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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惡鄰 第一章
作者:煓梓
   
  紅色的磚塊,堆砌出長長的圍墻。

  在這又長又廣的圍墻內(nèi),住著兩戶人家。一戶是復(fù)古西洋造型,另一戶則是傳統(tǒng)中國建筑,兩戶是鄰居,也可說仇人,僅僅以一道矮墻做為界線。

  矮墻的左邊,中式建筑那戶人家正蹺高著腿喝烏龍茶,矮墻右邊的西式建筑人家則是各自有事,其中最忙的要算是楚懷柔,一心一意想在美容界出頭的她,此刻正頭綁著凡賽斯彩色絲巾,專心一志的攪動著手底下的花料,口中并且喃喃有詞。

  “讓我的實(shí)驗(yàn)成功吧,上帝!彼裏o聲祈求!白屛业膶(shí)驗(yàn)成功吧!”她需要這份神跡……

  “大姊,你在做什么?”

  上帝還沒降下神跡,她那個自詡為上帝的二妹倒先來了。

  “在調(diào)配香精。”她頭也不回地回答她二妹的問話。

  “要命!背(jǐn)言被薰得頭暈眼花,并懷疑她大姊怎么不會被這些濃郁的花精薰死。

  “算了,不管你了,我先下樓了!

  砰一聲。楚謹(jǐn)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關(guān)上她的房門,下樓去。

  奇怪,剛才謹(jǐn)言有敲門嗎,她怎么一點(diǎn)知覺都沒有?

  停下手中的攪拌匙,楚懷柔偏了一下頭思考,后聳聳肩,繼續(xù)攪拌她的花精。

  薰衣草四滴,尤加利五滴,茶樹六滴,迷迭香……

  她一面攪拌花料,一面默念其中的配方,神情非常專心。

  楚懷柔是一個美容師,正確來說是芳療師才對。她一直對這行充滿興趣,也有極大的野心。在她美艷慵懶的外表下,其實(shí)隱藏著一個遠(yuǎn)大的夢想,那就是──成為臺灣最出色的芳療師,目前她正朝這個方向努力,她也認(rèn)為自己一定能夠做到。

  她對自己是如此的有自信,就單憑著這份自信,她不分日夜的研究再創(chuàng)新,把整個屋子薰得都是香味,不但家人受苦,鄰居也跟著不好過,自己卻渾然不知。

  在她的想法里,香精是洗滌人類心靈最好的甘露,是上帝送給人類最美好的禮物,凡是心靈受創(chuàng)或是神形俱疲的人,都該接受它的洗禮。為此,她有責(zé)任創(chuàng)造出更不一樣的香精,造福全人類……

  “我、我領(lǐng)到稿費(fèi)就還你了嘛!”

  楚懷柔剛想規(guī)劃未來的藍(lán)圖,樓下就傳來一陣吵雜聲,說話的人好像是她三妹!昂,說得好聽,等你領(lǐng)到稿費(fèi)那是民國幾百年以后的事,更何況還不知道會不會過稿!

  這么兇悍的語氣鐵定是她二妹。

  “我一定會過稿,你別觸我楣頭!

  她三妹極力反駁。

  “我就是要觸你楣頭,怎么樣?”

  她二妹可兇著哩!

  “你要是真有志氣,就靠自己的能力買書,別老是指望我付錢!

  這句話真狠,不過她三妹沒收入是事實(shí)。事實(shí)上她已經(jīng)半年口袋沒進(jìn)過一毛錢,都靠她二妹資助。

  “你要是不爽付,可以動用公基金呀,又沒人硬逼著你付錢不可。”

  她三妹這話有道理,爸媽有留一筆為數(shù)不少的公基金,她二妹若不想當(dāng)冤大頭,大可用它來支付。

  “抱歉,那是爸媽的錢,不能用來糟蹋在無意義的事上!

  她二妹話也沒說錯,爸媽之所以留這筆錢,是因應(yīng)必要緊急的支出,不能隨便亂花。

  “買書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怎能說無意義?”

  嗯……她非常贊同慎行的言論,像她也時常買一些有關(guān)香精的書,房間里的書柜都快擺不下了呢!

  “對工作沒幫助就是無意義,等哪天你寫出哪一部了不起的大作,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否則免談!

