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飛科技會議室,下午五點五十分。
谷薇真收好文件,放進公文包。「實在抱歉,耽誤你們的下班時間!
企畫部經理詹立榮忙笑說:「不會啦,谷副總很忙,今天妳大駕光臨,真是我們的榮幸!
「不敢當,我很久沒來拜訪翔飛了,也是該親自走一趟了!
坐在一邊轉原子筆的蕭昱飛頗感興味地說:「谷副總是來拜訪我們沒錯,不過,呵呵,也要頤道拜訪一下信息部吧?」
詹立榮不解地問:「咦?我們做廣告要信息部幫忙嗎?」
谷薇真倒是很大方地說:「蕭先生,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詹立榮還是摸不著頭緒!竷晌徊皇堑谝淮我娒鎲?怎么好象很熟?難道……」難道谷大副總又和現(xiàn)任太子爺對上眼了嗎?
蕭昱飛笑嘆一聲!刚步浝,我說你貴人多忘事,別忘了信息部有一位高級專員兼系統(tǒng)總工程師,谷副總既然來了,當然要去找老朋友!
「啊!是了!」詹立榮恍然大悟,但還是有點不明白。廢太子爺變笨了,地位降低了,薪水減少了,美麗能干的谷薇真還會喜歡他嗎?
蕭昱飛打開門,擺出「女士優(yōu)先」的姿勢,仍帶著那抹探索的笑容。「谷副總,百聞不如一見啊,昱翔常常跟我提起妳!
谷薇真微笑以對。「蕭先生,昱翔也常常跟我提起那位很照顧他的哥哥!
「我不會照顧人啦,我只會陪他打彈珠、玩計算機游戲,順便利用他一下,問一些困難的計算機問題;我不像谷副總,會帶我弟弟看醫(yī)生、煮東西給他吃,兩個人還一起到海邊看月亮看到天亮。」蕭昱飛堆滿笑容地說著。
「哦?」詹立榮發(fā)出驚訝之聲,大八卦。≡瓉矸质值呐f情人還有后續(xù)故事,前太子爺?shù)玫铰斆髅廊讼嘀,說不定可以奪回江山……
谷薇真嚴陣以待,轉向蕭昱飛那張無害的笑臉!改愫苄∪耍畔璨粫苯痈阏f這些事,一定是你窮追猛打,問個不停,我不準你戕害他善良單純的心靈。」
「好兇!難怪賴保羅提到大姐頭,總是肅然起敬!故掙棚w搖頭笑說:「我愛護親愛的弟弟都來不及了,怎會戕害他?」
「怎么蕭專員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保羅說你正蠢蠢欲動,四處拉攏人馬,集結兵力,準備干掉一批舊勢力的董事,以求登上翔飛的皇帝寶座!
「賴保羅這家伙兩邊傳八卦了,大姐頭回去要好好管教他一下!故掙棚w大嘆一聲,莫可奈何地攤開兩手!改莻什么朝陽集團和吳氏家族的事,與我無關。我姓蕭,不姓沉也下姓吳,我來翔飛只是陪我爸爸,我根本就是來這里玩的嘛,每個部門轉來轉去,不學無術,成天混日子。詹經理,你說是不是呀?」
「是啊……不是!蕭專員你很努力學習,是董事長和翔飛未來的希望!
「你干脆說我是國家的棟梁、民族的救星好了。詹經理,其實你們也知道,吳氏家族占了董事會三分之二強,他們的股票丟下來,就可以砸死我,我憑什么干掉他們?不如讓我爸爸順利退休,讓昱翔那幾個姓吳的表弟上來吧。」
「呃。」詹立榮很謙遜地裝無知,正準備大量接收八卦訊息。
谷薇真也審視始終笑容滿面的蕭昱飛,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到了!」蕭昱飛卻不說了,爬了兩層樓梯,拿出磁卡,轉頭笑說:「詹經理,你還不下班?你老婆又要打電話查勤嘍!
