道:“這倒是。”

  聽到有人贊同自己,安劍得意地朝邢笛咧咧嘴,正要再開門時,忽聽到背后傳來馬蹄聲,五人馬上噤聲不語,同時提高警覺,小心戒備。

  馬上之人顯然急于趕路,才一會兒工夫,馬蹄聲已由遠(yuǎn)而近的迅速接近他們。

  五人回頭望去,見一匹白馬負(fù)著一人疾馳而來,瞧那態(tài)勢并無停馬打算,他們便往旁邊讓了讓,四名男子很有默契地護(hù)住方才開口的高大男子。

  來人果然馬不停蹄,像箭離弦般地直馳而去。雖然沒瞧清馬上之人的面容,但其一身白衣、一頭長發(fā),五人皆看出那裝扮正是方才也在茶棚里歇息的妙齡女子。

  “奇怪了,她跑這么快干么?剛剛還挺悠哉的!卑矂{悶地道。不過他也知沒人會理他,故只是自言自語地犯嘀咕。

  五人恢復(fù)原先隊伍上路?蓻]多久,又聽得馬蹄聲從前方傳來,聽那聲音,正是方才那匹白馬去而復(fù)返。

  一直未開口的言平玨出聲警告,“事有蹊蹺,大家提高警覺。”

  果然,馬上那名白衣女子擺明著沖著他們而來,她一拉韁奔行數(shù)里后,地勢越來越高,道路亦越形狹小,五人未到隘口已聽到一陣兵器碰撞聲傳來,看來那白衣女子已跟對方交上手。

  待來到近隘口處,地勢之險惡已無法縱馬奔馳,一個不小心便有連人帶馬墜崖的危險。言平玨向大伙使個眼色,要眾人小心埋伏后,便小心翼翼地領(lǐng)頭前進(jìn)。

  五人走近隘口,在看清雙方打斗情勢后,言平玨不禁暗叫聲糟。只見那名白衣女子正和一個使雙戟的男子惡斗,兩人都坐在馬上,但由于道路實在太窄,別說回身,連移動個半寸都危險至極,故兩人只能以手中兵刃攻擊對方要害跟胯下馬兒。

  不消幾招眾人便看出兩人高下,那白衣女子劍法精湛,若單打獨斗,使雙戟的男子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可由于現(xiàn)下兩人下半身都無法移動,是以兵器長的便能占點便宜,加上山上一直有人丟擲石頭下來,白衣女子在進(jìn)攻間尚得分心揮開空中落下的石頭,一方面要當(dāng)心自己一方面又要顧全馬兒,時間一久不禁顯得有些吃力。

  言平玨大喊,“姑娘先退下吧!”那地方就那么丁點大,她不先讓開的話,他們想幫也無從幫起。

  “哼,我就是不退。這條路我要走就是要走,沒人可以擋我的路!”白衣女子心性高傲,既然動起手了,哪會中途下陣。言平玨見她不肯罷手,轉(zhuǎn)而問邢笛,“有辦法嗎?”子勁發(fā)暗器的手法十分了得,如果能打中那使雙戟的男人就好辦了。他搖搖頭,“此刻她擋在前頭,要避過她發(fā)暗器根本不可能,太冒險了!彼ь^看一看不斷掉落石頭的山壁,努努嘴道:“喏,先打上面!闭f完手一揮,數(shù)枚青竹錐已朝山上打去。

  他這招其實亦十分冒險,若沒看準(zhǔn)穴位與拿捏好力道,讓中錐者往后倒的話,那些埋伏者掉下來豈不成了更大的暗器?到時白衣女子想躲都躲不開。

  還好他打穴功夫還算準(zhǔn),山上的小嘍噦一個個倒下了。不用分心注意偷襲者后,白衣女子頓覺輕松不少,而那使雙戟的男子不多時便不敵其攻勢,身上多了好幾條血痕。

  眼看兩方勝負(fù)就要分出,可此時山壁上一顆人頭般大的石塊因為受到震動而松脫,竟然轟隆隆地沿著山壁滾了下來,直往白衣女子的座騎撞去。

  幸好那匹白馬訓(xùn)練有素,雖突然遭到大石撞擊,卻不像尋常馬兒驚嚇亂竄,可強大的撞擊力仍將它往崖邊推,白衣女子見狀,立刻持劍往地上一插,希望能止住馬兒移動之勢。