  謹(jǐn)言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她雖然會買書,但一定和工作有關(guān)。不像慎行凈買些有的沒有的,一會兒買植物圖鑒回來,一會兒買如何DIY回來,都說為了寫書,但實(shí)際上一點(diǎn)也沒用到。

  “你說話怎么這么毒?虧爸媽還幫你取了‘謹(jǐn)言’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說話小心點(diǎn),不要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耶?慎行真是勇敢,這么嗆的話也敢對謹(jǐn)言說。

  “你才需要檢討,爸媽也給你取了個‘慎行’的好名字,要你凡事小心點(diǎn),多用大腦。結(jié)果你不但行事粗糙,還特會惹事,留下臟屁股讓人擦不完!

  果然是謹(jǐn)言,罵人的功夫一把罩,慎行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我哪有留下臟屁股,你不要亂說!”

  兩人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厲害了。

  “誰亂說了?要不然帳單你自己付,別想動公基金的主意!

  而且聲量越來越大,大到她手底下的香精都微微震動,簡直可媲美地震。

  “別以為爸媽把權(quán)力交給你,你就可以挾怨報復(fù)!

  啊,慎行果然喊出她們共同的心聲,謹(jǐn)言的確惡劣。

  “我就是挾怨報復(fù),你敢怎么樣?”

  不愧是謹(jǐn)言,鴨霸到底,怎么樣都不肯認(rèn)輸。

  “我要打電話到英國告訴爸媽,說你欺侮我!”

  也不愧是慎行,動不動就流淚告狀。

  “去說啊,看他兩老聽誰的!”

  這……很難說。

  “楚謹(jǐn)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對啊,不要以為她是家里的總指揮,就可以藐視她們的人權(quán)。

  “我好怕哦!你是不是又要來號啕大哭那一套,不過我可先告訴你,這里沒有王子,沒有人會來救你!

  ……說的也是,王子早已死光,隔壁又住著三個惡鄰,她們的命運(yùn)真是悲慘,注定永遠(yuǎn)遭受謹(jǐn)言的欺凌。

  “誰要別人救,我可以救自己!

  楚懷柔點(diǎn)頭,十分贊同她三妹的話,人總要自立自強(qiáng)。

  “那最好,你不要到時又像上次一樣,半夜打電話到英國找不到人!

  楚懷柔又點(diǎn)頭,她三妹的確挺迷糊的。

  “這次我會弄清楚時差!

  嗯……或許可以吧,只要她找得到計算機(jī)的話。

  “給你拍拍手,希望你的減法不會出問題,算錯了時間。”

  好毒的謹(jǐn)言……

  “你說話好毒!

  姊妹兩人果然心有靈犀……

  “你行為好蠢!

  ……不予置評。

  “你一定會遭到報應(yīng)!

  太嚴(yán)重了……

  “到時候我的身邊一定有你!

  輸人不輸陣……

  “你實(shí)在是太……”

  “你才太……”

  姊妹兩人罵到最后,楚懷柔已經(jīng)聽不清楚她們話中的內(nèi)容,只看見墻壁即將著火。

  她忿忿地放下手中的勺匙,生氣的插腰。

  夠了。

  她決定去收拾下面那兩只小的。

  她只是不發(fā)威,她們還當(dāng)真以為家里沒大人,不知道節(jié)制!澳銈儍蓚又在吵什么,屋頂都快掀了。”風(fēng)情萬種地走下螺旋狀的樓梯,楚懷柔抱怨。

  “大姊,你來得正好!彼∶靡豢匆娝聵牵拖窨匆娋刃撬频陌椭!澳銇碓u評理,看二姊罵我罵得有沒有道理!

  “謹(jǐn)言,你干嘛又罵慎行?”雖然早知道她們相罵的內(nèi)容,她還是得展現(xiàn)一下身為大姊的氣度,不料卻被轟回來。

  “因?yàn)槲腋吲d!彼脙窗桶偷幕刈臁!澳愫蜕餍卸家粯,只會把房子弄得亂七八糟。”

  “慎行是慎行,我是我,干嘛把我們扯在一塊兒?”楚懷柔攢緊一雙秀眉抗議,才不想和她三妹搭在一塊兒。

  “大姊!”楚慎行抗議。

  “在我看來都一樣,你們一樣光會破壞,沒有建設(shè),所以統(tǒng)統(tǒng)打入一個等級!彪m然楚懷柔已經(jīng)極力撇清,楚謹(jǐn)言仍把她們兩個算在同一掛。