「嗚……」詹立榮眼睜睜地被摒棄在門外。
「谷副總,請!故掙棚w在前面帶路。
信息部仍有幾個工程師尚未下班,莫不好奇地睜大眼,看著太子爺帶著一位美女,旁若無人地穿過辦公室。
只有一個人仍專注在工作上,他盯著計算機屏幕,神情認真,眉頭微皺,似乎正在思索問題。
谷薇真眼里有了一抹溫柔,不再走向前,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他。
「昱翔通常六點半才會走!故掙棚w小聲地說:「他在想事情的時候,不能吵他,不然他會變臉!
「不會吧?他現(xiàn)在脾氣很好!构绒闭娌恍诺卣f。
「試試看嘍!」蕭昱飛立刻逮到一個準備下班的倒霉鬼,拍拍他的肩頭!赴⒍,去叫阿翔,叫他下班了。」
阿丁躍躍欲試,愉快地大喊一聲:「阿翔,天黑了,下班去約會了!」
「不要吵我!股蜿畔桀^也下抬,溫溫地說了四個字,表情產生變化,原先緊皺的眉頭松開,眼睛眨了眨,嘴角有了微笑,身體再換個角度看計算機。
「這叫變臉?」谷薇真望向蕭昱飛。
「誰說變兇才是變臉?」蕭昱飛笑得很開心。「他一認真起來,就會維持同樣一個姿勢、一個表情,我們怕他肌肉僵硬,總是要適時提醒他一下。」
谷薇真凝視那張孩子般的認真表情,這也是過去他當待助時,認真處理公事的神色。
他有了改變,又像沒有改變,那么……他對她的心,又有什么變化呢?
蕭昱飛見她若有所思,又說:「其實呀,就我了解,昱翔一直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他媽媽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乖乖地順著別人的意思,久而久之,就變得很壓抑,情緒全部藏在心里,成了人見人怕的沉特助!
「你不是最近才冒出來的嗎?為什么好象很了解他?」
「我觀察力敏銳啊。」蕭昱飛先是嘻皮笑臉,又頓了頓,「了解他家庭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谷薇真盯住他!赣心氵@種人在翔飛,恐怕還要惹出一些宮廷政變。」
「嘿嘿,我是來當和平使者的。昱翔一直不知道,打從他回來準備接班,他三個舅舅就想扯他下馬了,他是沉、吳兩家斗爭下的緩沖區(qū),也是犧牲品,幸好他不當特助,終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了。」
「我不太懂。」
「我說太多了。」身邊有同事走過去,蕭昱飛忙用手掌遮住嘴巴,又恢復皮皮的笑臉!竾啠∪瞬荒芴斆靼,總是把自己累得像條狗一樣!
「你的確像狗一樣,隨便嗅嗅就聞得到氣味,可到底是一○一忠狗?還是伺機而動的非洲鬣狗?」谷薇真對這位「哥哥」仍存有戒心。
「哈哈!谷副總,如果有緣讓妳喊我一聲哥哥的話,大家常常往來,妳會發(fā)現(xiàn),我是一只愛斯基摩狗,忠心、勤快又吃苦耐勞,必要時還得被殺來充當食物。不過,我這只狗更厲害,不只會拉雪撬,還會幫你們開結婚禮車呢!」
谷薇真臉蛋一熱,不自在地偏過頭,不想讓他看到臉上的紅暈。
「為什么你對昱翔這么好?」她直接問出心里的疑問。
「他是我兄弟!故掙棚w目光專注,慢慢說出來。
是她多慮了。谷薇真望著兄弟倆一般認真的神色,直覺就是相信他。
「妳很擔心我利用昱翔吧?你弄錯方向了啦!妳該擔心的是,昱翔變得乖巧可愛,又有萬貫家財,公司很多女同事開始大膽追他了。瞧!那些都是人家送他的禮物。」蕭昱飛一根指頭指向角落矮柜上的一堆玩意兒。
各種顏色的水晶杯、水晶球、水晶陣、水晶簇、水晶雕飾……琳瑯滿目擺了一柜子,其中又以粉紅色的居多。
谷薇真覺得好笑!感⌒牡卣饟u幾下,這些東西全部摔壞了!
蕭昱飛也笑說:「對啊,人家給他,他不要;人家硬是給他,他只好隨便找個地方擺放。至于他心愛的人送他的東西,他可是非常寶貝地擺在桌上呢!