  使雙戟的男子見機(jī)不可失,趁隙持戟朝馬腿上一劃,馬兒吃痛,忍不住揚蹄嘶鳴,結(jié)果后腳踩空,眼見就要落下崖了——

  電光石火間,白衣女子飛身落到馬側(cè),她人在空中,右手拉住韁繩,左手托住馬腹往內(nèi)一送,在馬兒站穩(wěn)的同時,她人也借著韁繩使力欲回到馬背上。

  她這招驚險至極也精采至極,過人膽識和上乘輕功缺一不可,眾人忍不住出聲喝采。

  然而就在她欲回到馬背上時,使雙戟的男子卻乘機(jī)偷襲,趁她人在空中之際,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戟朝她胸口刺去,并順勢將她推往崖下。

  “太卑鄙了!”見他屢次使下流手段,安劍破口大罵,恨不得沖上前去將他踢下馬,再丟到山崖下。

  這一來情勢丕變,白衣女子直往崖下墜。其實她若拉緊手中韁繩,借馬使力,人便可回到地上,雖然此舉會令馬兒掉下崖去,但生死關(guān)頭,犧牲一匹馬也是情有可原。

  沒想到白衣女子竟然選擇救馬不救人,放開了手中韁繩。

  就在她絕望地閉上眼松開手時,一只強而有力的手卻牢牢地握住她,她吃驚地張開眼,正好對上一雙沉靜如山的眼睛。

  是言平玨。

  他在安劍破口大罵的同時,施展輕功來到兩人相斗處,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了墜崖的白衣女子。他拉住她往懷里帶,再抱著她繞到使雙戟的男子后頭,動作一氣呵成,出神入化。

  邢笛也沒閑著,連發(fā)三枚青竹錐,正中使雙戟的男子胸口大穴。他落下馬后猶作困獸之斗,執(zhí)戟往言平玨刺去。

  言平鈺見懷中白衣女子胸前一片濡紅,知她受傷不輕,必須快點為她止血醫(yī)治,當(dāng)下出手毫不留情,一掌將使雙戟的男子擊昏。

  此時,其余四人也都下馬來到他身邊。

  “她怎么樣?”高大男子焦急問道:“這幫人太狠了,要對付的是我們,卻連一個姑娘家都不放過!

  “皇上!毖云将k一急竟忘了掩飾身份,原來高大男子正是當(dāng)今皇上,“她血流不止,恐怕傷了內(nèi)臟,必須盡快找大夫醫(yī)治。”

  白衣女子聽到皇上兩字,緊閉的雙眼又張了開。她強忍著痛,集中焦距想看清眼前眾人,只見人影層層疊疊;模糊一片終于,她閉上眼睛,再也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

  太原遠(yuǎn)來客棧

  夜幕低垂,客棧里大部份的旅客都歇息了,獨獨一間廂房猶透著燭光,言平玨坐在房里,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

  她緊閉雙眼,看來像是睡著了,可毫無血色的臉上卻不時顯露痛苦之色,不知是傷口太痛,讓她連睡覺也不安穩(wěn),還是作了什么駭人惡夢。

  言平玨見她額上沁出顆顆汗珠,便起身從架上拿下布巾細(xì)心為她擦拭。此時一陣敲門聲傳來,隨即門咿呀一聲被打開,安劍走了進(jìn)來。

  “她還沒醒?”他皺起眉頭,神色亦十分擔(dān)心。

  言平玨搖搖頭,邊將布巾邊放回架上邊道:“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不知道是不是傷口疼!彼幌蚶潇o不起波瀾的眼瞳,此刻竟隱隱流泄出一股疼惜。

  “疼是一定的,她傷得那么重——咦?她醒了!”安劍看到白衣女子眼皮動了下,嘴也嚶嚀出聲。

  言平玨趕緊走回床邊,果然見她睜開眼。她掙扎著想要下床,無奈手腳卻使不上力。

  “你失血過多,此刻身子還很虛弱,大夫說你至少要休養(yǎng)半個月才能恢復(fù)!彼p壓住她的手,以防她一亂動傷口又裂開。

  “是啊,你已經(jīng)睡了兩天。要不是平玨及時找到大夫,又不眠不休照顧你的話,恐怕你已經(jīng)見閻王去了!卑矂鋸埖氐。雖然救人是應(yīng)該的,不過他從未見過平玨這般緊張模樣。真是怪了,兩人素不相識,看來其中必有問題,說不定向來對女人鐵石心腸的平玨對她動了心。

  聽他這么說,白衣女子也想起發(fā)生什么事,加上身上傷口越來越疼,也就乖乖躺著?墒呛龅,她想起什么似地霍然坐起,“銀瀑呢?”她神色十分焦急,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

  “銀瀑?什么銀瀑?”安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從頭到尾就她一個人,哪來什么金瀑還是銀瀑?