  “謹(jǐn)言,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背讶崧勓约饨。“我和慎行可是兩回事,怎么可以把我們放在一起?”污蔑她的智慧。

  “大姊!”楚慎行還是抗議。

  “都一樣啦!”楚謹(jǐn)言推開煩人的小妹,直接和她大姊杠上!澳銢]事把房子搞得像女巫上身一樣,你不曉得我已經(jīng)聞到都想吐了嗎?還成天搞那些飛機(jī)。”

  這說的是什么話?楚懷柔簡直快發(fā)歇斯底里。

  “這是我的工作!”她跳腳!拔沂欠集煄煟(dāng)然要多懂一點(diǎn)有關(guān)花草這方面的專業(yè)知識,否則我怎么出去跟人競爭?”

  “那也不必把房子弄得到處都是花香味!”楚謹(jǐn)言就是不爽。

  “誰叫你鼻子那么靈敏,什么味道都聞得到。”楚懷柔狡辯。

  “我又不是死人,當(dāng)然聞得到香味!”莫名其妙。

  “說的也是!背讶徜J利的回嘴!八廊四挠心愕淖炖商旌腿顺臣!”

  “我什么時候和人吵架?”

  “現(xiàn)在就是!”專挑自己的姊妹下手!耙粫䞍毫R慎行,一會兒又罵我,還敢辯稱說自己沒有。”

  “你不要打人喊救命,要不是你和慎行老是做出一些蠢事來,我怎么會罵你們?”

  “我們什么時候做過蠢事?”

  “無時無刻!你們根本就是破壞大隊(duì)──”

  姊妹兩人正吵得兇哩,未料楚謹(jǐn)言突然閉了嘴。原本想再聚集力氣好好和她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楚懷柔也瞬間合上嘴巴,和驟然貼近她的楚慎行安靜下來,聆聽由隔壁傳來的動靜。

  只見原本還算安靜的庭院,不知何時飄滿了銅鈸響鼓的刺耳聲音,緊接著一個有力的聲音登場──

  星沈月落天地暗。

  十六年報國壯志凌宵漢、到今日才知我、一身是錯、錯、錯、錯啊、前路欲行難、難、難!

  這、這是?

  潞安州、這三個字、早已聽?wèi)T,

  沒錯,她們的確是聽過好幾回,都快會背了。

  只當(dāng)是、金邦征宋、捷報一篇,

  可惡,她們要是認(rèn)輸,那可要白白送給對方一次勝利,讓他們免費(fèi)撈到一次捷報。

  誰知它、它、它竟與我血脈相通、息息相關(guān),

  那還不相關(guān)嗎?住在隔壁,又只有一道矮墻圍著,互相有什么動靜,對方都一清二楚。

  它是我、父母之鄉(xiāng)、生我的家園。

  思家山、念家山、家山何在?

  家山何在?家山何在?

  對,為了保住她們的顏面,她們豁出去了,決心和隔壁的惡鄰?qiáng)^戰(zhàn)到底。

  “二姊,隔壁那三個老古董又來搞破壞,我們該怎么回應(yīng)他們?”到底是自家人,平日吵歸吵,一旦有外敵侵入,炮口還是一致對外。

  “我想想看。”身為家中總指揮的楚謹(jǐn)言冷笑。“那三個古董俱樂部的成員,要是以為播放京劇就能扳倒我們,就太天真了。”

  “謹(jǐn)言,你有什么辦法?”楚懷柔向來就不喜歡硬邦邦的音樂,她聽了會頭痛,偏偏隔壁那三個惡鄰,又成天播放這種吵死人的音樂,教她煩都煩死。

  “很簡單!彼命c(diǎn)頭!耙云淙酥,還治其人之身,去把我們那些歌劇CD片搬來!

  不愧是家中的總司令,舉凡最卑劣的報復(fù)手段,她都想得到,她們一定能夠戰(zhàn)勝隔壁的惡鄰。

  “都搬來了!”楚慎行是第一個采取行動的人!澳阋拍囊黄?”