谷薇真心頭一緊,望向沈昱翔的桌面,卻看不見特別的擺飾品。
桌上很整齊,有計算機、鍵盤、打印機、文件、檔案、電話、筆筒、保溫杯、桌歷……還有一個似曾相識、放在藍色絨布上、裝滿玻璃彈珠的水晶煙灰缸。
那是她跑了五家水晶精品店,終于挑到送他的生日禮物;那時的她,是多么花費心思想拴住這個捉摸不定的男人啊。
此時,盛裝在煙灰缸里的玻璃彈珠,和她窗臺上的一樣大小、一樣光澤、一樣流動著夢幻色彩。
透明清澈,不需矯情,不需掩藏--就像他的心。
蕭昱飛好整以暇地說:「同事看他有空時,就摸著這個煙灰缸,不知怎么謠傳的,說他想借著水晶吸收能量,恢復從前的能力,公司的女孩子就開始流行買水晶玩意了。」
谷薇真眨眨微濕的眼睛,她相信這款超級防水睫毛膏不會破壞她的形象,很自信地微笑說:「蕭大哥,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沒問題!」哇,改口叫大哥了,蕭昱飛義不容辭地答應。
「請你把那些沒有用處的禮物退回去!
「喔,好象有點難耶,我還要一一調查出貨來源。唉!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會被那群女生視為全民公敵了……」
谷薇真不理會愁眉苦臉的蕭昱飛,直接走到沈昱翔的旁邊。
「昱翔!」
「不要吵我!股蜿畔枵龑W⑶面I盤,反射性地說出口頭禪,突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她,幽黑的眼眸一下子閃出光芒,俊臉也逸出驚喜的笑容。「薇真!怎么是妳?」
他的笑融化了她,什么沉、吳家族的斗爭,什么下年度的廣告企畫,什么水晶增加能量,全被拋在腦后,她的心已完完全全填滿了他。
「下班了,我們去吃飯!顾簿`放甜笑,幫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裝。
「好!」
沈昱翔沒有遲疑,立刻儲存檔案,關掉計算機。
蕭昱飛睜大眼,真正見識到谷薇真的「威力」。唉!看來他得乖乖幫老弟退回禮物,不然被未來的弟妹一追問,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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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車子駛過大馬路,一盞盞的路燈投下溫柔的光芒。
谷薇真轉過頭,好笑地看沈昱翔擠在March的駕駛座里。
「噗!」再看到他貼在時速表上的箭頭貼紙,她終于笑了出來。
「薇真,妳最近很喜歡笑。」沈昱翔專注開車,還是能分心說話。
「我說你呀,干嘛在四十公里的刻度貼貼紙,我又不是臺北市的公車司機,叫我只能開四十公里?」她抱怨著,他此刻也是保持四十公里以下的低速。
「妳會開快車,我要提醒妳放慢速度!顾麌烂C地說。
「我也不過那么一次開到九十公里,就被你管得牢牢的,這是我的March,我要送你回家,你卻堅持當司機,你看,你那么大個人,好象開玩具車一樣,我當然覺得好笑了!
「能當你的司機,很好。」
「那我就出錢請你嘍,每天送我上下班,行嗎?」她很習慣他的語氣了,卻還是心頭怦然一跳。
「可以?墒菉呉任屹I車。」
「我說玩笑話,你也當真?再說,你媽媽會放心你再開車嗎?」
「我媽媽在看精神科,有吃藥,爸爸會陪她,她的情緒比較穩(wěn)定了,反而比較不注意我!顾恼Z氣平淡。
「可是,我記得你媽媽一直很關心你呀!顾湃崃寺曇簟
「她很關心我的學業(yè)、事業(yè),媽媽什么都沒有,只有我!
谷薇真細細玩味他的話。一個豪門千金嫁到另一個大家族,丈夫另有所愛,她住在空洞的大別墅,周旋于陌生的夫家家人之間,那種孤寂可想而知;幸好她生下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就像她最有力的武器,讓她可以捍衛(wèi)自己的地位,企圖挽回才夫的心。
「好象……你媽媽這么努力栽培你,也是希望讓你爸爸高興!