  言平玨倒是猜出她的心思,問道:“你那匹白馬嗎?”見她點頭,他續(xù)道:“你放心,它的傷不礙事,沒傷到筋骨,休息幾天使又健步如飛了!鼻葡惹八龑幵缸约簤嬔乱膊灰R兒摔下去的模樣,便可知她將那匹馬視得比自己還要重要。

  聽到馬兒沒事,白衣女子這才放下心。

  安劍見她無意休息,趕緊逮著機(jī)會將心中一堆疑問問出口,“我叫安允揚,他叫言平玨,不知姑娘怎么稱呼?又怎么和那些人打起來的?”

  “我叫柳絮。那日我要過隘口,他們擋在前頭,雙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彼p描淡寫的,顯是不愿多談,“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我該走了!彼鲃菹麓玻瑓s又讓言平玨給制止住。

  “柳姑娘還是多休息幾日再下床走動。”他動作雖輕卻不容人抗拒。

  “對啊,你別再動了,要是碰裂傷口,可就有負(fù)平玨細(xì)心照顧你的心意。再說你現(xiàn)在離開還不是要找客棧歇息,那跟在這里有什么分別?”安劍也在一旁勸說,但他的話怎么聽都讓人覺得有弦外之音。

  柳絮抬頭看了言乎玨一眼,沒說什么,卻也不再堅持要離開。

  “你兩天沒吃東西,我叫小二送點清淡菜肴上來!

  “不用了,我肚子不餓,吃不下!边@男人為什么對她這么好?江湖上不是都說言飛為人謹(jǐn)慎,自律甚嚴(yán),而且不好女色嗎?

  “那你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毖云将k為她蓋好被子,回頭見安劍張大了嘴,整個人傻了般地瞪著他,一點也沒離開的打算,“你不走嗎?”

  “啥?哦,走、走!”他此時才如大夢初醒般闔上嘴巴,跟在言平玨后頭走出房門。

  實在不能怪他啊,他與平玨相識數(shù)年,還是頭一回見平玨這般溫柔對待一名女子……沒錯,平玨準(zhǔn)是喜歡上她了!

  兩入離開后,柳絮不顧胸口傳來的劇痛,棉被一掀便下了床。她坐到桌旁,心事重重地想著接下來該怎么做。

  沒錯,她就是奉雪山獨老之命前來刺殺皇上的慕容雁,可四俠在皇上身邊就猶如四道墻般,牢牢地護(hù)住皇上,至今悖親王派出的殺手還沒人能越雷池一步。

  好吧,明的打不過,她就用暗計,先想辦法跟他們混熟后再伺機(jī)行動。等了一個月后,總算讓她等到這個機(jī)會,她也知此舉極為冒險,落崖之時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唉,其實死亡對她來說不啻是一種解脫。

  不過既然她沒死成,就得完成任務(wù)?磥硌云将k等人并未懷疑她,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來要做的,是想辦法讓他們答應(yīng)她留在他們身邊。

  柳絮想著明日該如何編造自己的身世。她刻意使劍而不用自己擅長的雪山掌法,便是不要人家看出她的功夫路數(shù),雪山獨老惡名昭彰,自創(chuàng)的雪山掌法異常陰狠毒辣,江湖上稍有見識的人都看得出,便何況是四俠。

  她絞盡腦汁想著可行之計,可不知為什么,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一直是言平玨那雙沉靜又深邃的眼眸……

  ※※※

  隔日,柳絮同言平玨一行人在客棧用早膳,原本眾人要她在房里用膳即可,但她說自己傷勢已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動,大伙見她氣色果然比前一晚好許多,便也不再堅持。

  “多謝各位大俠救命之恩,我敬各位一杯!绷醪蛔岉毭迹绕鹁苼硪豢诰褪且槐。

  眾人見她一個女子如此豪氣,紛紛也都舉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柳姑娘毋需言謝,說起來還是我們連累你,那幫人要不是為了對付我們而設(shè)下埋伏,也不會叫柳姑娘碰上!