  “杜蘭朵公主!背(jǐn)言斬釘截鐵的決定道!扒懊婺切┒疾槐芈犃,直接把它跳到‘誰都不許睡’,就讓PAVAROTTI代我們迎戰(zhàn)隔壁那三個混蛋。”

  謹(jǐn)言這招厲害,這段詠嘆調(diào)的確高亢,尤其由當(dāng)今世界第一男高音,PAVAROTTI演唱,更顯得優(yōu)美動人。

  “好,看我的。”楚慎行一接到總司令的命令,馬上將“杜蘭朵公主”的CD放進(jìn)唱機(jī)里面,連按了幾下遙控器,利用PAVAROTTI與隔壁對抗。

  幾秒鐘后,但聞PAVAROTTI優(yōu)雅高亢的歌聲,竄入耳際,直上云霄。

  “把音響調(diào)到最大,慎行!背(jǐn)言揚(yáng)高聲調(diào)指揮道。“我要讓隔壁那三個老古董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絕對奮戰(zhàn)到底。”

  “是,二姊!睕]有問題。

  于是乎,京劇夾雜歌劇,一來一往飆得不亦樂乎。

  “吵死了。”過路行人紛紛遮耳走避,免得被吵成耳聾。

  問蒼天、何謂異鄉(xiāng)、何謂家?

  Dilegua,  o  notte!  Tramontate,  stelle。ㄏО,黑夜!快落下吧,星星。。

  誰是仇人、誰親眷?

  Tramontate,  stelle!  All'alba  vincero。ㄐ切强炻湎,黎明我將得勝!)

  何為惡、何為善?何為恩?何為冤?──

  Vincero!  Vincero。ㄎ覍⒌脛伲覍⒌脛伲。

  中文大戰(zhàn)義大利文,看來有得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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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星期一,風(fēng)和日麗。

  經(jīng)過了昨天一番大戰(zhàn),兩家終于又恢復(fù)平靜。主戰(zhàn)派的楚謹(jǐn)言一早就去錄影,因?yàn)樗壳暗纳矸质钱?dāng)紅的兩性專家,各家電視臺都搶著要她。另一個永遠(yuǎn)的追隨者楚慎行,則是因?yàn)殚e閑沒事干,七早八早就跑去書局報到,因此“圣女團(tuán)隊(duì)”就只剩老大一人,而且還是因?yàn)檩喰莸年P(guān)系。

  神態(tài)魅惑地伸了個懶腰,楚懷柔儼然就是白居易筆下貴氣迷人的楊貴妃,只差一座華清池供她沐浴。

  她懶洋洋的拉開化妝椅,在梳妝臺前坐下,拿起梳子梳頭發(fā)。慵懶的態(tài)度,讓人難以將她跟臉上不時得保持微笑的美容師聯(lián)想在一起。事實(shí)上,有不少人把她誤認(rèn)為大明星,她也懶得解釋。

  嗯,not  bad,可以去逛街了。

  懶懶放下梳子,楚懷柔原本想利用難得的假期,好好上街血拼的,不過有一件事情阻止了她。

  她把手指擱在唇邊思考,柔媚的眼神專注于昨天中斷的實(shí)驗(yàn)上頭,心中掙扎著該不該出去。

  算了,留下來吧!

  攏攏如云的秀發(fā),她決定。

  難得謹(jǐn)言和慎行都不在家,沒有人會對著她鬼哭神號,不如趁著這個機(jī)會好好把實(shí)驗(yàn)做完,也可馬上證實(shí)她的想法正不正確,就這么辦。

  轉(zhuǎn)身把昨日未完成的實(shí)驗(yàn)放在靠窗的矮幾上,彎身打開窗戶。楚懷柔萬分肯定這次絕不會再有不解風(fēng)情的冒失鬼,播放平劇抗議。到底今天是禮拜一,隔壁那三個混蛋都要上班,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既然如此,那就來播放歌劇吧!