「我爸爸沒有高興。記得小時候,他從來不抱我,也不跟我說話;后來我有一次聽我媽媽碎碎念,說爸爸根本就不想我出生,因為只要她生下兒子,爸爸就不能跟她離婚了。」
「昱翔,我們不談這些事!顾龘牡乜此p觸他的手臂。
「沒關系,我現(xiàn)在長大了!顾旖怯幸荒ê艿奈⑿Α
「喔……既然這樣,當初你爸爸為什么找你回來當特助?」
「爸爸雖然兼任朝陽集團幾家公司的董事,但他一直對經營公司沒興趣。十二年前,我那位當總裁的大伯父找了吳氏家族,一起合資成立翔飛科技,最適任的董事長人選就是我爸爸,我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心態(tài)下接下公司,但我知道他喜歡到處去旅行、畫畫、寫生,也許他要我當特助,就是希望趕快退休,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吧。」
「我看過報導,你回來之前,翔飛發(fā)生財務危機,靠吳氏家族挹注大量資金才得以解決,這也讓他們多得三席董事席位,即使你爸爸擁有最多的個人股分,但你舅舅們加起來更多,這不會影響公司的營運和決策嗎?」
「多多少少。爸爸一直認為我站在舅舅那邊,對我很不諒解。其實,我也是為了翔飛。但有時意見不同,就得罪爸爸了!股蜿畔枵Z氣變得黯然。
「你很辛苦!顾奶鄣乜此
「還好,這是爸爸的公司,我希望能做好,讓爸爸安心!
這份孺慕之情,他父親知道了嗎?谷薇真很感慨,為他抱不平!改愫芘,可是你爸爸看不到,還想立刻換掉你的特助工作。」
「沒關系,我能力不足,本來就應該自動請辭,不該讓爸爸煩心。」
這個惹人憐惜的孩子。∷粐@,那位藝術家性格的父親總是隨心所欲,又何曾體會妻子和孩子的心情?
「我想,你爸爸并不了解你。」
「無論如何,他是我爸爸!顾届o地說。
「昱翔……」她又揪心了,看到一顆單純的心。
「我回來當特助,爸爸就不太管公司了,除了出席董事會以外,其它時間都跑出去寫生;我出車禍受傷,爸爸又回來了,幸好他找哥哥幫忙,這樣是好的,爸爸才不會太累,可是換我哥哥辛苦了。」
「不過,你哥哥好象不想接下翔飛!
「他跟我說,等到爸爸順利退休,他就回學校教書,那才是他的興趣!
「那翔飛交給誰呢?」
「大概給我表弟吧,他也很優(yōu)秀。事情很復雜,我不太清楚,我相信我哥哥,他很聰明,他會幫爸爸把翔飛交給最適合的人才,我也可以繼續(xù)為翔飛貢獻心力。」
「本來是你的……」明知他不再留戀過去的權位,但她還是感到惋惜。
「不重要了。我能活著,就很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也很好!骨懊孢h遠地閃了黃燈,他慢慢踩下煞車,安全地停在白線前面。
所有的危險全部阻擋在分隔線外,夜空澄凈,行人平平安安地穿越馬路。
隨著他心思的轉化單純,朝陽集團和吳氏家族的明爭暗斗拋出腦外,夫妻、父子、母子之間的恩怨也化作無形,所有的紛紛擾擾,都不再重要了。
最重要的,這場車禍重新連系了所有人的關系。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什么都好,應該叫你好好先生了。」她笑說。
「今晚跟妳一起吃飯,也很好!顾D頭微笑,眸光不覺鎖住了她的笑靨。
「星期六再出來吃飯吧。」
「好……不,那個……」他不安地看前方的紅燈!笂呉Α
「你如果不忙,這次請別走路到我家,我開車去接你,我們到海邊野餐!
「呃……」他有些猶豫,眼前彷佛看到大海,浪潮拍上他的心頭。
「就這么說定了,九點去接你!
「我們先去看車,好嗎?」
「好啊,你這次別買跑車了,我覺得Toyota的性能滿穩(wěn)的,價錢又不會太貴。不對不對,你應該想開BENZ還是BMW、Volvo,咦?你心里有打算嗎?」
「讓妳決定!