  說話的正是登基不久即遭叛變的當(dāng)今皇上,不過他自然不會逢人便介紹自己是皇上,再者先前言平玨一時心急暴露其身份的事,眾人皆以為仍昏迷中的柳絮沒聽見,故他只跟柳絮說自己姓王,要她同其他人一樣叫他王大哥。

  柳絮自嘲道:“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沒領(lǐng)諸位好意!

  “你真謙虛,其實你武功勝過那男子百倍,要不是有埋伏的話,三兩下即可將他解決,尤其是你的輕功,嘖嘖,真是出神入化,爐火純青。”安劍豎起拇指贊道。

  柳絮幾次聽他說話,已經(jīng)領(lǐng)教到他夸張的說話方式,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咦?你這樣笑好像是不相信我,不然你問平玨,連他都說好的話,那你的輕功在江湖上排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玨,你說是不是?”

  他一心想為兩人制造機(jī)會。誰叫今兒個平玨像個悶葫蘆似的,半天不吭一聲,凈是皇上、子勁跟他在說話。之風(fēng)就罷了,反正他一向此,話只揀重要的說,整天蹦不出幾個字,但平玨就不同了,雖然平素也不多言,可也未曾像今日這般惜言如金。

  可惜言平玨仍只是應(yīng)了聲,還是不予置評。

  不然怎么辦,他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允揚說的“一人”自然是指他,那么他若回答是,豈不大言不慚承認(rèn)自己的輕功是天下第一?若說不是,又會讓人誤會他說柳絮輕功不好,索性就不開口。

  倒是柳絮點頭道:“我知道,江湖上稱四位叫飛、笛、劍、書,言大俠的封號是飛,輕功當(dāng)然獨步武林,無人能及!

  言平玨抱拳推辭,“柳姑娘見笑了,那是江湖朋友抬愛給的封號,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豈敢妄稱天下第一!

  一早還沒開過口的泠之風(fēng)也說話了,“在下眼拙,瞧不出姑娘師承何門何派,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她的武功不差,然而他們卻沒人識得出她武功的來路,若非她師父是位隱世高人的話,便是她刻意隱藏,要真是這樣,那么此姝是何居心可得查個清楚。該來的還是躲不過,柳絮昨夜原本想好一套說辭,不過在跟五人聊過天后,她當(dāng)下決定不說謊話。四俠中安劍幽默風(fēng)趣、邢笛落拓不羈、言飛謹(jǐn)言慎行,特別是泠書,冷酷多疑。每個人都非初人江湖,她要說謊的話,只怕不容易過關(guān)。

  不過不編謊當(dāng)然不表示她要據(jù)實以告,她既不說謊也不說實話。

  “我自幼父母雙亡,因緣際會讓師父收留,師父是位奇人,向來不喜江湖事,他雖教我武功,卻不許我對外人提起他!彼h首斂眉,無限感傷地道:“先師不久前仙逝,他的遺命我不敢不從,還清各位見諒!

  她此話合情合理,武林中有醉心權(quán)名之輩,自然也不乏韜光養(yǎng)晦的世外高人,故眾人雖然好奇,卻也不便再追問。

  “原來如此,那么姑娘此行是要到——”泠之風(fēng)仍然不相信她。

  柳絮搶白道:“我要出關(guān),素聞關(guān)外風(fēng)土民情大異中原,居民純樸和善,我想去看看,也許就在那里落腳。反正江湖上爾虞我詐,師父自小便告誡我遠(yuǎn)離為是。”

  她以退為進(jìn),假裝對他的探詢感到生氣,冷冷地再道:“泠大俠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耽誤各位的,告辭!”她說完后一把拿起橫放在桌上的劍站起身,這一來又牽動到胸前傷口,一陣痛楚傳來,不由得她又是皺眉又是吸氣。

  其他人見狀也都站了起來,安劍就在她旁邊,趕緊扶她坐下,“別急別急!”他打圓場道:“你別誤會,之風(fēng)說話一向是這副德行,沒有其他意思。”

  為了平玨,他實在很想開口要她留下來,可現(xiàn)在他們是同皇上在一起,必須處處小心地保護(hù)皇上,協(xié)助皇上奪回帝位,又不是游山玩水,人多熱鬧。

  此時皇上也道:“柳姑娘的傷乃是因我們而起,要是再有閃失,我們怎過意得去,柳姑娘不嫌棄的話,不妨先跟我們一道同行,待傷愈后再作打算!

  她尚猶豫間,言平玨又以不容她不容說不的強硬語氣道:“你的傷口裂開了,先回房上藥再說!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扶著她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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