  慢條斯理的走向CD架,楚懷柔又一次把手指放進(jìn)嘴里,靜心思考。

  波希米亞人、采珠者、愛情靈藥……

  她伸手挑出其中的一片。

  她不像謹(jǐn)言那個變態(tài),獨(dú)愛“杜蘭朵公主”,也不像慎行那個白癡,只喜歡聽病懨懨的“茶花女”。她喜歡熱情的“卡門”,而且是越熱情越好,最好熱情到房子燒起來,才夠味。

  愉快地將“卡門”放進(jìn)CD唱盤內(nèi),楚懷柔按下“開始”的按鈕,開始她的心靈凈化課程。霎時只聞氣勢磅 的前奏曲流泄一室,楚懷柔的心情立時變得更好。

  “啦啦啦──”她跟著劇中的人物哼唱,同時拿出自己發(fā)明的精油配方,照著上面寫的明細(xì)不斷加料。

  “檀香三滴、杜子松三滴、佛手柑兩滴……”

  嘴里忙著覆誦配方上的資料,手里忙著加入等量的香精,楚懷柔壓根兒挪不出多余的手鎮(zhèn)住配方,不料這時外面卻刮起一陣微風(fēng),把她的配方給吹下洋房。

  糟了,她的配方。

  楚懷柔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木杓,彎身探出窗戶,看她的配方飛去哪兒了。配方飛呀飛的,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隨后落在一雙男用皮鞋前面。

  這是什么?

  男用皮鞋的主人,帶著一雙困惑的眼睛,低頭注視腳底下那張紙,不明白它打哪里來的。

  “對不起,請把你腳下的紙撿起來好嗎?”

  自頭頂上方傳來的大聲呼喊,主動解答他的困惑,魏千古于是抬頭。

  “糟糕,是隔壁的老古板。”楚懷柔沒想到對方竟是她們最恨的惡鄰,一時間忘了縮回身體,就這么半身伸出窗戶,居高臨下的與他對看。

  而站在矮墻邊的魏千古,也像被魔法定住了一般,任由他奔騰的心跳,帶領(lǐng)他專注的眼神,昂頭膜拜他最性感的女神。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時間頓時退回到幾個月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吵死人了!”

  一年前的下午,那天的天氣也像今日一樣,風(fēng)和日麗,陽光普照。微風(fēng)吹動著印著「卍”字圖樣的窗簾,他們兄弟三人各自端茶品茗,日子說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唯一破壞他們寧靜的是隔壁從不間斷的擾人魔音,這惹得他二弟快發(fā)瘋,于是大聲叫囂。

  “隔壁到底在干什么,制造地震嗎?”光吼不夠,他二弟又生氣的踱步到落地窗前頻頻探視對方的動靜,一副快腦充血的樣子。

  這時魏千古正在看客戶資料,雖然也和他二弟一樣覺得吵,但還是比他冷靜許多。

  “我想他們大概是在拆房子吧!”他頭抬都沒抬一下的猜!奥犝f隔壁賣給了一戶移民到英國的人家,要重建。”

  “重建,干嘛要重建?”他二弟顯然很不滿意。“馮老爹以前那棟房子好得很,我多欣賞!倍际悄驹旆孔,都是一樣優(yōu)雅。

  “你欣賞,別人不欣賞,不行嗎?”一旁聽不下去的魏丹心吐他二哥的槽!澳阒孕蕾p馮老爹的房子,是因?yàn)樗液臀覀兗沂峭粋格局。但是你別忘了,我們家重建過,馮老爹家可沒有,到處是白蟻。”

  這倒是,他們家在前年才翻修過一次,目的就是怕有白蟻。前陣子馮老爹他家的白蟻才剛“黑卒子撈過河”,到他家小鬧了一回,害他們還得連夜找除蟻專家,送它們歸西。

  “那也不必連地都翻開來吧?”他二弟還是不滿!昂喼背乘廊肆恕!

  “忍耐吧,拆房子又不犯法!币娝芤恢卑l(fā)牢騷,魏千古只得勸魏汗青要看開點(diǎn)!霸俪骋仓皇且、兩個禮拜,忍一忍就過去!毕雰赡昵八麄兎薹孔拥臅r候也是一樣吵,馮老爹還不是沒說一句,他們應(yīng)該也要有這個肚量才是。

  魏千古到底身為老大,個性也較冷靜。雖然說外表沒有魏汗青來得迷人,但至少較值得信任,連他那暴躁的二弟也不得不服氣。

  “哼!”縱使魏汗青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獨(dú)自吞下。他大哥說的沒錯,拆房子又不犯法,他總不能因?yàn)檫@個理由去告她們吧?