「出錢的是你,開車的也是你,怎么讓我決定了?搞不好我會再買一部March喔!顾滥猩畈辉敢忾_小Mazh了,故意刁難他。
「妳買,我就開。妳喜歡的,我也喜歡!咕G燈亮起,他繼續(xù)安穩(wěn)地開車前進。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主見?」該死!眼睛又濕了,她最近很容易感動,她發(fā)誓以后絕對不涂睫毛膏了,免得又糊成黑眼圈。
「妳很聰明,妳幫我作主,一定會幫我挑最適合我的車子!
「不要老是說別人聰明嘛,現(xiàn)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并沒有太大差別!
「畢竟跟以前不一樣了,我變單純了。」
她又看到他的落寞。她看得出,這不是真正的單純,而是對目前的「單純」狀況無能為力;但他不是早就接受事實、安于現(xiàn)狀嗎?那份恬淡沉靜的氣質自然生成,是假裝不來的。
到底有什么「不單純」的事情在困擾他?
「昱翔,現(xiàn)在你和你爸媽相處情形怎樣?」她問了最可能的情況。
「很好!股蜿畔栝_進別墅區(qū),車速變得更慢,他很小心地轉過巷子!缸詮奈页鲕嚨溡院,爸爸每天回家,媽媽很安心,不會再跟我嘮叨,我也不再躲我媽媽,會陪他們吃飯。爸爸還是不怎么理我,后來我到信息部,好幾次他下班打電話來,叫我一起坐他的車回家。」
「這樣很好,你爸爸不會再去你哥哥的媽媽那邊了吧?」
「不,他們在我哥哥出生三個月后就沒有來往了,我哥哥另外有一個爸爸,他說那個爸爸很疼他,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后來是我爸爸在大學聯(lián)考榜單查到哥哥的名字,跑去學校問,他們才相認!
谷薇真很驚訝,事實與她想象的完全相反,也難怪蕭昱飛個性開朗,一副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模樣,反倒是以前的沈昱翔顯得陰郁多了。
「既然這樣,你爸爸為什么不好好對待你媽媽?」她是挖人隱私了,但她又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情況,想舒解他的心事。
「我不知道;蛟S,他很執(zhí)著,只愛一個人!
「可是環(huán)境都變了,人家另有歸宿,你爸爸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再強求過去的感情吧?」她為他們母子抱屈。
「愛不到的,總是比較難忘吧?」沈昱翔踩下煞車,停在別墅大門前。
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彷佛來自心海深處的肺腑之言,令她心頭一跳。
「昱翔,你有難忘的人嗎?」她轉頭看他,靜下心問他。
他將引擎熄火,拔下鑰匙,交到她的手掌里,深邃黝黑的瞳眸見不到底。
「沒有。」他打開車門,在夜空下伸展肢體,做了一個深呼吸。
她也打開車門,涼風吹來,她的身心同時打一個寒顫。
「薇真,妳快回到車子里,有外套嗎?」他說著就要脫下自己的西裝!阜凑业郊伊,這件給妳穿。」
「別脫,我不冷,只是一下子不適應外面的冷空氣。」她走到左邊車門,逸出微笑。也許他不說實話,但他的眼神和動作絕對騙不了她。
「薇真,很晚了,妳開車要小心,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你放心,我開車一定會小心,保持時速四十公里以下!顾Φ煤芴穑椴蛔越厝ポp扯他的領帶,撫摸上面的花紋!改阌锌斩嗯闩隳惆职謰寢專麄兇笕说氖,也許你沒辦法幫忙,但你可以當個好兒子!
「我明白。」他有些不自在地挺直胸膛,僵著脖子,很誠懇地說:「薇真,謝謝妳,妳總是愿意聽我講很多話。」
「我愿意。」她輕輕說出,直視他的黑眸。
心念瞬間翻動,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飛快地在他臉頰輕吻一下。
「昱翔,晚安!顾谷缓π吡,馬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晚……晚……安……」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立刻發(fā)動車子,轉個彎,急駛離去。
窩在溫暖的車廂里,她帶著臉上的笑意,柔柔地摸索方向盤,找到他方才握緊仍有熱度的地方,將掌心疊了上去,握住。
抿了抿唇瓣,她眼里的笑意更甜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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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的宴會廳,人聲鼎沸。沈昱翔坐在位子上,安靜地吃菜。
今天是賴保羅結婚的大喜日子,薇真要他來,他就來了;另外,賴保羅也發(fā)喜帖給詹立榮和蕭昱飛,薇真安排他們坐在一起,新郎新娘敬酒完畢,這兩人卻落跑了。
在等待上菜的空檔,他四處張望,很快找到她的蹤跡;今天的婚宴也是一場公關活動,來了很多新威廣告的客戶,她得穿梭賓客之間寒喧。
她穿了一襲黑底紅網格線的套裝,別上一枚亮眼的水鉆別針,步履輕快,笑語嫣然,走過之處,就是眾人囑目的焦點,許多客人爭相和她打招呼。
他喜歡她投注工作時的熱情活力,就是那份光采在第一眼吸引了他;如今她還是一顆散發(fā)光芒的太陽,他卻只是地上一株追尋陽光方向的向日葵。
他低下頭,摸摸右頰--那個印上她吻痕的地方。
她開始約他出去,他不會拒絕,也無法拒絕。事實上,他的確渴望見到她,想跟她說話,也喜歡聽她談笑;他們像朋友,但比朋友更親密,他往往不自覺地凝視她到失了神,直到她笑出來……
他喝下一口果汁,站起身走出去,來到宴會廳外頭的接待處。
一對新人的放大照片向他咧出幸福的笑容,他呆呆看著,癡心幻想自己也能穿上一套帥氣的白色西裝,擁抱他美麗的白紗新娘……
「昱翔!」谷薇真來到他身邊,笑容明亮動人!肝铱吹侥闩艹鰜恚浅蕴栔袌鲂菹?」
他摸摸肚子,露出同樣的笑容。「早就吃飽了,里面人多,出來透透氣!
「你哥哥和詹經理不是陪著你?怎么不見了?」
「詹經理說他明天要陪老婆回娘家,早點回家養(yǎng)足精神應付丈母娘;我哥哥接到一通電話,叫我慢慢吃,他有事先走。」
「真是的!本來我想叫你坐我旁邊,又怕你不認識我的同事,覺得不自在,這才要他們照顧你,這兩個不負責任的家伙喔,也不過來跟我說一聲……」
「薇真,沒關系,反正我一個人挺好的,聽聽別人說話聊天也很好。」
「你什么時候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沈昱翔望向婚紗照,上頭的幸福笑容似乎逐漸離他而去!肝蚁,我總是要學習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你忘了我嗎?」她眨眨眼看他。
「沒有!顾患铀妓鞯卣f出,隨即臉上一熱,感覺右頰燒了起來,又像補充說明什么似地,很快說:「可是,妳有妳自己的生活,我們只是……朋友!
谷薇真屏息以待,終于聽他說出「朋友」兩個字。
她的失望只有片刻,取而代之的是期望;如果他裹足不前,那是否可以讓她來打破「朋友」這道藩籬?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是吧?」
「是……很好……」是與不是,兩者皆是他的答案。
她和他并肩站立,與他一起看婚紗照!副A_平常像個痞子,拍起婚紗照倒很英俊。他老婆本來就很漂亮了,當了新娘更漂亮!顾p撫裝飾在框架上的粉紅色綢紗,微笑變得迷蒙,低聲地說:「不知道我穿起婚紗,是什么樣子呢?昱翔,你說……」
「薇真,妳和魏先生真的沒了嗎?」
「怎么提到他?」她編織一半的美夢,硬生生變成泡影,有些不快地放下手,故意板起臉色給他看。
「如果你們有誤會的話,有話要說清楚……」他突然愣住,癡癡地望看她嬌憨可愛的表情!笂呧倭俗彀停
她噗哧一笑!肝也婚_心,當然噘嘴巴了。提他做什么?我和他清清楚楚地分手,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何必再回頭強求?」
「不強求……」
他的心一緊!當初他和她,也是清清楚楚分手了,那么,現(xiàn)在明明已是云泥之別的兩人,他還癡纏眷戀著她,是否也是強求?