  兄弟三人就這么望著客廳那幅大大的“忍”字,拚命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也不想還沒見面,就和新鄰居杠上。

  只不過,上天像是有意考驗(yàn)他耐性般的連連出招。先是送給他們拆房子的開胃菜,再來一盤翻土整地的沙拉,最后再上建筑主架構(gòu)的主菜,每天轟轟轟的日也吵、夜也鬧,魏汗青終于發(fā)飆。

  “我去找隔壁理論,你們等著!”

  兩個月后的某一天,魏汗青決定不再縱容隔壁的劣行,甩下手中的報紙就沖出去找隔壁算帳,魏千古根本來不及阻止。

  算了,他皺眉。讓汗青去講一講也好,隔壁的行為確實(shí)是有些過分,需要人矯正一下。

  原則上他不喜歡吵架,因?yàn)樯頌槁蓭煹乃呀?jīng)在法庭上說過太多話。因此每到放假,他就只想好好看書放松一下,根本不想開口。

  誰知,他那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二弟,竟氣急敗壞的回來,大聲咒罵:“反了!”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隔壁的新鄰居,是三個漂亮的姊妹,一個長得比一個美。

  “隔壁到底是蓋什么鬼房子?怪形怪狀的。”雖然隔壁住的是美女,但對他二弟顯然沒用,對外炮火依然猛烈。

  “聽說是維多利亞式的建筑!蔽呵Ч乓幻娴皖^研究客戶資料,一面喝茶回答他二弟的問話,不明白隔壁的房子蓋什么形狀跟他們有何關(guān)系。

  “維多利亞!蔽汉骨嗦勓灶l頻詛咒!拔铱窗藝(lián)軍進(jìn)攻咱們中國的時候,隔壁那些女的八成也有一份,丹心你說是不是?”

  “別問我。”魏丹心不怎么帶勁的回答他二哥的問話!澳阒牢业臍v史一向不好,我連維多利亞女王是誰都搞不清楚,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不愧是丹心,除了身體比別人強(qiáng)壯、心地比別人善良之外,其余沒一項(xiàng)及格,問了也是白問。

  “反正我就是認(rèn)定她們是賣國賊、漢奸。”魏汗青氣急敗壞的驟下斷言。魏千古和魏丹心則是互看一眼,想不透魏汗青火氣干嘛這么大,反正以后都是鄰居嘛,最好以和為貴。

  八個月后,房子終于完成。的確是維多利亞式的建筑,而且建得不高,只有兩層樓,外表十分典雅可愛,充滿女性氣息。

  “隔壁那三個女孩眼光滿好的,房子建得很漂亮,色彩也配得很好!庇幸惶斓脑缟,魏丹心趁著老二不在的時候,偷偷告訴魏千古。

  “是啊!”他邊準(zhǔn)備文件邊點(diǎn)頭,頗同意他三弟的看法。“她們房子確實(shí)蓋得不錯。”挺有詩意。

  “但是二哥好像很討厭她們。”魏丹心吹口哨!拔依嫌X得他這么激烈的反應(yīng)有點(diǎn)奇怪,大哥你覺得呢?”

  難得魏丹心肯花腦筋想這件事,可惜魏千古沒空,無暇跟他討論。

  “汗青看什么人都不順眼,你就別管他了!

  這是兄弟倆的共識,他們家雖是書香門第,但出了個好戰(zhàn)份子著實(shí)令人頭痛。雖然汗青本身經(jīng)營出版業(yè),但對調(diào)養(yǎng)性情方面來說,似乎沒什么幫助。

  “總之我覺得隔壁那三個女孩還滿可愛的,等她們正式搬進(jìn)來以后,我再去跟她們打招呼!

  魏丹心當(dāng)場決定,就算到時他二哥發(fā)飆,他也一定要善盡敦親睦鄰之責(zé),好好跟對方相處。

  只可惜,事情的發(fā)展永遠(yuǎn)跟想像中不同。他的一番好意,在隔壁鄰居每天不斷傳送的薰香之下,幻化為一絲絲的煙縷,消失無蹤也。

  “詛咒隔壁那三個女巫!”被花香味薰到想吐,魏汗青又一次丟下報紙咆哮!拔胰フ宜齻兝碚摚銈兊戎!”

  魏汗青不愧是家中的戰(zhàn)斗隊(duì)長,說起算帳,一定沖第一名,魏千古只得瞪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嘆氣。

  真不知他二弟是著了什么魔,一提起隔壁鄰居就像被火燙到了一樣,滅都滅不掉。

  照例低頭喝茶研究文件,不料不到一會兒功夫,便瞧見他二弟怒氣沖沖的回來。

  “走,和我去隔壁。”

  魏汗青才剛進(jìn)門,就急著招兵買馬,硬是把他從椅子拖起來,一旁的魏丹心當(dāng)然也無法幸免。

  “去隔壁干什么?我的文件還沒看完!彼碱^蹙緊地看著他二弟,不曉得他發(fā)什么瘋,他明天還要出庭呢!

  “別看了!蔽汉骨嘁а狼旋X。“要看也等到罵完再來看,隔壁那三個女巫集體出動圍剿我一個人,我單獨(dú)應(yīng)付不過來。”

  “不會吧,二哥!蔽旱ば捏@訝的看著魏汗青!熬尤灰灿心銘(yīng)付不了的事?”

  代志大條了,對方一定是無敵鐵金剛加宇宙超級無敵鐵娘子,他二哥才會打不過,回來搬救兵。

  “去了你就知道!蔽汉骨嗖环裾J(rèn)對方的實(shí)力。單單一個老二就夠他戰(zhàn)半天,現(xiàn)在三個全到齊,豈能不吃癟?

  君不見電視影集上的圣女團(tuán)隊(duì),都是三位一體。少了一個,還有獲勝的機(jī)會,要是三個全到齊,惡魔都會死光光。他雖然不想承認(rèn)自己是惡魔,但卻非常想消滅圣女團(tuán)隊(duì),這還得借助其他兩位惡魔的力量。

  魏千古和魏丹心就這樣被他們的兄弟拖著走,其間他們雖然想過反抗,但考慮到他們也未曾和對方見過面,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之下,也就跟著去耍流氓了。

  他們一兵臨城下,對方即出門迎戰(zhàn)。頓時煙硝滿天,周圍響起開戰(zhàn)前的戰(zhàn)鼓,一如魏千古竭然不止的心跳。

  他不知道,他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鎖定誰。

  汗青只告訴他,要他幫忙消滅其中一位圣女。但現(xiàn)場圣女有三個,他自己已經(jīng)挑了一個最兇悍的對打,丹心顯然也有對象,那么眼前這一個美艷絕倫又風(fēng)情萬種的絕色女子,應(yīng)該就是他的對手了。

  他心跳加速地看著對方如云的秀發(fā),和飽滿嬌俏的紅唇。記憶中汗青曾說過,那個最兇的叫楚謹(jǐn)言,最高的叫楚慎行,最美也最嬌艷的叫楚懷柔,應(yīng)該就是她。

  “你好,楚懷柔小姐,初次見面!蔽呵Ч挪焕槁蓭煴旧彩乱远Y為優(yōu)先。

  楚懷柔明顯嚇一跳,她沒料到對方如此有禮貌,她還以為只要是隔壁的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呢!

  “你好。”既然對方這般客氣,她也不能失禮。“我是楚懷柔,請問你是……?”

  “我叫魏千古。”他拿出名片。“我是律師,目前和朋友合開一家律師事務(wù)所,請多指教!

  “原來是律師啊,好了不起!彼斐隼w纖玉指接下名片,魏千古忍不住一直盯著它們,覺得她的手指好美。

  “我也有名片,我是個芳療師!彼龞|翻西搜,沒找著!鞍!可能是忘了帶。”

  她嫣然一笑。

  “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天,沒有人會把名片帶在身上……”楚懷柔自然而然的評論,話說了一半,才發(fā)現(xiàn)她這么說可能太失禮,于是急忙住嘴。

  魏千古從頭到尾就著迷于她那張豐滿的小嘴,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為她有什么失禮的地方,他真的太嚴(yán)肅了。

  “對不起,我說話太快了。”沒顧慮到對方的心情,楚懷柔道歉。

  “沒關(guān)系,本來就是我不對!毙瞧谔觳辉搸!澳銊倓傉f,你是個芳療師?”

  “嗯!背讶狳c(diǎn)頭!拔沂莻芳療師,專門用精油幫人治病或減輕壓力。”

  “真的?”魏千古十分好奇。“精油這東西這么有用?”

  “是。 碧崞鹚膶I(yè),楚懷柔可有一肚子驕傲!熬瓦@東西本來就很神奇,國外已經(jīng)研究幾千年了,國內(nèi)卻才剛剛起步!