見到他眉間打起皺折,谷薇真沒有多想,伸手幫他撫平。
「大姐頭,妳在這里啊!」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她嚇得立刻縮回手,沒好氣地望向容光煥發(fā)的新郎!副A_,你丟下老婆不管,準備逃婚嗎?」
「我才不敢咧,我會被她抓回去劈了。」賴保羅笑嘻嘻地說:「我老婆要丟花了,未婚女生趕快來喔,看看誰是下一個紅鸞星動的幸運兒!
「你們去玩,我老了,不玩小女孩的游戲!
「大姐頭,試試嘛!」賴保羅催促著,「就是大姐頭老了……不不,到了適婚年齡還沒嫁出去,我是特別著急啊,為了本公司員工福利著想,免于持續(xù)遭受寂寞的大姐頭荼毒,這束捧花非扔中妳不可!
「扔中我,我就可以馬上嫁出去嗎?」谷薇真瞪他一眼。
「那可說不定。」賴保羅瞄向沈昱翔,笑得很曖昧!干蛳壬,一起過來沾沾喜氣,別兩個人站在外面,孤男寡女,怪冷清的。」
「薇真,去玩玩吧!股蜿畔枋嬲剐θ。
「也好!顾渤恍Α
「哦?」賴保羅下巴掉下來,大姐頭竟然能夠如此溫柔美麗?
回到宴會廳,一群女孩子已經擠在新娘子旁邊,吱吱喳喳笑鬧個不停,又有幾個女生被拉過來集合,準備迎接幸運捧花。
谷薇真好笑地站在人群后方,算是濫竽充數(shù),回頭一瞧,沈昱翔也跟了過來,他指指前方,示意她往前站近一點。
她微笑搖搖頭,她只想和他靠近些。
賴保羅當了新郎,整天笑得合不攏嘴。「各位姐姐妹妹,準備好了嗎?大家不要客氣,請學猴子一樣伸長你們的玉手,盡量搶我老婆的花吧!」
臺下噓聲四起,笑成一團,互推別人去當猴子。
新娘高舉捧花,開心地說:「我以前可是籃球校隊的喔,就來投個三分球吧!」她說完就轉過身,將捧花往后扔了出去。
「哇!」
眾人抬起頭,幾十只玉手舉了起來,發(fā)出驚嘆聲。
新娘子果然寶刀未老,這個三分球飛得又高又遠,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將籃球投成一個棒球。
谷薇真看著捧花朝她的方向飛過來,沒有猶疑,立刻退后兩步,打算把機會讓給幾個把頭仰得老高、準備接殺高飛球的女同事。
可惜的是,棒球里的安打通常會落在三不管地帶,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捧花即將掉落長臂猿也撈不到的地方……
不,那里沒有長臂猿,而是讓一個大帥哥結結實實地接個正著。
「咦?!」
眾人發(fā)出更大的驚嘆聲,捧花讓男生接走了,這……這代表什么意義?
沈昱翔看著手里的捧花,頓時手足無措,朝谷薇真看來。
他只是看到東西扔來了,幾乎砸到薇真,本能反應就是伸手去接而已。
「哇!好帥的男生,好象臉紅了!」女孩子發(fā)現(xiàn)了他,立刻忘記搶捧花。
「他是誰呀?是客戶嗎?誰幫我介紹一下?」也有人準備行動了。
賴保羅發(fā)現(xiàn)捧花扔錯對象,忙跟新娘子咬了一會兒耳朵,又笑咪咪地說:「沈先生,你不能幫我們大姐頭搶捧花喔,你要還給她!
「。『!股蜿畔桉R上伸直雙臂,將捧花遞給谷薇真。
她微笑接了過來,心中的甜蜜感逐漸擴大。雖然不是他親自買花送她,送花動作也顯得僵硬,但她知道,他特地跑上前接住這束花,就是怕她受傷。
她握住捧花,低下了頭,以掌心觸摸柔軟的紅色玫瑰花瓣。
「哇哈!」賴保羅帶頭拍手,感激涕零地說:「終于把大姐頭嫁出去了!」
眾人也紛紛拍手,湊熱鬧的成分居多,但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到底這個姓沉的帥哥是誰?怎么大姐頭羞答答的,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丁。」好奇的同事問著賴保羅。
賴保羅神秘兮兮地說:「帥哥配美女,有情人終成眷屬,妳們就別肖想了!
眾女子齊聲嘆氣,看來帥哥是可望而不可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