  “我都不知道精油竟有這么久的歷史!蔽呵Ч畔喈(dāng)佩服她敬業(yè)的態(tài)度,他自己也是非常認(rèn)真的人。

  “一點(diǎn)也沒錯。”楚懷柔慵懶笑道!熬偷臍v史非常久遠(yuǎn),從古埃及時代就已經(jīng)開始使用香料──”

  “喂,我是請你來幫忙吵架,不是請你來講解歷史的,請搞清楚狀況好嗎?”

  他們正聊得愉快,一旁的楚謹(jǐn)言硬是沖出來破壞他們的氣氛。

  “是啊,大哥!闭统(jǐn)言吵得不可開交的魏汗青,也沖出來站在第一線厲聲斥責(zé)。

  “我是找你來當(dāng)救兵的,你居然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呆呆聽訓(xùn),這像話嗎?”

  對于他們兩人的表現(xiàn),兩家的指揮官顯然都不滿意,兩人只得解釋──

  “我只是在說明精油──”

  “我只是想了解精油──”

  兩人同時間開口,幾乎相同的話,讓兩人同時間互看一眼,覺得他們好有默契,于是相互用眼神傳情。

  這個男人……好有品味。雖然他外表一副嚴(yán)肅的樣子,但她敢打賭內(nèi)心絕不相同。

  這個女人……好有內(nèi)涵。雖然她的外表嬌媚浪蕩,但他猜想她的內(nèi)心絕對純潔,絕對值得追求。

  兩人在同一時間觸電,然而盡管他們之間的電力再強(qiáng),依然抵擋不了外界更為強(qiáng)大的電力。

  “就是因?yàn)樗鲜歉隳切┕钟、薰那些鬼香,我們才來抗議的,你忘了嗎?大哥,你還說那些鬼薰香搞得你頭痛,整天心神不寧!

  “你說過你寧死也要保護(hù)你心愛的精油,大姊。他們今天會來找我們的碴,都是因?yàn)槟戕沟哪切┫悖灰!?br />
  魏汗青和楚謹(jǐn)言兩人,一個像永不放棄的惡魔,一個像非消滅惡魔不可的女巫般彼此煽動對立,很快便燎起一片火海。

  “對、對,謹(jǐn)言說的有理,你憑什么說我的精油讓你頭痛?”楚懷柔這一生最痛恨別人懷疑她的專業(yè),剛剛魏汗青的一席話已經(jīng)讓她抓狂。

  “我沒有說你的精油讓我頭痛!蔽呵Ч虐櫭!拔抑皇钦f那些薰香──”

  “薰香也是精油做的,你侮辱那些薰香就等于是在侮辱我!”不可饒恕。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不可理喻的女人,這跟侮辱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有,你侮辱我的薰香!”楚懷柔歇斯底里的大叫。“我告訴你……”

  于是;老大對老大,老二對老二,老三對老三,三組人馬罵得不亦樂乎。弄到最后,甚至把京劇和歌劇都搬出來,徹底凸顯彼此不同的文化。

  時光匆匆飛逝,想想那已經(jīng)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這幾個月來,他們沒有再碰過面,那次的交談也成了唯一的一次,卻長留在他的記憶之中……

  “對不起,請你把你腳下的紙撿起來,我馬上下去拿!”

  自隔壁二樓傳來的呼喚,將魏千古的思緒自幾個月前拉回來。他點(diǎn)點(diǎn)頭,做了個OK的手勢,然后低頭撿起紙片,等待楚懷柔下樓。

  兩分鐘后,楚懷柔沖下樓,風(fēng)情萬種的走向他。魏千古表面鎮(zhèn)定,心中卻有如千軍萬馬,怦怦跳個不停。

  “謝謝你,你人真好。”她接過他手上的紙片,千嬌百媚的朝著他笑,而后轉(zhuǎn)身。

  從頭到尾,魏千古就有如木頭人似的僵在原地,不發(fā)一語。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a(愛情是只任性小鳥)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誰也馴服不了)

  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呼喚它也徒勞)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如果它執(zhí)意不來。

  空氣中彌漫著他聽不懂的音樂,他不知道這首歌的歌名,但心里卻有一個想法。

  他們要是不曾吵架就好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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